第64章 山灼(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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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惊屿完成在香楚市的走访, 本来打算歇一天再往回赶,但上网一看,龟白村的爆炸顿时冲进他的视野。官方那时还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网上全是村民拍的现场, 火光冲天,非常混乱, 有个村民哭着对镜头说,亲眼看到一辆车冲到刘村长家中, 一下子就爆炸了,里面的警察全都被炸死了。
有一瞬间, 谢惊屿呼吸都停滞了下来。他紧紧捏着手机, 给海姝拨过去,但打不通!他又联系在市局的队友,得知乔恒已经赶过去了, 具体死了多少伤了多少暂不清楚。
支队长都去一线了, 说明事态重大, 他连续打给海姝,没有一次接通。他不再等待, 驾车驶入夜色。车在高速上疾驰,他已经很久没有将车开到这种程度。
中途,贺队打来电话, 说龟白村的伤亡确定了, 死伤者里没有海姝的名字。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将车停在路边, 这才发现衣服已经被冷汗浸透。
后面半程, 他开得慢了一些,但快要进入龟白村时, 又踩下油门。他要当面问海姝,为什么不接电话!
可他也明白这是毫无意义的问题,海姝是刑警,在乔恒到达龟白村之前,海姝就是这儿的主心骨,她哪里有空接电话?
但他就是想问,他必须问。
他以为海姝会向他解释,或者干脆甩一句“关你什么事”,但海姝竟然只是低下头,问他凶什么。
这完全是出乎他意料的回答,他愣在原地,没了词。
海姝又抬起头,眼里的红血丝很明显,勉强弯起唇角,“程家那边,谢谢你啊,我跟程危聊过,他承认了。”
谢惊屿看着海姝,觉得她在转移话题,“你受没受伤?”
“没有,爆炸时我还在山上。”海姝看看谢惊屿的衣兜。
谢惊屿:“?”
海姝:“有烟吗?来一根。”
两人一起靠在车边,沉默地抽着烟。谢惊屿看见海姝的手指不经意地颤抖着。此时是夜最深的时候,村里冷,但她颤抖绝对不是因为冷。
“都查到这里了。”她突然开口,语气里带着藏不住的遗憾和懊恼,“到底为什么要那么做?”
爆炸调查是个漫长的过程,仅仅一个夜晚,谁也碰触不到真相。
海姝蹲下,将烟头在地上按灭。谢惊屿问:“还要吗?”
海姝摇摇头,站起时眼神变得冷静了些,“你想睡觉吗?”
谢惊屿:“……”这是什么虎狼问题?
海姝道:“不想睡觉的话,和我一起去审刘兴。”
刘兴和过去几次截然不同,他望着海姝,先开口道:“爆炸是真的?”
海姝已经非常疲惫,但强打着精神,“你想问的不是爆炸吧?你在这儿比我听得更清楚。”
刘兴不语,算是默认。
海姝说:“你想问的是刘布泉和李云婷是不是真的死了。”
刘兴叹息,摇着头说:“怎么会?”
海姝说:“这也是我最想知道的事,李云婷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做出这种事。”
刘兴嘴唇动了几下,像是在思考该怎么说下面的话。
“我问过你很多次,你的动机到底是什么,你和丰城安娜李云婷到底是什么关系,你始终给我打马虎眼。”海姝语气渐渐变得严厉,“那现在呢?人已经死了,疑似作恶的刘布泉,你藏着掖着不肯说的李云婷,他们都没了。你那点秘密还有藏着的价值吗?你还打算藏着吗?”
刘兴苦笑,“我没想到会这样。但海警官,你太喜欢往自己身上揽责任。”
海姝蹙眉,“什么意思?”
刘兴说:“你是不是认为,从我这里问出李云婷的线索,就能够避免今天的事?”
海姝脸色不虞。她内心的确这样想过。
“没用的。”刘兴说:“我知道的事,和李云婷今天的举动毫无关系。就算你早一点知道,该死的人一样会死。”顿了顿,他又道:“我以前不想说,是因为我对李云婷有愧。但现在人已经不在了,如果能帮助你们破案,我愿意说。”
“我不知道李云婷已经回来了,直到那天你给我看丰城安娜的照片。我花了一些时间,想通了她害死唐金栗的理由。”
刘兴的故事很长,从他和李云婷还是小孩子时就开始了。
刘兴是家里的第三个孩子,又是儿子。和其他渴望生儿子的家庭不同,刘之达和米秀更想要个女儿。虽然没能如愿,但也没亏待刘兴。
但刘兴自打记事,就感到很不快乐。他比同龄人聪明,很小就会解复杂的数学题,刘之达觉得他是个天才,大喜过望,开始花大力气培养他。
而他虽然喜欢解题,却很厌恶被逼着学习。年纪越大,叛逆心就越强,他时常逃课,被抓回去就是一通打。刘之达对他非常严厉,已经超越了严父的范畴。小小年纪的他觉得父亲是自己的仇人。
他天才的名声在村子里传开,引来更麻烦的事——两个哥哥的仇视。刘之达将培养的重点放在了他的身上,对刘黎和刘明逐渐冷落。当儿子的当然不会和老子对着干,所以哥哥们的怒火就落在了他这个弟弟的身上。
他被父亲揍,被哥哥揍,没有人会约束他们,因为他们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孩子太皮了,还逃学,不打教不好。
他依稀记得,关心过自己痛不痛的只有两个人,李云婷和刘布泉。
李云婷自从搬到龟白村,就总是来他家里晃**,是他最好的朋友,经常目睹他挨揍,关心是理所当然。
但刘布泉的关心却出乎他的意料。
那时刘布泉还不是村长,但为人热情,喜欢在村里到处走动。有次经过刘家,听见里面又传出打骂声,赶紧来看是怎么回事。瞧见刘黎和刘明正在揍刘兴,遂板着脸护住刘兴,“你们怎么当哥哥的?”
刘黎刘明到底还是孩子,不敢和刘布泉来硬的,互相使了个眼色,跑了。
刘布泉乐呵呵地把刘兴扶起来,检查打伤了哪儿,“你就这么让他们打啊?”
他哼哧哼哧地说:“他们说我不做作业,说我逃课。”
“哎,你们家就是管得严,要我说,小孩儿多玩玩怎么了?”刘布泉说完又在自己嘴上拍了拍,“叔叔乱说的,还是要多读书,你这么聪明,不像我家那几个,老师灌都把知识灌不进去!”
因为那次解围,刘兴内心一直很感激刘布泉,这感激延续了很久,影响到后来发生的事。
不过年幼的刘兴,那时最烦恼的还是不能畅快地玩。他开始恨自己为什么长了这样的脑子,如果他蠢一点,刘之达是不是就不会这样逼迫他?
“那你就变傻啊。”李云婷捡起池塘边的小石子,咚咚往里面扔。她看见男孩子打水漂,也想玩,但总是漂不起来。
刘兴也捡起,一下就打出五个水花。
李云婷叹气,“看看,天才还是不一样。”
刘兴问:“那我的脑子给你你要不要?”
李云婷认真想了想,“算了算了,一想到每天被关起来学习,不能看动画片,偷懒就要挨打,我还是当个快乐的傻子吧,以后找个人来嫁,当个快乐的媳妇。”
刘兴说:“你刚才说变傻,怎么变傻?”
“我就是瞎出主意。”李云婷继续打水漂,“不过变聪明太难,变傻还不容易吗?”
刘兴问:“那你说个方法。”
李云婷:“装傻啊!”
刘兴:“……”
李云婷立马学起欧家的傻儿子,脑袋往肩膀上一歪,眼睛对上,同手同脚,舌头不灵光地说:“你,你是谁啊,你咋个,咋个欺负我喃?”
刘兴笑了起来,“你好丑啊。”
李云婷马上恢复正常,给了刘兴一拳,“这不是给你做示范吗,你还嫌……喂,小心!”
这一拳给得有点猛,刘兴离池塘又近,右脚一崴,刚好踩在青苔上,眼看就要滑到水中,被李云婷给拉住了。
两个小孩互相搀扶着远离池塘,鞋子和裤脚都被打湿。
“你怎么这么不经推啊!吓死我了!要不是我反应快,你已经没命了你知道吗!”李云婷还在后怕,夸张地手舞足蹈。
但刘兴居然说:“我有办法了。”
李云婷一愣,“什么有办法?”
刘兴说:“变傻。”
装傻谁都会,但他装傻有人会信吗?他没病没灾的,怎么就傻了呢?刘之达不仅不会信,还会加倍折磨他。
可是如果他意外落水,在里面泡了很久,还失去意识被送到医院,抢救过来后傻了,是不是就傻得顺理成章了呢?
听刘兴说完,李云婷尖叫起来:“你疯了?那个池塘那么深,你会死!”
刘兴说:“不冒一下险,怎么能过上想过的生活?不是还有你在吗?我掉下去之后,你就叫人,只要送医及时,就没问题。”
李云婷忐忑道:“还是算了吧,万一你真的成了傻子……”
刘兴说:“不急,我再想想。你别跟你妈说。”
李云婷义气道:“我什么时候背叛过你?”
半个月后,刘兴跟李云婷说,自己准备好了。李云婷害怕归害怕,但这半个月又见刘兴被打了几次,觉得刘兴真的很可怜,如果变傻能让他解脱的话,自己这个做朋友的没理由不帮忙。
两人演练了几天,真到了做戏时,李云婷还是哭得停不住,声音都喊破了,“救命啊!刘兴掉进池塘了!刘兴快要淹死了!”
村民们闻讯赶来,会水的下去捞了半天,终于找到刘兴。那时刘兴已经昏迷,刘之达心急如焚,送到医院后,刘兴迟迟没有醒来,医生都让家属做好思想准备。
两天后,刘兴醒了,但什么也记不得,最简单的数学题也不会做了。
李云婷哭得比谁都厉害,差一点就将真相告诉父母。
刘兴确实傻了一段时间,那不是装的。但半年后,他的记忆逐渐恢复,智商也回到了出事前的水平。他发现自己的生活完全改变了,刘之达看向他的眼神中只有失望,米秀温柔了许多,刘黎和刘明不再将他当做竞争对手,没有人会和一个傻子计较。
他自由了。
最关键的是,李云婷这个唯一的知情者也以为他是真的傻了。
他不再去上学,无聊了就去山里待着。李云婷经常来看看他,他时而像个痴儿,时而正常,有人嘲笑他欺负他,李云婷总会赶来帮忙。
他几次想告诉李云婷自己已经好了,但都没有说出口。
日子一天天过去,痴傻的男孩变成少年,即将成年。他藏着的秘密就更加无法说出口了。因为他看得出,李云婷对他的照顾不再只是因为友情和内疚,李云婷喜欢他。
这太荒唐了。
李云婷是全村最漂亮的姑娘,很多年轻人追着她跑,她却喜欢一个众人眼中的傻子。
刘兴自甘堕落,却不想拉李云婷和自己一同堕落。他小时候将李云婷当好朋友、好兄弟,现在当李云婷是亲人。对李云婷,他没有丝毫想法。
而一个人成为傻子之后,反而能够看到很多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人们不再避着他,他靠着傻子的伪装在村里游走。
村子里仿佛有暗流涌动,刘布泉成了村长,和十来个村民一起,想要改变现状。
其他人要富起来,就是动刘之达和李春的蛋糕。刘布泉一次次找刘之达商议,他觉得刘布泉真傻,商议就是浪费时间,拖着只对刘之达有利。
可是最初,他也没想到刘布泉会下杀手。在他的认知里,刘布泉不是这样的人。
但眼界、见识会改变一个人,甚至将一个人变得面部全非。当他发现刘布泉的人时常出现在斯家附近,刘布泉不再和刘之达吵架,反而关心刘家两兄弟在外地的生意,他忽然感到风雨欲来。
当刘布泉意识到,刘之达永远不会同意自己的蛋糕被切走时,他会怎么做?
答案其实很简单,并且只有唯一一个。但给出这样的答案,需要残忍和果断。
刘兴完全可以提醒刘之达,他几乎就要这么做了。可是他想到了小时候的事,那时给与过他帮助的大人,不是他的父母,不是李春和冯小晴,不是被他家帮助过的病秧子斯峰峦,而是刘布泉。
刘布泉和刘之达,一个是龟白村的村长,一个是龟白村最有能力的人,在他的眼里,当时的刘布泉才是心中有善念的人。刘布泉想让全村富起来,刘之达则只是想保住自家的风光。
他不能确定刘布泉真的会对刘之达动手,他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有一个人,他不想她因此遇险。
李云婷又来看他,带着亲手织的围巾。他说:“我们出去走走。”
见他精神不错,不那么傻,李云婷很高兴。两人到了山上,李云婷习惯性地抱怨父母总是管着自己,抱怨村子太闭塞,想看看外面的世界。
“那就去吧。”他说:“你这年纪正好出去。卖服装,卖化妆品,跟人学点技术,怎么都比在家里好。”
得到鼓舞,李云婷有点激动,但恋家的情绪上来,“我啥也不会,出去还是有点怕。”
刘兴开始装傻,忽悠李云婷回去跟父母吵架,走了再说,别让他们找到,做出一番事业再回来。
李云婷笑道:“等我发达了,回来接你走吗?”
刘兴傻乐,“我要吃肉。”
“给你买!”
不久,李家果然爆发家庭冲突,李云婷哭着从家里跑出来,第二天就从村里消失了。村民们只知道她去了市里。李家觉得女儿离家出走是家丑,逢人便解释,他们在市里托了关系,给李云婷安排了一份好工作。
那之后,刘兴没再见过李云婷。
刘布泉动手的时间比刘兴预计的更快,刘之达和米秀离开龟白村,和家里断了联系,刘黎和刘明也没有再打电话回来,他意识到出事了。
刘布泉等人名义上前往江鹿市报警,带回来的只是警方无能为力的消息。紧接着,李家搬离龟白村,斯家父女在求医过程中失踪。
这一桩桩不祥的事,却将龟白村终于推到了“改变”这条路上。
家人全都遭到毒手,刘兴竟然没有感到多少痛苦,或许潜意识里,他早就希望他们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了。他也不认为刘之达的做法是对的。在他看来,刘之达和李春就是自私,而他是这份自私的既得利益者。
他选择了站在这份利益的对立面。
他唯一担心的就是李云婷。他不知道她是不是还活着,只能猜测她大概率还活着。因为刘布泉和其他人后来几次离开龟白村,很可能是去寻找李云婷。
十年的时光,就在龟白村的发展中过去。
人是会变的,比如刘布泉。过去的刘布泉一心一意为村民着想,但富裕起来后,刘布泉变成了另一个刘之达,他也许早就料到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于是早就将儿子女儿一干亲戚送到了国外。如今待在刘布泉身边的都不是直系血亲。新城的那个数码店,也是刘布泉敛财的工具。
刘兴安分地当着一个傻子,冷眼旁观。他觉得自己这辈子着实无趣,匆匆忙忙,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地过了。
但去年春天,他遇到了一个让他刹那间心动的女人,唐金栗。
唐金栗是花还没有完全开放时来的,一个人,连行李都只有一个小包。赏花的旅客大多还没到,山上也只有零星开着的花,和过于稚嫩的绿芽。再过一周,龟白山才会迎来客流高峰。
唐金栗的眼神里有毫不掩饰的疲倦和痛苦,她像是经历了很多事,迫切地想在自然中寻找一份慰藉。
刘兴不由得跟在她身后,她转过身,看了他片刻,朝他露出友好的笑容。
村里有个刘傻子,啥也不会干,只会嘿嘿冲你笑——很多客人刚到龟白村就听过这句话,所以看到他时,要么远远躲起来,要么指指点点。唐金栗的笑让他觉得温暖。这么多年他没有对女人有过感觉,但这一刻,他很希望自己没有假装一个傻子。
“你也来看花吗?”唐金栗向他伸出手,“要不要一起爬山?”
他点点头,“你喜欢花?”
唐金栗摇摇头,“说不上很喜欢吧,但看到它们,心里会有点高兴。”
他陪着唐金栗爬到山顶,偶尔说句傻气的话。唐金栗逆着光看他,说和他相处觉得很放松。
为什么呢?他想,大约因为他是个傻子吧。
唐金栗在农家乐住了三天,每天都会去爬山,他每次都跟着,唐金栗甚至会故意在山脚下等着他。
他就像个骑士,默默地守护着唐金栗。
唐金栗把他当做“树洞”,说一些不会对智力正常的人说的话,比如她的原生家庭,她从小感觉到的压抑,还有现在,她很想拥有家庭,为了这个目的,她干了很卑鄙的事。
“卑鄙”是她对自己的形容,因为她当了小三,破坏别人的家庭,她正在和历思维分手,想要再试试别的男人。
在这一刻,刘兴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是唐金栗的选择,因为他是个傻子,她只会将他当做真诚的朋友。
于是他便笑着扮演朋友的角色。
唐金栗离开那天,他差点在冲动之下,告诉唐金栗他其实不是傻子。但是他忍住了。当年他没有沦落到刘家其他人那样的命运,正是因为他是个傻子。
这个标记会跟随他一生。而且即便他现在坦白,唐金栗就会让他成为她的男朋友吗?不会,唐金栗只会害怕他,然后消失。
他对唐金栗说,到了秋天,山上会长出很多野板栗。唐金栗笑道:“那我秋天再来。”
但后来唐金栗也许忘了这事,没有再来过。
他知道唐金栗偶尔会去龟白区新城拍摄,所以他买来一套做棉花糖的车,时不时去摆个摊。唐金栗没有发现他,他远远地看着她,也觉得满足。
他无趣的人生,终于有了一抹让他眼前一亮的光彩。
但是唐金栗的三个男朋友却杀死了他,将她冰凉的尸体埋在远离人烟的山谷中。
这是海姝疑问最大的地方,“唐金栗出事那天联系过你?”
刘兴摇头,“她不知道我的联系方式。正常人怎么会向傻子求助?”
“那你是怎么知道?”
“我接到一个包裹,里面放着一封打印的信,写着唐金栗被解阳、姚威、赵若诚杀死,不信的话可以去图上所画的地方寻找尸体。”
海姝问:“信还在吗?”
“在,是李云婷寄的。”刘兴笑了笑,“但那时我不知道是她,想都没想过会是她。”
包裹从唐金栗住处附近的快递站寄出,号码不存在。刘兴当时也没有能力查这人是谁。
他急匆匆赶到图上标识的地点,果然找到了唐金栗。
那一刻,他感到精神正在被撕裂,家人遇害和李云婷失踪的冲击都远不如这一瞬的心痛。
他没有想好该怎么办,第一反应是将唐金栗带回家。
没有尸体的土坑被他重新填好,回家路上,他竟是感到一种奇怪的愉悦。现在唐金栗是完全属于他的了,尽管她已经不会再说话。
不能说话了也好,他不必再听她的弟弟,她不肯离婚的前男友。她只需要乖乖待在他的家里,慢慢地腐烂。
不,他还有别的事要做。那三个男人,他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他思考过很多次,是谁寄来了快递,但唐金栗身边没有这样的人。那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他想不出答案。
但他很快想到了一个报复凶手的办法,让他们彼此灭口,直到剩下最后一人。
这样就需要一个盛大的场合,好在春天就要到了。
他对刘布泉已经没有孩童时的信任,将唐金栗的尸体展现在赏花节上,简直一箭双雕。
他很满意自己所做的一切,但当他从海姝口中得知丰城安娜的存在,得知正是丰城安娜将姚威和解阳介绍给唐金栗,并且看到丰城安娜的照片时,脑海中关于匿名快递的疑问找到了答案。
“李云婷想要报复的是我。”刘兴说:“这么多年来,她始终在恨我,为什么没有救下她的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