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凶喜(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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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在从周屏镇回市局的公路上奔行, 路旁的树上发出新芽,寒冷的空气里已经有春日的气息。
海姝握着方向盘,神色凝重, 脑海中反复重放着在尹家得知的消息。
尹家确实如尹灿曦所说, 有三个女儿一个儿子,在没有生出儿子之前一直在追生儿子, 重男轻女是铁定的,但尹家的条件没有差到让女儿穿破衣服的地步。三个女儿每年都有新裙子穿, 弟弟省下零用钱给姐姐们买发卡。这些发卡现在都还在家里放着。
尹灿曦的大姐二姐活泼开朗,尹灿曦小时候却很内向, 对比起来显得很不讨喜。她也不喜欢往人堆里扎, 总爱一个人待着。遇到集体活动,她就低着头。她也不爱穿裙子,尹母说了她很多次, 女孩该有女孩的样子, 她从来不听。上初中之前都跟个假小子似的。
尹灿曦唯一带回家的朋友叫周佳佳, 是她同年级但不同班的同学,周家才是真正不拿女儿当人看, 好的全都给小儿子,父母还总是打骂周佳佳。
尹灿曦和周佳佳都喜欢下五子棋,都不爱跟人交流, 下着下着就成了朋友, 经常一整个下午都不说话。但她们偶尔也聊天, 尹母听到过她们聊许巧。
许巧那时已经是初中生了, 周佳佳说自己被欺负时, 许巧救了自己,还给自己穿上漂亮的裙子, 那是她第一次穿裙子。
尹灿曦说,我这里也有裙子,给你穿。
周佳佳摇头,说不一样。
尹灿曦不明白,有什么不一样?
上初中后,尹灿曦越来越叛逆,她总去网吧,看一些原生家庭的新闻,本就对父母追生儿子不满,这下更是觉得自己和两个姐姐的出生就是悲剧,如果留在家里,她的命运就是成为 “扶弟魔”。
尹父尹母思想落后,当然不能理解她,家里经常爆发战争,尹母有时实在忍不住,给邻居工友们抱怨女儿不懂事。到了尹灿曦初三时,她已经是远近闻名的混混儿不孝女了。
许巧失踪的事在镇里引起过不小的轰动,但人人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没多久也就平息了。但尹灿曦又不安分起来,说不读书了,要离开这个家。
尹母又急又气,但全家出动也没能让尹灿曦留下来。和她一起离开周屏镇的还有周佳佳。
周佳佳的父母生她的时候年纪就不小了,高龄生下儿子,身体一直不大好,这也是周家条件很差,女儿什么都得不到的原因。
周佳佳走的时候,周父周母已经去世,两个姐姐远嫁,留下个小儿子。周佳佳正是不肯把一辈子搭在弟弟身上,才下定决心奔前程。
刚出去的那一年多,尹母还知道尹灿曦在外面做什么。尹灿曦会给姐姐打电话,说自己和周佳佳去了哪些大城市,跟人学剪头发、化妆,以后还要学服装设计。
但好景不长,噩耗传来,周佳佳遇到车祸,去世了。
这件事之后,尹灿曦好几年没有回来。后来家里倒是听说她在滨丛市安顿下来,前些年姐姐牵线搭桥,做尹灿曦的工作,再加上尹灿曦年纪大了,想法也成熟了,居然说想回家发展。尹家特别高兴,但等到尹灿曦真的回来,尹母又觉得女儿变了。
隔膜早已产生,作为家人,唯一能做的就是彼此让步,彼此习惯。
尹灿曦回来后开起化妆品店,生意不错,经常往家里拿钱,但要说亲情,似乎没有多少。尹母试探着催婚,生怕惹恼尹灿曦,她又一走了之。她却说已经谈了个对象,准备过段日子扯证。
当得知这个对象是广永国的儿子时,尹父尹母喜出望外。
“哎——谁知道这婚结成这样!”
海姝看了尹母找到的相册,厚厚一本,里面全是尹家四姐弟小时候的照片。尹灿曦瘦瘦小小,剪着短发,她的两个姐姐却都扎着马尾,穿着裙子,精神奕奕。看得出她并不是被排挤,而是因为性格,游离于这个家庭之外。
照片反映出,她跟海姝说的一切都是假的,至少不是发生在她身上。她的家庭重男轻女,追生儿子,但她的童年普普通通,没有她说的那么多苦难。
离开尹家之前,海姝打听周佳佳那个弟弟的情况。尹母说,他也是个可怜的孩子,叫周飞航,周佳佳抛下他的时候,他才12岁,一个人生活不下去,被送到县里的福利院,但不知道为什么,后来丢了。
周家以前住在一村,房子已经拆了。海姝找到周家以前的邻居,他们的说法和尹父尹母差不多——周家老来得子,非常溺爱,对周佳佳很不好。所以周佳佳后来不管弟弟,大家都很理解。周佳佳的两个姐姐外嫁,和家里早已断绝关系,不再回来。周飞航丢失的事大家也都知道,觉得多半是被拐卖了。
“现在有爹妈的都不一定找得回被拐的孩子,何况他一个孤儿。谁找?算了算了——”
海姝思绪万千,越琢磨这事越觉得不对劲,索性将车停在路边。
周飞航是不是被拐卖,这不是她需要过问的,但尹灿曦向她撒谎是为什么?
当年被许巧拯救的是周佳佳,穿上许巧裙子的也是周佳佳,小名叫小小的也是周佳佳。长大几岁后,已经不那么自卑的周佳佳和尹灿曦成为朋友。她详细向尹灿曦讲过那些去许家被“改造”的日子,她说许巧是她的目标,她的向往。
这个过程中,尹灿曦被打动,许巧也成了她的目标?
可尹灿曦绝不是情感那么充沛的人,她耗费多年时间寻找许巧失踪的真相,甚至不惜嫁给广军,最最必要的前提是——在她苦难的童年,许巧是照进来的一束光,许巧给了她希望!
而这个前提现在不存在了。
那是周佳佳的故事,就算她和周佳佳是最好的朋友,她知道周佳佳与许巧相处的所有细节,她也不是周佳佳,她没有寻找真相的情感支点。
那她为什么回到周屏镇?为什么假装寻找真相?她真正的动机是什么?
海姝太阳穴一痛,自言自语道:“因为我?”
仔细回溯,她遇到尹灿曦时,尹灿曦身边没有其他朋友,周佳佳那时已经死了。尹灿曦化着酷似许巧的眼妆。尹灿曦不是周佳佳,为什么要化那样的眼妆?
海姝感到像是被卷进了漩涡,她卡在其中,无法理清思绪。
那时她还是滨丛市归云分局的中队长,跟周屏镇毫无关系,尹灿曦不可能知道她将来会调来灰涌市,不可能在那时就故意在她面前扮成许巧迷妹。
那些年在滨丛市,尹灿曦是个合格的线人,她们之间关系也不错。否则她不会接受尹灿曦的邀请,来周屏镇参加婚礼。
这一系列的案子始于婚礼,案子已经侦破,尹灿曦这个关键人物的经历却是假的,且在警方查案的最紧要时刻悄然离开。
海姝能洞悉梁澜军和赵月的动机,此时却无论如何想不通尹灿曦为什么要回到周屏镇假装周佳佳。
或许有一个解释,尹灿曦在乎的不是许巧,而是周佳佳。她们一起离乡背井,想要闯出一片天地,然而周佳佳命途多舛,在即将看到希望的时候死去。尹灿曦悲伤又自责,觉得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周佳佳。
那时许巧已经失踪,周佳佳一定对尹灿曦提过,想要找到许巧失踪的真相。这说不定是周佳佳的遗愿。所以在周佳佳死后,尹灿曦竭尽全力为她找到真相。
……是这样的吗?
海姝下车吹风,这的确是一种解释,但她连自己都无法说服,因为它很牵强。尹灿曦完全将自己变成了周佳佳,可这不符合尹灿曦这个人的本性。
尹灿曦回到周屏镇有别的目的,为周佳佳寻找真相只是顺便做的事?
海姝无法想象这个目的是什么。
最可疑的是,尹灿曦现在已经不知去向。
放空片刻,海姝打算继续开车,但忽然想到这里离县城不远,于是直接开了过去。
春节刚过,县城的街道上还挂着彩灯和红灯笼。海姝找到尹母说的福利院,院门口在放鞭炮,里面在搞迎春活动。
海姝买了一口袋苹果,一进去就被小孩围住,老师也走过来,“女士,你是?”
海姝表明身份,老师有些惊讶,立即将她送到院长办公室。
小孩们得到苹果,在院子里喊:“谢谢警察姐姐!”
院长慈眉善目,得知海姝想了解周飞航的情况,脸上露出一丝愧色,“他走丢,是我们的责任。”
周飞航家庭情况特殊,是民警送来的。老师人知道他是被溺爱的老来子,本来以为他会很难对付,但他出人意料地温顺懂事。因为年纪比很多孩子都大,还承担了照顾他们的任务。
福利院每个月都有孩子被领养走,但周飞航是大孩子了,领养家庭有些顾虑。他还安慰院长,说自己就在这里陪伴弟弟妹妹。
他的姐姐一次都没有来看过他,大家也不在他面前提。但周佳佳去世这件事怎么都得让他知道。院长把他叫到办公室,铺垫了许久才说出来。他低头沉默,半晌才说了句:“我知道了。”
后来他也没什么变化,还是一样勤劳温顺。不久福利院组织秋游,他跟着大部队出去,却没有回来。
福利院当即报警,但警方没有找到他。
海姝告别院长,开车时经过了许巧曾经就读的县高中。看着校门口正在为开学做准备的小贩,心里不免升起许多感慨。这是个很小的地方,但每一个渺小个体身上的恩怨情仇,都可能酿成一场弥天大祸。
来福利院这趟并没有解答她心中的疑问,反而让疑问更多。周飞航也许是故意离开,是因为周佳佳的死吗?那他后来又去了哪里,想干什么?
回到市局时,夕阳挂在半空,海姝让自己冷静下来,把那些和当前案子无关的条条款款剥离。
万泽宇案和袁衷案是清晰的,大学生连环凶杀案也是清晰的。
模糊的是动机不明的尹灿曦、闭口不言的广永军,还有神秘邮件的发送者。
海姝兑了杯咖啡,继续整理结案报告,忽然又发现一个既关键又好像不那么关键的人。
老厂长李云。
他已经去世十年了,原本与案子没有关系,但在一些转折点上又有他的身影。老车间修得好好的,熔炉里出现人骨,他和广永国没有报警,反而因为迷信把厂房搬到镇东边,梁、赵藏匿尸体的地下室也是他秘密修建的,他带梁澜军去地下室,那他还带其他人去过吗?也是他将梁澜军和赵月带来周屏镇,依赵月的说法,如果不是他的规劝,他们很可能更早报复社会。
海姝觉得这是个很神秘的老人,如果他还活着,她很想和他见一面。
思绪打了一个岔之后,海姝忽然感到犯困。从发现万泽宇的尸体到现在,她醒着的时候就没有停止过思考,此时睡意袭来,在座位上眯一会儿的工夫,竟然就沉沉睡了过去。
刚在梦里睁开眼时,她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周屏镇,倾斜的道路,修在山坡上的楼房,叮铃铃的自行车声,回**在空气中的工厂广播。
她跟着人群奔跑,经过一家商店时,在玻璃门上看到自己的身影。
一个小女孩,扎着羊角辫,穿着亮黄色的连衣裙。
这里不是周屏镇,是碗渡村,一个明明在杞云市这座大城市里,却用村来命名的大型社区。
碗渡村和周屏镇很像,所以海姝来到周屏镇时会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周屏镇是玻璃厂的根据地,碗渡村生产的是弹药,规模比周屏镇大得多。碗渡村背后的那座山上据说有许多弹药库,有工人在上面值守,一旦操作失误,引起爆炸,整座山都要被炸平。
海姝自己的家在杞云市最繁华的地方,临着江水,夏天的江风吹着十分舒坦。不过这个暑假她不想在家里过了,非要跟着姑姑。
姑姑前些年嫁给弹药厂的工人,经常给她说碗渡村的好,和日新月异的城市相比,碗渡村就像个世外桃源。
一放假,她就收拾好行李,等着姑姑和姑父把自己接去世外桃源。可短暂的兴奋过去后,她发现这儿没有姑姑说的那么好。碗渡村镶在杞云市边上,杞云市平坦,这里却全是山,走两步就要爬梯子,不爬梯子的地方,路居然是斜的。
碗渡村也没有超市,只有两个稍微大一点的商店,冰柜里没有好吃的雪糕。电影院倒是有一个,是弹药厂自己建的,放的好像是盗版电影。
姑姑和姑父白天要上班,家里也没小孩,海姝只能自己玩。暑假作业随便写几页,懒得用功,扒拉姑姑的武侠小说看。
“姑姑,你骗我,这儿是什么世外桃源啊。”吃着姑姑做的凉面,海姝抱怨道。
姑姑笑,“钥匙挂你脖子上,我放你出去跑一天,你能跑丢吗?”
海姝惊奇,“怎么可能!我都8岁了!”
姑姑又说:“那在你家那边,我嫂子敢这么放你出去玩吗?”
海姝想了想,她寒暑假在家里是没有自由的,妈妈总说外面坏人多,顶多允许她在小区里玩玩,十来分钟看不着就到处找。她读的小学据说是市里最贵的小学,他们班上学期就有个学生丢了,绑匪要钱,不给就杀人。
但碗渡村不一样,里面都是工人,外人进不来,小孩们撒丫子乱跑,只要不跑出村,就没有大人会到处找。
海姝直乐,“好像放羊啊。”
姑姑问:“姑姑这儿房子当然没你家好,但你想回去吗?”
海姝飞快做出决定,虽然村里日子苦哈哈的,但总比回家坐牢好啊,怎么就不是世外桃源呢?
“姑姑,我不走!”
这时,外面传来打牛奶的喊声,海姝连忙抄起搪瓷碗,一骨碌往楼下跑。姑姑追出来,“票你没拿!”
已经有很多小孩呼啦啦地跑下去了,海姝着急往回跑,“哎呀只剩下jiojio了!”
姑姑笑道:“谁让你丢三落四!”
打牛奶是海姝来到碗渡村后才发现的新奇玩意儿,弹药厂居然连自己的养牛场都有,喝牛奶不是去商店买,而是直接跟养牛场的工人打。他们骑着车,每天傍晚都走街串巷送奶,谁需要就拿着搪瓷碗下楼去接。一般都是各家各户的孩子被家长赶出来打牛奶。
海姝第一次见那架势吓一跳,孩子们围得里三层外三层,高高举着碗,像电视上某国难民抢救济粮似的。
海姝当时心想:我绝对不会去。
可只看了一天,海姝就心痒痒,而且这里的牛奶真好喝啊,比商店里卖的香多了,烧开后还有厚厚的奶皮,姑姑用牛奶给她做的红豆牛奶冰比3块钱的雪糕都好吃。
海姝爱上了厂里的牛奶,也爱上了打牛奶这件事,当送奶工的喊声响起,她冲在所有人前面打到第一碗,简直就像一个人破开了千军万马——武侠小说里写的。
不过今天因为忘了带票——送奶工打一碗要在票上刮一道杠,画完30道,就要买新票了——海姝没能挤到第一拨里,着急地在外面一会儿垫脚一会儿跳,“小龙叔叔,你给我剩点儿!”
小胖转过来喊:“不行,给你剩了我就没有了!我好不容易今天跑得快!”
海姝瞪着他,“你再喝都要长成大胖子了!”
孩子们全都笑起来,小胖红着脸,“不给你喝!”
“都有,都有,叔叔今天带来的多。”送奶工叫小龙,不到30岁,黝黑健康,只穿一件工字背心,前胸被汗水打湿了。他明明看上去很厉害,一拳一个臭小孩,可他笑起来却很温柔,别说打小孩,他从来没凶过小孩。
被他这么一哄,海姝也不着急了,乖乖站在人群外,等大家都打了牛奶,才走过去,朝桶里看,“小龙叔叔,真的还有吗?”
“有,快把碗递过来。”
看着牛奶倒进搪瓷碗,海姝惊喜道:“比平时多!”
小龙叔叔在票上画了画,笑道:“一会儿来找小宇玩吗?”
海姝开心地点头,“要!”
太阳融化成磅礴的晚霞,金光四溢地沉入群山,海姝从姑姑家所在的七村跑到五村,养牛场就在五村,小龙叔叔和小宇也住在五村。
“小宇,你的面具做好了没?”海姝在平房前喊道。
她的嗓门很大,但在家里和学校她都不敢这样喊,但碗渡村全是比她嗓门更大的野孩子,她觉得自己也终于成了“梦寐以求”的野孩子。
平房的一扇门打开了,一个比她个头矮的小男孩踩着拖鞋站在门口,手里还提着一个口袋,“走,我们去河边。”
小宇是海姝在碗渡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也是最好的一个。海姝刚来时满村子跑,结果在五村迷路了,她也不着急,转迷宫似的在五村的平房间转来转去。忽然,她被“唰唰”的风声吸引,转过一个平房一看,居然是一个小男孩在树下耍叉衣棍。
一套棍法打完,海姝热烈鼓掌,“你叉衣棍耍得好好啊!”
小男孩顿时黑了脸,“什么叉衣棍,这是金箍棒!”
海姝再鼓了一回,“哇,你金箍棒耍得好好啊!”
小男孩:“……”
后来海姝回想小男孩那个表情,才觉得人一定在想:哪来的傻子。
小男孩就是小宇,但和碗渡村其他小孩不同,他没有爸妈,是送奶工小龙叔叔不知道在哪儿捡的孩子。
弹药厂的主体还是生产工人,像海姝的姑姑和姑父就住在楼房里,一栋楼有六层。养牛场的工人地位比较低,收入也低一些,住的是五村的平房。小龙叔叔开朗,小宇却是个闷子,从小就不爱跟其他小孩玩,久而久之别人也不找他玩。
但海姝初来乍到,不知道小宇不爱跟人玩,觉得他棍子舞得好,还送迷路的她回家,于是单方面建立了友谊。
小宇也从来没拒绝过她。
两人来到河边,有小孩在游泳,海姝早就被教育不能下河,赶着给小宇当老师,“你看看,他们那样是不对的。你不能下河,知道吗,不然会被淹死的。”
小宇不耐烦,说她啰嗦,在口袋里稀里哗啦翻找,拿出一个面具。
海姝:“哇!”
面具的底是硬纸板,小宇把它做成贴合人脸的形状,然后用水彩笔画成美猴王。
这是前几天海姝给他布置的任务,说他不能只会耍金箍棒。
海姝拿过面具左看右看,又放在他脸上比划,“快戴上!”
“你真麻烦。”小宇嘟囔着,却老实把面具戴上了。
海姝从梦里醒来,梦境与现实交织,让她有一瞬的恍惚。春节时,在游乐园,她也看到了一个戴美猴王面具的人。
这时,手机响了起来,隋星着急地说:“海队,广永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