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寂寞还有几米

7假面的告白

星期六的早上,我突然觉得疲累,坐在公园的石椅上,决定摘下带了许久的头盔。

很多事情是没有原因的,我顺畅地呼吸,却感到焦虑。

慎重地思考,应该脱下兽皮,或是重新带上威武的头盔。

《听几米唱歌》

从不推崇“性本恶”的学说,但我很肯定,我们善于伪装的假面具是从儿时开始铸成的。所以,当我们在今天感到力不从心时,我们只能在自我剖析中找寻心灵上的慰藉。

或许每个小孩子都或多或少有过这样相似的经历:在属于成长的那段岁月里,因为很中意他人的称赞,我们用惊人的毅力创造着只有自己才清楚的惊人奇迹。

为了客人一句“这孩子真能干”的夸奖,你突然觉得自己浑身干劲儿十足,于是争抢着做自己所有能做的家务,哪怕是自己从未体验过的,也要挑战一下。你端着滚烫的混沌或者面汤稳步前进,你在客人意外和赞许的眼神中沾沾自喜。然后,你借故跑到厕所里,将被汤烫得通红的手指小心地塞进嘴里……是你第一次进行伪装表演,因为一份属于成长的虚荣。

为了小伙伴们一个敬佩的眼神,你在每个夜幕中把悄悄换下的白衬衫或是白球鞋拿到房檐下,轻轻刷洗干净,然后悄悄地抱进屋子里,放在炉台边,并在半夜里时不时地爬起来看看它们是否已经干了。

为了老师的一次口头表扬,你在每天清晨都要早起一两个小时,把这一天要讲的课,有声有色地反复读上几遍,读着读着,就伴着哈欠,迷迷糊糊地睡到了天亮。

你的伪装还在继续。

为了亲人在背后一个无意的感慨,你开始异常**的,以尽可能可以被定义为“懂事”的方式,面对着每天的生活。即使你很怕黑,你也坚持要穿过漆黑的街头巷尾,代替家人去小卖部买东西;即使你很害怕狗叫,你也坚持要带着表妹,快速走过那门口养着一只很凶的大狗的人家,把她送到幼儿园。

为了证明自己比别人跑得快,你每天放学后都要围着自家的菜园子跑上几圈,仅仅为了约定好的一次孩子间的比赛;为了证明自己能够先于别人学会骑自行车,你不惜忍着无数次跌倒,擦伤膝盖的痛苦,付出冲进腊梅花丛,被腊梅花刺扎伤的代价,一次次跌倒又一次次爬起来……

你在伪装中成长,伪装也在你的陪伴下不断成长。

当有一天告别写满荒唐的童年,我们以为自己彻底结束了这样带有“功利”性质的行为,告别了为了“目的”而奔走的年岁,以为自己不会再上演不择手段的滑稽。我们却无奈发现,曾经早已因为习以为常,在无形中,形成了我们遵从的惯性;曾经在我们身上,早已镌刻下难以抹去的痕迹,时时伴我们左右,比如行为的习惯。思维的方式,难改的个性,**的情绪。

长大后的某一天,在街边,我们一眼看穿了眼前,那个和自己当年一样耍“伎俩”的小孩的心理。在暗自发笑中,我们却猛然如梦初醒。

过往中的我们是何等的狼狈!我们就像街头露天舞台上哗众取宠的小丑,早就被人看穿了一切,却依然在自得其乐。我们用尽最极端最冒险的方式掩藏着内心的焦虑与恐慌,实现着自己如幻影一般的期待。可偏偏,我们早就成了如来眼中“现形”的妖孽,在别人眼里原形毕露。只是,为了满足我们,保全我们,别人都选择了不揭穿而已。

在纵容中,许多模式都已成固定,我们被推向了汇聚着形形色色的社会中。正是因为意识到了儿时的失败,也就更加习惯了已然丢不掉的,在过往中练就的方式,经历相似的我们对伪装的要求不断提高。假面就在这个时候,活生生地俘虏了我们。

俱往矣,看今朝,我们在伪装下背负了太多沉重,太累了,我们已经沉重的不会喘息。最后,逼得我们卸下伪装,找寻原始的呼吸,却发现自己早就忘了自然呼吸的方式,只剩下无言的焦虑……

当我们明白了伪装的功效时,我们就已经被伪装击败。就像大师伯格曼的电影《假面》中,医生对女演员佛格勒夫人的诊断:她之所以沉默,是因为她的每个声调都是谎言,每一个姿态都是伪装,每一个微笑都是鬼脸……为她可以不再动弹,可以保持沉默,于是她不用再撒谎;她可以把自己封闭起来,于是她不再需要扮演角色,戴上假面,做出虚假的姿势……

在伪装的统治下,溃不成军的我们,却真实的再也回不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