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能继承夫君的遗产吗

第三十九章

“奴婢安排那名女子住进北城的胭脂铺。”绿梅说道。

江清波随意‘嗯’了一声。陆明洲的证人, 轮不到她来关心。

“歪了歪了。”江清波站在院门口,指导绿衣贴对联。过年要有过年的气氛。“对对对就这样。”

绿衣贴好左边,拿起另一联。江清波也随着往右迈了一小步。不小心踩到绿梅的脚, 她连忙后退一步。

“踩疼了吧。”

“奴婢不疼。”

“你这丫头出去一趟就呆愣愣的。”江清波察觉到绿梅神色不对,敛起神色。“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没有。”绿梅连连摇头。

江清波松了口气。瞥了眼贴好的对联,走进门内, 接过绿衣递上的窗花贴上。回头看向依然跟在身后的绿梅, 眉头皱起, 眉宇之间藏着纠结。

“有什么事情直接说, 我替你做主。”

“奴婢今天见到那名证人。”绿衣沉默一会说道。

“我知道。”江清波了然点头。随即又拿过一张漂亮的窗花。“你去安排她的暂住之所。”

“小姐, 那是——”绿梅深吸一口气。“那是姚琪小姐。”

江清波手中的窗花落到地上。猛然转头看向绿梅, 眼底满是不可置信。“你说那名证人是姚琪?”

绿梅左右看看,确定无人听见。才重重点头。

“两年前奴婢替小姐上京替她收敛尸骨。亲自安排送葬的人。但今天她就站在面前。”

江清波垂下眼睑, 挡住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姚琪江南布政使次女。是她的手帕交, 也是她在江南唯一聊得来的好友。后来在京都定了一门亲事,嫁进武将世家。当时她还高兴,等日后回了京城也能和她继续来往。哪成想她还没有回京,姚琪夫家就卷进了谋逆案。

太上皇抓阄选定的第二位皇帝,不甘心继续受制。联和亲信逼太上皇移交权柄去养老。奈何第二位皇帝心机不太够, 被摆了一道。第二位皇帝被踹下皇位,只能待在庙里。只是跟着他行事的亲信就成了倒霉蛋,一一被铲除, 不是抄家流放,就是九族被送去阎王爷那儿报道。

姚琪夫家就是最倒霉的, 九族一个不剩。

当日她得到消息时, 姚琪一家已经入了大狱, 定了刑。自己又在病中, 无法上京。唯一能做的是派了身边最稳重的绿梅上京为其收敛尸骨。为其在庙里供奉一盏长明灯。

现在,那位已经死去两年的手帕交诈尸了。江清波站在廊下,盯着虚空出神。任由飞舞的雪花落在身上。

“小姐,该你贴窗花了。”绿衣贴好几扇窗户,回头发现江清波还站在之前的窗前没有动,出声催促道。

“你自己贴,我就不添乱了。”江清波被她唤回神思,对她浅浅一笑,转身进了寝房。敛下笑容,眉梢皱成川字。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谁救下了死囚姚琪。这些问题萦绕在脑海。

她在摇椅上坐下,眸光看向外窗有些恍惚。陆明洲去了一趟江南带回了姚琪,难道她这两年一直躲在江南?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我站你面前都没反应。”

江清波回过神,愣了一下,仰头看向面前的陆明洲。“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用在拱卫司审问抓回来的嫌犯?”

“刚回京总要做做样子,免得引起那些人怀疑。”陆明洲从袖袋里那一把钥匙,放进江清波手中。

“这是?”江清波茫然眨眨眼。

“今天回宫复命太上皇赏了些东西,请夫人得空了将其整理进为夫的私库。”

“好。”江清波收起钥匙,上前两步,接过男人脱下的外袍。看到陆明洲进了浴房,抱住衣服坐下,长叹一口气,又开始想姚琪的事情。

寝房安静下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陆明洲洗澡出来,看到江清波抱着自己的衣服呆坐着,眉梢挑起。走近她的面前,捏着娇嫩的下巴将其唤醒。

“有心事?说出来让为夫听听。”

“你弄疼我了。”江清波拍开男人的手,横他一眼,轻轻揉着自己的下巴。

“我没用力。”陆明洲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江清波发红的下巴。剑眉簇起。“你这脸也太娇嫩了。”

“我当你这是夸奖。”

陆明洲摸摸鼻子,余光看向下巴那一抹殷红,眼底滑过暗色。虚拳挡在唇边干咳两声,强制自己移开了目光。

“乞丐背后藏着的人找到了。”

“是谁?”江清波揉下巴的动作顿住,抬头看向陆明洲。

“翌阳郡主。”

江清波听到这个名字居然没有感觉太惊讶,随后她又觉得不对,秀眉微微蹙起。

“不对吧。按照翌阳郡主的性格,可能会亲自出面找茬。哪里还用得着找两个乞丐,玩那些小孩子捉弄人的把戏。”

“的确是她。乞丐也承认了。可能是上次得了教训,不敢做的太过。才找了两个乞丐捉弄你。”

“为什么每次都是去宣王府的那条路?”

陆明洲顿了一下,又说。“听说是没法掌握你的行踪。又知道你无意中救了宣王妃一命,两人交好。她就让乞丐守在必经之路等你。”

江清波想了想,觉得翌阳郡主真的可能做得出来。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翌阳郡主真是费心了。”

“翌阳郡主已经被禁足,改日我会敲打敲打庆郡王。日后不会让她再有机会针对你。”

“谢谢夫君。我现在是不是可以自由出府了?”

“可以。”

江清波眼珠一转,起身拿过干净的外袍递过去。“夫君,证人已经帮你安排好了。”

“夫人辛苦了。”

“其实……”江清波垂着头,绞着手指。“其实……我认识她。”

陆明洲系腰带的动作顿住,转过头,勾住她的下巴让其抬头。“你认识姚琪?”

江清波拉开男人的手,点点头。

“我在江南养病时认识了她,后来成了手帕交。当年……也是我派绿梅上京替她收敛尸骨。却不想……”江清波抿了抿唇。“却不想她居然还活着,甚至躲在江南。”

“我能见她吗?”江清波又问。

陆明洲抿着唇,没有说话。

“我可以不和她说话,我……只是想给她送点衣服和吃食。她从前比我还娇气,如今没了家,还顶着个‘死人’的身份。”江清波双眼酸涩,拉住男人的衣袖。“夫君,我就远远看上一眼。”

甜糯的声音萦绕在耳畔。那双潋滟的水眸无声的诉说着祈求。陆明洲从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的身影。太干净了……他眼底深处涌起暗流,转瞬暗流消失在幽黑的深渊。陆明洲抬手挡住江清波的双眼。

“可以见,明天我给那边知会一声。”

“谢谢夫君。”江清波拿下挡住双眼的手,眉眼弯弯望着他。

陆明洲喉头滑动,移动目光看向别处。“下次不许用这样的目光看我。”

“什么目光?”江清波眨巴眨巴眼,茫然看向他。

陆明洲喉头滑动更快,闭眼转身背对她。

“……算了,当我没说。”

“你今天怎么奇奇怪怪的。”

“……”

夫人对自己真是一无所知!陆明洲心里长叹一口气。

“今日夫君想吃什么,妾身让小厨房做。”江清波得了允许能看姚琪,心头高兴。决定今天对男人好一点点。

“讨好我?”

对上男人询问的目光,江清波毫不扭捏地点头。“对呀。讨好夫君不行吗?”

陆明洲捏了捏眉心,心里又叹口气。没有哪个女人把奉承和讨好说得如此理所当然。望进那双清澈的眸子,又不自觉点头。

“……行。”

***

隔天,江清波迫不及待去了北城的胭脂铺。地上积雪深至脚踝,她一手抱住暖手炉,一手扶着绿梅的手,艰难的走过小巷站在胭脂铺的后门。拨动幕篱,等着绿梅敲门。

没多会,木门嘎吱一声打开。一名刀疤大汉恭敬站在门的另一侧,让两人进门。

“夫人。我这就去叫她出来。”

“不用,我自己去。”江清波环视院子里几大间瓦房。“她住哪里?”

“左手第三间。”刀疤大汉说。

江清波点头道谢,走到第三间门前。绿梅先一步上前敲了三下门。过了一会,里面毫无动静。

绿梅看看江清波,抬手继续敲门。“姚小姐,我是绿梅。”

一盏茶后,屋内依旧没有动静。

绿梅皱起眉,抬手要再敲。一只纤白的手制止了她。回头看向走近的江清波。

“小姐——”

“我来吧。”让绿梅退到一旁,自己站到门前。“京都天气冷,我给姚姐姐带了些衣裳。还给你带了最爱吃的点心,都是李婶的手艺。”

屋内响起哐当一声。

江清波仿若未觉。拿过绿梅提着的大包袱,放在门边的石台上。

“今儿个天气怪冷的,妹妹身体受不住就先回去了。”

屋内传来细微的抽泣声。江清波红了眼眶,但并没有停留,转身离去。临到后门顿住脚步,偏头给绿梅使了个眼色。后者从袖袋拿出五张百两银票,塞进刀疤大汉手里。

“这……这小的不能要。”

“放心拿着。我会到陆明洲那里过明路。”

“那……小的多谢夫人。”刀疤大汉犹豫一瞬把银票塞进怀里。

“替我好好照顾屋里那位。”

“夫人放心,她也是大人的重要证人。小的万不敢怠慢。”

“多谢。”江清波点点头,扶着绿梅的手离开小巷。收回手,拢了拢大氅。“你去交代胭脂铺的管事,让她平日多照顾写后院的两人。吃食、炭火管够。”

“奴婢这就去交代。”

江清波盯着绿梅远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转身走向不远的马车。车帘落下,她长长叹口气。姚琪怕是经历了很多!

没多会绿梅回来。

“奴婢都交代好了,姚小姐待在胭脂铺冷不着,也饿不着。”

“嗯。”

“小姐没见到姚小姐不开心?”绿梅顿了一下,用安慰的语气又说。“姚小姐经历太多,或许是没准备好。前几天她看到奴婢都低着头避着,一进屋就躲了起来。”

“没有不开心。”江清波长叹一口气。“姚姐姐经历大变,又顶着‘死人’的身份。日子肯定过得艰难。这次是我唐突。不该来的。”

“姚小姐的性子您又不是不知道。前儿个奴婢见到她,您肯定会知道。若是等不到您,还当自己落魄被嫌弃,到时候又要瞎想。”

姚琪未嫁之前是江南出了名的美人。素日打扮也很精致。有次她穿的随意些去赴约,愣是被数落半天,最后还落得个不重视好友的罪名。江清波想到那别扭性子,忍不住扶额。

“好像还真是。”

“小姐下次再来,没准姚小姐就会开门了。”

“我不能再来了。”江清波摇头,心里有些惋惜。陆明洲身份**,即便他们感情不咋样,盯着她的人也有。若因为自己的思念让人发现姚琪,会给对方带来灾祸,也会给武安侯和江家带去劫难。

不管姚琪身上发生了什么,或者有什么冤屈。只有等陆明洲让其站在阳光之下,她们才能再次相见。

说话间马车停了。江清波没有在意,稳住身形看向绿梅。“你也别再去,省的引起人注意。”

“奴婢省的。”

风雪从车窗灌进马车。江清波拢了拢大氅,抱紧暖手炉。等了一会不见马车前行。敲了敲车壁。

“马叔,怎么不走了?”

“前面堵了很多人,现在过不去。”马叔在车外说。

江清波掀开车窗帘,怔了一下。一眼望去街道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人。

“今儿个是什么日子,街上这么多人?”

“八成又是宣王在施米。”绿梅说。

“又?”江清波抓住了关键字。

“前儿个奴婢出来就遇见了。两年前上京也看到宣王给平民百姓施米。”绿梅顿了一下又说,“听说是宣王妃身体不好。宣王听了得道高僧的话,施米是为她祈福。每年年前施米七天,已经五年了。京城的百姓都说宣王仁德亲民,若成为皇帝是天下百姓之福。”

江清波眺望前方攒动的人头,心底升起疑惑。宣王开府不过十年,已经连续施米五年。宣王当皇帝是不是百姓之福不知道,但她知道宣王的兜兜里银子挺多。王爷那点俸禄可经不住如此施舍,不知他做什么买卖赚钱。

江清波放下车帘,抱住暖手炉呆坐着。这是回西城的必经之路,只能慢慢等了。

半个时辰之后,马车穿过人群继续前行。车帘被风雪吹起,绝美的侧颜一晃而逝。

站在米堆前的宣王恰巧看到这一幕,一时看呆住。感觉得衣袖被拉扯才回过神,偏头看向戴着幕篱的陈舒,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开口。

“陆三夫人的脸似乎好了。”

“年纪轻就是好,恢复得真快。”陈舒轻笑。“年后妾身就给陆三夫人下帖子,那时府里的桃花正好开了。”

“这次不会再有乞丐出现吧?”赵逊想到先前两次被放鸽子,眼底浮起恼色。

“王爷放心,这次再没人会妨碍陆三夫人进府。”

“当真。”

“之前是翌阳那丫头整江夫人。她们之前有点嫌隙。如今已经被家里人禁足。”陈舒握住赵逊的手。“妾身保证,这次一定成。”

赵逊眉梢染上愉悦。“那就有劳王妃安排。”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