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莺娇

第五十二章

姜皎气得险些没将枕旁的羊脂白玉给捏碎, 连梦都偏帮他。

没过几日,姜皎倒是听到一个传闻。

姜酿头一回带着孩子来王府,如今孩子已经有半岁, 倒是可以坐着, 只是尚且需要人抱着。

孩子取名为姜端, 模样倒是都随着姜酿, 小小年纪就十分可人。

姜皎抱着端哥儿逗他, 看他眉眼笑得弯弯, 自个也开怀不少。

姜酿这回来, 倒是有事要同姜皎说:

“二姐姐可知, 近些时日来圣上身子不大好。”

姜皎倒是还真的从未听说过此事,她摇摇头, “并未啊,圣上不是一直都无虞, 怎得突然间身子不大好。”

姜酿看着周围, 小声道:“听说,是在宫中遭人暗算, 被人下了药。”

姜皎惊得手中的孩子都差点没抱住,招来一旁的乳母,让她们先将孩子抱下去, 随后对榴萼与蔻梢使了一个眼色, 房中登时只剩下几个贴身伺候的婢女。

复又开口问,“宫中守卫森严,圣上所入口的东西物什都有专门查验的太监, 怎会如此?”

姜酿也是忧心忡忡, “近来父亲多数时日都没有回府上来,一直在宫中, 开始我同母亲担忧不已,后头察觉没什么事倒是还放心下来,但是这两日又听闻,三品以上的重臣,都被扣留在宫中,听闻是圣上察觉,要查个水落石出。”

姜皎连忙问道:“父亲如今可有什么事?”

“这倒是没有的。”姜酿的话让姜皎松了一口气,“如今什么都查不出来,对外头只说圣上与大臣商议近些时日频发的流匪,并未传出什么旁的,我同母亲知晓,还是多方打探才得知。”

没有消息传出来就证明是好事,姜皎还未有那么焦急。

但今日姜酿过来,显然不是只为了说这一件事。

姜皎会意,问她道:“今日来,你可是有什么旁的话要说?”

姜酿点头,她有些纠结,但是一口气将话给出,“这阵儿,母亲总是心神不宁,我问过母亲,但是她并未同我说。前些日子,端哥儿午睡起来,我本是想抱着他去母亲院中坐一会儿,不想竟然听到母亲与她身边的柳妈妈说话,话中话外的意思有些担心二姐姐你。”

姜皎怔愣一下,“我?”

这倒是让她不大明白,朝堂之事与她有何干系。

姜酿咬着牙,轻声道:“二姐夫可有想参与夺嫡的事情?”

她不敢大声,只敢小声问姜皎这件事。

姜皎的头一反应便是想要否认,可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大对劲。

这种事她未同沈随砚提起过,平日中瞧见他,也并未看到他有为这些事情心急过。

甚至圣上如今病了,也未曾进宫去侍奉,反倒还是每天都在府上。

但是,他若当真只是个闲散王爷,每日怎会如此忙碌?

姜皎面上的神情全都被姜酿收进眼中,姜酿有些担心,“二姐姐,母亲只是怕,如若二姐夫当真有这样的心思,一旦失败就会牵连到你,她是怕你出事。”

“我知晓的。”姜皎扯出个笑来,“但从前,我也确实未尝听王爷说过这件事,只是他的表现,确实是有些不大一样的,我如今也不知具体的事情。”

她从不去干涉沈随砚做的任何决定,任何的事情,夫妻之间若是有想要说的话,自然是会说的。

沈随砚有自个的决断,她也不想多问什么,毕竟如今过的好就够了。

可是夺嫡并不是小事,太子一向是得皇上圣心的,更莫要提,还有一个三皇子。

姜皎心如乱麻,对着姜酿道:“晚上留下来用晚饭吧,这件事我得问问你二姐夫才知。”

姜酿倒是推拒,“端哥儿一会见不到母亲怕是要闹,我就不留下,省得吵着姐姐的清静。”

后她一顿,“只是,关于这件事,姐姐定要问清楚,家中也好早有准备,省得出现什么乱子。”

她宽慰的笑着,“母亲说了,不论二姐夫究竟想要如何,家中都是可以的,二姐姐也不必顾及太多。”

姜皎点头,“好,我知晓了。”

朝外面看了一眼,“一会儿似是要下雪,怕端哥儿受冻,你还是早些带着他回去。”

姜酿起身告辞,姜皎一人在房中坐了许久。

她心中不知该如何去说如今的感觉,沈随砚从一开始的时候给她的感觉便是不大一样的。

若是他的腿当真是无事的,又怎会装作有事的模样。

多年来,他同圣上还是元贵人也不算是太亲近,定是有什么事发生才会如此。

姜皎也不知该如何去问此事,一直等到晚上同沈随砚用完饭上了床榻才琢磨着开口。

“今日三妹妹来了。”沈随砚的眼眸从书上挪开,放在自个夫人的身上。

今夜,她的背影,似乎是压着一些事,倒是少了往日之中的灵动,多了几分愁闷的思绪。

沈随砚不经意地翻着书,问着她,“怎没见她留下来用晚饭?”

姜皎笑着转身,缓步走到榻旁,“端哥儿今日也来了,她说回去晚了端哥儿见不到母亲怕是要吵闹,我就没强求。”

沈随砚点头,将书册放下,一把将姜皎给揽入自个的怀中。

姜皎跌在床榻之上,小小惊呼一声。

手肘微弯,推着沈随砚的胸膛道:“你做什么?”

沈随砚没忍住,含住她朱唇,轻轻吸弄着,将她舌尖与自个的缠绕在一起,久久都不想放开。

许久之后,他将姜皎给松开,“夫人实在太美,为夫当真是忍不住的。”

偷个香,他心情大好。

姜皎将斟酌许久的话给说出,“今日我听三妹妹说,父亲一直在宫中住着,一问才知,竟是圣上病了,夫君你可知晓此事?”

沈随砚低低沉沉地“嗯”一声,倒是不大在意,“前段时日就知晓。”

姜皎从他胸膛之上起来,乌发有几缕落在他胸前,“夫君不用去宫中侍疾吗?我听说太子殿下还有三皇子一直都在宫中,没日没夜地守着圣上;还有母妃,可要去瞧瞧她,毕竟你我成亲许久,倒是只去见过她一回。”

实在不是姜皎不想去,但是宫中又不比旁的地方,岂是人想去就能去的。

皇后娘娘从未传召过,元贵人也无那个权力,姜皎还当真就是成亲的时候进宫过一回。

沈随砚的手放在她身后,摸着她秀丽的乌发,“不必,有几位皇兄还有皇弟在就好。”

姜皎犹犹豫豫,终究是将话给问出,“从前我一直没有问你,夫君的腿一直都是好的,为何要装作是不好的,还有你同元贵人之间并不亲近,又是为何?”

沈随砚低垂着眼眸看她,嗓音磁性,“萤萤想知道?”

姜皎虽是顿了一下,但是终究还是将头给点下去。

沈随砚嗓音都带有几分的笑,“萤萤不给我一点好处?”

姜皎眼眸一瞪,威慑力倒是不大的,看的沈随砚心神一**。

他喉结忍不住地上下滚动,轻咳一声后挪开眼。

姜皎攀着他的肩头,缓缓朝上,在他的唇边印下一个吻。

抬起头,看着沈随砚想要继续的模样,用一根手指按住他的唇,“怀辞哥哥,你就告诉我嘛。”

前段时日就发觉,这个称谓对沈随砚来说简直不要太管用。

果然,她一说出这四个字,沈随砚的呼吸都开始粗.喘着,胸膛上下起伏着,似是在极力的忍耐。

姜皎倒是没有那般地明白,不过一个称谓,为何他会如此。

但是她还在等着沈随砚说话。

沈随砚的嗓音变得沙哑,揽着她腰也紧了不少,“方才那个,可不算好处。”

姜皎一听就准备变脸,但是沈随砚的大掌朝下,直接压着她让她靠在自个的身上。

而后,他的唇直接吻上来,**,“这才算。”

含着姜皎的唇瓣,一时吸,一时咬。

姜皎只觉得快要喘不上来气来,就连腮帮子都是疼的。

但她不敢动,她能清晰的感觉到威胁正抵在腿上。

沈随砚过许久才将她给放开。

看姜皎秋眸中春水映漾,别有风趣。

将姜皎额上的头发拨开一些,他这才道:“我母妃当初是因为家中的功劳进宫的,皇上因我外祖家势大,就接了我母妃入宫,只是他是个没什么心的人,母妃入宫不到三月,外祖家就被扣上种种罪名,流放千里,家族式微,母妃倒是也没被影响,她也逐渐喜欢上皇上;皇上待她不错,又常去看她,一来二去,倒还算是个宠妃,那时母妃又被查出有了身孕,皇上就待她更好。”

沈随砚连父皇都没有叫,一直喊着皇上。

姜皎主动朝下,牵住他的手,想要告诉他自个是在的。

沈随砚主动将她的手给握住,这才继续朝下说:“只是有一天,她同贵妃娘娘起了争执,腹中疼痛的厉害,就请了皇上过去看。”

姜皎有些疑惑,“贵妃娘娘,可她不是比元贵人进宫还要晚一些?”

沈随砚淡然道:“是先贵妃,如今这个是先贵妃的妹妹,先贵妃去世后,她被家中送进宫中。”

如此一说,姜皎就明白。

沈随砚道:“只是当时贵妃娘娘已经快要临盆,与母妃这般一吵,当夜就发动,母妃当时爱皇上爱的极了,那夜嘱咐底下的人,不论怎样,都不准进殿来打扰,先贵妃生产的时候,派了无数的下人去请,都被拦了回来,等皇上听到外头已经吵得不行时,先贵妃的力气早就已经耗完,几近于难产。”

沈随砚嘲弄着,将姜皎的手攥地紧一些,“母妃以为这样可以留住皇上,殊不知她这把将皇上推的更远,在皇上的心中,先贵妃是她最爱的女人,从潜邸就一直陪着他,他年少时所有的爱意,全都在先贵妃的身上,所以她一直荣宠不断。只是母妃这一次害惨了她,让她见不到皇上,心灰意冷,最终生下孩子后没多久就离世,皇上悲痛不已,查到这事同我母妃脱不了干系,就将她禁足在宫中,再也不愿去见她。”

姜皎手上纵然是痛的,但没喊,只是问他,“先贵妃的孩子,就是三皇子吧。”

沈随砚点头,“是,三皇兄自幼就得皇上的喜欢,也对他十分的怜惜,后来母妃就在宫中等啊等,但是终究是等不到一个人,她在寝宫中生下我后昏死过去,等到醒来时,她想见的人终于来见了她,可你知,皇上对母妃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吗?”

姜皎见他虽然面无表情,但是里头却仍旧是有悲伤所在。

她声音轻柔,“夫君,你如今有我。”

沈随砚将她又揽在自个的怀中,吻上她的发顶,“他说:你心思歹毒,位份低微,皇子便放在皇子所养吧,从今往后,也不必再见孩子。”

姜皎闻言一怔,实在没想到皇上竟然如此狠心。

沈随砚:“母妃悲痛欲绝,从我出生后就一直没见过我,一直到我三岁的时候,我才第一次见到母妃,却也只能隔着宫门遥遥一看,怯生生喊她一句:母妃。当时她同我说,要我讨父皇欢心,要好好孝顺父皇,不得同他顶嘴,我都记在心中。将我带大的嬷嬷对我很好,但是在我四岁的时候却病逝了,嬷嬷同我说,母妃生下我的不易,还将这些宫廷旧事写成信帮我放好,让我以后能明白母妃不是故意不养我的,就这样,我在皇子所一直待到六岁,这几年间,只有每年生辰,我可以见到母妃一面。”

“但是当时,母妃每年都会同我说,要我讨父皇的欢心,我便努力读书,想让父皇多看我一眼,只是这时,贵妃娘娘进宫了,她一入宫就是风华绝代的贵妃,我听宫中的下人说过,她同先贵妃长的很像,一入宫就是无尽的皇恩荣宠,燕家将她送进宫的目的不言而喻,她也心甘情愿,三皇兄就养在她的名下,也是从这时起,三皇兄开始有意识针对我。”

沈随砚深吸一口气,将后头的话说完,“我多见见父皇让他开怀,就拼命背书,想显得自个聪慧,好让父皇多看我一眼,姑母当时帮了我,让我将书给皇上背完,但我才出紫宸殿,三皇兄就带着一帮近侍堵住我的去路,我年少争强好胜,同他争吵,不想他让近侍将我逼近一处角落,将我给打了一顿,口中还说着许多的污言秽语。”

“我哭着去找母妃,让她去恳求皇上将她养在她的名下,可她却只是打了我一巴掌,打完后又抱着我哭,说着她不能再去惹皇上的厌烦,不然后头皇上就只会更加厌弃她,又告诉我,三皇子欺负我,就让我忍着,不要出头,不要惹皇上的生气,我气的跑了出去,直接去紫宸殿找了皇上,不想三皇兄先一步到紫宸殿告状,说是我将他给打了,他身上的青紫我不知是怎得来的,但确实是有。”

“我那时也倔强极了,跪在地上一直说着不是我,可先贵妃在他的心中,谁又能比得过,三皇兄搬出他的母妃,我当时不明白为何皇上不喜我母妃,就哭着求他,让他多去看看我母妃,可就是如此,想必才会惹恼皇上,他冷着脸,将我关进皇子所,不知天黑还是天暗,我在皇子所也不知待了多久,没有人给我送吃食,只有近侍给我送水,我饿的不行,拍着门大声喊叫,但无人应答,我只好又蜷缩回角落之中,等到门再次打开的时候,我看的只有怒气冲冲的母妃,我以为她是来带我出去,可不想,她指着我的鼻尖,用着最失望的目光对我说,宁可从未有过我,我后面才知道,那天皇上去见了母妃,但是却对她说了许多难听的话,他又一次,惹了她伤心。”

姜皎闻言,重重叹了一口气,沈随砚是无错的,他想要的,不过是一个公道,不过是自己的父皇母妃对自个的疼爱,但是如今,却什么都没有。

姜皎眸中都透着悲伤,如今她不知该怎得安慰沈随砚。

其实同他相比,自己算是好的多,纵使生母早逝,可是周氏对她很好,父亲虽然偏爱姜酿,却也并未做过什么忽视她的事情。

反观沈随砚……

她牵住沈随砚的手对他再认真不过道:“可是如今殿下有我,就什么都不用怕。”

沈随砚对她一笑,“是,如今我有萤萤了。”

随后又问她,“后头的可还想听?”

姜皎停顿稍许,最终还是点头。

她想了解沈随砚的过往,想成为那个如今能让他开怀的人,也想,对他好一点,再好一点。

沈随砚笑着道:“好。”

他不在姜皎的面前避讳自己的过往,也没什么旁的意思,只是将她想要的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后来,我慢慢的学会隐忍,学会将任何的事情都不与旁人说;但是三皇兄愈发的过分起来,有一日下了学,我同老师说了许多,如此倒是引来三皇兄的不满,他寻了近侍,将我逼得再也无路,让我不得已只能爬到树上去,当时他却仍旧不愿放过我,用竹棍使劲敲打我,想要将我逼到湖中去,当时是冬日,若是跳入湖中只怕我会没命,我当时也不知是怎的想的,直直朝着一旁跳去。”

“醒来时已经不知是过了多久,太医都围在我的床前,见我醒来,赶忙问我可有事情,我心中知晓再如此下去,三皇兄定然还是会对我动手,于是我只得说我的腿使不上力气,一装就装了这些年。”

他没有说后面的日子是怎么过的,但是姜皎知晓,他定然是不好过的。

一个不受宠的皇子,又是腿脚不好,这些年不知糟了多少的白眼。

姜皎现下的难过不是因为旁的,只是因为,当初那段艰苦的时日,不是她在沈随砚的身边。

可沈随砚话风一转,后又说道:“但是在宫中的漫长日子中,我遇见了一人,是她让我有了活下去的想法,也是她,才使得日子不再如此难熬。”

姜皎的心口猛然一顿,酸涩似是从四面八方涌来,怎么都推不开。

她垂头,没去看沈随砚,只用着十分平淡的语气,轻声道:“那个人,是位女子?”

沈随砚看着她低垂的头,虽她表现的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却也能听见她语气中的失落。

他“嗯”一声,“是位女子。”

姜皎不明言状的情绪猛然间就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如今陪在沈随砚的身边是自个就好。

谁还没有旧相识,就算是他二人之间的情谊再深,可是如今定宣王妃是她,陪在沈随砚身边的是她就好。

抬起头,唇边挂着一丝淡笑,“原是如此,等以后见到,夫君定要同我说,我一定要好好谢她。”

沈随砚道:“一定。”

姜皎那股子劲又上来,今夜实在听到太多的事情。

原来大长公主姨母从前说的三皇子与沈随砚是这样的事情。

这些年已经过来,也不知三皇子是否还像是从前那样。

还有沈随砚的那位知己,他长于宫中,能见到的女子不过就是宫婢,各位娘娘,又或是各位娘娘的亲眷,还同他年纪不差太多,如今也在上京,究竟是谁。

姜皎咬着唇,意外地纠结,感受到身边沈随砚躺下来,帘帐中一片的昏暗,又是止不住的想起方才沈随砚说的话。

“皇后娘娘是后宫之主,若是有这样的事情,皇后娘娘定是也可以管的,她没管?”

沈随砚将她发丝拢至耳后,“后宫中的女子,要不就是靠母族的权势,要不就是靠圣上的恩宠,皇后知晓母妃不受宠,我也不得皇上圣心,他并不喜欢我,何必要去充当这样的好人,况且,若是三皇兄当初当真是害了我,三皇兄必定遭受责罚,至少,他与皇位再无关系,太子少位皇弟来争夺,何乐而不为。”

姜皎想想也觉着是,不论在哪,趋炎附势总是所有人的想法。

沈随砚吻着她眼皮,“睡吧萤萤,不必想太多。”

他将姜皎后头想要说的话给堵回去,却仍旧是忧心的。

元旦一过,就到了沈随砚的生辰,一月初三。

姜皎有心想帮沈随砚好好过一个生辰,但如今圣上还未痊愈,甚至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在这个节骨眼之上触霉头着实不大好。

姜皎本是想同人商量,但这夜沈随砚回府,说要带她出去。

姜皎也就顺从,没有推脱。

不想被他带上马车,出了京城,一路到了上京附近的一处地方。

这处地方虽比不上上京繁华,却也十分地富庶。

沈随砚将姜皎给扶下马车,两人穿着的就如同大户人家的夫妇一样,分外般配。

“我们这是在何处?”姜皎十分好奇,马车颠簸,她有好几次都睡不着,不知马车行至何处。

而且连夜赶路,路上一片的漆黑,什么都瞧不见。

沈随砚道:“云县。”

姜皎没听过这个地方,沈随砚带着她缓缓走在街道之上,身上裹着兔毛滚边的大氅,也不觉着冷。

牵着她的手,缓声说:“是上京附近的一处小地方,但是因为有河经过,倒是也十分的繁华,有许多新奇的玩意,还有些上京买不到的首饰。”

转过身,他再郑重不过地对姜皎道:“萤萤,陪我在此处过生辰可好?”

姜皎本就是想要给他过生辰的,之前问过他身边的人,都说他多年都不过生辰,有心帮他好好过,不想他竟然主动说起。

姜皎点头,“好,夫君的生辰,一定要开怀。”

面对沈随砚的笑颜纯真,唇角勾起,朱唇皓齿让人挪不开眼。

眸中有无数的光亮,却始终不及眼前的这一点明亮。

沈随砚没忍住,低下头偷亲她一下。

偷个香,心情也好了不少。

姜皎今日怎样都是遂了他的愿,他从出生开始就不被人期待,可是如今,他有自个了。

两人走在街巷中,看着外头有好玩的物什就买下。

桥上,看着船缓缓从桥下过,人流不时走在底下街巷中。

灯笼将街巷照的明亮,每个人面上都是喜气洋洋。

姜皎也是如此,手中提着一只兔子形状的灯笼,另一只手被沈随砚给牵着。

“可会累?”沈随砚偏头看向姜皎。

姜皎摇头,“不累,同夫君在一处很开心。”

沈随砚狭长的黑眸揉满深邃,“萤萤,这是我过的最高兴的一个生辰。”

他的脸逐渐靠近,一个吻逐渐要落下。

但是还没落下的时候,街上突然间发生混乱,有人大叫一声,“快跑,有刺客。”

姜皎心头一惊,沈随砚也看过去。

不想竟然看到一队穿着黑衣的人踩着房梁朝他们二人前来。

姜皎握住沈随砚的手渐渐紧了,想要同他赶紧离开。

但是沈随砚站在原地没有动,还将姜皎给反拉回来一些。

姜皎心头瞬间有了不大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刻听沈随砚道:“萤萤,这些人是冲我而来,我让人护送你回上京,你回去后若是想住在王府也好,若是想回丞相府也好,我都会着人护你安全,定不会让你陷入泥潭之中。”

姜皎刚想说不要,可是沈随砚就低吼道:“观砚,你护送王妃回上京,不得有任何的闪失。”

随后,沈随砚直接将姜皎给推开,看着姜皎道:“萤萤,我一定会寻你的。”

说着,周围不知从前出来沈随砚的影卫,各个都是精明能干的。

姜皎被他们给带走,眼泪瞬间就直接流下。

她不想走,可却也知晓这样的情况她不得不走。

只是沈随砚身边没有一人,他将所有的人都留给了自个。

泪眼婆娑的时候,她能看见沈随砚对着自个的方向淡笑一下,随后接过观墨递过去的剑,颀长的身形引入月色之中。

分明,今日是他的生辰,为何他难得过一个生辰,却还要遭遇这样的事。

一众暗卫护着姜皎到了马车旁,姜皎看着马车没有上去。

她满脸是泪的转身,拿出帕子将泪全部擦干,掐着自个的手心让自己冷静下来。

“你们可有什么方法联系到王爷?”

一众人都没有说话,观砚面无表情道:“王妃,王爷只让我们护送您回去。”

但姜皎去没有理会他的这番说辞,“如今,我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夫人,也是你们的主子,你们只说,可有办法联系到王爷。”

终是有一名影卫没忍住,对着姜皎道:“我们之间用烟花来作为交换信息的工具,若是有一方需要人手,就放红色的烟花,若是这边事情办妥,可以前去帮忙,就放黄色的烟花。”

姜皎深吸一口气,伸出手,“将黄色的烟花给我。”

观砚在这时阻止她,“王妃,王爷要我们将您平安护送到上京。”

姜皎脑海中回想的是沈随砚离开之时形单影只的背影,这些年他过的不好,身边无人能帮他,是靠他自己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上。

可是如今,他将所有的人留给自己,他却只带了观墨一人。

那些刺客,虽看不清有多少,却也不会低于十人,他们两个人,如何能够抵挡如此多的人。

姜皎嗓音都在颤抖,带着哭腔对他们说:“那群刺客的目标本就不在我,若是你们不去帮他,他说不定会命丧于此,我会无事,哪怕放烟花引来刺客我也不在乎,但他只要能好好的就好。”

哪怕是过了今夜,过了他的生辰,只要他好好的,一切都是好的。

刺客互相看了一眼,还是将最终的视线落在观砚的身上,他们的头儿是观砚,只有观砚发话才是可以的。

于是姜皎深吸一口气,将视线又移到观砚的身上,固执的说:“给我。”

后她又说道:“今日你不给我,我不会离开,我要你们立刻去找王爷,若是你们一定要听王爷的,那就将我打晕。”

一众影卫赶忙跪下,“小人不敢。”

观砚看着姜皎半晌,终究还是从自己的怀中拿出那支黄色的烟花。

姜皎二话没说的接过,拿过来后毫不犹豫地直接将烟花给放出。

黄色的烟花冲上天,这群影卫以烟花为令,此刻事情完成,必须再去寻自个的主子。

姜皎深吸一口气,手中攥紧烟花筒,“留下两个人护送我回上京,其余人都离开。”

若是她一人不留下,沈随砚反而会更加地担心。

观砚开口,“小人——”

可直接被姜皎给否定掉,“你武功好,留在我身边是浪费,随便点两个人给我就好。”

说完,她随手直接指了两个人,“就你们二人,其余人,立刻走。”

嗓音中带着威严,让人实在是没办法拒绝。

他们只得离开,看着他们的背影,姜皎才稍微放下一些心来。

她坐上马车,很快马夫就驱车离开。

身上是止不住的恶寒,她有想过,两人今日可以好好地一起游玩,可以看尽美景,但是她还未曾来得及给沈随砚庆生,就出了这样的事。

榴萼灌了一个汤婆子给姜皎,“王妃捂着手,不要将自个冻坏。”

蔻梢也点头,“王妃不如睡一觉,等睡醒也就到上京,近些时日王妃一直都没好好休息。”

姜皎眼眸中失了神彩,接过榴萼递来的汤婆子抱在手中。

她失魂落魄道:“可我睡不着。”

蔻梢后又说:“不如王妃用些小点?都是方才买的。”

可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她跪下去请罪,“奴婢一时失言。”

姜皎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没事,我相信王爷的。”

这话也不知是说给谁听的,但她一直这么宽慰自个。

天蒙蒙亮的时候,马车到了城门口。

出示府牌,很快就进去。

姜皎回到王府,管家见只有姜皎一人回来,不免问她,“怎得只有王妃一人,王爷何在?”

看着管家苍老的面容,姜皎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难不成要告诉面前的老人家,沈随砚遇害,如今下落不明不成。

她勾着唇,努力让自个勉强不要笑,“王爷在后头,想必一会儿就会回来。”

管家松了一口气,连忙吩咐底下的人做些吃食,备水。

姜皎回到主院,泡在浴桶之中。

身上泡着热水,可是却不觉得暖和。

前一日,两人还说着话,今日,他就遇险。

姜皎忍了一路,终是在这个时候没有忍住,哭出声来。

肩膀也随着抽噎不停地耸动,她当真是不甘心极了。

可是如今,除了等,除了保护好她自己,不让沈随砚忧心,再无其他的办法。

不巧,她才沐浴完,就见管家急匆匆的进来,“王妃,宫中派人来了。”

姜皎立刻打起精神来,沈随砚昨日出事,今日宫中就来人,想必一定是听到什么风声。

只是来的是谁的人,又是谁派来的。

姜皎理好鬓发,穿好衣衫出去。

一到外间,见到的是一个面生的公公。

公公对着姜皎笑道:“王妃安好。”

姜皎回他一笑,面上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公公好,不知公公今日来,可是有什么事?”

公公朝后看了一眼,并未看到别人,就问道:“今日只有王妃一人在府中?”

姜皎如临大敌,她不经意的坐下,脸上一片坦然,“不知公公可是父皇身边的近侍,只是之前进宫,没见到公公,觉着有些面生。”

公公一笑,“难为王妃的好记性,奴才不是皇上身边的人,而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如今皇上病着,众位皇子都在宫中候着,轮番给皇上侍疾,但是一直没有看到王爷,皇后娘娘就遣奴才前来,想请王爷进宫一道侍疾。”

姜皎心中一沉,偏生赶在沈随砚不在的时候来。

前段时日沈随砚同自己说过,皇后并未如同表面看上去的心善。

从前派嬷嬷前来教导,想必也是存了一部分监视的心在。

如今她能正好挑这个时间,想必是有所预谋的。

能知晓的如此清楚,看来昨日的刺杀,与皇后还有太子脱不了干系。

姜皎猛然一笑,不失雅致,“不巧,这两日我的一处陪嫁庄子出了些事,我又不是很懂这些,王爷就替我去了,恐怕没个三五日是回不来的,不如等王爷回来,我让王爷进宫同父皇请罪如何?”

公公笑里藏刀,“王妃哪里的话,只是皇后娘娘还说,近些时日元贵人的身子不好,昏昏沉沉的,喝的药也全都吐出来,王爷若是不进宫,那就王妃进宫,也好去看看元贵人,照顾元贵人不是。”

姜皎秋眸也染上厉色,皇后倒是算得准,沈随砚不在,就请自己去,一旦去到宫中,就任由她拿捏。

可不去却又是不成的,元贵人还在宫中。

姜皎能看出,沈随砚其实对元贵人仍是有情谊所在,只是没有说出来罢了。

他渴望着哪天母妃可以与他说说话,关心他。

眼前的公公,说的极大概率都是真的,元贵人思慕皇上已久,如今皇上病倒,想必她也是如此的。

姜皎秋眸微弯,站起身对公公说:“既然母妃如今病倒,前去照料也是应该的,公公稍等片刻,我着人收拾些东西就去可好?”

公公却直接朝旁边让出位置来,“马车已经在门口候着,王妃还是直接上车,至于物什东西,娘娘都已经给王妃备好。”

如此,是怕她通风报信不成。

姜皎虽不显什么,但是站在原地没动,“我身边的两个婢女,都是伺候我已久的,她们可否能跟着我一道入宫?”

公公打量站在姜皎身后的两名婢女,突然之间露出一个阴森的笑意来,“自然。”

姜皎点头,“好。”

她朝外头走去,看见管家的时候对他道:“王爷从庄子上回来想必十分地劳累,我去宫中一段时日照顾母妃,让王爷不必太过担心,好好养身子就是。”

管家听出她的话外之音,点点头,“王妃放心。”

后面的公公声音冷了一些,“王妃还是快些走,天儿若是黑了,宫门可是要下钥的。”

姜皎脸上无甚神情,心底却只在想着,沈随砚,你一定要好好的,你的母妃,我帮你照顾。

随后她坐上马车,不过多时就看到威严的宫门。

公公对她道:“王妃请换乘软轿。”

姜皎从马车上下去,被人扶着上了软轿。

暗处有一人一直观察着姜皎的身影,倏地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来。

他用嘶哑的声音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去查查方才的小美人是谁。”

属下领命前去,男子想到方才姜皎的身影,下腹一阵的燥热。

小美人,你终究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