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满月礼暗流涌动
落落的出生给近来有些紧张的氛围增添了一丝喜气, 谢景元亲自去各家报喜,然后火速回来陪伴妻女。
后面的日子里, 徐氏一直留在这里照顾柳翩翩坐月子, 见谢景元总是赖在家里不走,徐氏直接将他往外撵。
“景元,你快去军营吧, 那里离不开你。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翩翩和落落的。你快去吧, 你在家里也帮不上忙, 翩翩还要照顾你。”
谢景元很不服气地回道:“大嫂说话有失偏颇,我哪里需要翩翩照顾。”
徐氏笑道:“都说你是个细心人, 怎么这个时候又粗心起来。她现在也不能洗漱,你每天在她床前坐着, 她多少也会有些不自在。再说了,你不去军营, 她还要担心军营里有人给你捣乱。”
谢景元也知道自己该走了,只能妥协:“那我去了,家里的事情辛苦大嫂。”
徐氏见他听劝,笑着安慰他:“我知道你想在家里陪着她们娘儿两个, 你也晓得现在不是普通时候, 你是我们所有人的依靠,我们且得指望你呢。”
谢景元呵一声:“大嫂还跟我说这话花头话,我去跟翩翩打个招呼, 马上就走。”
二人的话被屋里的柳翩翩听得一清二楚, 这几天有谢景元一直陪同, 她感觉做什么事情心里都多了一份依靠。
但外头的风声已经很紧张, 她不能再把他拴在家里。
谢景元进屋后坐到床沿, 低头在女儿额头上亲一口:“她总是这样吃了睡睡了吃,是不是就能长得快?”
柳翩翩见他总是稀罕不够,忍不住笑起来:“小孩子都这样,等你下次回来就能发现她又长大了好多。”
谢景元闷声道:“我得想办法把你哥推出去,以后大事让他操心去吧。我就不是个干大事的人,我就想在家里吃吃喝喝。”
柳翩翩笑骂他:“胡说,你现在在西北的声望都快赶得上孟将军了,你不出头谁出头。我哥现在不宜太打眼,你有事跟他商议,不要让他出头,以免孙家人心里膈应。”
谢景元冷哼一声:“孙家又等不及了,已经开始往各处伸手。我这只在家里住了几天,我手下两个偏将被换掉了。”
柳翩翩的笑容收了起来:“那你赶紧去吧,别担心我们,我会带着平安和落落好好过日子的。”
谢景元站起身,又在柳翩翩额头上亲一口:“我走了,有事让尘扬去寻我。”
他把铁柱打发去领了实差,不再每天跟在他屁股后头,故而他现在回来时极少带铁柱,一应琐碎的事情都是尘扬在打理。
谢景元看了妻女一眼,伸手摸了摸柳翩翩的头,转身离开了屋子,拎上自己的武器大跨步离开了家。
徐氏见他走了之后挑开帘子进了屋,柳翩翩正盯着屋里一只花瓶看,双眼有些发直。
徐氏走过去轻声安慰道:“妹妹别担心,等满月的时候谢兄弟肯定要回来。”
柳翩翩对着徐氏微微一笑:“大嫂,我没事,我在想表嫂呢。”
徐氏叹了口气:“殿下破釜沉舟,给我们所有人挣来一丝生机,太子妃殿下和公主殿下目前的生活肯定不是问题。”
柳翩翩伸手摸了摸女儿软软的头发:“当日表嫂和星辰生下孩子就被抱走,心里该有多难过。之前我还无法体会,现在我想一想都觉得受不了。”
徐氏长长出口气:“这是最好的办法,若不是换过来,平安必死无疑,小公主七个月早产,张家那大妇怎么可能会花费精力好好养。万一她直接把星辰卖了,母女还是要分离。且七个月的孩子那么弱,一个说不好就……”
柳翩翩俯身在女儿脸上亲一口:“大嫂,我看星辰心如死灰,她才十九岁,就这样枯槁一般,我有些担心她。”
徐氏低声道:“妹妹别急,星辰以前虽然是丫头,可在咱们家也是金尊玉贵地养着,比多少小户人家的姑娘都金贵。后来跌入泥泞,配了个商家老头子,又被大妇磋磨,后又丧夫,孩子早产被抱走,任谁经受了这么大的打击都要消沉一阵子。好在现在有平安安抚她的心,等过个几年平安大一些,星辰未必不能有自己的新生活。”
柳翩翩想了想之后道:“大嫂,过两天是星辰的十九周岁生辰,我不方便,劳烦大嫂帮我给她过个生辰。我的料子多,给她找一些,再从我的首饰匣子里给她挑一套赤金的首饰给她。她平日里从来不问我要什么,真正是无欲无求。”
徐氏点点头:“妹妹放心,我会打理好的。”
日子就在柴米油盐里忽悠悠往前走,很快落落就满月了。谢景元再次请假归来,遍请边城一干文臣武将。
谢家两进小院里今日满满当当都是人,柳翩翩把自己洗个干干净净,穿戴一新,抱着孩子在客人面前转了一圈后回了正房。
落落在外头转了一圈后就醒了,吭吭哧哧哭了起来,柳翩翩赶紧抱着哄。外头的谢景元耳朵非常尖,听到女儿哭,扭头就往内院跑,临走前嘱咐柳文渊。
“哥,你帮我看着,我进去看看!”
刚进门的客人十分尴尬,柳文渊急忙笑着圆场:“头一回当爹,稀罕的很。”
大伙儿都笑起来。
“谢将军每天都在军营里夸自己的女儿,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我猜谢将军进去没有半个时辰出不来的。”
……
柳文渊咳嗽一声:“符大人,下官虽然官职低了点,今日是大喜的日子,我这做舅父的代为管一回事,符大人可要给我脸面。”
符将军哈哈笑起来:“柳将军客气了,我还得感谢谢将军请我来喝喜酒呢,不然我一个人在军营里岂不无趣。”
符将军以前专职跟谢景元过不去,最近也不知道是被雷劈了还是鬼上身,忽然改变了策略,主动跟谢景元示好,还要求来喝喜酒。
伸手不打送礼的,人家提着礼物来上门,谢景元肯定不好把人家撵出去。但他又看不惯这个阴险小人,索性把人丢给柳文渊应酬,自己跑到后院去看孩子。
满堂热闹,底下却藏着暗流涌动。
柳文渊虽然只是个七品,但曾经是武安侯府继承人,仁孝太子的左膀右臂,控制这种场面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不管是文臣还是武将,他都能跟人家说得来,稍微有点名气的人家,他都能说到人家的族谱里去。
谢景元果真去了后院就没出来,然而没过多久,柳文渊还是让人进来叫他,因为孟将军和蔡知府先后到来。
柳翩翩听到后又撵他:“你快出去,孟将军头一回到咱们家来,那蔡知府来意不明,你去看看。”
谢景元正抱着女儿玩呢,闻言没好气道:“姓蔡的这是丢了人,怕我再整治他,到时候他在孙侯爷那里不好交代。这些个人没有一个好相与的,孙家和孟家共同辅政,孟家哪里能干得赢孙家,这是要拉拢我,到时候孙家要是想收拾西北,你看吧,孟家肯定会首先把我推出去当先锋。”
柳翩翩沉默下来,谢景元现在就是夹缝中的人,孙家那边无法讨好,孟家这边因为谢景元没有依靠,拉拢的诚心也没有那么足。
一切事情,都要靠他自己努力去拼,而他是个最喜欢偷懒的人。
谢景元又在女儿额头上亲两口,然后将孩子还给柳翩翩。
“我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别等我。”
柳翩翩嗯一声:“好好说话,不想应酬的人交给我哥。”
谢景元嗯一声,眼神在她胸前瞄了一眼,眼神闪了闪。
柳翩翩一扭身道:“你快去吧。”
谢景元笑着离开了正房,径直去了前院。
孟将军正坐在主位上,谢景元进屋就抱拳行礼:“什么风把将军吹来了,未曾远迎,失礼了。”
孟将军摸了摸胡子;“元若头一回当爹,整天惦记回家,孩子满月,我来讨个喜馍馍吃。”
谢景元满二十岁的时候柳公绍给他取了个字叫元若,大伙儿都开始这样叫他。
谢景元听到孟将军的玩笑话后哈哈笑起来:“将军打趣我做甚,我是个没出息的人,若不是将军和袁将军提点我,我就想在家里吃酒吃肉。”
袁将军今日也带着儿子来了。
袁奉贤十分激动,他已经好久没看到柳文洁了,年初封赏他也有份,现在大小有个从七品。因为仁孝太子去世,袁家更加谨慎,观望了好久后发现柳家和谢景元依旧安然无恙,且孟家居然开始拉拢谢景元,袁家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袁奉贤找过谢景元好多次,想提亲事,可谢景元不答应,说等他干到从六品才有资格去提亲。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袁家现在也不能去给袁奉贤说别的人家,那样会平白得罪谢景元,只能先将袁奉贤的亲事搁浅。
因着这事儿,谢景元现在虽然跟袁奉贤关系依旧很好,但跟袁将军疏远了一些。
袁将军也跟着开玩笑:“元若总说自己是个懒货,可该干的事情一样没少干。要是懒货都能像你这样,我希望奉贤也当个懒货。”
众人都哈哈笑起来。
正笑着呢,门口忽然钻进来一个小豆丁,正是平安。往日里看着胆子不大的平安,今日却丝毫不怯场,站在门口一脸期待地看着谢景元。
谢景元对他招招手,平安蹬蹬蹬跑了过去,一头扑进他怀里。
谢景元摸了摸他的头,把他抱起来放在自己腿上:“怎么不去跟哥哥姐姐们玩。”
平安摇了摇头,坐在谢景元腿上东张西望。
孟将军有些好奇:“这是谁家孩子?”
谢景元说的比较简单:“当日内子来西北时,有个结义姐妹帮助她良多,这是内子那个结义姐妹的孩子。这孩子生父没了,娘儿两个来投靠内子,内子就留下了他们。”
孟将军没有多问:“元若是个菩萨心肠。”
谢景元笑起来:“我这都是跟将军学的。”
旁边的蔡知府一言不发,他是个正四品文官,现在比谢景元还低个半级,他不开口,谢景元也懒得搭理他。
坐了好久,蔡知府主动开口:“恭喜谢将军喜得千金。”
谢景元对着蔡知府一笑:“多谢蔡大人。”
然后就没话了。
蔡知府心里郁结,这小子真是难缠!
在座的人没有一个傻子,蔡知府前两年干的那事儿多恶心人,换谁也不可能再跟他好。去年冬天雪灾那事儿他干得也不地道,吃相难看,谁还愿意跟他玩啊。
以为自己背靠着孙家就了不起啊,就算孙家将来夺权做了皇帝,也没见哪个皇帝把天下臣子当狗的。
蔡知府在谢家吃了顿尴尬的喜酒,皮笑肉不笑地走了。
谢景元带着柳文渊兄弟几个一起送走了一群客人,然后脚步轻快地回了房。
今日柳翩翩依旧不管事儿,家里的事情都交给徐氏总揽,星辰和月升协助,她只管带孩子吃饭睡觉,琼樱和朱雀给她帮忙。
谢景元一进屋,琼樱和朱雀赶紧退了出来。
柳翩翩正在轻轻摇摇篮,嘴里还在哼着摇篮曲,落落闭着小眼睛在摇篮里即将要睡着的样子,小嘴还撅起来动了动。
谢景元看得忍不住笑起来,凑上前低头仔细看了看。
柳翩翩示意他别出声,等了一会儿后,落落终于睡着了,柳翩翩又摇了两下才停下来。
谢景元仔细看了看孩子:“她的头发怎么少了?”
柳翩翩嗔怪他:“小孩子要剃胎发。”
谢景元哦哦两声:“好在天马上要暖和起来了,头发少了也不要紧。她一个晚上醒好几次,你是不是没睡好?”
柳翩翩打了个哈欠后道:“是有些睡不好,我睡会儿。”
谢景元看着她比以前稍微丰腴了一点点的后腰,眼神又闪了闪,从后面跟了过来,伸手替她撩开帘子:“你先睡一会儿。”
柳翩翩解开外衫坐在了**,又将头上的簪子去掉,还没等她动手呢,谢景元主动蹲下身帮她把鞋子脱了。
柳翩翩眼睛一眯:“谢将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谢景元将她的一双绣花鞋放在脚踏上:“怎么叫无事献殷勤,因着我在家里时间少,照顾你也少。你带孩子日夜辛苦,我给你脱个鞋算什么。”
柳翩翩笑眯眯地躺了下来:“那我先睡了,谢将军请自便。”
谢景元俯身看着她:“我能跟夫人一起躺在这里吗?”
柳翩翩微笑看着他:“可以,谢将军请上来吧。”
谢景元开心地脱了鞋袜和衣衫,抬脚去了床里面,捞过来一只枕头跟她并排躺在一起,伸手将她搂在自己怀里,用被子将二人一起盖住,然后在她脸上狠狠亲一口。
“你身上好香。”
柳翩翩笑起来:“哪里香了,前几日还臭烘烘的。”
谢景元又亲一口:“乱说,不臭,一直很香。”说完,他又在她头发间拱了拱。
柳翩翩翻身用后背对着他:“谢将军快睡吧,大嫂说了,我得坐一个半月的月子。”
谢景元的期待瞬间被闷在胸口,片刻后他又将她搂紧一些:“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就是想跟你躺在一起。一个半月够不够?我听说头一胎比较困难,要不要做个双月子?”
柳翩翩立刻答应:“好哇,那就坐双月子,多谢谢将军体恤。”
谢景元将她翻了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还跟我耍小心眼,讨打。”
说完,他伸手在她后面拍了一下。
柳翩翩瞪他一眼:“别胡闹!”
谢景元开心地笑起来,在她额头上亲一口:“我们睡吧,等会子她就醒了,不然你又睡不成。”
柳翩翩伸手在他肋下掐了一把,往他怀里拱了拱,夫妻两个一起说悄悄话,然后很快睡去。
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裴谨言正在翰林院里忙个不停。
最近他的差事特别多,还都是一些琐碎的事情,甚至有些事情可做可不做,但偏偏都有人让他去做。
比如前几天才晒过的书要晒,去年才装订过的史册要重新装订,有些已经定稿的书让他重新查找错字……
最重要的是,这些事情都要他一个人做,没有有一个人给他帮忙。要是他稍微出了点错,就要被骂。
刚开始,裴谨言尝试过加快速度,然而他很快发现,他的速度快了,活儿更多了。于是,裴谨言开始坦然面对这一切,他按照自己的节奏干事情,做不完被骂了也只是道歉。
他不再因为上官骂他而加快速度,也不会因为别人孤立励他而惊慌失措,仿佛翰林院里任何人对他来说都是摆设一样。
从幼帝登基,裴谨言就开始过这种日子,简单至极,无所畏惧。他每天独来独往,当值,回家,吃饭,读书,没有任何交际,仿佛一个隐身人,看起来孤僻到极点。
翰林院里的人都在背地里看热闹,好家伙,裴探花这是嫌自己脖子太硬了吧。
这样熬了几个月,再也没人来给他说亲事了,也没人请他吃酒。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觉得裴探花这辈子可能前程无望时,秦孟仁忽然回到了翰林院,径直去了裴谨言的的公房。
裴谨言正在修补一本古书,听到脚步声后抬眼看了一眼,然后仿佛没看到秦孟仁一样,继续低头干自己的活儿。
秦孟仁在那里站了好久,最后主动开口道;“裴大人受委屈了。”
裴谨言仍旧不理他,低头干活。
秦孟仁又道:“裴大人果真有傲骨,秦某佩服。”
裴谨言捧起书本轻轻吹了吹,然后放在一边,开始修补另外一本书:“秦大人屈尊纡贵前来,有什么吩咐?”
秦孟仁笑道;“听闻裴大人受了委屈,我来看看裴大人。裴大人是良才,岂能在这里修补古书。”
裴谨言笑一声:“秦大人抬举我了,我生长在市井之中,从小到大都没什么见识,第一次去庐阳王府,王府里上的菜色有一大半我都不认识里面的食材。侥幸得了探花,结果还是因为不懂交际,与同僚疏远,现在只能修补修补书籍。。”
秦孟仁双手背在伸手,在屋子里转了两圈,然后走到裴谨言身边,伸手将他面前的一本书拿起来看了看:“裴大人真打算一辈子窝在这里补书吗?”
裴谨言嗯一声:“我本就是个没什么野心的人,好在朝廷每个月给我发俸禄,够我过粗茶淡饭的日子。”
秦孟仁哦一声:“真的么,多年以后,我与谢将军都官居一品,只有你还在这里做个七品,你甘心吗?”
裴谨言猛然抬头,眼神冰冷地看着秦孟仁。
作者有话说:
早上好宝子们,今天作者有点嗓子疼,希望只是咽炎~
不过作者有存稿,一时半会儿不会断更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