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战死的夫君一起重生后

第五十七章

柳氏也知道, 从前都没告诉过她,甚至没暗示过她,她一直都当自己是侯府嫡女的。如今却告诉她, 其实她连侯府之女都不算, 连庶出都不是, 她自然一时难能接受。

“娘知道,娘知道这对你来说太突然了,可事实正是如此。娘从前都没说过, 也是想你能一辈子无忧无虑的做侯府里的嫡女, 想你能够凭借这个身份觅得一门好亲事。如今,你做到了, 娘也就不想瞒你了。淑儿, 你之前不是一直都说, 你要能是我的女儿就好了吗?如今事实正是这样的, 你可开心?”

柳氏是一脸的殷殷期盼,她盼这日都盼多少年了?

可这对徐淑依来说, 绝对不算什么好消息。

她接受不了。

“姨娘……你……你是在骗我的吧?”徐淑依不敢相信, 也不肯相信,所以她明知道这多半就是真的, 但却一直摇头,“姨娘这玩笑可开大了。”

“淑儿。”柳氏也懵了, 这个时候她也看出来了些什么,她心里突然难过起来, “你从前不是一直都说, 若我是你亲生母亲就好了吗?如今你如愿以偿了, 我就是你的亲生母亲啊。”

从前是不止一次这样说过, 当时赌气母亲待大娘更好, 所以当时说这些的时候她也是出自真心的。她觉得只有在姨娘身上才能感受到完整的母爱,她想给她当女儿。

可想是一回事,但事实真是这样的时候,她却又不想这样了。

她当然想做嫡女了,怎么可能会愿意沦为庶出?

“姨娘,若我真是庶出的话,凭我的身份,怕在太子府里更会沦为笑柄。哪怕如今,我在那儿日子已经很不好过了,你若真疼我的话,就当今天的话从没说过。”

“庶出?”柳氏却笑了,“淑儿,你是娘当年外头生的女儿,是娘把你掉包到侯府里来的。你不是庶出,你是娘和你亲爹嫡亲的闺女。”

听到这里,徐淑依才突然意识到她之前误会了些信息。是啊,姨娘入府时就是以她乳母的身份进来的,她又怎会是姨娘和父亲生的呢?

可若她不是父亲生的,她别说侯府嫡女了,她连庶出都不是啊。

徐淑依突然脑袋嗡嗡直响,她根本不想再听下去了,一个字都不想。

“这不是真的,这怎么可能是真的。”她一个劲摇头否认。

之前看面前之人脸上的伤时十分生气,如今再看这样一张脸,也是生气。只不过,之前是气打她的人,现在是气她。

她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呢?就不能像从前一样,一直瞒着她吗?

为什么从前能瞒十六年,如今却要戳破挑明?

从前以为她给自己的那份母爱是特殊的偏爱,哪怕没有血缘关系,也能待她犹如亲女,甚至待她比待啸哥儿还要好。可如今再回头看,却觉得一切都很可笑。

她为什么待自己好呢?不过因为她就是她的亲生女儿,从来就没有过那种特殊的偏爱。

而她在她身上,是有利用之心在的。

她把她换成侯府的女儿,对她好,不过是想利用她罢了。看,如今一切如她所愿,就开始来索取求回报了。

如今的徐淑依看明白一切后,再回头去想从前的很多事,她对柳氏的心就不如以前那般坚定了。

哪里有什么偏爱呢?不过也就如此。

柳氏是从没想过,有朝一日母女相认时,竟会是今日这种场面。她无数次想象过,没有一次不是母女抱头痛哭相认恨晚的。

说实话,女儿的这种反应实在出乎她意料,叫她寒心。

但眼下却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今日寻她来,是有极重要的事要说的。

“淑儿,娘知道你一时接受不了这个,娘能理解。但今日寻你来说这些,娘是有事相求的。”

看,果然吧,果然开始求回报了。

徐淑依挑了挑眉,孤傲的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说。

“有什么条件,姨娘只管提。但凡我能做到的,绝不皱一下眉头。”

她也想过了,不论是何居心,好歹也对她好过一场。曾在她受委屈、觉得母亲疼大娘比疼她多的时候,她从姨娘这里寻求到过安慰。这份好她有一直记得,所以,她会报答。

但也仅限于报答这个,若是她提了什么过分的要求,她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柳氏一五一十把当年她是怎么掉包的事儿全说了出来,然后商量道:“我在侯府里只是个妾,虽说生了啸哥儿,可毕竟当年上位时不光彩,身份也不好,这些年除了得你爹爹几分宠爱外,也未能得过什么尊重。就更不要说,外头培养几个能用之人了。但你不一样。”

“你是太子府里的郡王妃,是当家的主母,你身边是有可以放心重用之人的。”

“姨娘说重点吧。”徐淑依不耐烦。

柳氏顿了一瞬,这才说:“今日夫人突然发难,不但打了我,还怀疑啸哥儿并非侯府之孙。我在她面前起毒誓,她也不信,说要好好查一下我的过往。查我我是不怕的,我就怕查到当年。当年我生你时,落难去的那个村庄,当时里面有一户李姓人家收留了我。而且,他们也抱过你,认得你左手手腕上的那块胎记。”

听到这里,徐淑依心情更是炸裂。

“那家人认得我手上胎记?那万一母亲查到怎么办。”徐淑依再也淡然不了,焦急起来,“这怎么行?这不行的……这不行。”

见她着急,柳氏心疼,她忙出主意道:“所以娘今日找你来,就是说这个的。淑儿,你能有今日实在难得,千万不能功亏一篑了,若真真相大白,你不但失去了侯府嫡女的身份,你更是再做不得皇家孙媳妇。”

“那现在怎么办?现在怎么办啊姨娘。”徐淑依突然急得跳起脚来。

柳氏眸中闪过一丝阴冷的寒光,接下来说出的话也是恶毒。

“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你暗中差派几个信得过的心腹,除之而后快。”

徐淑依惊得一时间没说话,但细想了想后,也觉得这或许是最好的法子了。

毕竟是偷着出来相见的,时间也不能太长。说完了重要的事后,二人便各自散了去。

柳氏回自己院子,徐淑依则一个人晃**在偌大的侯府,突然间,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了。

从前心中还有姨娘这个慰藉在,一回来,就想着要去找她。可如今,当得知一切真相后,她觉得连这最后的一个慰藉也没有了。

突然的,她就觉得,其实以前的日子才是真的好。

她是侯府嫡幼女的日子才是真的好。

如今竟很怀念从前了。

就算母亲更疼大娘一些又怎样呢?只要能让她恢复侯府嫡女的身份,她愿意不做母亲最宠的那个孩子。

很多东西,都是失去后才知道珍惜。如今再回首过去,就觉得,从前那点事算什么呢?

如今搁在眼前的,这才是最棘手的大事。

一路晃**,不知不觉中,竟晃到了袁氏院子来。

站在院落门口,抬头看着门头上的匾额,突然想到从前不止一次的,母亲亲自站在院子门口,笑盈盈等她过来的场景。如今再回想,心头难免不是滋味儿。

然后也会在想,若不是有姨娘的刻意亲近,她又怎会在比较中日渐对母亲生疏呢?若她同母亲感情浓厚,就算之后一切真相大白,念着从前她一切不知情的情分,念在毕竟做了多年母女的情分上,母亲也会护着她的。

都是姨娘的错。

从一开始,她就布了一手好棋。她为了自己能得荣华富贵,她连亲生女儿也可利用。

从前只觉姨娘最好,可如今却觉得,从前竟是自己错了。

立在门外深吸了一口气后,徐淑依鼓足勇气踏足进了院子去。守门的婆子见是府上二娘,立刻迎上来请安:“奴婢见过郡王妃。”又说,“大娘郡王妃也在呢,您也过来了,正好三人一块儿说说话。”

如今徐淑依的心境自和从前不同了,从前她连对袁氏都是爱答不理的,可如今,却能对袁氏院子中的守门婆子好声好气。

婆子不知道怎么了,有些受宠若惊,于是对徐淑依越发殷勤起来。

徐淑依过来时,徐静依母女也正好才说完话。外头传说临安郡王妃到时,袁氏同女儿相互递了个眼色。

袁氏起身去迎,一应倒还如从前一样。只不过,毕竟心中知道了真相,她也做不到真正同从前一样。

所以情绪间,自有区别在。

这种区别徐淑依之前就感觉到了,上回母亲病重她们回府来侍疾时,她就感受到了母亲对自己的不耐烦和冷淡。

之前厌烦,如今倒过于热情,近乎有些讨好。

“娘。”她主动喊了她一声。可能是从前态度太不好了,如今她想转变,就算她愿意,也怕母亲和大娘疑心。

所以,徐淑依一时间也为难,倒不知该用什么态度来面对了。

袁氏呢,也是一应都心知肚明。既她知道实情了,想她伪装得多好,以她这个性子也是做不到的。最后,还是徐静依笑着过来,打了圆场。

“娘您身子还欠安着呢,快先坐下休息。”一边扶着母亲坐下后,一边又看向一旁徐淑依,问她,“二娘方才去哪儿了?怎么不见人。”

徐淑依忙说:“想着这会儿母亲身边有姐姐侍奉,我便去外头转了一圈。这会儿回来,也是想侍奉母亲左右。”

袁氏心中不屑,嘴上说出来的话也不大好听,她轻笑道:“我身边有大娘就行了,柳姨娘今儿吃了顿苦,这会儿想必也病着呢,你何不去她跟前孝敬?”

若是从前,得母亲这样阴阳怪气,徐淑依指定早撂挑子不干了。可如今,她却心中一点不满都没有。

“好歹女儿是您十月怀胎生下的,你我血脉相连。姨娘再好,终究不是亲母。何况,女儿这次回来是得太子妃之意来侍疾母亲的,又怎能不分亲疏尊卑,去别人床前尽孝呢。”

这些话若是从前听到,袁氏定然十分开心。可如今得知一切真相后再听,未免觉得恶心。

何况她也知道,眼前这个所谓的女儿,她也并非真心知道悔改,这才来向自己服软的。她是得知了一切真相,不想舍弃这身份和荣华富贵,这才过来讨巧卖乖的。

又或许,这何尝不是她们母女两个又合手做出的样子呢?说不定,她们两个背地里又在想着要搅和出什么动静。

所以,她的话,袁氏也就只听听,过耳不过心。

“我也没什么病,就是今日想起来一些事,给气着了。”她望了徐淑依一眼,倒也说了实话,“估计也已经有耳报神把柳氏挨打一事告诉你了,实不相瞒,是我让人按着她打的。”

徐淑依脸上笑意僵了下,却也顺着说:“母亲这样做自是有这样做的道理的,女儿不管。”

袁氏目光轻落在面前年轻少妇身上,意味深长。其实以她的性子,她真想当场就拆穿她。但她得以大局为重,只能隐忍不发。

因袁氏也的确身子无大恙,故次日一早,徐静依徐淑依二人又回去了。

回去后先到太子妃那里请了个安,又把家中母亲病情说了后,这才各自回各自住处。

徐淑依憋了一路,直到回了伴云楼后,这才敢放下伪装来,稍稍露出些自己真实的情绪来。她沉着脸,面色异常难看。

也是这时,她才能真正的好好去想想这件事。

她虽不想承认自己的出身,可事实就摆在那儿,不容她不承认。

而如今,母亲因疑心姨娘身份,要去彻查姨娘的过往了,若万一查到些不该查到的,等待着她的将是晴天霹雳。所以,她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要想一辈子捂住这个秘密,必须斩草除根。除掉当年村庄里李姓的那户人家还不行,还得将那个流落在外的男孩儿也一并除去。只要他再回不来了,那么她才能永远保住自己的地位。

这个时候,她不免又要对柳氏心生怨恨了。既当年已经做了,为何不做得妥善些?

为什么当初不直接将那个男婴掐死,而是只将他遗弃在外,任他自生自灭。若他当年就不在了,她的境况要远比现在好得多。

如今倒想起来灭口了,如今人都大了,再灭口,要冒多大的风险。

徐淑依心中一顿抱怨后,也别无它法,只能逼自己消下怒火,然后再强打起精神来面对之后的事。

那边,一整个白日徐静依都在等丈夫回来。既娘家那边的事全都向他坦白、丝毫没有隐瞒保留,那么如今需要他伸手帮个忙时,徐静依也不会客气。

母亲和祖母已经下了套让柳姨娘母女往里钻,虽说祖母她老人家身边也有几个常在外头跑的亲信心腹。但外头办事的,男人的人总比闺阁内宅妇人的人要好。

记得他前些日子说过,有去信到武家舅舅那边,想寻几个江湖中的儿郎来当亲信。办江湖中事,肯定得江湖人来办的好,若能得那些人去办这桩差事,肯定要比祖母身边的小厮靠谱很多。

江湖中人人脉广,届时,肯定也能更早的寻到那个孩子的下落。

心中这般思量着,徐静依更着急起来。

从前他天将晚时还没回,她也没觉得有什么,这会儿傍晚太阳才落,她便命人去院子门前张望好几回了。

直到天边云彩彻底消散,外面儿天幕呈了蟹青色,外头去等门听话的侍女才急匆匆回来禀说:“王爷回来了。”

徐静依一刻也等不得,直接冲出门外去。

顾容庭走在黛青色天幕下,远远的,便瞧见一个人影朝他奔来。待稍近了些,他才瞧见那是妻子。

顾容庭忽而心头一动,脚下步子也不听使唤般,立刻加速起来,也迎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