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公主和侍卫私奔了

第91章 风雨将至

御书房内, 微凉的雨气自开着的窗子吹进来,却让人觉得头脑能清醒些许。

李烁坐在桌案前,看着对面进来回禀的车令羽:“她屏退了旁人, 单独和那姐弟两个说话?”

车令羽身上穿着殿前司的铠甲,上面尚能滴下水来, 显然是刚进来不久。

“回禀圣上,微臣瞧得真切,福微公主殿下到了承乐宫,便命侍从都下去候着了, 自己进正殿内与公主和皇子说话。”

“可知她说了什么?”

“微臣恐打草惊蛇, 不敢太过靠近, 咱们安插在承乐宫里的人,因离得太远, 听不甚清。想来是福微公主有意防着圣上, 故意压低了声音。”

李烁神情有些凝重,如同窗外阴云密布的天气。

“她病了一场,才一好了,便同朕说想见弟弟妹妹,难道是病中想通了什么……”

“会不会公主殿下自觉身体变差了,这才急着与从前的亲人见上一面?”车令羽猜测。

李烁摇摇头:“不像。她同朕所说, 乃是想要劝那姐弟两个想开些, 到时也一同来年节的宴会上用膳。这样一听,当是为了除去后顾之忧才对。可她现在又屏退宫人……”

车令羽挠挠头:“微臣听说, 这小孩子的心思分外难测,兴许有外人在时, 不容易表露心声, 福微公主这才将宫人都遣出去, 好一心劝说。”

李烁想想,倒觉得车令羽的这个说法有些意思,于是便道:“若果真是这样,对朕来说倒也是好事。两个孩子,朕倒不至于容不下。只是如今一切都成了她一人之词,朕走至今日,不得不防啊。”

李烁说着,看向车令羽。车令羽心神一震,莫名地从帝王的话里听出另一个意思来。

他敛了敛神,这才重新开口:“圣上,那展侍卫近来终于有了新动作。”

“哦?他又做了什么?”

自打上次被弹劾,展萧就一发不可收拾,就跟听不到御史台和诸多文官对他的不满似的,每日在鉴察司的时间还没有在公主府的时间长。

他明着是鉴察司的司长,实则底下乱成一团都不管。

前几日据说鉴察司考校,有几个人争斗过程中伤了性命,不少臣子听说了,都觉得此等行径太过恶劣,展萧却说鉴察司就当能者居之,反将杀人者提拔。

自那之后,倒有几日没再听到他的新消息。李烁心里只觉得这位展侍卫恐怕也要黔驴技穷,没想到李忘舒好了,他倒也又出手了。

车令羽便回禀:“他这几日从不同的银庄取了不少银票出来,做得极为隐秘,但宫中有人在几个大银庄里,所以微臣很快就收到了消息。于是微臣又亲自蹲了他几日,却没想到,他竟然去了几个车行,问现在租马车的价钱。”

“他租了马车?”这倒让李烁觉得有些奇怪了。

车令羽摇头:“他只问了价,未曾租过,不过依微臣所见,既问了价钱,这租不租,许也就是几日的事情了。”

李烁笑了一下:“看来他终于熬不住了。”

那帝王心里忽有了一种料事如神的快感。

起先他也以为展萧对李忘舒情深意重,所以才苦思冥想怎么离间这一文一武两人。捧杀这招虽好用,但终归也是有风险的。

若非当真走投无路,他也不愿将鉴察司交到展萧手上。

不过幸而如今结果是好的。

打听马车做什么?还不是为了跑?离开永安、离开是非地,带着大把银子要什么生活没有?

封展萧为鉴察司司长时李烁就单独同他谈过。他知道这展司长是个聪明人。

如今看来,果然这世间最为廉价的就是所谓真情。

想到这里,他不知怎么又想到了锦州府库中的那些旧物。

于是他忽然又问:“你可知锦州王府中的东西运到什么地方了?”

车令羽愣了一下,也不知圣上是怎么想到这的,只能回答:“回圣上,已过了并州,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到了,若非东西多队伍走得慢,只怕现下已经入了皇宫。”

李烁点点头:“不急,你再传信给他们,务必小心谨慎些。”

车令羽跟在李烁身边多年,自然知道李烁对府库里那些东西的珍惜,连忙道:“属下遵命。”

*

从承乐宫里出来时,已是黄昏。

只不过雨还是没有停,下了一日,时而大些时而小些,却是淅淅沥沥没完没了。

李忘舒从宫里出来,坐上公主府的马车,终于抱着一块小毯感觉暖和了过来。

历来永安的天气便是如此,秋天一到总要下几场雨,雨下了天就要转凉,冬日来得极快,约莫到了冬月初就该下雪。

天牢里虽有吃的,但没什么东西取暖,眼见着天气渐寒,倘若等下了雪,人不饿死也要冻死大半,是以今日将那些话说开了,李忘舒便再不担心李霁娴那头。

她最是了解她这个妹妹,性子单纯,却有股执拗,与皇后娘娘一般,骨子里到底有些坚持。

是以李霁娴明白了这个道理,便会不遗余力地去找救方靖扬的办法。

李忘舒出宫的时候觉得自己仿佛是利用了福乐,后来又一想,其实他们身在局中,谁能逃开呢?

若非当时保留了明镜阁,此时她恐怕根本没有翻盘的资本,而等待她的结局,与如今的福乐和阿臻并无太大区别,不过早晚而已。

李忘舒闭上眼睛靠在车壁上。

便是想做一个“坏人”,也并非那么容易。她已着手准备这么久,真要做起来还是感觉困难重重。

胡思乱想了也不知多久,便听得外头传来听珠的声音:“殿下,到了。”

李忘舒这才起身,扔下小毯子从马车内走了出来。

听珠打着伞,护她进了公主府。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下雨,府里的一切都有种被洗刷过了的感觉,似乎连房顶上的瓦片都更新了些。

李忘舒莫名地心情就没那么差了。

她一路穿廊过桥,直走到展萧居处才觉出不对。

“你们下去吧,我若有事会寻你们的。”李忘舒回身,看了一眼侧后方打着伞的听珠。

平日她不怎么叫这些侍女跟着,许是今日下雨,她又没发话,听珠才一直随她走到了这。

听珠闻言愣了一下,只是那姑娘到底出身代王府,反应不是一般快,连忙将手中的伞交给李忘舒:“奴婢是怕淋着公主……”

李忘舒浅笑:“没有怪你,你自去忙吧。”

听珠这才打开自己带着的另一把伞,福礼:“奴婢告退了。”

李忘舒点点头,撑伞站在雨中,看着听珠离开的背影,直等到人过了一道垂花门,她才又转回身,往展萧所居之处走去。

进得屋内,便见他此处照旧是简单干净的布置。

如今公主府上下都知公主和展大人的关系,是以没有李忘舒交代,也没人敢随意到这头来。言旷和季飞章住到鉴察司去后,展萧这拢共就他自己,是以这屋子里陈设更少,也就更空旷了。

一个鉴察司的司长,却住在公主府里,明眼人谁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若非李忘舒如今风头正盛,又是御尊福微公主,只怕那养面首传言也要沸沸扬扬。

又没什么陈设,又没有什么侍从,由是展萧这里倒成了公主府内最为冷清之处,往日尚不觉得,今日下雨,那种清寒之感尤甚。

李忘舒放下伞,走至里屋,见他正坐在案前翻着卷册。

“天快黑了,怎么也不点灯?”

展萧抬头看她:“习惯了,一时没想起来。”

他知李忘舒喜欢明亮,便起身来将灯都点上。

“福乐公主和皇子殿下都同意了?”

李忘舒点点头,看着展萧在她身边坐下:“同他们说了那些旧事,又晓以厉害,他们年纪虽不大,但自幼长在宫里,还是明白道理的。”

展萧便笑:“公主好像也没有多大年纪。”

李忘舒轻哼一声:“那不一样。”

展萧知她有许多事不愿说,便也不再问下去,只道:“这次我见到霍前辈了。”

“怎么样?前辈怎么说?”

“霍前辈对永安朝堂没什么兴趣,他只说宫中也有明镜阁策应之人,只要我们能把事情按在宫里,就没有问题。”

李忘舒有些不解:“明镜阁的人,安插在宫里?”

展萧点头:“怪不得霍前辈隐于山野还能知晓天下事,既连皇宫中之中都有我们尚且不知的明镜阁人,更遑论其他地方?也怪不得先皇对帝令如此执着。”

如今想来,李炎已在帝位上多年,兴许关于帝令早有了解,这才不惜派展萧卧底保下李忘舒的命,就为了寻到帝令所在。

李忘舒又知李炎也有前世记忆,若非展萧改变,恐怕当初瑶山机关内,便是她的埋骨之处了。

李忘舒思及此不免觉得脊背有些发凉。

她拉住展萧的手,没开口说什么,展萧便似感觉到什么一般,轻轻将她搂入怀中。

“圣上也果然如公主所料,有些坐不住了。今日我到车行,发现有人在跟踪,想来是圣上手笔。”

“那你可有什么事?”

“我就当没有发现,依公主所说,先做出一副要跑路的样子。”

李忘舒也轻轻搂住他:“眼见着就到了最后关头,这阖府上下,恐怕也相信不得。今日我见听珠虽仍有惶恐,但终归跟着我一路至此,难免不是试探。再过两日,待天气更凉些,福乐便会与阿臻将这戏幕拉开。展萧,虽有明镜阁,但这到底是‘造反’的大事。你可一定要小心谨慎,便是我败了,我也不愿……”

展萧抵住她的唇:“明镜阁各部自明日起就会分散入京,我不会让你输的。”

作者有话说:

好戏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