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公主和侍卫私奔了

第68章 恩威

盛夏, 炎热的天气本该让人心生躁意,然而代王陈兵并州,永安岌岌可危, 却令朝堂之上众人心境如在严冬之中。

历来改朝换代,最是朝臣大起大落之时, 一不小心就要赔上全家性命。

虽说代王李烁与如今的宁帝李炎同出一脉,但这以驱除西岐王之名义起兵的行径,实能看出这兄弟二人不睦已久。

这般情况下,倘若李烁成功, 那新帝初立, 这朝堂定是一片风雨。

是以如今永安朝堂上, 众臣个个愁眉苦脸,虽李炎已加大永安驻军巡防, 但并州一役损失惨重。

说是命鉴察司亦出战, 实则倒更像是负隅顽抗。

更为让人担忧的是,半月来代王派了许多次使臣前来永安,以襄助帝王之名,行和谈之事,可全被李炎给赶了出去。

这位帝王似乎已打定主意背水一战,却将永安陷入一片浓浓的担忧之中。

“自然要战!”

皇子府中, 向典把手里的书卷一下摔在桌上, 看着卫思瑜。

“那李烁是什么不忠不孝不义之辈?岂容他夺位篡权祸乱朝纲?”

卫思瑜叹气:“向大人,我的意思不是不战, 而是若能谈自然要以和谈为先。如今西岐王已死,那李烁师出无名, 他既还要借西岐王和《帝策》之名, 想来当担忧自己名声, 若能劝他暂且放下,那永安不必一战,百姓也可正常生活,这样不好吗?”

向典却摇头:“那李烁能打到并州来,他会是能劝得住的人?如若不战,就是要圣上将位置拱手让人,殿下尚且年幼,若真是这样一个叔父站在那高位之上,殿下又当如何自处,恐怕安危都要是问题!”

卫思瑜又叹了口气:“向大人,你且莫急。如今福微公主尚在代王军中,公主与殿下自□□好,从前又维护殿下,有福微公主在,倘若此时能停歇战事,再图后续也不迟啊。”

向典更气了:“卫思瑜你怎么回事,怎么近来处处与我作对?那福微公主从前倒是对我们殿下好,可是这些年过去了,她如今又有和侍卫私奔之实,这样私德有亏之人,如何能信?”

“向大人!”李霁臻忽然出声,打断了向典和卫思瑜的争辩。

向典知李霁臻对那位长姐格外敬重,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遂坐了回去。

李霁臻只觉得头疼。

自从并州出事之后,向大人和卫大人每每来他府上都要争吵。

他知晓向大人中正,先生也说向大人是新科士子里最为刚正之人,可是过刚则折,他太中正了,如今倒听着让人担忧。

向大人是士子,且是个死认圣贤道理的士子,他为君效忠,想要令天下百姓过上好日子,可又正因太认那君王,反而陷入如今死局。

李霁臻虽然年纪不大,但他听过夫子的分析,他理解向大人心里有苦衷,无法说出来,可以他如今的见识城府,却又不知该如何宽慰。

他本是想让卫大人宽慰一下的,可谁知连一向仁和的卫大人都有些受不了了。

如今父皇整日为了并州的事发愁,他身为皇子,本是想替父分忧,却不料自己反而陷入更深的忧虑之中。

李霁臻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想到聪明的长姐,只是他转念又想,长姐如今在代王叔父军中,论理,该是他的对手。

正在李霁臻焦头烂额,不知该怎么调节他最为倚重的两位大人时,一直跟随他身边的小太监龚福忽然跑了进来。

“殿下,不好了殿下!”

“何事如此惊慌?”李霁臻一下站起身,明明还算不得多高,却隐隐有了大人风范。

龚福连忙道:“殿下,代王忽然从并州起兵,圣上将所有可用之人都派了出去,因里头有方小将军,福乐公主殿下如今正要闯宫门呢!”

*

自打西岐王来后,李霁娴就被禁足在了承乐宫。

她本心灰意冷,却不想西岐王死,事情忽然又有了转机。

她原以为,终于得见天光,却未想到,昔日敬重的长姐,如今竟在代王军中,与她父皇为敌。

李霁娴没有那么懂那些朝堂政事,可她不傻,在后宫长大,便是猜也能猜到代王叔父想做什么。

她不忍见手足相残,便日日祈祷,谁料这一天这么快,而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父皇明明已经夺了方靖扬的职位,却还要令他出战。

战场刀柄无眼,若方靖扬死了,她之前的努力又算得了什么呢?

“殿下,你不能出去!”宫门前的小太监颤颤巍巍地拦着,却根本不敢上前一步。

李霁娴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比在自己的脖颈上:“前面的人都不敢用本宫的命赌,你们是打算试试吗?”

宫门紧闭,可李霁娴知道,方靖扬就在外面。

她从未干过如此出格之事,但倘若今日她不见到方靖扬,只怕有些话这辈子都再难说出口了。

长姐从前教她,这世上有许多无可奈何之事,倘若想到了,就一定去做,否则时机一过,便徒留后悔。

她一生短暂,却不想让自己后悔。

“方靖扬!”她对着宫门大喊。

那声音回**在宫城空阔的甬道之上,闻之心惊。

“我知道你在外面!我问了殿前司的裴校尉,我知道你守着这道门!”

“他们不让我出去,可我有句话,一定要亲口对你说!”

门外,方靖扬手执银枪而立,寒甲反射着冷光。

“小将军,要不……给公主殿下开门吧……”跟随他的兵士不忍,大着胆子上前禀报。

方靖扬紧握着手中银枪,厉声喝退他:“如今代王起兵,强敌环伺,你开宫门,万一敌军进攻,可当得起责任!”

那兵士一愣,低下头去,可到底心里不忿:“可公主殿下听着……”

“守好宫门,就是守好你们身后的父母妻儿,可没人说代王不会派暗探入城,从此刻起,所有人戒严,没有方指挥使之令,禁止打开宫门!”

李霁娴听见了他的话,那道厚重的宫门,忽然就如同一道越不过的天堑一般。

她跪在地上,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哭得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却偏要用已经沙哑的嗓音,朝着外头喊话。

“方靖扬——你听着!”

“我李霁娴,不是笼中雀、室中花!你今日闭门不见,他日你若战死,我必风光大嫁!你最好活着回来,否则你那石锁,到棺材中也别想打开!”

方靖扬终究垂下视线,抬手覆在胸口之上。

那原本戴在他银枪上的配饰,如今被他取了下来,穿了红绳,贴身挂着。

他是个“蠢笨”武将,怎么都想不通代王和圣上怎么就会是如今刀兵相见的局面,可他生来就是大宁子民,至死也要守卫大宁江山。

他听见宫门另一侧,隐隐传来李霁臻尚显稚嫩的劝告声。

那时他想,他若活一刻,便要守这宫门一刻,倘若宫城必要被代王人马踏平,那铁骑定是从他尸身上踏过。

*

七月十六,云阴欲雨。

昔日繁华的永安,如今城门紧闭,与天色呼应,越显一片晦暗。

代王李烁骑在马上,抬头看着面前都城的城门,恍然好像回到了自己离开永安那一年。

彼时他尚年轻气盛,却不得不隐忍压抑,如今十余年过去,他已不惑之年,才终于即将实现那年离京的誓言。

永安,他也曾离这座城那么近,就差一步,今日江山何须沦陷战火。

“本王回京,面见圣上,不知因何不开城门,是不欢迎本王进京述职吗?”

李烁看着那城楼之上的守官,借着牛角制成的喇叭,高声发问。

守官看向身后的鉴察司司长律蹇泽。

圣上早几天就已将城门交给律司长负责,他可不敢妄下决断。

律蹇泽起身,走到城墙之前:“代王殿下,许久不见,不知这些年可无恙?”

“原来是律大人。”李烁笑了一下,“当年律大人可是本王最为看好的青年才俊,未料得甘愿入鉴察司那等见不得人的地方,怎么,如今不司稽查百官之责,倒要守城门了吗?”

律蹇泽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丝毫看不出出身鉴察司那样杀人不眨眼的地方,他缓缓道:“王爷误会了,只是圣上惟恐那些人做事不周全,怠慢了王爷,是以特地派下官这‘旧友’前来,为王爷接风洗尘。”

“本王见城门紧闭,倒没看出律大人的意思。”

“王爷别急啊!”律蹇泽抬手,“这城门太重,若要打开,也需得费些周折。”

他挥手,便见那城墙之上,忽地伸出许多炮弩来,只是他却也“信守承诺”,随着轰隆隆的声音响起,那永安主城门果真落下,一点一点架在了护城河之上。

车令羽皱眉,低声道:“王爷,按照展萧的说法,这兴许有诈。”

李烁看着那城门内里隐约黑漆漆一片,想起并州帐中展萧说的那些话。

福微的这个侍卫,虽然身份低微,但确有见识。

永安可是大宁都城,护城河、瓮城,城墙上突出的马面一样不少,其中还有很多机关箭弩,寻常人根本找不到位置,若是就这样领着大军冲入城门,就是在瓮城里给人围起来杀的。

律蹇泽那等聪明之人,当然不可能不做好准备便大开城门。

他一定是有了十足的把握,才敢行此一劳永逸之计。

只是,他想必不知,他李烁军中,还有展萧这样的能人。

“展萧领着的人,已经到了吗?”

“回王爷,今日天不亮,就已经收到的信了。”

李烁笑了一下,朝着律蹇泽的方向朗声道:“多谢律大人打开城门,本王这可就入城了。”

“冲啊!”

车令羽举起他的偃月刀高喊一声。

旋即代王大军涌向宏伟的大宁都城。

作者有话说:

李忘舒:你若死了,我必定不给你立碑。

李霁娴:你若死了,我必风光大嫁。

展萧&方靖扬:不死了,再也不死了T_T

(一些不考虑人设的小剧场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