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楼纳万福
金田县不是什么大县, 在兖州甚至排不上什么名号,自打去岁遭了灾之后,更是民不聊生。
可就在这样一个地方, 却有一座门客络绎不绝的酒楼——万福楼。
整个县城里,这座万福楼装饰奢华, 格格不入,座落青山绿水之中,好似域外桃源。
这里的客人当然不是金田县的平民百姓,倒是楼里的小二侍女, 不少是金田县出身。
兖州的有钱人, 会专程乘车来此消遣, 瞧自然风光,听歌赏曲, 但他们从不会为金田县的这些百姓, 带来一粒铜板的收入。
朝阳东升,万福楼开门迎客,不一时便已熙熙攘攘。
而不过一路之隔的对面,流民乞讨,草屋破烂。
“听说万福楼又来了新姑娘,个个水灵, 不知今夜会不会出来见人啊?”
“你有银子见吗?越是水灵的可越是要银子呢。”
“你们还说这个?没听说吗?去和亲的福微公主跑了, 并州都已被翻了个底朝天,咱们兖州这么近, 还不知道能逍遥几日呢。”
……
李忘舒便是在隐约的熙攘嘈杂的声音之中醒来的。
她已经不在那黑布袋子里了,只是手脚还被绑着, 定了定神, 她方辨认自己是被关在一个小屋子内, 那些和她一起被带走的姑娘,却不知去哪了。
肚子有些饿了,也不知是不是太久没有吃到好东西,这会她脑海中出现的,竟是展萧买的那熏肉,越是想,肚子越是咕噜叫了一声。
正想着该怎么起身,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便听见门开了的声音。
李忘舒躺在**,那架子床挂了帘子,倒让她不能一下看见来人,只听见脚步声,大约不是一个人进来,她于是又闭了眼睛,假装是还睡着。
“不用装了,迷香的效用,我比你清楚。”
是个女子的声音,柔软婉转,却含着丝丝冷意,听着像是山尖的积雪一般。
李忘舒缓缓睁开眼,抬眸看去。
入眼是一道窈窕身影,再往上,黛眉墨画,眸含秋水,倒是好一样含情脉脉的相貌。
金田县这样一个小地方,竟能有这般女子,倒让李忘舒有些意外了。
“扶她起来。”
那姑娘瞧着有些地位,她开了口,旁边侍女便走上前来,将李忘舒扶着坐了起来。
“沈姑娘,要去告诉嬷嬷吗?”又一个丫鬟问道。
那沈姓女子上下打量一番,便又开口:“怪不得怎么也要让我来,原来竟是如此倾国倾城之貌,告诉嬷嬷,我答应了。”
那小丫鬟面露喜色,领了命便连忙走了。
李忘舒冷眼看着,实难将自己来到的这个地方与之前拦路抢劫的流民联系上。
若非昨日见到了那个金田县令,她都不敢相信,如此奢华的地方在金田县内。
这金田县,问题很大。
“你叫什么名字?”那沈姓女子屏退了侍奉的丫头,走到李忘舒的对面,坐在了一张椅子上。
李忘舒开口:“我叫展柔,不知姑娘怎么称呼?”
“沈幼白。”
她说话时声音清婉,让李忘舒想起前世前往西岐的路上遇见的江南女子。
北地民风多剽悍,姑娘们也大多豪爽,像这般弱柳扶风的女子,实在还是江南多见。
“好名字。”
虽是被绑着,李忘舒倒是气势不输。
沈幼白浅浅笑了一下,清淡的眉眼里有一丝似有若无的病气:“不必恭维我,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不知沈姑娘奉的是谁的命,又要行怎样的事呢?”
沈幼白目光变了变,朝站在一边侍奉的丫鬟道:“都出去,给展姑娘准备些吃食,告诉嬷嬷,今日不必来打扰,我答应教她。”
李忘舒看着那些丫鬟恭顺地退出去,到底还是开口道:“金田县能有沈姑娘这样的妙人,实在让人意外。”
沈幼白站起身,朝她走过来:“外乡来的吧?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李忘舒惊讶,对方竟是把绑着她的绳子解开了。
“来此寻亲,被一伙流民给绑了,不知怎么就到了这里。”
沈幼白笑了一下:“你不用骗我,我只负责教你规矩,旁的我管不了,也没兴趣管。”
松了绑,李忘舒终于能活动手脚:“沈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幼白双手交叠在身前,缓缓道:“这里是万福楼,是金田县最大的酒楼,也是兖州最有名的销魂处。你到了这,不管是怎么到了,总归,走不了了。”
李忘舒此时想起二姑娘说的话,说她们要被卖到烟花柳巷,可她倒没想到,外面饿殍遍地,这“烟花柳巷”竟就在金田县中。
“一个小小的县城,遭了灾,流民遍地,还能开起这样的地方,难道朝廷不管吗?”
“朝廷?”沈幼白轻笑,“朝廷忙着让公主去和亲,哪能管这样的小山坳。展姑娘,应该出身大户人家吧,这些都不知道?”
“他们做的是犯了大宁律的事,沈姑娘难道要为虎作伥?”
沈幼白收了脸上的笑容,冷冷看着她:“展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来了万福楼,还想走吗?”
“这里又不是龙潭虎穴,怎么不能走?沈姑娘说要教我规矩,岂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倘若金田县管不了,那就兖州管,兖州管不了,自然有朝廷管。哪有百姓受难,这样的烟花柳巷反而赚得盆满钵满的道理?”
沈幼白重新看着面前这个此回来的姑娘里最为出众的。
那嬷嬷说,眼前这展柔,是富商家出身,有些见识,所以才请她来拿捏。如今她瞧着,对方只怕是官家小姐,才敢说出这么大胆的话来。
“你可知今晚,你要接待的人是谁?”沈幼白冷冷问。
李忘舒微微皱眉,她心里有些不成熟的猜想,在见到沈幼白之后,倒是生根发芽。
“还请沈姑娘赐教。”
“金田县令,高自明。”
*
“展大哥,展大哥。”
地牢里空气潮湿,言旷捏着鼻子踮着脚,实在庆幸自己从前没进大牢里搞过情报。
最里头的牢狱里,展萧抬起视线:“你怎么来了。”
言旷站在牢门外,直摇头:“我能不来吗?出大事了,殿下和那些姑娘,被送到万福楼去了,那万福楼明着是个酒楼,背地里,就是那种地方。”
他又看见展萧身上绑着绳索,于是道:“用给你解开吗?”
展萧摇头:“你来这里,会暴露我们的。”
“放心,端了金田县都不是事,何况一个大牢?外头守门的早就晕了,县衙有咱们的人。”言旷眨眨眼。
鉴察司可怕就可怕在无孔不入,金田县虽小,但却不是密不透风的墙,有人的地方,自然就可以渗透。
言旷说得没错,只要展萧一声令下,把这端了都不是问题,但福微公主在这,这事就麻烦了。
既不能明着暴露公主的身份,又要帮公主查案让公主信任他们,还要把事办得让圣上满意,给朝廷一个交代,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差事。
是以言旷才说什么都要进大牢一趟,鉴察司里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宋珧呢,他得和展大哥商量好才行。
“展大哥,怎么办,我去把公主殿下先救出来吗?”
“不能让她见到你,她会怀疑。”展萧皱眉。
在孙家集时,李忘舒见过言旷,在她的认知里,言旷是孙家集衣裳铺子的老板,若是言旷出现在金田县,那就证明,言旷的身份根本没有那么简单。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再想套出帝令的消息,无异于登天。
“那怎么办?我听说那高自明可是经常到万福楼吃酒的。”
“她会主动掺和进这件事里,不只是为了救那些女子,本身就是在试探我,我必须帮她。”
言旷瞪大眼睛:“啊?殿下的想法,不会那么复杂吧?”
“我早说过,她比我们所想都要聪明,从她敢放出帝令的消息,让西岐人和圣上为此混战,便可知她不是个简单的对手。”
“那不能救人怎么办,真查案啊?”
“查。”展萧回答。
“可是你都被关起来了,怎么查?”
“给你一日时间,去查高自明到底做了什么。”
“一天!”言旷目瞪口呆。
“他应该会来见我,你只需要找证据就行。”展萧目光深邃,隐现杀机。
方才言旷的话,让他忽然意识到了之前没想到的一种可能。
假如,高自明已经知道了他们的身份,而这本来就是借机布下的一个局呢?那高自明的身后站的是谁?是谁想让他和李忘舒干脆死在逃婚路上呢?
*
永安,宫城。
下朝之后,宁帝李炎便一直愁眉不展。
今日礼部呈奏消息,西岐使官亲自前来送上拜帖,说他们西岐王子要亲到大宁永安拜见皇帝。
李炎当时心里便冷笑,说是拜见,恐怕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帝令虽说是皇室秘辛,但自打李忘舒将之公布于众之后,这便不是个秘密,而成了诱饵。
那西岐王子未必知道帝令是做什么的,但他既有野心,猜也能猜到这听起来同虎符大差不差的东西,对大宁皇室来说非同一般。
那他自然会动心思来抢。况且如今福微公主逃婚,正给了他们参与此事的理由。
这西岐王子明着是个王子,可实际上已是西岐的掌权者,都有人称他为王了。他又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倘若来了大宁,恐怕真敢为了权力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情。
李炎坐在椅子上,一下一下按着眉心。李忘舒失踪,展萧失去联系,鉴察司抓不到人,禁军也没消息,这时候再来个西岐王横插一脚,他虽在帝令一事上做了周密详尽的计划,可此时也觉出几分有心无力来。
“圣上,律司长来了。”总管太监王得福小心翼翼地进来回禀。
李炎不耐烦地道:“让他进来。”
律蹇泽走入殿中,朝宁帝行礼。
“怎么?那展萧有消息了?”
“微臣无能,尚未得到展萧和福微公主的消息。”
“那你来做什么?”李炎坐直身子,目光显露几分危险。
律蹇泽垂首:“虽尚无确定消息,但微臣推测,展萧和公主应该到了兖州。”
李炎神色微变:“何以见得?”
“今日兖州鉴察司各部突然有所行动,但并没有报知微臣,微臣猜测,恐怕是他们跟丢了人,生怕微臣责怪,这才暗中努力,想要确定公主消息,再行禀报。”
“你的人,你都管不住,难道要朕亲自替你管吗?”
“圣上息怒,微臣此来也是为了这件事。不听话的人,微臣自然会秉公处置,但如今要紧之事,还是尽快找到公主,找到帝令。”
“那你想怎么做?”李炎有些不耐烦。
“微臣恳请圣上派兵前往兖州,打蛇七寸。”
“方陆刚从并州回来,朕给他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律蹇泽却是摇头:“微臣有一更好的人选。”
“说。”
“方指挥使之子,武威将军方靖扬。”
“他一个愣头青能去做什么?”
“这件事就是要愣头青才能做成。倘若是圆滑之人,少不得为了功劳,欺上瞒下,就如在并州一样。”
李炎沉思,并州的事情,禁军以为他不知道,其实有鉴察司在,他知道得清清楚楚。
万两黄金是**,**的除了百姓还有朝廷中人,方陆与并州知州贪功冒进,这才放跑了李忘舒,同样的错,自然不能再犯一次。
这么看,那个没什么城府的方小将军,空有一腔热血,倒正好做这件事。
“那就依你所言,让方靖扬去。”
*
“什么?”
玉华门外的长廊里,李霁娴惊得一下站了起来:“父皇让你去兖州?皇姐在兖州,你也去兖州,父皇这不就意思让你把皇姐抓回来?”
“圣上倒也没有这么说,只说兖州有灾情,让我领人押送赈灾银两。”
“押送银两这么大的事,都是交给有经验的大人办,你一个愣头青,怎么可能让你办,定是因为你武艺好,这才让你去抓皇姐回来。”
李霁娴急得满地绕圈,突然又停下来:“不对,父皇怎么知道皇姐在兖州?是不是你?”
方靖扬一下站起来:“殿下,我方靖扬顶天立地说话算话,这事我可只跟你一个人说过,除非你自己告诉圣上。”
李霁娴摇头,她只准备着去拦父皇呢,怎么可能自己把这事告诉父皇?
“定是兖州出事了,说不定是告诉你这个消息的人,他告诉了别人。”
“不可能。”方靖扬摆手,“飞章是我同生共死的兄弟,小时候我们差点就死一块了,他不会害我的。”
李霁娴皱着眉,一张小脸挂满了忧愁:“皇姐好不容易跑了那么远,你不能就这么把她抓回来。要不,你去兖州,放了她。”
方靖扬瞪大眼睛,又不敢大声说话,深吸了一口气,到底是压低声音道:“殿下,欺君可是杀头的大罪。”
“那你说怎么办?长姐流落在外,为寻一处安稳住处,已是够辛苦了,你还要领着人去抓她,她可怎么办……”
“不是,公主……”方靖扬看着李霁娴马上又要哭出来,人都吓傻了,“你,你,你哭什么?”
他安慰也不是,不安慰也不是,只觉得心里头猫抓似的,干脆叹了口气道:“好好好,我答应你,我去了就把银子送到,假如见到了福微公主,我就当我瞎了,没看见她。”
他这话音才落,便见李霁娴抬起头来,眼里还带着泪呢,倒是笑了。
方靖扬一口气堵在心口上,差点把自己噎死,生无可恋地道:“服了服了,我是服了。”
*
“你的骨头倒是很硬,但这里是金田县,不是永安城。”
大牢里,金田县令高自明坐在一张太师椅上,眯缝着眼睛,看着被绑在对面木柱上的展萧。
他倒是个中好手,只是鞭子落在身上,也免不得皮开肉绽。
不过这永安城里出来的人,果真是不同寻常,即便是如此,也对他的身份绝口不提。
“还不交代吗?你想救的那位姑娘,如今可是身在万福楼,今夜,就要沦落风尘了。把你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我自然会放了你,也放过她。”
“你不是金田县令,或者说,不只是金田县令吧。”展萧吐出一口血来,声音暗哑。
高自明微挑了一下眉:“那又如何?如今是你被绑在这里,主动权在我手中。”
“你如果还想活着,就别动她。”
“你一个阶下囚,凭什么和我提条件。”
“你背后的人,来自鉴察司。”
高自明脸色猛然变化,旋即又连忙被他隐藏。
他从太师椅上站起来,盯着展萧:“我给你三天时间,你考虑清楚,再回答我的问题。”
他说完,冷哼了一声,扭头就走。
才走出两步,便听见身后传来一个带着血腥气的声音。
“这么快就恼羞成怒,可做不成大事。”
高自明咬紧牙关,只是脚步顿了一下,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倒要看看,到时他以那位殿下要挟,这“硬骨头”还能嘴硬多久。
*
李忘舒没有想到,连沈幼白都估计错了时间。
那日夜里,金田县令高自明并没有来。她只是被软禁在这万福楼内的一个小屋子里,倒是好像从兖州来了什么尊贵客人,沈幼白被好些人拥着去见了客。
李忘舒两世没进过青楼,如万福楼这种都是背地里交易的“酒楼”更是闻所未闻。
她两日里偷偷自那门缝里看到世间百态,只觉自己如今经历的一切,比之前从小溪口中听到的更为让人胆寒。
这里每日都会有自尽的姑娘,她们死时浑身是伤,显然是经受了难以想象的折磨,可万福楼里的人却对此视若无睹,只是满脸冷漠地将那些女子草席卷了抬走。
每日也都有哭喊着救命的姑娘从她这里的门前经过,可那呼救的声音,很快就会消失在一片靡靡之音当中。
李忘舒心乱如麻,想到展萧可能还在狱中,她便更觉前路晦暗。
事到如今,她越来越觉得金田县这件事背后不只一个金田县令,她借机设局,一是为救人,二是存了试探展萧的心思,可如今,倒好像是她反而入了幕后之人的局中。
“展姑娘,可休息好了?”一个柔媚声音传了进来,门被人推开,吹进一股凉风。
天色渐晚,又要到了每日万福楼最为热闹的时候。
“你是……”李忘舒起身看向走进来的人,三四十的年纪,风韵犹存,妆容精致倒不输沈幼白为教她规矩带来的那些姑娘。
“这位是咱们楼里的徐娘徐嬷嬷,展姑娘,学了两日的规矩,怎么忘了?”徐娘身边的一个小丫头颐指气使般说道。
李忘舒被逼着同沈幼白学了两日这万福楼里的“生存之道”,自然听过徐娘名号。
这位便是万福楼里管着这些暗中交易的女子的徐嬷嬷,听闻很有些手段。
“原来是徐嬷嬷,不知嬷嬷亲自到此,有何指教?”
“我早听闻展姑娘绝色倾城,比我们万福楼的头牌还要惹人怜爱,起初还不信,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李忘舒没有说话,今日白天沈幼白没有来,她就已猜到恐怕要有变故。
徐娘笑道:“今日,高县令可要来万福楼吃酒,你是他送来的,准备了这么多日,也到时候了。”
“嬷嬷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展姑娘不知道吗?高县令亲自点的你,可是因为永安的厉害人物要来呢,这是给你赏脸,你可明白?”
永安。
李忘舒攥紧了手,她隐约的猜测,倒好像因这位徐娘的只言片语得到了佐证。
恐怕这位高县令根本不是点她吃酒,只怕是李炎暗中派来的人,要借此机会押送她回京。
倒是和并州那个局如出一辙。
“我若不去呢?”
徐娘微微挑眉,顿了一下,方道:“我一个妇道人家,说什么展姑娘这样的人恐怕也不会怕,只是,展姑娘就没想过,今日怎么幼白没来吗?”
李忘舒目光微变:“沈幼白怎么了?”
徐娘抬手:“送展姑娘去看看她的师父。不过展姑娘,我可提醒你,我们万福楼,要想做到头牌,当个清倌人,就要先把前一个头牌,亲自送走。”
那徐娘脸上带着笑意,仿佛对这样自相残杀的戏码格外感兴趣。
李忘舒突然觉得有些恶心,她袖中的手紧紧攥着,朝门外走去。
而就在这间屋子的隔壁,她见到了一日未见的沈幼白。
她躺在**,头发凌乱,露出来的一截白皙的胳膊上,能瞧见暗红色的伤痕。
第一日见她时那几分隐隐的高傲与清冷,此刻**然无存,她目光呆滞,像是被丢弃在昏暗小巷里的一个布娃娃。
“你们让她做了什么?”李忘舒转过身,盯着送她过来的徐娘。
徐娘朝沈幼白的方向扫了一眼:“不是跟你说了吗,永安来了位大人,昨日夜里到的。同你的师父告个别吧,要不要取代她,你自己选。”
一把匕首被扔了进来,徐娘带着笑意关了门,李忘舒却只觉她的笑令人窒息。
“沈幼白,你……”她转身跪在床边,突然觉得此刻的沈幼白就好像前世被押送祭旗的她一般。
而沈幼白眼神只是盯着某一个不存在的点,淡淡道:“杀了我吧,杀了我,徐娘会保你,至少干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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