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梁晴记忆里最近的一次被咬伤, 是黑妞小时候。
它刚刚来到梁晴身边,一只可爱的小奶狗,眼睛圆溜溜, 擅长歪着脑袋, 探寻这个陌生的家,尝试着接受它的爸爸和妈妈。
梁晴对它很好, 可是小动物难掩天性, 害怕激动之余,尖尖的牙齿划伤了梁晴的手臂。
储臣回来要打孩子,她极力袒护,叫他不要这么暴力。
小狗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它只是胆小,尽最大的努力保护自己罢了。
那天的储臣表现出来有些生气,他看不懂梁晴的心软,打并非是虐待, 他会控制好力度, 那只是一种教训。
但最后还是随了她的心意,没有动那个小家伙一根狗毛, 又陪她去医院打针。
被小狗咬是不太痛的,只是微微刺挠,像蚊子,痛感瞬间就消失了。
此时梁晴低头, 看见她做手术的那个地方,正在被他很专注地对待着。
其实他并没有咬,相反只是小心地在亲着, 但梁晴总是担心他会狠心去咬一口。
他的体格大很多,肩膀宽阔, 手臂极具力量感,单手掌可以轻而易举覆盖她的腰,也能毫不费力把她像玩偶一样拎起来。
她此时抖得很厉害。
储臣看她一眼,将下垂的手腕抓起来搭在自己的脖子上,借此让她抱住。梁晴呼吸略微急促,慌张之下抓了他后脑勺短短的发茬,反而被扎到掌心。
“对不起。”
她无意识地道歉。
储臣不会在意这种细节,反而很在乎她的感受,而她的眼眶里已经有些湿润和泛红,他有些心疼,可忍耐住了。低头吃了一口牛奶雪山刨冰,凉凉的,口感细腻绵密,一瞬间他竟有些舍不得,犹豫逡巡许久,才咬那樱桃。
梁晴呼吸乱糟糟,不断有电流蹿过身体,从大脑通向四肢百骸,她的手和脚不自觉绷紧,下意识呼唤他的名字,又说:“好,好了。”
储臣松了一些力度,不消几秒又卷土重来,那里像是他所钟爱的地方。
梁晴猜想,少时的喜爱和年长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在这个过程里,细细回想二十岁的储臣和三十岁的区别。很明显他的话变少了,变得深沉,执着。
她隐隐感到痛意,指尖掐进他背里。
他再抬起头时漆深的眼里蒙了一层雾色,梁晴看不懂,但机械又隐晦地道了几个字。
储臣退开一些,让她操作。
他们上一次是在很多年前,久远到梁晴早就忘记了其中的细枝末节。
储臣没动,大掌再度覆在她侧腰上,提了提她。伴随着某种体验的到来,很快过去的经历被从记忆深处勾起,她在上其实完全掌握了自主权,能根据自己的感受去调整,也是掌控了一切发生的开关。
但这到底是耗费力气的事,很快她就皱起眉,变得慢吞吞。像是掉进水里的小鸟,奋力游出来时羽毛湿漉漉的,奄奄一息,额角的冗发更黑浓,贴着雪白皮肤。
储臣也皱眉看向她,眼神询问怎么了。梁晴支支吾吾,不太好意思说,他思考了一下她这个反应的意思,又觉得她这唇红齿白,眼带羞涩的样子,很好看。
他忽然坏心甚浓,故意抻着她的情绪一会,又在她羞愤快哭出来时终于帮了忙。
买椟还珠,大致是这个道理,最后他帮忙的时间远远比她自己主动来的时间长太多。
她垂下脑袋喘气,真的要哭出来。
是一种毁天灭地的感受。
储臣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将人抱下来,笑着摸摸她的后脑勺:“哭什么?不舒服么?”
梁晴摇头。
“你乖乖的。”安静了片刻,他又很有安全感地道:“梁晴,不要哭了。”
*
夜晚的时间,在两个人聚在一起的时候会变得很漫长。
储臣侧身把东西丢进垃圾桶,又回来把她粗粗野野往怀里一揣,在肩头留下密密的吻,她的膝盖弯曲,他于是又摸了摸她的脚踝。
今晚梁晴没有睡意,但是也累得手腕都抬不起来。
“要洗澡么?”
梁晴没有回答,但是按照经验来说,她是想等一会。至少等待晃**又迷惑的情绪,沉淀下去,让身体变得清澈。
储臣抚摸着她的长发,捋到枕头的另一边,“刚才,你是觉得疼么?”他不确定自己有没有激动鲁莽。
梁晴摇摇头,说不是。
“还是那么爱哭,像个小孩子。”储臣淡淡地说,“你一个人去医院的时候也哭了么?”
梁晴眼眶里最后的一点湿润擦到他身上,无论自己自身对痛感的感知力如何,钝感力如何,她不喜欢对别人倒苦水,“手术会打麻药,感觉不到疼的。”
储臣想了一下,“我说的是恐惧。”他分得很清楚。
梁晴还是摇头,“忘记了。”
十二点过后,他才把她抱去洗澡,在狭小而热气蒸腾的空间里,两人相对而视,他蒙蒙昧昧地亲她的鼻尖和脸颊,她惊惶闪躲,他追上来,直接撬开牙关。
*
梁晴难得睡到八点才起床,身边的人还睡得很熟,但是她一动他就醒了,翻了个身,继续把她捞进怀里。
梁晴没有办法在**和人蹉跎时光,因为她想起来黑妞还在储臣的房子里。她从北京回来以后,就没有让黑妞一个小孩独睡过。
她给住得更近的储旭打电话,让去家里看黑妞,然后彻底醒了过来。
骨头被碾压,腿内侧的肌肉被运动拉伸过头,好像受伤。
储臣听她跟人打电话,淅淅索索地交代着事情,也没心情再睡,“你今天休息?”他问。
“上午有课。”今天是周末,她的工作还挺多的,最早的一节课是上午十点。
说完,梁晴便去洗漱,储臣跟着她起了。
刷牙的时候,她看见他竟然直接套上了裤子,里面……会很明显吧,还真是放浪不羁,她没办法想象下去,迅速移开了视线。
没办法,储臣没有料到自己会在这里留宿,什么都没准备,也没有预想过让自己的妻子帮忙料理生活。
他站过来刷牙洗脸,冷水弄湿了头发,顺便问她:“你刚给小旭打电话去家里?”
“对。”梁晴刷牙慢吞吞,现在才吐掉泡沫,“拜托他去给妞妞吃饭,去楼下遛它。”
储臣点点头,走了出去,拿起手机也给储旭打了个电话,让他遛完狗拿一套衣服送到梁晴这边来。
储旭在电话那头傻傻地问,具体拿什么?
他压低声音道:“从里到外,所有。”
储旭感受到他哥的不耐烦,是真的嫌弃他的蠢,赶紧挂了电话。
储臣今天跟人约了谈项目,还是要尽量穿正式点,不能穿着皱巴的衣服。梁晴看他时,他主动报备了自己的行程,也许今晚不会回城。
梁晴表情淡淡地点了头,也不问,不怎么关心。
她去厨房找吃的,今天要做两个人的早餐,时间没多少了,想吃营养又高效的早餐,可是又没有现成的食材。
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梁晴只搜刮出了圆白菜和胡萝卜,绞尽脑汁,想出可以做个萝卜丝饼。
其实去外面吃也可以,但是她不想那么做。
梁晴在北京生活几年,有个室友是东北人,北方人都很擅长做面食,南方人在这方面的想象力匮乏,梁晴跟着学了一点。
胡萝卜和圆白菜在擦丝器上擦成丝,加入一点面粉和鸡蛋当粘合剂,刚倒进去的时候她想起来已经好几天没有拍视频记录生活了。
既然今天开发新菜色,那就拍一下吧。
储臣坐在沙发上,见她拿着手机架在捣鼓,就走过来问她这是做什么,梁晴不太好意思地说是拍视频,储臣略顿了下,主动说:“我帮你拍?”
梁晴犹豫一下,把手机给他了。
她把和好的萝卜白菜丝放进锅里摊成小饼状,在中间捣了个洞出来,打进去一个鸡蛋,热油滋啦滋啦冒响。
储臣忍不住问她,那么努力锻炼,为什么还要吃油炸。
梁晴说:“因为好吃。”
“女孩不都怕胖么?”
“我在健身了。”适当放纵享受美食,也是人之常情。
“……哦。”
萝卜丝饼表皮焦焦脆脆,里面软软糯糯,有蔬菜的清甜,梁晴在饼上撒了个点椒盐和辣椒面,咸香微辣。
有人刚刚问东问西,现在坐在餐桌边一口气吃掉五个。梁晴拿手机检查他拍的视频,从她半罐子的水平来看,简直是灾难现场。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小旭的拍摄水平就很高,还会运镜,梁晴感受到落差,内心十分失望,下意识说道:“笨手笨脚。”
她的声音很小,但储臣还是听见了,钝钝看向她,“哪里拍的不好,我看看?”
“你这都是些什么?”
“这不挺好的么?”有人不以为然,技术一团糟却还偏偏自信得很,“把你拍的这么好看。”
梁晴强调:“我说的是拍菜,不是拍我。”
储臣:“……”
被指责了多少显得没趣,他不再说话,梁晴也意识到自己口不择言惹人生气,想说句话缓一缓又拉不下这个脸,只能进屋换衣服了。
她要出门的时候,储旭还没有来,梁晴只好让他自己在她家里等,她要先走,储臣只是淡淡地嗯一声,眼皮都没抬。
她在门口想了又想,还是下楼去了。
储旭在一个小时后过来,把衣服给他哥。感觉很新奇但是没敢多问,因为看储臣脸上阴得跟台风天要来似的。
他站在门口磕磕巴巴,想说哥嫂俩人别吵架,但话很烫嘴。
储臣换了衣服从卧室出来,男人的威严在外貌兼具的那一刻全都回来,他瞅了眼小崽子,将梁晴给他的埋怨全都换化成毒舌,发泄到无辜的人身上。
冷冷地道:“想说什么就说,你这是准备在嘴里炒个三菜一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