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
◎孽缘12◎
收拾好了心情苏盼雪道:“走吧, 去看看袁大哥。”
湘竹院。
这个院子位于苏府的北边,是以前袁铮在苏府求学的时候居住的院子,苏立阳一直保留着。
房间里, 江衡看着面色苍白已经陷入昏迷的袁铮, 担忧地问:“大夫,我家将军没事吧?”
周大夫把了脉说道:“将军事失血过多与极度疲惫才会晕厥, 倒是无性命之忧。”
江衡松了口气,周大夫道:“把他翻过来, 我看看他背上的伤。”
应了一声, 将袁铮衣裳脱掉翻了个身,江衡倒抽一口冷气,袁铮躺下半个时辰未到,身下的被褥已然染上了大片鲜血,捏了捏推至腰际的黑衣, 手上立马沾上了鲜血。
背上包扎的布带已经全部染红,江衡小心地将布带剪开取了下来,拿起布帛小心地清理了背上的血污。
周大夫皱眉看着他背上的伤口, 纵横交错好几道七八寸长, 伤的很深, 才刚结痂的伤口已经全部裂开,鲜血还在往外渗出。
“怎么这么严重?”
江衡叹了口气说道:“将军在到这里之前还在追杀敌军, 虽然取了那些人的首级,将军也因此重伤,这几天又是快马加鞭一日未停,路途上的颠簸导致的。”
“唉!将军骁勇我等佩服啊。”
“快拿金疮药来。”周大夫抬手, 随行的小徒弟从行医箱中拿出一个小瓷瓶, 周大夫接过, 打开瓶塞将金疮药倒在上面。
“没有用?”周大夫喃喃一声,鲜血溢出了很多,瞬间便将金疮药浸湿,略等一会,鲜血却并没有止住。
“这该怎么办?”江衡面色焦急,突然脑中想起了什么,走到一旁的桌边打开了袁铮的包袱从里面取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子。
“周大夫,您看看这个行不行,这是我家将军一直带在身上的。”周大夫接了过来,只一闻便知这药绝对有效。
果然,只倒了半瓶,肉眼可见流淌的鲜血被止住,周大夫道了声奇药,将药瓶的还给了江衡。
重新给袁铮包扎好,江衡又叫人换掉了**的被褥,铺上了凉爽的竹席。
“江侍卫,袁大哥怎么样了?”直到大夫离开,苏盼雪才一脸担心地过来。
江衡对她没什么好感,将军对她真心一片,收到她丧夫的信件后,连身上的伤都来不及养就快马加鞭赶回了京城,可她连将军不对劲都没发现。
江衡想起了以前,那时候将军还是在苏府求学的时候,有一次苏盼雪擅自进入苏大人的书房,将苏大人一件非常重要的东西弄坏了,苏大人回府后震怒,据说那件东西是已故苏夫人为数不多的遗物,苏盼雪为逃避责罚,便将此事推到了袁铮的头上。
后来袁将军被罚不吃不喝在太阳底下跪了三天,丢掉了半条命,而苏盼雪呢,连一句抱歉都没对将军说,时至今日,每到阴雨天,将军的腿都会出现问题。
江衡觉得,苏盼雪就是被她大哥苏立阳给惯坏了,京中谁人不知苏立阳宠妹如命。
“将军伤口裂开,流了很多血,不过好在没有生命危险。”江衡淡淡道。
苏盼雪点点头,走到床边坐下,吩咐道:“燕儿,去吩咐厨房做一些口味清淡的吃食备着。”
“是,小姐。”
一个时辰后,袁铮醒了过来。
睁开眼,便见到苏盼雪坐在床边。
“袁大哥,你终于醒了。”苏盼雪面露欣喜之色,见袁铮要起身,赶紧伸手按住他的肩膀,“大夫说你现在不能随便动,伤口会裂开。”
袁铮顿了一下,点点头趴了下来。
“现....咳咳、咳咳咳。”刚要开口说话便咳嗽起来,旁边的江衡赶紧端了水过来。
干渴的喉咙被滋润,袁铮舒了口气,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江衡道:“将军,酉时了。”
袁铮点点头,声音有些沙哑,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说道:“天色已晚,我们该回府了。”
苏盼雪连忙道:“袁大哥,你伤势严重,不如晚上就在府中休息。”说着他朝一旁的燕儿道:“快去将晚膳端过来。”
袁铮道:“你哥哥与苏伯父都不在府中,留宿恐会遭人闲话。”
他如此说,苏盼雪也不好再说什么,她从袖中取出一方手帕,对袁铮道:“袁大哥,这个手帕是你的吗?我在花园里捡到的。”
手帕是淡蓝色的,上面绣了一棵硕果累累的桑树,袁铮顿了一下,“是我的。”便伸手拿了过去。、
苏盼雪眼眸微眯,娇声道:“绣工这么好,袁大哥实在哪家铺子买的,明儿我让燕儿唔买两条。”
袁铮将手帕放进怀中,脑中浮现桑遥的脸,淡淡道:“是别人送的。”
苏盼雪愣了一下,正要追问,袁铮已经站起身,对江衡道:“咱们回去。”
“是,将军。”
“盼雪,我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袁铮道。
苏盼雪见他没有解释的意思,眸色沉了沉抿着唇点了点头。
袁铮离开后苏盼雪对燕儿道:“去把张老三请过来。”
张老三是苏立阳身边的人,精通各种消息的调查,苏盼雪打算让他去调查一下这两年袁铮身边都出现过哪些女人,她认识袁铮这么多年从未见过他收下过别人的东西,自己小时候送给他的一个玉石吊坠他一带就是十几年,方才她瞧见那吊坠的边角已经磨损了,便知他从来没有摘下来过。
苏盼雪没有怀疑袁铮自己的情意,今日他不顾自己伤势先大军一步赶回来看望自己,她便知道即便自己家人两年,他依旧将自己放在心上,这一点她很满意。
虽然她不在乎袁铮有过别的女人,但她绝对不允许袁铮心里有其他女人,多年前自己是他的救赎,现在她仍旧要做他的唯一。
袁府。
夜晚的袁府显得格外阴森,偌大的府邸中,到处都静悄悄地漆黑一片。
袁铮不喜人多,自袁德海三年前去世,他便遣散了府中大部分的仆从,只留下了外祖家送来的人整个府的人加起来不过十人罢了。
推门而入,许久未曾居住的房间里迎面扑来一股淡淡的霉味,袁铮走到窗前打开窗户,夜空高挂的月亮皎洁明亮,满天繁星闪烁,照亮了黑夜。
“将军,您怎么还不休息?”
江衡拎着一桶热水走进了房间旁边的浴房,他跟着袁铮很多年了,他原是袁铮外祖家的家生子,后被派来随侍在袁铮左右。
袁铮站在窗前,闻言道:“还不困。”
江衡走上前关心道:“将军伤势未愈,还是早些休息为好。”
他扭头看上床铺,“管家知道您受伤,特意将床铺铺的很软。”
袁铮点点头道:“你下去休息吧。”
“是,将军。”
简单洗漱了一番,袁铮躺到**,周围寂静无声,隐约听到更夫敲竹梆的声音,约莫到了子时了。
不知何时,袁铮醒了过来,眼前还是一片漆黑,过了一会眼睛适应了黑暗,皎洁的远光从窗户洒进来,照亮了漆黑一片的房间。
袁铮睁开眼看向窗外,夜风吹拂,院中的树枝摇曳着发出沙沙的声响,草丛里的蛐蛐还在孜孜不倦地叫着。
袁铮看向窗外,一阵风刮过,一股淡淡的香气飘进了屋内,袁铮一愣,从**坐起下床走到窗边。
风吹在脸上带走最后一丝迷蒙,袁铮怔怔地站在窗前鼻间呼吸的是院中香樟树的味道,恍惚间似乎闻到了熟悉的梨花香。
“袁大哥,你怎么还不休息?身上的伤要多休息才能好。”
突然,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袁铮猛然回头,身后什么都没有,只余一片冷清的房间。
“袁大哥,以后要是受伤了,一定要好好治疗啊。”
“袁大哥,.......”
越来越多的声音在耳边出现,袁铮抬手敲了敲脑袋,将那些画面驱赶出去,略有些恍惚的表情已然变得冰冷起来,他想起了那道疤痕,想起了那些年自己遭受过的非人折磨。
翌日,皇帝在得知袁铮已然到了京城后,高兴的想要立即宣他进宫封赏,却被大臣告知袁铮重伤未愈后当即赏赐了无数珍宝奇药,派了宫中最有名望的御医前去给他诊治。
半个月后。
大军回京,皇帝下令宫中大摆筵席要给袁铮与众将士嘉奖,宴会上聚齐了京中所有的豪门望族,此战大捷,皇帝龙心大悦,借此大大地热闹一番。
苏靖一向不喜参加这种宴会,象征性地到了场喝了杯水酒后便向皇帝告罪离开了。
“盼雪,你爹爹怎么又把你一个人丢下了?”
一个穿着粉色裹胸裙的少女坐在苏盼雪身边,见苏大人离开,立马开口不怀好意地问。
苏盼雪捏着筷子的手一僵,表情在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她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苏靖将她一个人丢在宴会上了,别人家的父母生怕女儿不在自己眼前,只有苏靖,她的父亲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不管去哪,走的时候多是派人通知一声,若是熟悉的地方,那是连一句话都没有的,仿佛她这个女儿不存在一般。
为此,从小到大她不知受了多少人的嘲笑。
那粉衣少女是安王爷的嫡出女儿朝宁郡主,身份比苏盼雪贵重,因而苏盼雪虽然感觉难堪,却什么话也不敢说。
朝宁郡主见她这样,撇了撇嘴又道:“听说你现在在家里?你夫君死了你不为他在文昌侯府守丧吗?”
周围的人被她们的话吸引了视线,一个个竖起耳朵,苏盼雪忍了忍,勉强扯出意思笑容,说道:“是文昌侯夫人让我回府的,他们痛失爱子现在已经离开了京城回了老家。”
“哦-原来是这样,我说呢,你一个刚死了丈夫的人,怎么好意思来参加这样的庆祝宴会。”
她视线落在场中刚刚受封三品镇国将军的袁铮身上,复又看向苏盼雪,眼神嫉妒,“我听说袁将军回到京中连家都没进,就去了苏府?”
苏盼雪面眼中闪过得意之色,面上却羞红了,轻声道:“长川哥哥怜惜我丧夫,从边城快马加鞭赶回来看我。”
朝宁郡主冷哼一声,上下打量这苏盼雪,掀了掀唇道:“以你残花败柳之身,难不成还想嫁给袁将军不成?”
就在这时,只听殿中突然安静下来,皇帝带着笑意的威严声音响起,“袁铮,你如今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不知你可有中意的人选啊,朕可以为你赐婚。”
苏盼雪一听双眼骤然亮起,一脸期待地看着站在殿中的袁铮。
袁铮脑中闪过桑遥的脸,眸色变冷,他抬手行礼恭敬道:“回禀陛下,臣已有了意中人,只是她还不知晓,等臣对她说明,再请陛下为臣赐婚。”
皇帝大笑着连声说好。
苏盼雪这边的世家千金们全都看向她,眼中是掩饰不住的羡慕与嫉妒。
苏盼雪白皙的脸早已染上红晕,一双眼睛含羞带怯地看着落座的袁铮。
朝宁郡主见她这样心中不虞,开口讥讽道:“我劝某人还是不要太自作多情,没准袁将军说的是他在边城认识的女子。”
苏盼雪面色刷地一下白了,极力压制眼中的怒火,眼睫低垂站起身恭敬道:“郡主,盼雪身子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
朝宁郡主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再理她。
从殿中出来,苏盼雪沿着连廊往御花园走去,可走着走着因为夜色太暗的缘故,来到了一处陌生的小花园中。
“这里是什么地方?”苏盼雪举目四望,周围黑漆漆的,只有几盏灯笼挂在廊下,光线太过昏暗,什么也看不清。
“怎么什么都跟我作对!”苏盼雪恨恨地一跺脚,捡起地上一根树枝抽起了面前开的正艳的绣球花。
“住手!你是什么人?”
突然,一个女声响起,苏盼雪被吓了一跳朝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身着宫装的妙龄女子带着两名侍卫走了过来。
“你在做什么?”宫装少女容貌倾城,一双美目在看到被抽的七零八落的绣球花时倏然瞪大。
“你竟敢将本公主的花弄坏?”三公主怒容满面地指着苏盼雪,“你是哪家的?竟敢如此放肆!”
苏盼雪没想到自己随手拿来发泄怨气的花竟然是三公主的爱物,当即吓得双腿发软,战战兢兢道:“公、公主,臣女无心的。”
三公主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怒气冲冲地喝道:“你知不知道这绣球花是我母妃送给我的生辰之礼,整个京城只有这几盆!”
苏盼雪被打的脸一歪,口中泛起血腥气,心头涌上一抹恐慌,跪在地上道:“臣女是无心的,求公主饶恕。”
三公主上前一步抬起苏盼雪的脸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苏、苏盼雪。”
三公主眯了眯眼,“哦”了一声放开手,说道:“原来是苏太傅之女。”她冷冷瞧着苏盼雪,并没有因为她是太子太傅之女就原谅放过她。
她走到那几盆粉色的绣球花面前,面上满是心疼与愤怒,原本开的极好的绣球花此时已经全被毁掉了,花朵落地茎秆折断已然面目全非了。
三公主走到侍卫身边拔出侍卫佩戴的剑,指着苏盼雪道:“你毁了本公主最心爱的东西,本公主便要你最重要的东西来陪。”说着,便将剑落在苏盼雪的脸颊边。
“公、公主。”苏盼雪声音发颤,双眼含泪,感受着脸颊上的冰冷,身体下意识地往后躲避。
“你还敢多躲?”三公主眸色变得更冷,抬起剑刺了过去。
“住手!”
突然,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夜晚光线昏暗,三公主看不清是谁索性不管,拿着剑又朝苏盼雪刺了过去。
“住手!”眨眼间声音便在耳畔响起,刺过去的剑猛然一滞,竟被人握住,三公主抬眸对上一双散发寒气的眼睛,吓得松开手后退了几步。
“长川哥哥!”
坐在地上吓得眼泪滚滚地苏盼雪见袁铮出现在自己面前,激动地喊了一声。
三公主站稳脚步,命人太高灯笼,这才看清来人是谁,开口道:“我当时谁,原来是袁大将军。”
握着剑刃的手掌被划开,鲜血顺着剑滴落在地上,袁铮却似没事人一般,手一松,长剑当啷一声落在地上。
“参见公主。”袁铮抬手行礼,问道:“不知苏姑娘所犯何事触怒了公主?”
三公主抬手指了指他身后,“她把我母妃送给我的花全都抽烂了!”
苏盼雪从地上站起来,抽噎着躲到袁铮身后,哽咽着道:“长川哥哥,我不是有意的。”
袁铮点点头,看向三公主,“我代苏姑娘向公主赔罪,还请公主大人有大量原谅苏姑娘,袁某愿赔偿公主的损失。”
三公主见他的血还在流个不停,皱了皱眉,说道:“既然袁将军为她赔罪,那本公主便原谅了她。”
她可以随便欺负苏盼雪,却不敢得罪袁铮,今日的宴会是她父皇特意为袁铮举办的,由此可见袁铮在父皇心中的地位。
三公主咬了咬牙,狠狠瞪了苏盼雪一眼,说道:“本公主还有事,今日看在袁将军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说完一甩袖子带人离去了。
“呜呜,长川哥哥,谢谢你。”
苏盼雪泪眼迷离地扑进袁铮的怀中,“刚刚吓死我了,公主要划烂我的脸。”
袁铮右手血流不止,抬起左手安慰地拍了拍苏盼雪的肩膀,“好了好了,别哭了,公主已经走了。”
苏盼雪松开袁铮,道:“长川哥哥,咱们回家吧,我不想再换宫里待了。”
袁铮点了点头,“我送你回去。”
苏盼雪见袁铮的手还在流血,从怀中取出手帕系在他手掌上,“还好伤的不深,只要止住血就不要紧了。”
将苏盼雪送回家后,袁铮坐在马拉车上,解开包裹的手帕看着右手掌心里还在流血的伤口,方才他握住剑刃时,掌心被划出一道三寸长的伤口,皮肉外翻狰狞可怖,看上去至少有半寸的深度。
袁铮呆呆地盯着伤口,方才苏盼雪说他的伤不严重,可他怎么记得,几个月前他的手不过是被烧破了皮却有一个人紧张地大呼小叫,说伤的很严重,还一直叮嘱他用药。
袁铮怔怔地想,若是被她看到自己的手伤的这么深,肯定紧张地不得了然后将自己的手包的严严实实,才会放心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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