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苍白的火焰势头狂暴。
它灼烧桌椅和地毯, 席卷书架，要将黑暗的高塔中的一切吞噬殆尽。
艾伯特站在烈烈燃烧的火焰中，冷眼望着魔王伊登, 雪白的羽稍微微摇晃。
魔王伊登的眼眸由黯淡的黑色转变为猩红色, 磅礴的黑暗魔力从他的身体中涌出，那些魔力一边保护着他, 一边扑灭苍白的圣火, 张牙舞爪地指向艾伯特。
魔王伊登问：“你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艾伯特露出了一个满含着讽刺意味的笑容,
“我觉得你和你的‘深渊之神’很蠢，已经蠢到了无药可救的境地。”
魔王伊登有些愤怒：“就算拒绝合作, 你也不能以这副态度来面对神明！”
艾伯特展现出来的傲慢态度足以激怒任何人。
不过大多数时候, 面对这样的他，人们只能一边愤怒, 一边违心地对他俯首。
“我经常以这副态度来对待他人，魔兽、人类、长生种乃至神明……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存在都不例外。”
艾伯特眯起眼睛，笑着说道，
“只是最近这一年, 我担心给我的主人留下糟糕的印象, 才改了待人的态度。”
“但我觉得, 你和你的神明不值得我用温和的态度去面对, 我就算把你们踢进粪池里, 我的主人也只会夸我做得好。”
“阿尔伯特——！”
魔王伊登说道,
“我背后的神明是你的父神，是你的创造者, 你身上流淌着他的血！你怎么能对他如此不敬？”
艾伯特反问道：“你是由夜神创造的, 你对夜神很尊敬吗？”
魔王伊登：“你……”
恶魔伊登诞生于第二神纪, 掌管黑夜的神明在深渊寻找到材料, 融入了自己的魔力，创造出了伊登。
但是，夜神的杰作伊登没有追随他——
伊登在诞生后见到了当时的深渊之主，蜗居在深渊里的，比夜神强大、危险数倍的存在。
伊登这个追寻强大的恶魔，本能地开始崇敬、追寻起了深渊之主。
魔王伊登与他的造物主的关系，在随着时间渐渐疏远。
“当然，我不像你，我很尊敬我的父神。”
艾伯特对拥有着盘羊角的恶魔说道，
“但前提是，那真的是我的父神。”
魔王伊登说道：“那就是你的父神！你为什么不肯认清现实？”
“父神不会让我去背叛新神。”
艾伯特对魔王伊登说道，
“我诞生时，被赋予的使命是守护新神。我为我的主人而生，她对我来说重于一切，是我不惜任何代价都要去守护住的人。”
“如果父神要靠献祭新神来复活，他绝对不会找被赋予了这样的使命的我来帮忙。”
魔王伊登看着艾伯特。
他觉得荒谬，无法理解。
魔王伊登问：“你要为了新神，舍弃你的父神吗？”
“这不叫舍弃，不，你说是舍弃也没关系。”
艾伯特的话语非常坚定，
“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让我去背叛新神，哪怕是父神也不行。”
“无论你问我多少次，我都会告诉你，我不会拿新神的命去换父神的命。”
白翼的守护者又补充了一句：“如果父神一定要选择与新神为敌，那么，父神就是我的敌人。”
魔王伊登愤怒道：“你真是无可救药！”
“不过还好，这种让人头疼的事情不会发生。”
艾伯特侧过头，看着已经愤怒到指甲伸长、想要动手的恶魔，说道，
“我的父神和我一样，不会背叛新神……他直至死亡，也要为新神留下后手，留下对她的守护。”
艾伯特对着魔王伊登露出了一个轻蔑的笑容：
“不理解父神的话，是没有办法扮演好他的。”
“夜神冕下。”
魔王伊登还打算继续与这个执拗的白翼守护者辩驳。
但艾伯特已经不想再与他争辩下去了，他戳破了魔王伊登背后的神明的身份。
“什么？”
魔王伊登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这怎么可……”
他话还未说完，猩红的眼眸里就失去了光彩，眸色变得暗沉沉的。
黑暗魔力从他的背后涌出。
缥缈的黑雾在房间里涌动，它们阴冷、黏腻……
它们缠绕着，织成了带有兜帽的黑袍，黑袍的边角破败，黑暗魔力如同流沙一样，缓缓流淌逸散。
由黑暗魔力形成的破败黑袍漂浮在魔王伊登背后，就如同背后灵一般，阴森又诡异。
艾伯特身边的场景变了。
被烧得残破的古魔塔房间，在一瞬之间，变成了一片拥有着黯淡星光的夜空。
这片夜空不分上下，他站在这里，就好像悬在半空一样。
黑袍里发出声音：
“我原本想跟我的孩子好好相处，但你却让我不得不用这样强硬的方式来控制他，你毁了我们的温情……”
“‘欺骗’和‘好好相处’的区别可大了。”
艾伯特不卑不亢地说道，
“而且，你们之间真的有温情吗？”
“牙尖嘴利的孩子。”
阴影一般的黑袍围着艾伯特转了一圈，
“你要为你对神明的不敬付出代价。”
他的声音落下。
暗紫色的魔法阵一层套着一层展开。
足足七层大小不一的、由繁复花纹和神语织成的魔法阵旋转着，将艾伯特和魔王伊登笼罩在其中。
“你的属性不太适合做我的祭品，还是你兄长更合我胃口一些。”
夜神对艾伯特说道，
“但他没来这里，也只能用你来将就了。”
※
云羽清空了地图上能看见的红色光点。
同时，她对黑森林的探索率，也已经提升到了82%，地图上的迷雾几乎都已经消失了。
她拿着剑，穿过灰雾弥漫的黑森林，往古魔塔的方向赶去。
黑森林是个古怪的地方。
虽然少了邪恶的魔法师们，但这里仍然有很多黑暗生物。
它们时不时地发出叫声，还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小动静。
拥有力量是件好事——
不然在这种地方，她一定会被吓得嗷嗷叫唤。
……毕竟这个世界是真的有鬼。
鬼都算好的了，还有很多比鬼更可怕的东西。
云羽跑着跑着，忽然听见自己的心脏传来重重地一声“咚”。
她停下脚步，呼吸也停止了一瞬，片刻之后，她才从刚刚忽然的心悸中缓过来。
她捂着胸膛，疑惑道：“……我怎么了？”
她看了看周围，发现黑暗生物的声音消失了。
不仅仅是黑暗生物，还有风声、树叶摩挲的声音……几乎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
下一瞬，黑暗吞没了她的视野。
云羽下意识握紧了手里的秘银剑。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一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这片黑暗中只有寥寥的光辉。
一部分遍布在黑暗中，黯淡、寥寥无几的银白色光点。
看起来有点像是星辰。
另外一部分，则是源于云羽自身。
虽然身处黑暗，但她低头时，能清楚地看见自己的身体和手脚。
她周身带着一圈光晕，似乎是她的力量，在抵挡着这片没有边际的黑暗。
一道声音响起：“果然是他。”
云羽循着声音望去，她看见了一道模糊的影子。
但是她对这道影子并不陌生，这就是那个数次出现在她的梦境里，而她却总是看不清对方面貌的神明。
“怎么是你？”
云羽问道，
“我又睡着了？又做梦了吗？”
“你没有做梦，这里是幻境。”
神明对云羽说道，
“不过幻境和梦境的性质很接近，这种不真实之处，只要稍稍有点波动，就能够引起各种各样的波澜。”
“我对幻境做了一点手脚，趁着幻境的主人不注意，借助他的力量出现在你面前了。”
云羽：“……”
好家伙，借了人家的力量，还不引起力量的主人的注意。
云羽问道：“这幻境的主人是谁？”
神明回答道：“夜神。”
云羽有些摸不着头脑：“夜神？幻境？”
“在世界刚刚拥有白昼和黑夜的时候，生灵们没有照明的手段。”
神明解释道，
“没有光的黑夜是非常黑暗的，它能够遮蔽所有生灵的视野，能够让他们陷入沉睡，陷入梦境。”
“因此，掌管黑夜的神明，拥有蒙蔽生灵的认知的力量。”
云羽：“……”
这触及到她的知识盲区了。
云羽问：“那个冒充你，欺骗了魔王的神明就是他？”
“他的属性是黑暗，和我有些相似。”
神明对云羽说道，
“他原本就拥有着干扰认知的力量，而且，魔王伊登是他的造物，本身也很容易被他支配。”
云羽继续追问：“他很强大吗？”
神明：“在众神之中，他算是很强的了。”
“那艾伯特现在的处境岂不是很危险？”
她转过身，在夜空的幻境里到处张望着。
她甚至打开了系统地图，但是地图界面上只有一片黑乎乎的颜色。
【警告：受到影响，地图无法正常显示。】
【&*^@■■■】
云羽：“……”
请问您有什么“关键时刻必掉链子”的隐疾吗？
一只手按上了云羽的肩膀：“别慌乱。”
“仔细感知这片幻境。”
神明站在云羽的侧后方，对她说道，
“将你的意识和力量铺开，织成一张比黑森林更大的网，覆盖住这里。”
云羽愣了一下，她尝试着像他说的那样做。
她想象着一张抛开的网。
她的网触碰到了粗糙的皲裂硬物上，那是古树的树皮。
她的网落在了湿软的、坑洼不平的东西上，那是森林的泥土。
有什么东西在网中飞快地窜动，那是一只拥有着黑色皮毛的松鼠。
巨树、藤蔓、鹰隼……
分明身处黑暗的幻境，她却重新看见了万物，听见了声音，闻见了气味，感觉到了吹拂过森林的风。
【bug已修复。】
【地图展开中。】
【您对[黑森林]的探索率已达到100%，您已解锁[黑森林]全部区域。】
地图完全解锁了，古魔塔的方向，内部的路线，敌人的位置，这些东西在云羽面前展露无遗。
但是现在，她已经不那么需要系统的地图了。
没有地图，她也一样能够看清，能够听见。
她能够察觉到黑森林每一个角落里的小动静，那个小小的角落离她很远，但她却觉得很近，就在眼皮底下，她随便一伸手，就能够触及到。
“所有的一切，都在你的掌控之中。”
神明的话语里带着笑意。
他的身形模糊，他的声音温和，他是残余的碎片，是云羽的一场梦。
但是，他无比地坚实可靠。
他按着云羽的肩膀，对她说道：
“去吧，用你的力量去战斗，击碎幻境的主人，将他的忤逆、他的筹谋、他的一切都颠覆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