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云羽有点懵。
她未曾和大祭司见过面。
虽然她从别人口中听到过不少“大祭司不好惹”的事迹, 但对方慷慨的赠予以及寥寥几次书信，让她觉得对方是个善良的好人——
“善良”和“不好惹”这两种品质之间其实没什么必然联系，可以同时存在于一个人的身上。
但直到今天, 云羽才隐约意识到——
迦南天使的大祭司，或许是个能够一手遮天的存在。
云羽：“……”
说实话，她有些羡慕。
“这段历史对于人类和教廷来说并不光彩。”
维克摇了摇头，说道，
“势力广阔, 地位崇高的光明教廷, 还有圣城延续了上千年的王室, 对迦南的那位来说只是一盘一触即溃的散沙。”
“光明教廷拼命地掩饰、埋没这段过去, 想要让所有人都忘记它。”
维克说道,
“它不会被记录在人类的书籍中, 一百年、最多两百年, 就会遗失在历史中了。”
西里尔不认可掩饰过去的行为：
“光明教廷应该记住这份教训。”
维克思索片刻, 笑了一下, 说道：
“也许历代教皇会拥有一本传世的手册, 里面会旁敲侧击地写一些规矩——不要让自己醉酒，不要对光明种族口出侮.辱，言辞和行为都要谨慎……”
云羽：“……”
听起来有点像隐藏的彩蛋剧情。
谈话间，云羽带着西里尔和维克走出了结界。
狼人芬里厄和暗精灵吉米在外面。
吉米躲在芬里厄背后, 拉着他的衣角，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看外来人群。
吉米小声说道：“我的长辈们跟我说过光明教廷, 那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好人, 但十分地憎恨我们黑暗种族, 遇到我们就要追杀, 仿佛生下来就和我们有仇。”
“别担心, 小子。”
芬里厄擦了擦拳头，
“如果这些人敢动你一根毫毛，我就把他们撕碎了喂乌鸦。”
吉米：“……”
……喂哪个乌鸦？
白衣主教萨里背后的追随者听见了这两个黑暗种族之间的对话，露出了一种“你们是不是有毛病”的表情：
“我们都还没追究黑暗种族是如何迫害人类的，他们反而先计较起我们敌视黑暗种族了？”
他身边的同伴小声附和道：
“就是……”
萨里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追随者们，所有人纷纷噤声。
赶到的云羽也约束了自己这边的人：
“芬里厄，吉米，你们先回结界里去。”
追随萨里而来的白衣人们，在看到西里尔的时候，纷纷倒吸了一口气。
“那是堕天使，他的翅膀很大，羽毛也很丰满，这意味着他的状态很好。状态好的堕天使一般非常强大。”
“暗精灵、狼人、堕天使……这里到底都有些什么东西？”
“我们真的能和这里交好吗？”
“光明教廷和黑魔法学院交好，听起来就像是让黑塔和白塔友好共处一样不可思议。”
萨里右手捂住左边的胸腔，向云羽行躬身礼：
“大人，我代表光明教廷向您问安。”
云羽的态度不怎么客气：
“如果真的想要和我继续交谈，就把你周身的光明魔力收起来。我手下有一位天赋很好的光明祭司，接待过光明骑士，还有光明种族。可无论是哪一者，身上的气息都没有你这样赶人。”
在云羽的眼里，萨里身上几乎算是笼罩着一层金色的圣光。
那层圣光是由光明魔力生成的，如果黑暗生物试图和他产生肢体接触，就会立即被灼伤。
萨里解释道：“深渊对我而言很危险。”
云羽理解，但她不肯退让：
“作为使者，不应该在面见他国君主的时候手持刺刀。你可以在危险的路途上拿着刀保护你自己，但在到达终点、面对我时，你必须卸掉你和你部下身上所有的武器。”
云羽给了萨里两个选择：
“你可以收敛好自己，进入结界内和我交流，我会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也可以直接返回光明教廷，告诉你的父亲，黑魔法学院的主人不好说话，无法交好。”
来自教廷的使者沉默了片刻，最终他收敛起了光明魔力。
“大人，请您原谅我的失礼。”
萨里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但教廷是真心想要与黑魔法学院交好的，并且准备了一份见面礼。”
萨里身边的白衣教徒走上前来，他怀里抱着一方长约八十厘米的长条形木盒。
萨里接过木盒，打开，里面是一份卷轴。
“这是光明教廷对‘维克·梅隆’的赦免书，教皇、白塔主人、洛托王国的国王以及梅隆家族的族长都已经签过字了，赦免书已经具备了效力。”
萨里将卷轴递向云羽。
云羽接过卷轴。
“这是一份不错的礼物，我应该做出一些回应。”
她抬起手，大型结界上出现了一个缺口，
“一起喝杯茶吧。”
自幼和萨里一起长大、如今又称为对方的追随者的博比说道：
“那个……大人，萨里大人体质有些问题，喝绿茶会生病。”
“博比，不要多嘴。”
萨里皱了下眉，
“大人这里有什么，我就喝什么。”
云羽相当体贴：
“没关系，不能喝绿茶就喝点别的，阿●姆奶茶和酥油茶也是茶。如果不介意喝些茶以外的东西，我这里也有脉■运动饮料和营养○线。”
光明教廷来的使团：“……？”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除了“酥油茶”之外他们一个词也听不懂！
※
虽然早就被光明骑士弗迪·梅隆提醒过，黑魔法学院的一切都很不可思议。
但真正进入这里的时候，萨里还是被惊讶到了。
“这真的是您的魔法？”
萨里忍不住问道，
“您没有悄悄藏着火蜥蜴或者矮人吧？”
“我都还没有见过矮人。”
云羽说道，
“火蜥蜴的混血后裔倒是见过一个，是个被火烧伤的火系魔法师，现在正在住宅区养伤呢。你们之后也要住在那附近，应该可以遇见他。”
萨里：“……”
被火烧伤的火系魔法师？
……怎么听起来这么别扭呢？
云羽带萨里去招生大厅的路上，恰好遇见一个在驱赶一群鸭子和鹅的中年人。
中年人朝云羽打招呼：
“大人，下午好。”
萨里：“……”
这个画面好像还挺正常的……
但是在这所建在深渊里、一切都很奇怪的学院里，出现这样一幅质朴的画面真的很不对劲啊喂！
萨里遵循父亲的“遇到什么事都要保持冷静”的教诲，硬生生把吐槽咽回了肚子里。
他只是礼貌地与云羽谈笑：
“您这里还有牧民？”
“牧民？啊，你说他啊……”
云羽平静地告诉他事实，
“他不是牧民，是自然法师塔的大魔法师。”
萨里：“……？？？”
让大魔法师负责赶鸭子，这到底是什么操作啊？
不，仔细想想，精通自然魔法，擅长与动物沟通的自然系大魔法师，赶鸭子应该还挺好用的……？所以说这操作到底算暴殄天物还是物尽其用？
萨里表面镇静内心震惊，双眼紧盯着跟在大魔法师背后的大白鹅。
那只鹅是羽毛最白、最漂亮的鹅，它体型大、翅膀有力、脖子长、性格恶劣脾气差，它的战斗力也很强，所以它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鹅中一霸。
学院里的学生们都记得它，给它起了“小白”、“大白”、“亲鹅子”之类的名字。
但学生们说了都不算，有命名权的人是云羽。
云羽给它起的名字叫“鹅霸霸”。
鹅霸霸迈动脚蹼，左右歪头，一边走路一边巡视四周。
它和萨里对上了视线，然后它十分果断拍打着翅膀奔过来，伸着脖子对萨里发出警告的叫声。
大魔法师回过头，一把抓住鹅脖子，提着鹅走了。
萨里：“……”
这个大魔法师不止放牧，还放得相当熟练。
……
光明教廷和黑魔法学院之间，其实没什么值得多说的。
光明教廷的势力分布在世界南侧和西侧，东侧也有一些，而黑魔法学院建立在他们永远都不会伸手去触碰的深渊，双方除了名字看起来不怎么对付之外，八竿子都打不着。
云羽和萨里在招生大厅里坐了三个小时。
他们谈了谈交换特产的事——
云羽想要光明阵营的教学资源，萨里说这件事很重要，他做不了决定，要回去和父亲还有白塔商量。教廷想要云羽平地起高楼的魔法，但云羽给不出来。
云羽只能让萨里带点饮料回去，哦，还有气味糟糕的蓝纹奶酪。
“我父亲应该会喜欢。”
萨里仔细把蓝纹奶酪装进盒子里，推上木板，确保木盒将气味严丝合缝地遮盖住了。
“还有这些饮用品也是，能在圣城卖出高昂的价格……可惜我们无法携带太多回去，只能当做伴手礼给亲人和朋友们品味一下。”
他们又谈到黑魔法学院和光明教廷的关系。
“作为秩序维护者的我们，一直为一件事感到头痛——黑暗生物总是扰乱光明属国的边境，生活在那里的人为此深感困扰。”
萨里提出了一个非常大的问题，
“您能使这一切改善吗？”
云羽摇了摇头，说道：
“有些黑暗生物听我的话，但更多的黑暗生物不听话——我这里曾经被黑塔主人入侵过，而且结界的保护范围外也一直有黑暗生物游**。”
萨里对她道歉：
“抱歉，这个要求的确不怎么现实。”
然后，他又提出了新的要求：
“教廷想要和黑魔法学院维持和平共存的关系。”
“我不能保证和平。”
云羽认真地说道，
“和平是双方的事情，光明教廷保证不动手脚，我才能保证我这边不做些什么。”
萨里说道：“我们可以签契约。”
“可以。”
云羽说道，
“不过只签有时效的那种，到了时限后，双方满意就续签，不满意就不签了。”
萨里点了点头，说道：
“我会将您的话转达给我父亲的。”
他们又交谈了一会儿，长途跋涉过的萨里有些疲惫了，便提议要去休息。
云羽带他和他的随从们前往住宅区。
萨里一边走，一边没头没尾地说道：
“大人，您的眼睛很漂亮。”
云羽：“……谢谢？”
云羽觉得有点古怪。
但是她的眼睛的确很特殊——
在穿越后，更确切地来说是深渊的地震和暴雨之后，她的虹膜颜色开始变浅。几个月过去，她的眼睛已经变成了非常非常漂亮的浅银色，像清冽的月光。
※
维克心情复杂地看着“赦免书”。
“光明教廷自建立以来，只放出过两次赦免书。”
维克说道，
“上一次是一名圣术师，他的妻儿被贵族的走狗害死，他报复了贵族，将对方沉进河里淹死。他因为故意杀人而被关进牢狱，然后他的学生将那名贵族的一系列罪行扒出来，公开证据。之后又有人民游行……教廷不堪压力，放出了赦免书。”
赫斯特问：“这一次呢，是为了讨好大人吗？”
“得到赦免对你这种包袱重的人来说应该是件好事啊。”
查理搭着维克的肩膀，问道，
“怎么愁眉苦脸的？”
赫斯特比她的学长稍微善解人意一点：
“你当初选择留在黑魔法学院，是因为自己是个罪人，哪里也去不了，对吧？现在你干净了，你要离开这里，回光明阵营吗？”
维克：“……不。”
“我当初选择这里，更大的原因是大人认可了我的正义。”
维克把赦免书收起来，
“现在我仍然想要留下——我早就决定好了我要效忠的主人，这种决定不会轻易做下，也不能轻易违背。”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坐在餐厅另一头的云羽。
黑发少女正在和亚历克斯交谈。
“贵族是非常注重礼仪教导的。”
亚历克斯说道，
“不可以暴露自己的喜恶，不可以评论他人相貌。”
云羽感到非常地不解：
“那他是什么意思？他想抠我的眼珠子？”
“……您也不用想得这么糟糕。”
亚历克斯说道，
“他也许是在向您表达某种意图。”
云羽问：“什么意图？”
更为了解光明阵营的贵族的维克加入了对话：“他在向您示爱。”
云羽：“……哈？”
她不攻略NPC，NPC自己跑来攻略她了？
人在异世界，还真是什么事都能遇到。
亚历克斯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继续说道：
“您别这么惊讶，他并不是爱上您了，而是爱上了您的力量、手腕，或者其他的什么……”
“贵族时常游走于权力的斗争中，智慧、力量、感情都是他们用来争夺权柄的工具，婚姻也是——婚姻可以让贵族获得别的贵族的扶持，也可以获得一个优秀的、有手段的妻子或者丈夫。”
说到这里，亚历克斯有点困扰：
“可是他都已经是主教了，他的上方就只有大主教和教皇了。一个家族同时拥有大主教和教皇的话，光明阵营内部的权力的分配会显得很不均衡吧？”
“他的目标不是大主教。”
维克肯定道，
“他想当教皇。”
云羽：“……”
亚历克斯：“……”
维克说道：“有哪个王子，不想要成为国王呢？”
云羽：“你说过，他活不过他父亲……”
“他父亲的寿命是比他漫长，但那是在自然死亡的情况下。”
维克轻飘飘地否认了自己先前说过的话，
“教皇意外死亡的话，这个前提就不存在了。教皇身在高位，所有的眼睛，好的、不好的都会盯着他，所以他很容易死的。”
“……嘶。”
维克又说道：“不过教皇那样善于摆弄权力的人，应该有看到自己儿子的野心吧？他会做出防范的。”
云羽一手支着脸，思索了一会儿，终于找好了自己的定位——
当一个吃瓜群众。
没过多久，到处游走的冒险者就带来了不知道第几手的八卦：
“萨里主教啊，他的三弟和白翡翠王国的公主订婚了，他的二弟在和白塔主人的女儿谈恋爱……大家都说他的父亲以后会更重视他的二弟。”
一起吃瓜的维克：
“……怪不得他那么急。”
※
光明教廷来的使团在黑魔法学院过得非常糟糕。
……糟糕不是指居住环境，而是人文环境。
黑魔法学院到处都是黑塔来的黑暗恶徒和暗精灵，还有一些不守规矩、和教廷的执法团队经常发生摩擦的冒险者。当然这里是有光明种族的天使，可是天使到底不是人啊！人和非人种族之间的障碍也挺大的。
争执发生在各种地方。
尤其是备受欢迎的饮料店[商店002]。
一名黑塔学徒试图插队：
“让一让，我赶着上课，让我先买。”
萨里的随从之一，一名脾气有点暴烈的烈日剑士说道：
“赶着上课就不要买了。”
这本来是一句很普通的话，但因为说这话的是来自光明教廷的烈日剑士，[商店002]前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争执。
黑塔学徒：“教廷的，你找事是吧？”
烈日剑士：“你现在的行为才叫找事！”
黑塔学徒：“你变通一下会死吗？你这个死板的教廷信徒！”
黑塔学徒和烈日剑士一人一句，然后在[商店街002]的队伍里打了起来。那个黑塔学徒的实力不是很强，他被烈日剑士单手摔飞出去，然后更多的黑塔学徒来了——
“就是你瞧不起黑塔？”
个体斗殴转变成群体斗殴，商店街的地砖被打飞了好几十块。
西里尔赶到后痛揍了黑塔学徒。
被人多势众的黑塔学徒揍得鼻青脸肿的烈日剑士也挨了一顿揍。
云羽面无表情地在[商店002]前放了个公告板——
禁止以任何理由插队，违者喂鱼。
她又在小广场上插了另一个公告牌——
禁止拉帮结派，违者喂乌鸦。
那个被恶徒们集体痛殴的烈日剑士还有点想一出是一出，他没有找他的同伴们治疗，而是去找了天使。
烈日剑士请求道：
“你帮我治疗一下吧？”
天使科林拒绝了他：
“治疗是要收费的，你受伤不严重，建议自愈。”
烈日剑士不久之前才缴纳了对黑魔法学院的赔款，钱包大出血，此时有点不舍得。
“唉，好吧。”
他转头打算回住宅区。
然后长出了新羽毛，在尝试重新飞行的天使在起飞时，把烈日骑士撞飞了出去。
烈日剑士头破血流，并且喜提肋骨和手臂骨折。
“我给你免费治疗。”
试图维护同族的科林在烈日剑士身边蹲下，
“你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大人。”
烈日剑士：“……”
够了！他受够了！
黑塔恶徒也就罢了，这里的天使怎么也跟恶魔一样啊？
更大的问题是，天使少年科林有点学艺不精。
他的魔法出了差错：“……肋骨接错位了。”
烈日剑士：“怎么办？”
“敲断重新接吧。”
烈日剑士：“…………”
【领地内有个体获得称号[不幸的连环][S级]。】
同样头顶[不幸的连环][S级]的云羽：“……”
谁啊？哪位非洲同胞这么倒霉？
烈日剑士拒绝了科林给他重接肋骨，他决定回去找擅长治疗的同伴们看看。
然后他在回住宅区的路上，被花盆砸了个正着。
花盆里的食人草伸展藤蔓将他捆了个结实。
“对不起，对不起！”
博物学者一边切割藤蔓，一边道歉，
“麻烦您帮我保密，大人知道我在私人宿舍里养食人草的话，会杀了我的。”
“啊，切不开……”
博物学者，
“你忍一下，食人草怕火，我放把火烧一下就好了。”
“你给我滚开！”
烈日剑士挣扎着起身，用他的剑劈碎食人草。
黑翼的守护者飞了过来，他看着地上的剑痕，对烈日剑士伸出手：“罚款。”
正在河边给[鱼人姐]挑选贝壳饰品的云羽收到了新弹窗——
【领地内有个体获得称号[不幸的连环][SP级]】
云羽：“……”
……艹？
这鬼东西还能有SP级？
她的称号以后不会也要升级吧？
又过了大约两天，萨里找云羽告别：
“我还想在这里多待一些时日，但我的伙伴们实在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