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九章
A市，西班牙森林公寓。
乔敬天坐在沙发里，手里拿着烟，随着白色的袅袅轻烟升起，那支烟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他却毫无察觉，直到被烟头烫了一下，乔敬天才条件反射地扔掉。
地上，已经布满了几十个烟头，自从萧子晴出事后，乔敬天除了去医院看她，其他时间就是待在家里闷头抽烟。
这次的事，让他很瞧不起自己，他甚至恨不得狠狠地抽自己两个耳光。
他还算个人吗？？
别说他见死不救的是萧子晴，就算只是个素不相识的路人甲，他也不该冷漠地只管保住自己的性命！
门口响起开锁的声音，郝静一进门，就被屋子里那浓郁的烟味给呛得连连咳嗽。
“老天！你这是要抽烟把自己抽死吗！？”她不悦地朝乔敬天吼了一句，然后快步跑过去把阳台的门拉开，家里所有的门窗也全都打开了。
就算这样，郝静也还觉得不够。
她又把厨房的抽油烟机打开，好让那烟味能散得快一点，这味道得牺牲多少支香烟才能做到？？乔敬天的肺是不是都被熏黑了？？
本来还想再教育乔敬天两句，可是看到他失了神地靠在沙发上，静静地盯着茶几的某一处出神，下巴上也长出了密密麻麻的胡子。
瞧他那模样，应该也有两天以上没梳洗过了吧？？
郝静突然就不忍心了。
她挽起袖子开始整理房间，继续让乔敬天一个人待着。人要是钻牛角尖了，那绝对不是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能劝说的，心结还得靠自己解开。
屋子里多了一个人在忙碌地打扫，乔敬天仿佛毫无知觉，他就像一尊雕塑一样，维持着同样的坐姿，一动不动。
直到郝静整理好房子，又去泡了一壶热茶坐下来，乔敬天才转过头来。
“学长，子晴醒了，她想见见你。”
知道乔敬天自责愧疚得不像话，萧子晴就觉得他很傻。更让萧子晴动容的是，郝静声泪俱下地给她鞠躬，请求她不要责怪乔敬天。
萧子晴哭笑不得。
这都多大点事儿啊？至于一个个都这么严肃吗？就因为乔敬天没救她，所以活该接受全世界的谴责和审判？？
解铃还须系铃人。
乔敬天进了浴室足足有一个小时都没出来，郝静好几次很想敲门，问问他有没有事，却又怕会打扰他独处的时光，只能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等着。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乔敬天总算出来了。
胡子刮干净之后，乔敬天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多了，他似乎做了莫大的决定，抓起车钥匙，稳步朝门口走去。
郝静没有跟着，虽然她很想陪着乔敬天一起去医院，在他再度觉得自责难过的时候，可以在旁边鼓励他。
可是这事绝对不是人越多就越好的，她索性还是留在家里等他吧！
到了病房门口，乔敬天的手举起来后，却迟迟都没有敲下去，到了这一刻，他还是犹豫了。
“乔叔叔好！”刚巧睿睿过来看萧子晴，见到乔敬天站在门外，不禁纳闷，“你不进去吗？”
对上那双和萧子晴一模一样的眸子，乔敬天只觉得心中一刺。
他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意：“进啊，我刚想敲门，你就过来了。”
睿睿也不揭穿他，只是回以甜甜一笑，推开门走入病房：“妈咪，我来了，还有乔叔叔也来了。”
萧子晴循声望去，就看到乔敬天局促地站在门口，她不禁笑道：“你杵在那里要做门神吗？快进来啊！”
睿睿本来就是个人精，这会儿看到萧子晴似乎有话要和乔敬天说，他就识趣地说：“对了，妈咪，爹地说今天要开会，可能晚点才能过来，让我帮他去问问医生，看你的情况怎么样，是不是可以出院了。”
其实以封大少和医生那“密切”的关系，哪里需要借着别人去问？他根本就对萧子晴的病情了如指掌好不好？
不过小家伙太善解人意了，他就是撒了一个不太高明的谎，也只是不想两个大人觉得尴尬。
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萧子晴朝乔敬天招手：“过来坐吧！”
乔敬天依言走过去，但是每迈出一步，他都觉得脚步无比的沉重，一如他的心情。
“你干嘛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你这表情好像我已经挂了一样，哈哈哈！”萧子晴实在受不了他，忍不住捧腹大笑。
她极力想活跃气氛，乔敬天也很想配合，但他笑不出来。
萧子晴也不管他，从床头拿了一个橙子递过去，脸上淡笑着。
乔敬天不明所以，把橙子接过来后，他客气地说：“谢谢，不过我不想吃。”
“可我想吃啊！”萧子晴又笑了，“我是让你帮我剥开啊！咱俩都那么熟了，你觉得我会跟你来那些客套的繁文缛节吗？”
没想到她是这个意思，乔敬天微微一怔，然后也笑了。
看着他修长的手指有力地剥开果皮，又仔细地将果肉外面裹着的那层白色部分去除，萧子晴忽而有种恍如隔世的感慨。
当年还在大学里的时候，他也经常这样给她剥橙子。
每次“欺负”他，“奴役”他的时候，萧子晴总是格外的开心，仿佛能使唤他，就心满意足。
“敬天，我没事了，你不要再钻进牛角尖里，真的没必要。”萧子晴轻声说。
乔敬天的手几不可见地颤了颤。
“你是不是觉得，因为对象是我，所以你就更加不能原谅自己？”萧子晴一语就道破了乔敬天所有的顾虑。
这其实不难猜到。
乔敬天一直都将萧子晴视为自己这辈子唯一爱过，也是最爱的女人，可是在那样的情况下，他却连挚爱都没有救。
这一份自责和煎熬有多难受，可想而知了。
不过在萧子晴的眼里，却有不同的理解：“你干嘛非要给自己扣上这么大一顶帽子呢？？难道遇到那样的事，就非得奋不顾身地救人，那才配做一个人吗？”
“谁都有自己的顾虑，都有自己要保护的人，你还有父母家人，为什么非得为了救我而不顾自己的安危？也许当时没有时间让你想那么多，但那一刻你的选择是对的！要不是你第一时间报警，消防车也不会来得那么快，医院的损失也许会更严重。”
“敬天，你告诉我，如果当时不是奕然刚好过来接我下班，你没有看到他冲进来找我，你是不是也会折回头来救我？？”
萧子晴最后这句话，却让乔敬天红了眼眶，他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没错，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事情发生的那一刻，是乔敬天打电话去报警的，他还在打电话的时候，医院大楼已经陷入一片混乱。
医护人员在极力控制现场，将病患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但还是有很多人处于极度恐慌之中。
有人在大声呼救，有人从病房里拿着水桶接了水就一个劲儿地往着火的地方跑。
乔敬天在通话中也受到了干扰，电话信号断断续续，让他连报警都不能顺畅地把情况说清楚，他只能往外走一些，用最快的速度向报警中心反映情况。
而那个时候封奕然就疯了似的跑进来，他随手抄起病**的薄被，再拿起一名医生手里的水桶，把自己全身都淋湿，弯着腰冲进火场。
等乔敬天打完电话，又跑去叮嘱医院的门卫要留意给消防车和警车放行时，封奕然已经抱着萧子晴跑出来。
眼睁睁看着他们俩上了车，飞速地往外驶去，乔敬天几乎尝到了绝望的滋味。
他看得很清楚，封奕然一直紧绷着脸，那严肃的样子，似乎经历了什么痛苦。乔敬天突然很害怕，他怕萧子晴就这么醒不过来了……
这些天来，封奕然不眠不休地守在萧子晴的病床前，乔敬天又何尝不是忧心如焚呢？
如今萧子晴心里明镜似的就猜到了他的挣扎和痛苦，如此善解人意，又怎能让乔敬天不感动？
“子晴，我……”
“什么都不用说了，我所认识的乔敬天不是会见死不救的人，他更不会为自己解释什么。”萧子晴笑道。
所以乔敬天任由大家对他恶言相向，误会他是个贪生怕死见死不救的人，还有人在背后说他是冷血动物。
可是萧子晴很清楚，乔敬天真的不是这样。
如果不是当时有什么原因，乔敬天绝对不会扔下她不管，就算是个陌生人，身为医生的乔敬天也不会见死不救。
乔敬天一直最后悔的，就是当时不该打那个电话。
也许不是他打，也会有别人打，他为什么就非要在那个节骨眼上，放弃先救人，而是先求救？
他把剥好的橙子递过去，萧子晴并没有接，她直看入乔敬天的眼里：“敬天，放下吧！也放过自己，你没有做错，更没有对不起谁，别让所谓的‘道德’将你捆得窒息。”
嘴唇动了好几次，乔敬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不怪我吗？”
萧子晴笑了：“我怪你干嘛？合着我刚才说的话你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我在夸你干得好耶，我还要怪你，那不是有病嘛！”
“不过我有个心愿，恐怕只有你才能替我完成了。”
听到她这么说，乔敬天毫不犹豫地应道：“什么事？你说，我一定能做到。”
那斩钉截铁的气势，还挺起了胸膛，好像上刀山下火海都在所不辞似的。
萧子晴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慢悠悠地说：“什么时候才能喝到你和郝静的喜酒？公司的产品推广很顺利，也算是打开市场了，你总不能再拿工作当借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