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屋夜话(诡高校无人来电)

第七章 约定

叶娉乘公交车回到纸厂家属院后,时间刚好到16:00,今天是周末,妈妈的生意特别好,许多背着书包的小学生正围站在摊子前,买凉面凉粉吃。妈妈忙得没时间管她,她也乐得清静,坐下来默想心事。

回想起刚才的经历,她还有些后怕。但她现在的想法跟刚才已有些不同。她后怕的是自己差点被人**了,而不是怕公安人员来找自己调查。

刚才从宋半仙屋里逃出来时,她还并不确定宋半仙是否死了,后来惊魂略定后,在公交上回想起来时,她才肯定对方已经死了。

“他一定是被梅芳华吓死了!温静、安燕她们只是欺负了我,她都会帮我索了她们的命,何况她亲眼看见宋半仙想……,自然不会放过他了。”

虽然猜到宋半仙已经死去,但她已不似刚才那样担心。心想他肯定是被鬼吓死的,就算公安局的人真的查到她头上,自己实话实说就是,公安人员总不能因为自己想找算命先生作法,就要她为他的死负责吧。

虽然对自己身上附有一个鬼魂,心里仍感恐怖,但经过这件事情后,她对梅芳华已改变了一点态度。甚至对她生了一点好感。

“她帮了我几次,要是她没有死的话,说不定我们会成好朋友。”

又想:“她的数学也太厉害了!竟然考了第一名,她生前到底是什么人?会不会曾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默想一会,又自觉不对:“如果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公安局一定早查出她的身份了。再说,她是被凶手碎尸后,头颅被凶手扔到大沟下面的,因为头颅在学校后面发现,就断定她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也未免太武断了。”

胡思乱想了好半天,脑子里忽发奇想:“噫,我怎么一直没想到,我可以直接问她本人呀!她就附在我的身上,我虽然没跟她说过话,但她好象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我恨温静、安燕她们,她就帮我报了仇,我原谅了姚佳和童诗,她就放过了她们……”

想到这个直接与鬼对话的办法,她自己都感到又恐惧又荒唐。犹豫一会,她才试着在心里默问了一个问题:“请问你叫梅芳华吗?”

没有回答。

是不想回答,还是不知道她在问她?

她又在心里问道:“如果我帮你查到了那个凶手,你会离开我的身体吗?”

凝神听了一会,她听见心里有一个声音说道:“不,你还要帮我找到小军。”

她全身一震,自己终于听见了她的声音!

她语速有点快,而且还带有很浓的口音。叶娉听不太懂,但知道这是四川话。从声音听来,她很年轻。

她呆了一下,才又问道:“你是四川人?”

那个声音道:“不是。”

“那你是哪儿的人?是不是贵州省贵阳市的人?”

“……贵州省贵阳市?……我不知道。”

不知道?!叶娉吃了一惊,她怎么连自己是哪儿的人都不知道!

难道她生前精神出了什么问题?得了失忆症?

※※※

她发呆一会,才又问道:“小军是你的什么人?”

“是我的小孩。”

叶娉全身一震。她一直想象对方跟自己一样,是一个学生,想不到对方竟然有孩子!

“啊,你是一个妈妈,你的孩子走失了?”

没有回答。

叶娉轻轻叹息。

过了一会,她才又问对方:“你不知道那个凶手的名字?”

“我不认识他。”

“你既然不认识他,怎么会去他住的地方?”

“他说看见过我的孩子,我信了他的话,所以跟他去了他的住处。”

“……他**了你,为什么还要杀了你?”

“我不知道。你如帮我找到那个凶手,或者帮我找到小军,我就不会再附在你身上了。”

“我还是一个学生,怎么帮你呀?为什么你不自己去做这两件事情,而要我帮忙?”

“因为你是阳间的人,而我是阴间的人,我白天行动有很多不便。”

叶娉正感为难,又听她说道:“其实你现在也离不开我。”

叶娉一惊,“为什么?”

“你的脑子摔伤了,如果不是我附在你身上的话,你有可能已经变成植物人了!”

叶娉又惊又疑。

“你自己没发觉吗?每次我离开你的身体后,你的精神就很不好,刚才进那个院子时,我进了隔壁屋里,你就变得很恍惚,跟那个骗子进他的屋了,要不是我及时回来,你一定也跟我一样,被坏人奸污了!”

叶娉说不出话来。“天,刚才我进宋半仙屋时,她居然在隔壁屋里!好险!”

又想:“难怪温静和安燕死时,我都睡着了,原来我也离不开她!”

“叶娉!叶娉!”

叶娉一惊,回过神来,才发现是妈妈在叫自己。

刚才那一群小学生不知何时已经走光了。

“你怎么哭了?出了什么事?”妈妈又奇怪又惶恐地问道。

“我哭了?”她微微一惊,用手一拭眼睛,果然有泪水。

我怎么哭了?是因为同情对方,还是又发生“同振效应”了?

“你怎么了?是不是又被人欺负了?”

“不是,我……只是……想一本小说里的情节,想出神了。”她强颜一笑,手忙脚乱地在身上找出一包餐巾纸,用纸拭去泪水。

妈妈怀疑地看着她。“你有什么事情,不要对妈妈隐瞒呀。”

“真的没有什么事情。”

“什么小说,想得那样出神!又是言情小说吧?”

“不是……是写一个年轻的妈妈,因为她的小孩走失了,她到处找也找不到,结果精神出了问题,连自己是谁,是哪儿的人都忘记了!后来……又被坏人杀害了,还被坏人碎了尸!”

她把自己的猜测当成故事说给妈妈听,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她说着说着又流了满脸的泪水,好象自己就是那个妈妈一样。

妈妈见女儿哭得又傻又伤心,苦笑道:“好了好了,只是一本小说,又不是真的!这么大了,还象一个小孩样哭,羞不羞呀!”

叶娉不好意思地笑笑,赶紧拭了泪水。

“以后少看这些课外书了!你都上高三了,怎么还不知道学习呀!”

“知道了!对了,妈妈,我跟你说件事。”

“什么事情?”

“刚才袁小惠给我打了一个电话,她说我的数学成绩已经出来了,你猜我这次得了多少分?”

妈妈看了她一眼,迟疑一下,才问道:“不会考及格了吧?”

叶娉笑道:“唉,跟你说了你也不会相信,我这次考了全班第一!”

妈妈惊了一下,“你开什么玩笑,是全班倒数第一吧?”

“妈!你怎么把我想得这样差劲,真的得了全班第一名!149分,只差一分就是满分!”

妈妈大惊失色,呆了一会,才问道:“天,你的脑子真的摔聪明了?!”

“我也不知道。”这话倒是实话。她确实弄不清楚,是梅芳华在代替自己学习,还是自己继承了梅芳华的某些天赋?

她决定过会悄悄问她这个问题。

妈妈听说女儿成绩这么好,激动不已。叶娉乘机提出买电脑的要求,妈妈本有些担心会影响女儿学习,但听叶娉说上网可以学很多知识,犹豫半天,终于还是同意了。

叶娉激动地想道:“有了电脑,也许我能很快查出她究竟是谁了!”

她在袁小惠家里学习上网时,懂得了“人肉搜索”这个新词,心想:“也许我能用这个办法查出她是谁,贵阳并不是一个很大的城市,只要她真是那儿的人,我应该能查出来!”

※※※

母女俩说了几句话后,又有两个小学生来买凉粉,妈妈于是又起身去忙活。

叶娉虽想马上就拥有一台属于自己的电脑,但因为宋半仙的死,对她的心理和情绪造成了不小的冲击,而且明天又要请客,估计就是买到电脑也来不及向电信公司申请安装宽带,于是决定下周再买电脑。

想到买电脑的钱实际应属梅芳华所有,她便在心里跟梅芳华说了这件事。梅芳华说:“我没意见,只要对你学习有利,我都支持。再说阳间的钱对我而言只是纸,如果你觉得欠了我的,以后你多给我烧些纸钱,就算还我了。”

叶娉觉得太占便宜了,有点不好意思,但彼此阴阳相隔,自己除了今后烧还纸钱给她外,确也没有别的还钱途径。呆想一会,又问:“我以前数学总不及格,这次考试却听说考了全班第一名,到底是你在代我考试,还是我自己在做题目呀?”

梅芳华道:“我没帮你答题。其实我也一直在奇怪这件事情,可能真象你说的那样,你脑子开窍了吧?”

叶娉又问了她一些问题,但梅芳华除了对孩子和凶手有一些印象外,其他的事情都记忆很混乱――甚至就连自己孩子的学名叫什么也答不出来,只知道他小名叫小军――因此对于叶娉的其他问题,她基本上不能提供有价值的线索。

叶娉叹了口气,感觉自己象在跟一个精神病人对话一样。

梅芳华似乎也觉得这种交谈有点累,说道:“你今后少跟我说话,生人和阴人通话,就算是通灵师,也要折寿。”

叶娉吓了一跳,心道:“好,今后尽量不交谈,我们都遵守约定,我帮你实现了你的心愿后,你就不要再附在我身上了!”

梅芳华道:“行。”

※※※

等到下午放学时间到后,叶娉立即给袁小惠打了一个电话,说妈妈终于同意她买电脑的要求了。问袁小惠有没有懂电脑的熟人,有的话,希望能帮忙挑选一台电脑。袁小惠说她的表姐的朋友就在做电脑生意,答应请她表姐帮忙。

两人在电话里谈定这事后,又商量了一下明天吃饭的事,便挂了电话。

当天晚上,叶娉吃完饭后,又跟平日一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但她的心思根本不在电视上,眼睛虽然看着电视,脑子里却在想别的事情。

一会回想今天遇险的经历,一会思索如何兑现与梅芳华的约定,一会猜想宋半仙的死,是否已经被人发现,公安局是否会当一件案子认真调查,那两个目击到自己的工人,是否会向公安人员提供线索,自己的身份会不会马上被公安局查到……

※※※

她心乱如麻地坐到晚上9点钟后,妈妈便开始洗脚,要先休息了。

叶娉见妈妈要睡了,心里忽感恐怖。虽然她对梅芳华改变了一点看法,甚至也没前段时间那样怕她了,但对方毕竟是鬼,自己一个人跟她独处,她还是觉得头皮发麻。

她立即起身,准备进厕所小解后也洗脚睡觉,忽想到一个问题,梅芳华虽然是个女鬼,但跟自己一起如厕还是有点……,她本想又在心里跟她说句话,叫她今后不要在自己如厕时跟着自己,但就在这时,她发现了一个秘密!

――就在自己刚才坐的位置旁边,那个她和妈妈几乎从来不坐的布沙发微微凹了下去,好象有个隐形的人正坐在上面看电视一样!

她惊奇地看着那个沙发,不知是心灵真的感应到了什么,还是只是她的心理作用原因,她感到梅芳华也正在看着她。

叶娉和她无声“对视”了一秒钟,才默然进了厕所。

出厕所后,她马上坐下来洗脚,因为害怕单独与梅芳华相处,她故意无事找事,一会要妈妈帮她找这个,一会要妈妈找那个,总之就是不让妈妈先去睡觉。

她慌里慌张地洗了脚后,便关了电视,对妈妈说道:“妈,今晚我想挨着你睡觉!”

妈妈感到奇怪,问她怎么突然想跟自己睡,她胡乱编个理由,说自己不喜欢卧室墙壁上贴的鬼画桃符。妈妈微微一惊,问她是不是身体觉得有点异样,她说没有,只是不喜欢那种迷信东西。妈妈半信半疑地同意了女儿的要求。

从这天晚上开始,叶娉只要回家,都要跟妈妈同床睡觉。开始几次,她还要编个理由,后来索兴连理由也懒得编了,妈妈虽然没有问什么,但她心里已对女儿产生了怀疑。并将这些事情偷偷告诉了哥哥高保国。

高保国也感到有些恐惧,假装到妹妹家里来噌饭,不动声色地观察了叶娉几次,却又看不出叶娉跟从前有什么明显区别。

这是二十余天后的一个周末晚上,高保国在妹妹家看电视晚了,决定就在妹妹家的在沙发上将就一夜,高学琴觉得让哥哥睡沙发有点不好,要他去叶娉的寝室休息,高保国虽是不计小节的人,但也不肯在侄女的闺房睡觉。高学琴无奈,只好委屈哥哥在沙发上睡一夜。

这天晚上,高保国迷迷糊糊地睡到半夜,忽然被尿涨醒过来,正想起身去上厕所,忽见叶娉的寝室房门下泄出一线暗淡的白光,他吃了一惊,心道:“这么晚了,难道叶娉还在上网?”

叶娉上周已经买了电脑,虽然一周只有两天在家,但她已经迷上了上网,这两周回家后已很少看电视,做完作业后,便会上网。

妈妈有点担心,问她在网上做些什么,她说只是玩玩。妈妈虽然不懂电脑,但也隐隐看出女儿不象只是在玩,好象是在网上查什么资料。

高保国听了妹妹反映的情况后,也有些怀疑叶娉。这周星期三,他悄悄叫来在XX技校读书的儿子高朋多来妹妹家帮忙看看。

高朋多学习虽然不好,但对电脑却比较熟,也经常去网吧里泡,他打开表妹的电脑,调看了上网记录,以及电脑里的收藏夹后,发现叶娉非常关心贵州这个地方,并经常去贵州省的一些论坛里泡。

高保国高学琴听后,想到那个写有梅芳华名字的神秘信封,心里都隐隐猜到了几分。

高学琴很担心女儿,想让哥哥再去请宋半仙来家里做法。高保国说宋半仙已经死了,高学琴很吃惊,问是怎么死的。高保国说:“听说两周前因心脏病突发而死的,就死在他租住的屋里。”

顿了一下,又说:“听有些人议论,宋半仙可能是嫖小姐死的,因为有两个在附近拆房子的工人,看见他曾带一个年轻女孩去家里,结果那天他就突然因心脏病发作死了。”

高朋多也听说过这些流言,说道:“这种事我在网上也看见过,一些老色鬼身体不行,还想玩小姐,结果兴奋过度,一命呜乎了。”

高保国瞪了儿子一眼,说:“胡说八道,听人说宋半仙死前全身穿得好好的,根本没乱来。”

高朋多啐道:“那只说明他死得更冤枉!”

高保国骂道:“你一天学习不专心,这些事情倒懂得很!”

嘴里虽然在骂,但心里其实也是这样认为的。

高学琴听说宋半仙是这样下流的人,也骂他活该,并说就是他不死,也不请这种人来家里。又问哥哥:是否另请高人?

高保国说:“先观察一阵,也许事情没我们想象的那样恐怖和复杂。要是真有什么不对,我们再请人来做法。”

话虽说得简单,但到底谁是高人,他心里也没有底。

想到这些,高保国最后的一丝睡意也惊醒了。迟疑了一会,还是大起胆子,蹑手蹑足地下了沙发,也不穿拖鞋,就赤足向叶娉的卧室走去。

刚走到门口,门下泄出的白光便暗淡了许多。

过道里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

高保国犹豫了一下,还是大起胆子将房门推开了一线。

书桌前没有人,但电脑却开着,并正在关机!

高保国全身一震,呆了一下,才故意小声说道:“叶娉,这么晚了,早点休息吧。”将门重又关上。

屋里没人应声。也没有丁点别的声音。

高保国故意低咳一声,大起胆子进了厕所。

小解完后,他又故做镇定地回到客厅,在沙发里紧张地坐了好一会,不见异响,才无声呼了口长气。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前额和后心都已沁出冷汗!

※※※

第二天早晨,叶娉还没起床,放在床头柜上的小灵通就响了。

她以为是小灵通到了她设置的闹钟时间才响的,拿过小灵通,看也不看便按下了终止键,又蒙头睡觉。

但小灵通只安静了10秒钟,又响起了铃声。

她吃了一惊,“谁这么早就打电话来了?”翻过身来,拿起小灵通一看,原来是表哥高朋多打来的。

“这么早打电话来,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她清了清嗓子,按下接听键。“喂!”

“我老爸起床没有?”高朋多说话声很低,语气显得有点神秘。

“起床了,正跟我妈妈一起吃面条。这么早就打电话,有事吗?”

“还早?都8点半了!你还没起床吗?”

“嗯,今天是星期六,又不上课。你找舅舅吗?”

“我不找他,我找你。”

“这么早?找我干什么?”

“你马上起床,我请你吃早饭。有事情跟你说。”

“什么事?现在就说吧。”

“现在不能说,见面再详谈。”

“你是不是又闯什么祸了?”他们表兄妹从小一起长大,感情很好,高朋多有很多事情,不愿跟父母亲讲,都会跟叶娉说。有两次他跟同学打架,把人家打伤了,要赔点医药费,他不敢跟家长讲,便跟叶娉偷偷商量,要她向妈妈要点钱,先把事情平息了,过后再向家长骗钱还给叶娉。因此叶娉有此一问。

“不是,另有更重要的事情,好了,你马上起床,9点钟准时在‘一天一面’见面。”不等叶娉再问,便挂了电话。

叶娉又惊又疑,忙回拨他的手机号码,电话通了,但他不接,还将手机关机了!

叶娉气得骂了一声神经病,又蒙头睡觉。但心里到底不放心,睡了两分钟后,还是起床了。

“起来了?要不要现在就给你下面条?”妈妈问道。

“不用了,我出去吃。”

高保国高学琴对视一眼,高学琴又问道:“刚才是谁打来的电话?是袁小惠吗?”

“嗯,我出去玩一会就回家。”因为舅舅在,她故意含糊其辞,替表哥打掩护。

匆匆洗漱过后,回屋里换上那套她最爱穿的灰色高腰牛仔衣和灰色牛仔裤便出了门。

9点过3分,到了那家店名“一天一面”的小面馆。高朋多先到了几分钟,并替她占了一个座位。见到叶娉,他一边大口吃自己的牛肉面,一边问道:“想吃什么面条?”

“二两酸菜面。”

“煮二两酸菜面!”高朋多大声招呼过店老板后,又问叶娉:“你没跟你妈和我爸说我有事找你吧?”

“没有。你到底有什么事情?”

“不用急,吃完再说。”

叶娉正想生气,这时有一个客人也坐到他们这张桌边,只得隐忍住。

两人吃完面条后,一起向步行街行去。并在步行街上找个没人坐的长椅子坐下来。

“说吧,又把谁打伤了?”叶娉有点生气,看也不看他一眼。

高朋多没有马上回答,从身上取出一包口香糖,开封后,取了两片出来,分给叶娉一片后,方才说道:“说吧,那些钱是怎么回事?”

叶娉吃了一惊,“什么钱?”

“装什么蒜?你藏在书箱底下的钱。”

叶娉沉默了一会,才问道:“你什么时候去我家里的?”

“星期三。是老爸叫我去的,他让我帮忙调查你的上网秘密。”

叶娉全身一震,“舅舅和我妈也知道了?”

“不知道。只有我发现了。我本来想在纸箱里面找高二下册的英语书,因为我们正在复习那本书的内容,而我的书弄不见了,结果发现下面藏了那么多钱!”

见叶娉不吭声,他又说道:“不要跟我说,是上次捡到的,你藏了一部分,这种屁话免谈。”

“你为什么当时没跟我妈妈和舅舅说?”

“我想先弄清楚你心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我感觉你、你妈、还有我老爸,你们三个人一定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和我妈。”

“不关你事。”

高朋多长长吁了口气,犹豫一会,忽然说道:“其实我已猜到了你的秘密。”

叶娉一惊,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高朋多脸上没有表情。

叶娉犹豫了好一会,终于还是说道:“你真的不要管,我是为你好。”

高朋多苦笑一下,回过头来,“其实我全都明白了。”说完,他从裤包里摸出一张黄色的纸。

叶娉一看见那张黄纸,吓得面无血色。

高朋多无言地将那张折叠着的黄纸打开,还到她的手上。

叶娉没有看纸上的内容,将那张纸放进自己的裤包里。

那张黄纸上的字她用不着看,因为每一个字她都能背下来了!

――具疏人贵州省贵阳市穆濪为姑母梅芳华备纸钱若干,强神恶鬼不得争夺,若有争执,以疏为证。

具疏人穆濪,己丑年七月十五日。

两人默坐良久,高朋多才终于打破沉默。“你一直在网上,想方设法地调查穆濪和梅芳华是谁吧?”

叶娉没有吭声。

高朋多重重地吐了口气,问道:“你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

叶娉点点头。

高朋多见叶娉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故做轻松地开玩笑:“还不肯说出你的秘密?别忘了,我是你惟一的‘男朋友’!”

叶娉被逗笑了,高朋多平日说话虽然有点吊儿郎当,偶尔会跟她开这种玩笑,但他其实不坏,除了不爱学习外,其他方面都很不错。他虽然在体格方面,得到了父亲的遗传,长得人高马大,很男子汉的样子,但在性格方面,却跟父亲很不同,他外表给人很外向的感觉,其实骨子里有点内向。

他一直在暗恋一个技校的女同学,但他跟那个女同学之间,几乎不搭话。

而这些秘密,他只对叶娉一个人讲过。

叶娉犹豫了一会,终于敞开心扉,将自己的秘密全部讲给了他听。甚至连自己去找宋半仙施法,差点失身的事也没有隐瞒。

高朋多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但内心里却是心潮暗涌。

听完她的故事后,他只问了一句:“你真的没被老色狼占便宜?”

叶娉脸上浮起两片红晕,“真的没有,否则我不会跟你讲出这件事!”

高朋多心想有梅芳华跟着,应该没吃亏,叹了口气,“以后再不要独自行动了!”

叶娉嗯了一声,说道:“我事后回想起来,觉得进院子之前,我还是我自己,一进院子里,我可能就不是我了!”

高朋多点点头,默想了一会,忽然说道:“我猜想,穆濪的家庭关系可能有点复杂。”

叶娉微微一惊:“你有什么根据?”

※※※

“很容易看出来呀,你想,穆濪如果是全名,那她就是姓穆,那么她的姑母也该姓穆才对。但她的姑母却姓梅,叫梅芳华,你不觉得奇怪吗?”

叶娉低啊了一声,说道:“唉呀,我居然一直没想到这一点!”

高朋多苦笑道:“你以为我看的那些推理小说书,全都是白看的吗?”高朋多跟叶娉一样,也有点爱看小说,但他只爱看推理小说,其他类型的小说几乎不看。

叶娉问道:“你觉得我该怎么办?”

高朋多想了想,说道:“你与梅芳华约定要查的事情是两件,一件是找到她的走失的小孩,一件是找到杀她的凶手。你在网上一直想联系到穆濪,想通过她查到梅芳华的事情,我看见了你在几个论坛里发的贴子――你假称自己是梅芳华的小学同学,想跟她重新取得联系,并请大家帮忙人肉搜索梅芳华的贴子――这些都说明你在迂回调查答应她的第一件事情。但这件事情可能短时间不会有结果,而另一件事,就是那个杀人凶手,你却一直没调查,为什么?是不是心里害怕?”

叶娉道:“是,我本来想过,直接去找那座房子的真正房主――我现在也知道宋半仙不是房主,只是一个租户――向他打听二十年前租住于那个凶屋里的人到底是谁,但我又有点不敢去那个院子。一是害怕被人认出来,我虽然不是凶手,但我不想别人以为我真的是……是什么小姐!二是,那里就是梅芳华被害的地方,我怕我去了,万一梅芳华又离开了我的身体,那我有可能会发生意想不到的情况。”

高朋多理解地点点头,说道:“走,你现在就带我去找那座房子,我和你一起去找那个真正的房东!”

※※※

见叶娉有点犹豫,高朋多道:“你说只有两个工人注意看你了,怕什么,我们不从上面那条路去,就跟你上次离开的路线反寻回去,就不会被那两个工人看见了。”

叶娉还是有些担心,“要是我们进了那个院子,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如果又离开了我的身体,我又象上次一样,恍惚得象个精神病人一样怎么办?”

高朋多苦笑一下,安慰道:“怕什么,有我在你身边,你就是昏迷过去了,我背也会把你背回家。”暗忖:“梅芳华说过,她是一个鬼魂,白天行动有很多不便,看来鬼都见不得光,所以只能藏在人的身体里。她要是又离开你的身体,反倒好了,我背着你逃回家去,也许她只能附到别人身上去了!”

因为梅芳华就附在表妹身上,这个念头他不敢说出来,只能在心里暗想。

叶娉道:“我们去了真的有用吗?二十年前的一个租过房子的人,房东还记得起吗?再说……时间也不明确,二十一年前是二十年前,二十二年前也是二十年前……二十九年前还是可以说成是二十年前!”

高朋多道:“就算白走一趟,也比不行动好。”心想:“要是鬼在你身体里呆太长时间了,可能真象有些鬼片里演的那样,最后完全取代你!”但这些话也不敢明说出来。

叶娉道:“好吧。”

于是两人离开步行街,乘坐公交车前往龙华街。

※※※

在车上,叶娉见他一直不说话,忍不住低声问他:“你一点都不怕我?”

高朋多苦笑道:“除非你想害我,她才会想害我。”脸上虽然装成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心里却也不禁暗忖:“假若是晚上,我们两个单独相处,我会不会害怕?”

十分钟后,他们到了龙华街。下车后,往前步行几分钟,便到了上次逃跑时的那个巷口。两人跟着那条青石板小路,拾阶而上,行不多会,便到了那座凶宅门前。

铁门没关,看来院子里有人。

高朋多没有马上进去,停下来看了一会上面那株大榕树,才低声问道:“上面就是你梦见过的那个地方?”

叶娉没有回答。高朋多掉过头来看她,只见她神色恐惧地看着铁门。身体在微微发抖。

是叶娉对这院子感到恐惧,还是梅芳华在恐惧?

高朋多心里一缩,低声道:“不要胡思乱想,我们进去。”

见叶娉反应有点迟钝,他心里隐觉不安,用手扶住她的后腰,带着她走进院去。

院子里有个两岁大小的孩子正蹲在地上玩堆在院墙下的沙子。另有一个五岁大小的女孩站在院子里,端着一碗饭在吃。看样子,女孩是小男孩的姐姐。从两个孩子的衣著看,应是一家租户的孩子。

“小朋友好,你们大人在家没有?”高朋多问那个小女孩。

“妈妈在家。”小女孩以为他们是来找妈妈的,回过头去,朝身后一道开着的房门喊道:“妈妈,有人来了!”

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农村妇女端着饭走出来,高朋多招呼道:“现在才吃早饭?”

那妇人啊了一声,问道:“你们找谁?”

“我们是来看房子的,请问谁是房东?”

那妇人见两人都象是学生,有点惊奇,以为他们是一对恋人,迟疑一下,才说道:“老板就住在对门这间屋里,有人在家。”

高朋多看了叶娉一眼,见她神色虽然有点恍惚,但也不似精神病人,犹豫一下,决定速战速决,半扶半推地带着她走到院子左边的那道房门前,伸手拍了两下房门。

等了一会,才听见屋里传来一个人慢吞吞的脚步声。高朋多心道:“一定是个老头!”

果然,房门开后,他们看见了一个老人,但不是老头,而是一个老婆婆。

老婆婆看上去六十多岁,长得很胖,穿着一件白色的圆领汗衫,里面没有穿内衣,隔着衣服都几乎能看见她下垂的**。

高朋多觉得有点恶心,低头干咳一声,视线避开对方的**,直视着她的眼睛,“老板,我们想租房子,不知道还有没有空房子?”

老婆婆清了清嗓子,说道:“还有一套房屋没租出去,不过这些事都是我的大儿子在管,他现在不在家,我可以带你们先看房子,如果愿意租,下午再来跟我大儿子谈价钱。他上午在上班。”

高朋多哦了一声,说道:“不急,她是我表妹,可能感冒了,爬这一坡路有点累,我们可不可以进屋休息一会再看房子?”

老婆婆见叶娉脸色有点不对,说道:“可以可以,你们进屋坐吧。”

※※※

两人进屋后,老婆婆招呼他们在沙发上就坐后,慢吞吞地去给他们倒开水。

高朋多心里有点急,说:“不用倒水,我们不渴!”

老婆婆见他真不想喝,便不再客气,只为“感冒”了的叶娉接了一杯开水。

“老人家,你们家房子真大!”

老婆婆呵呵笑了两声,谦虚道:“光得个大!房子是老房子。”

高朋多顺着她的话问道:“这房子估计已有二十几年了吧?”

“是呀,1982年修建的,已经快满三十年了!”

“哦,确实有点历史悠久!”

和老婆婆闲扯一会后,高朋多忽然改变了话题:“老人家,其实我们以前在照片里看见过这个房子。”

老婆婆吃了一惊,“你们以前在照片里见过这个房子?”

“是呀,不晓得你还记不记得,二十年前,有一个人,就在你们这儿租过房子,他当时年纪有三十几岁,就住在一楼转角处那间屋里,他还有一辆黑色的摩托车……”

老婆婆皱眉想了一会,自言自语道:“二十年前,三十多岁……你们弄错了吧?”

高朋多道:“到底是哪一年,我也说不准,反正是二十年前。”

“他是你们的什么人?”

“也没什么特别关系,只是我老爸的老乡,以前还有些来往,这几年没见过了,也不知现在在哪儿谋生。”

老婆婆哦了一声,又想了一会,说道:“想不起来了,如果真的是在我们这儿租的房子,那肯定不是楼上那间屋子。”

高朋多微微一惊,“你为什么这样肯定,都过去二十年了……”

一直没说话的叶娉忽道:“我们绝对没有记错,我们看过照片,刚才在院子里也看见了楼上那间屋。”

高朋多又是一惊,转过头去看她,见她不知何时已清醒了过来。心道:“难道那个东西又回到她身体里了?”

老婆婆道:“你们一定弄错了!我跟你们讲嘛,我们这个房子是1982年修好的,我们隔了半年才搬进来住,那已经是……1983年夏天了。84年、85年、86年这三年里,那间屋子一直是我的女儿在住,直到1987年女儿搬到二楼去住后,那间屋才空了出来。

“大约空了一年多,到1988年才租给了别人住,是租给一个单身女娃儿住的,她住了三年多才搬走了,她搬走那年我记得很清楚,是1991年,然后……好象是一对三十多岁的夫妻搬了进去,但那个男人没有摩托,也好象不会开车。你们说是二十年前,那只有那个女娃儿住过。”

高朋多与叶娉对视一眼,叶娉问道:“那可能就是你说的那对三十多岁的夫妇吧,请问你还记得那对夫妇的名字吗?”

老婆婆有些警惕地问道:“你们不是来租房子的吧?”

高朋多笑道:“老人家不要多心,我们只是随便问问,那个中年男人姓潘,对不对?如果不是的话,那你说的那个人肯定不是我们说的那个人。”

“姓潘?好象不是,我也记不太清楚了。”

高朋多见老婆婆已生疑心,索兴继续撒谎:“打开天窗说亮话吧,那个人是我的舅舅,他在二十年前失踪了。”

老婆婆将信将疑道:“是你的舅舅?”

高朋多强笑一下,“是,我总不能胡说八道,咒自己的舅舅失踪了吧?”心道:“我有舅舅才怪!”

老婆婆见他神色很认真,信了几分,想了想,说道:“那可能不是你的舅舅,我记得那男的好象姓王,说一口安徽话,口音很重,很难听懂。你的口音一听就是本地口音。”

叶娉刚想发问,高朋多怕她心急失言,不动声色地握了一下她的左手,示意她别说话。

他故做惊色地看着老婆婆问道:“真的是安徽口音?你没记错?”

老婆婆惊讶道:“怎么?你们老家也是安徽的?”

“是呀,我老家就是安徽的,不过我是在这儿出生的,没在安徽呆过。”

老婆婆问道:“你老家是安徽哪儿的?”

“安徽合肥。”他学习不好,除了合肥外,想不出安徽还有哪些地名。

“那可能是吧,但也说不清楚,我想不起他老家是安徽哪儿的了。”

叶娉看了高朋多一眼,不顾他的阻拦,问道:“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

“样子有点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他个子有点高,很瘦,脸也很黑。他们两口子在这儿开过一段时间的馆子,后来生意不好,就搬走了。他们只租住了两年。”

高朋多瞟了叶娉一眼,故意沉吟:“有点高,很瘦,脸也很黑……”

叶娉轻摇臻首,有些失望地道:“那不是,你的舅舅并不很高,皮肤有点白,也不瘦。”

高朋多轻叹口气,道:“是呀,特征跟我舅舅不太相符。”想了想,忽又问道:“对了,老人家,你刚才说在那对夫妇搬进来之前,一直是一个单身女人租住在那间屋子里,那个女人是哪儿的人?她有没有男朋友?”

老婆婆避开他的目光,脸上现出有些为难的神色。沉默小会,才说道:“她是贵州人……有没有男朋友,我不清楚。”

贵州人?!

高朋多叶娉身子都微微一震,见老婆婆目光有些闪躲,心里都浮起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