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诡计
裴阚寻在宁大很‘红’,在校园里随便一打听就能打听到他的宿舍。
毕竟301，人尽皆知。
陆靖宇直接找过去了，他拜托宿管通知裴阚寻一声有人找,然后自己在楼下等着。
也幸好是他运气不错,裴阚寻这个时间没课，真的下来见他了。
隔着几米路四目相对的时候,陆靖宇发现他眼里一丝的惊讶和波动都没有——就好像来找他的人不管是自己还是别人,都掀不起他珍贵又吝啬的情绪。
在这样的对比之下,这少年每次看向简雾的眼睛,就更加显得鲜活且生机勃勃。
陆靖宇心里重重一沉,面上扯出一个牵强的笑容。
这是属于成年人的假面,不管心里多烦，面上都要以笑待人。
裴阚寻对比之下单纯又稚嫩，他没笑,甚至表情都没变一下，直直地走过去后二愣子一样的问：“有事？”
陆靖宇扯扯嘴角：“方便聊一下？”
少年想了想,和他出去了。
两个人在学校附近找了家素净的咖啡馆,下午三点多钟的时间里没什么人。
酷烈的骄阳映进窗边,几乎容纳进去两个人的轮廓。
或许可以说是,一个半。
裴阚寻坐在阳光里，而陆靖宇坐在暗处。
点了两杯无糖无奶的美式，服务员端上来后却没人喝,裴阚寻垂眸看了眼手表，长眉微蹙：“有话就说吧。”
“怎么，有急事？”陆靖宇有些讽刺地抬了抬唇角,话中带刺：“急着去让小布给你做饭吃？”
裴阚寻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情绪波动,面沉似水的看着他。
不易察觉的敌意,但已经陷入‘勾心斗角’情境里的男生感知到了，并且对此十分兴奋。
——你是天才又算什么东西？真能做到一直没有表情么？
“裴先生，你知不知道平时小布在家里我们连水果都不舍得让她切？结果你就让她给你当苦力？做饭工还是保姆？”
陆靖宇冷笑着嘲讽，姿态故作熟稔的同时还不忘用‘自家人’的角度去挖苦：“我知道她欠你钱，你说个数吧，我帮她还。”
‘欠钱’这个关键词让裴阚寻心头一丝冷意划过，垂在身侧的手指忍不住蜷了蜷。
他沉默了两秒钟，慢吞吞地问：“你不知道她欠我多少钱？”
陆靖宇一愣。
“不是简雾自己跟你说的吧。”裴阚寻淡淡问：“你猜的？”
别有用心的小把戏被拆穿，陆靖宇不禁恼羞成怒。
他微微垂眸，呼吸都粗了几分，但一时没有说话，听着裴阚寻说——
“简雾不欠我钱。”裴阚寻生硬道：“也用不着你帮。”
陆靖宇闻言，绷不住的笑了声。
“裴先生，看来你还不知道我和小布是什么关系，我们从六七岁开始就认识，和家里人没什么区别。”他自信的微笑着：“用不用我帮，不是你能决定的。”
“和家人一样？”裴阚寻逻辑缜密，捕捉到漏洞之后就立刻反驳：“那她怎么不告诉你具体欠我多少钱？”
“……”
少年已经懒得和他继续废话，扫了眼陆靖宇僵滞的神色，就准备走人。
正打算叫服务员结账的时候，他却不甘心的再次开口：“你是不是喜欢小布？”
裴阚寻将将要举起来的手一顿。
“我看得出来你喜欢小布，可你不配。”陆靖宇冷笑，把话说得直白又难堪：“你根本不知道怎么喜欢人。”
“我知道你肯定是借着欠钱这个机会和小布相处，裴先生这么有才的男生，怎么可能缺钱缺饭呢？也就骗骗小布这样单纯的女孩儿。”
说着，陆靖宇耸了耸肩：“可是你知道怎么喜欢一个人么？你让一个平时在家里连水果都要家里人切好喂到嘴边的姑娘给你做饭就算了，还经常让他去你一个独居男生的家里。万一被熟悉的同学撞见，请问裴先生，你会不会让小布陷入舆论危机里呢？”
“你有考虑过她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儿么？说来说去，还是自私。”
“小布口口声声说着你这位学长是好人，对她绝对没有非分之想，你说她是不是一个总是把世界想的太美好了的姑娘呢？”
本来就寂静的咖啡厅里更是落针可闻。
几秒钟后，裴阚寻叫来服务生结账，没有继续听陆靖宇再说什么。
然而他清晰的知道，眼前的男生或许有私心，但这番话也并不是全然的胡说八道。
自己或许，真的不够考虑简雾吧。
只想着有没有机会接近她了。
凭心而论，陆靖宇说的大部分都是对的。
裴阚寻脚下有些沉重，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他在校外租的公寓楼下。
站在楼下，可以看到他所住的803室厨房窗子是亮着的。
难道简雾在？
也是，她对陆靖宇的话应该是一无所知的，所以还会过来。
这大概是裴阚寻在见简雾之前心情最复杂的一次了。
推开门看到围着围裙的女孩儿笑盈盈的，他有种冲动是上前拽下她的围裙。
——而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学长？”简雾正在带着胶皮手套摘菜，见他走过来把自己抵在灶台前面，修长的手臂绕过她的腰似乎在解身后的围裙带子，立刻有些诧异地眨了眨眼：“你…你干什么？”
裴阚寻离自己极近，清淡的柠檬香萦绕在周身，她几乎都不敢动弹。
因为稍稍侧一下头，嘴唇仿佛就能碰到他的耳朵。
而裴阚寻手指灵活，短暂的僭越过后，很快就解开围裙带起身离远。
简雾眼前一黑，身上的围裙已经被他从头上拽走，动作又轻又快。
“学长，你拿我围裙干嘛？”她不明所以：“做饭会弄脏衣服的。”
裴阚寻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或者说表达自己的想法，沉默片刻只能言简意赅道：“别做了。”
“……啊？”简雾皱了皱眉：“可是菜都洗完了，不做会浪费的，你难道吃过了？”
现在还不到五点，也不是晚饭时间啊。
小姑娘说的话也有道理，洗完的菜不吃了，确实很浪费。
况且，简雾还没吃饭，他也不能让她挨饿。
裴阚寻沉吟片刻，把围裙套在自己身上：“我做吧。”
“……啊？”简雾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虽然没做过，但可以试试，你教我行么？”裴阚寻认真地看着她：“之前的烤串和水果茶，也是一次学会的。”
就和篮球一样，他不会，但可以学。
简雾愣了下，随后慢慢地笑起来：“好啊。”
大神有学做饭的求知欲是好事，她也愿意教他。
只是，这种精细的吃食和做烤串和做水果茶到底还是不一样。
烤串的料都是调配好拌在一起的，抓一把撒在肉上就行，可做菜却需要分清柴米油盐酱醋茶。
裴阚寻十指不沾阳春水，对此可以说一窍不通。
他分不清盐糖和味精，在简雾的指挥下也是手忙脚乱，菜沾了水没有沥干就扔下锅，‘滋啦’一声迸溅出来的油有几滴都蹦在了他白皙的手背上。
顷刻间，锅铲就‘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让人心尖儿发颤的刺耳。
简雾倒吸了一口凉气，也顾不得上男女有别了，连忙过去抓住裴阚寻的手伸到水龙头下面，用冷水哗哗的冲。
“糟糕，会不会烫出水泡了，你家里有药箱么？”她看着他手背上的点点红痕，眉毛都急的皱起来了：“都怪我，不该让你做饭的。”
可哪里怪得到她？
本来还留恋女孩儿柔滑手掌触感的裴阚寻瞬间回神，把手从她的手中抽出来，关掉水龙头。
“有药箱。”
他走到电视柜前面弯腰拿出药箱，然后就单手准备给自己上药。
“我来吧。”简雾微微叹了口气，接过他手里的烫伤膏和棉签。
她把他红了一片的手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微微垂眸，很认真仔细的给他涂药。
是一种专属于女孩子的细腻，小心翼翼，仿佛生怕弄疼了他。
裴阚寻静静看了半晌，忽然开口：“我是不是很笨？”
简雾惊的差点把棉签弄掉：“你，你说什么？”
大神看起来很少会开玩笑，所以……应该不会是在和她凡尔赛吧？
“我本来以为我会很快学会，但实际上是不能，做饭还是挺难的。”裴阚寻漂亮的黑眸静静的，无意识的看着远处，没有焦距：“所以，我一直让你做饭，确实是挺过分的。”
“简雾，对不起。”
他很少会直接叫她的名字，此刻声音清澈口齿清晰的说出她的名字，足以让人心尖儿酥酥麻麻的。
但这不是花痴的时候。
简雾能清晰的感觉到裴阚寻不对劲儿，很不对劲儿。
往日里清清冷冷却十分单纯的少年，此刻心里仿佛装着一肚子事儿似的。
不让她做饭自己非要做，还说出这种话……
某个念头一闪而过，简雾问：“学长，是不是靖宇哥去找你了？”
裴阚寻没说话，用牙咬开一个创口贴黏住自己手背上的水泡。
但他的默认已经让简雾很不舒服了。
大神向来都是一个很冷静甚至是漠视其他人看法的人，陆靖宇究竟说了什么，才会让他如此反常？
无头苍蝇一样的脑补着，简雾不禁越来越生气。
一直没得到回答，她‘蹭’地一下站了起来，板着脸要走：“我自己去问问他都说什么好了。”
裴阚寻抬手抓住了她，他用的是那只贴了创口贴的手，简雾怕弄疼他不敢挣开，只能用眼睛瞪过去。
女孩儿漂亮的眼睛水汪汪的，黑瞳仁很大，丝毫没有震慑力。
“他没说错什么，我确实该和你道歉。”裴阚寻认认真真地说：“你在家里连水果都不怎么切，我却一直让你做饭。”
真的是，太不应该。
“……靖宇哥跟你说的？”简雾都气笑了：“他怎么这么能胡说啊。”
“我从高中起，我妈就让我学着炒菜给她做饭吃了好么！”
裴阚寻眉梢轻挑，黑眸有些迷茫的明亮。
“那也…我也不能这么理所当然的指使你。”他轻声道：“你以后还是别来做晚饭了。”
简雾呆了一下，怔怔地问：“你不…不想吃家常菜了么？”
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心里会有这么强烈的失落。
裴阚寻忍住摇头的冲动，开始口是心非：“嗯。”
“吃食堂也挺好的。”
……
简雾心里忽然涌上来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气，但看着裴阚寻呆呆的样子又是有火发不出来，她声音冷冷的：“确实，自己做也麻烦。”
“那我先回学校了。”
“好。”裴阚寻点头，站了起来准备跟她一起出门。
简雾忍耐着走到玄关处，还是没忍住炸毛了，她回头瞪着他，态度像是刚哄干了毛的猫，周身都是炸炸的——
“你跟着我干嘛？”
裴阚寻愣了下：“我…回学校。”
“我先回你再回。”简雾抿了抿唇角，有些不讲理的说：“不要离我太近。”
她现在连以往那十几米的距离都不想保持。
“挺晚的了。”裴阚寻垂眸看了眼手表：“要不你先走三分钟，到时候我再跟着送你回去？”
“……”
简雾都数不清自己今晚是第几次被气笑了。
“学长，你是不是听不懂话？”她握着爪子，重复道：“我不要你送！”
“我要自己单独散散心。”
简雾正和裴阚寻大眼瞪大眼在玄关处僵持的时候，门忽然被敲响了。
两个人都是一愣。
这个公寓知道的人不多，这个时间来的会是谁？
该不会是云莺阿姨吧？简雾闪过的第一念头是这个，然后不由得有些紧张。
似是看出来小姑娘的脸色不对，裴阚寻把她藏到身后，走到门边刚想问句‘是谁’，结果就听见门外响起一阵爽朗又欢快的声音——
“开门开门！是我！”
“裴阚寻，我都听到你在门口说话的声音了。”
是薛步屿的声音，为数不多知道他公寓位置的人之一。
裴阚寻松了口气，拧开门侧身让人进来。
“我靠，怎么这么慢，我来之前不是给你发信息了么……”薛步屿话说到一半，在看到简雾的时候戛然而止。
简雾觉得十分莫名其妙。
她脸上有什么东西么？他看自己的眼神这么奇怪？
至于薛步屿这个人，她其实是认识的。
从高中时就和裴阚寻形影不离的朋友，在学校里很出名，她也很难做到不认识。
只是简雾此刻并没有任何寒暄的意思，只想趁机赶紧走人。
她抿了抿唇，低头就要从两个高瘦的男生之间穿出去。
“等等。”薛步屿却叫住了她，男生瞳孔幽深，若有所思地问：“妹妹，你是实验中学的么？”
“薛步屿。”他刚问完，裴阚寻就沉声叫了下他的名字，声音里明显蕴着危险。
“急什么。”薛步屿笑笑，很皮的模样：“我就问问。”
“学长。”简雾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你认识我？”
“哟，还叫我学长？那真是实验的。”薛步屿余光瞄着某人紧张的下颌线都绷紧了，笑得更开心：“就是看着妹妹有点眼熟。”
“我看到漂亮姑娘，一向都觉得眼熟。”
啧，原来是个不怎么正经的。
简雾皱了皱眉，没有再搭话，趁着男生侧身的瞬间就走出去，头也不回地离开。
女生甚至都没等电梯，纤细的背影直直的走向楼梯间。
“嘿，还看什么，人都走了。”薛步屿拍了拍裴阚寻的肩膀，明摆着打趣：“你眼珠子都快粘人家小姑娘身上了我说。”
裴阚寻没理他，收回视线关上门。
“切，别以为不说话就没事儿了。”薛步屿嘟囔了句，讨人厌的继续问：“说说，怎么又和这姑娘攀扯上了？”
“你高中玩儿暗恋没够，追到大学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