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爱情

第十二章 1

**说过“军民团结如一人,试看天下谁能敌”真是金门玉言。现在的情况,比**他老人家预测得还绝:现在是母子团结如一人,试看的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李冰简直有点怕回那个家了。那娘俩的脸色,简直就是经过排练的。婆婆还将就的好一些,还例行公亊地跟她打打招呼;丈夫对她,简直就是一个哑巴,一个面无表情的哑巴。

李冰在婆婆家受够了娘俩的冷落,回到连里就痛骂那几个肇事者。许青她们先是嘻嗜哈哈地不当冋事,后来见那娘俩似乎动真格的了,又开始给李冰献计献策,七嘴八舌的甚是踊跃。

分队长许青说:“你干脆吃住在连里别回去了,着那一老一少两张冷脸给谁看。”

副指导员王雪莹反对:“你少出馊主意。不回去就意味着失败,起码也是软弱的表现。叫我说呀,你干脆撕下脸皮跟他们闹一场得了,反正不是鱼死,就是网破,总得有个结果吧?像你婆婆这种前首长夫人,离休老干部,要的就是一张老脸,就怕撕破了脸,就怕左邻右舍看热闹影响不好。”

许青大声反驳说:“照你这么说,李冰的婆婆是顾脸皮要面子的人,李冰就是不顾脸皮、不要脸的人喽?”

几个人“咯咯”笑了起来,连李冰也扑咏一声笑出声来。孙技师慢条斯理地说:“咱们这些人,顶多就是背后议论议论婆婆,给嘴过过年罢了,还真没有谁敢撕破了脸皮跟婆婆真干的。大不了就是拿婆婆的儿子出气。我老公就说,他天生是受夹板气的命。说起来,他们又当儿子,又做丈夫也怪可怜的。老婆跟老娘有了矛盾,他们不能有是非观,也不能有正义感,他们只能站在中间地带观望。向老婆这边靠,要挨老娘训,往老娘那边站,要受老婆气,他们不容易啊!”

许青说:“活该,谁让他们贪心,在家里搞出两个女人来。”大家先是没听懂,等品过味来,就一起哈哈大笑。笑够了,王雪璧说许青:“你这家伙真反动,用这种偷换概念的鬼把戏。听起来别扭,好像他们娶妻纳妾了似的,细品起来,还真有道理。两个女人在一个屋檐下爱着同一个男人,你别管他是夫妻之爱还是母子之爱,反正只要是爱,肯定就会出问题。”

年长她们几岁的孙技师,坐在**倚着墙导师一般地发话:“这有什么新鲜的?你们没听人家说吗?说当儿子不如做女婿,这话说得有道理。你们想啊,当儿子,是婆媳两个女人争着爱一个男人;做女婿呢,则是母女两个女人合着爱一个男人。问题就出在这里,虽然都是爱,但爱的方式不间,其结果当然就大相径庭了。争,就意味着矛盾,意味着战争;合,就意味荐团结,意味着和平。婆婆爱儿子,爱得比较专注,自然就比较自私,比较不容别的女人插足。婆婆的这种爱,虽然有原因,但却没道理。所以,婆媳之间相处就比较困难。婆媳的关系,有点像油和水的关系,不好融合,油永远都漂在水的上边。至于丈母娘对女婿的爱,就简单多了。既有爱女儿捎带着把女婿也一起爱了的爱屋及乌的成分,又有爱女婿是为了让女婿对女儿更好一些的讨好的成分。所以,丈母娘跟女婿之间,就简单明了,就好相处。”

许青听得眼都不眨,一个劲地点头,叹道:“孙技师,你真该改行当指导员。以前我还老是反省自己,想我爱人能跟我妈处得好,我怎么就跟他妈好不起来呢?反思得我自己还内疚得不行。这下好了,叫你这么一说,原来婆媳不和是有理论根据的,我根本就用不着内什么疚,你们说是吧?”

王雪莹笑着说:“孙技师,你这是误导。许青同志刚要反思自己,就被你误导没了,许青的婆婆和丈夫知道了,会找你箅账的。”

许青也笑着说:“得了,王副指导员,你是怕人家孙技师改行抢你饭碗吧。”

许青她们离开后,孙技师对李冰单兵教练。她问李冰:“他真的不理你了?”李冰点了点头。

她又问:“他真的连碰也不碰你了?”李冰愣了一下,没听明白,等反应过来,红着脸说她:“讨

厌!”

她不管讨厌不讨厌,继续正色地追问:“真的李冰,我不跟你开玩笑,是不是不碰你了?”

李冰见她不像要闹的样子,就点了点头,点得很纳闷也很认真。

她拍了拍床铺,让李冰坐过来。李冰疑疑惑惑地坐了过来。她伏到李冰的耳边,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地教着,李冰听着听着就红了脸。李冰躲开身子,推了她一把,笑着说:“哎呀孙技师,你可真是的,什么都好意思说出来。”

孙技师导师般地正色道:“李冰,你听我的,没错。”

李冰推开家门,沈凤英就看见了她手里提的大塑料袋。李冰径直来到婆婆跟前,把手中的袋子打开,柔声细气地叫了声妈,说:“您猜猜这是什么肉?”

沈凤英看了眼袋子里红乎乎的一大团生肉,摇摇头说不知道。说完了,又觉得怪对不住媳妇的温柔,就又补了一句:“知道是肉,什么肉可说不清楚。”

李冰笑了,笑得很乖,很像在母亲面前撒娇的亲闺女,一点也没有战争状态中的样子。李冰卖着乖说:“不知道吧?这是狗肉!”

沈凤英一下子来了兴趣,扬着声音问:“是吗?这年头狗肉可不多见了。”又问:“哪来的?”

李冰说:“我们连孙技师给的。她爱人到一个山沟里扶贫,经常扶回来些狗肉兔子肉什么的。”

沈凤英点着头说:“嗯,现在也只有穷地方的拘身上还有点肉,城里的肉都长到人身上了。狗是越养越小,光长毛不长肉了。”

李冰问:“妈,孙技师说,现在没大有人会做狗肉了,您会做吗?”

这话箅问对了地方,问到了婆婆的心坎上。沈凤英自豪地扬着眉毛,朗着声音说:“会!怎么不会?想当年老头子就爱吃狗肉,他的那些老战友老部下都知道他好这一口,淮来了都忘不了给章部长带条狗腿来。那几年,咱家经常是狗肉飘香,惹得左邻右舍直抽鼻子,都知道章部长家又吃狗肉了。我不会做谁会做!”

李冰故作惊喜地叫:“是吗?那太好了!我还怕咱家没人会做,推了半天不想要哩。”

章军冀下班回来,一进门就一个劲抽鼻子,边抽边大声问:“妈,什么东西这么香?”

沈凤英腰里扎着围裙,手里拿着铲子,喜气洋洋地从厨房出来,笑逐颜开地对儿子说:“狗肉,除了狗肉,什么肉能这么香?”

章军冀边换拖鞋边随口问:“哪来的狗肉?”

沈凤英看了眼在厨房剥蒜的李冰,小心地说:“李冰她们同事给的。”

章军冀一听狗肉与李冰有关,马上打住跟狗肉有关的话题不再吱声了。

热腾腾香喷喷的狗肉端上桌,李冰尝了一块,觉得没什么特别的,起码不像婆婆说的那么邪乎,有些扫兴,很少再伸筷子了。

沈凤英挺隆重地夹起了一块狗肉,很郑重地送进嘴里,一下一下地慢慢地咀嚼着,像品着什么,又像追忆着什么,那神情,那感觉,绝对是在吃一块狗肉的意义之上。

章军冀是不看李冰弄来的狗肉的,虽然它已经被母亲加工得色香味俱佳了,他像个素食者,只对桌上的青菜有兴趣。他妈沈凤英看不下去,自作主张挑了一大块狗肉,不由分说地放进儿子的饭碗里,说:“你尝尝,你小时候不是最爱吃狗肉的吗?还老跟你爸抢着吃。”

章军冀一副被母亲逼得不得不吃的样子。皱着眉头肃着脸,夹起了那一块焉知祸福的狗肉。先是很斯地咬了一口,很矜持地一上一下地叩击着牙齿,慢慢地,咬肌加大,速度加快,敏着的眉头悄悄地舒展开来,开始向那盘狗肉频频出击了。

沈凤英在一旁看得眉开眼笑,好像看见了当年吃着狗肉的章部长。屋子里狗肉的香味像,桌子前儿子的神态更像。沈凤英那颗苍老寂寞的心渐渐地温暖起来。

第二天一上班,李冰就到机房找到值班的孙技师,把她拉到机器后边,鬼鬼祟祟地问:“哎,怎么回事,他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孙技师捂着嘴还是笑出了声。她点着李冰的额头,妈似的说:“傻瓜,你以为是吃速效胶囊呢,哪有那么快,哪能马上就见效呢?你让他连续吃,吃上三天,他就该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