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我被前女友灌下魔女秘药

29-白冠之王

雨天潮湿阴冷,桑落便穿了高领的黑色打底毛衣,外面套了件静谧机关执行官的制服大衣,抹了色号略显锋利的口红,披肩长发慵懒且随意地散落,上面氤氲着洗发水的香味和隐约的潮气。

当然,几乎雷打不动的,她依旧戴了双手套。

静谧机关职工几乎是没有所谓假期的,地球不爆炸他们不放假,宇宙不重启他们不休息,只要是进了静谧机关就得把有限的生命全都投入无限的为人类未来寻求出路的伟大事业中。

他们是文明的清道夫,维护者,也同样是尽忠职守,以延续文明火种为己任的先驱。

——当然,桑落一般还是更喜欢自称为莫得感情的工具人。

如今工具人小姐于秋雨窸窣之时悄然开着车来到了前女友工作的酒吧,也并未提前打招呼便直接推门而入。

风铃叮当响。

银发的女仆来到门前接她进去,两人好像素昧平生那样客套两句打声招呼便没有了下文。

潘多拉去招呼别的客人了,桑落则落座于吧台,跟里面的女仆小姐搭话道:

“好久不见。”

女仆小姐哼着小曲儿,垂眸看她一眼,满脸明媚的笑容。

“好久不见?为什么说好久,明明前两天不是刚见过么?”

桑落下意识觉得今天的女仆小姐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她没问,而是接过女仆小姐递过来的水喝了一口,无奈地说:

“对我而言是两三天没见,可对你来说的话就不一样了——陪着那位初生的承冠者在即将坠入地狱的下城区度过了一千多年,即使是其中绝大部分时间都处于沉睡状态,但无法否认的是那段经历真实不虚……没错吧?”

她在细数女仆小姐的罪恶,用的却是老朋友间开玩笑的亲切口吻。

这大概也能说明她此番前来酒吧大概并非是为了兴师问罪,而很有可能只是在调查情况。

推测出了如此的可能,女仆小姐便也学着桑落轻轻叹了口气,一边倒了杯水递过去一边回答:

“没错是没错,可谁知道事情会发展成那个样子呢?”

“哦?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不知道呢?”

桑落以手指停住沿着桌面向她滑来的水杯,抬头看着女仆小姐,笑意盈盈地说:

“毕竟就算你不是师爷,可怎么着也算是个装糊涂的高手吧?”

两人都看过那部如今已经成为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电影,自然能够从彼此的用词中感受到微妙的讽刺感。

显然,桑落不怎么相信女仆小姐。

女仆小姐只好俯身贴近她,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嘴巴对嘴巴,无辜地卖萌:

“可人家真的不知道鸭。”

桑落觉得她这样真的很……欠那什么,可偏偏得忍着,于是干脆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了。

“你家那位大魔女呢?”她转过头看了眼酒吧角落那张空出来的桌子,“我跟她聊好了。”

“**趴着呢。”

“……啊?”

“啊什么,”女仆小姐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她老人家今天龙体抱恙不便待客,如果客人您有什么事的话可以直接跟我说,都一样的。”

说完她又低下头,像模像样地唉声叹气道:

“没办法嘛,有的人就是爱逞强……我不说是谁。”

但答案却已经很明显了。

桑落表情古怪地盯着女仆小姐看了两眼,忽然把手伸进裤兜里,摸索两下掏出根棒棒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然后就当没听见女仆小姐说的话一样把话题转移走了:

“虽然直接导致了一位承冠者的诞生,不过好在那位承冠者似乎在遵守与你达成的誓言并未入侵上城区,所以负面影响成功被降到了最低。”

“下城区坠入地狱,几乎等同于被静谧机关所销毁,再无可能通过观测者方程对上城区产生威胁,而异类们也因此从某种意义上得到了新生——这么说来,除却让几位顽固鹰派代表人物差点气住院以外,你还真把悲剧故事给打出了大团圆结局啊。”

桑落叼着棒棒糖,又无奈地轻声感叹:

“这样,在电车难题前提下,没有人受伤的世界似乎就这么诞生了?”

女仆小姐难得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听桑落对她的评价。

而桑落似乎回想起什么,忽然忍不住也笑着摇了摇头:

“不是你说的么——电车难题岂是如此不便之物,如果非要让人选择的话,那倒不如去不断殴打电车,直到它停下……从很久之前,你好像就很讨厌电车难题啊。”

“其实只我是在痛恨自己的无力,”女仆小姐低下头,“人的一切痛苦都来自对自己无能为力的愤怒嘛。”

“毕竟没办法,火车总是要创死一个人的,那要不就把你给创死吧?”

她俏皮地开了个玩笑,接着又轻声说:

“更何况拯救了下城区的那个人不是我,是他,是曾经的小亚瑟,如今的承冠者·耶梦加得。”

“关于他……那可不是个合家欢的童话故事。”

……

“哗啦啦——”

江酒推开花店的门,挂在门帘上那串水晶风铃便如同海浪般悦耳地响了一阵。

很好听。

听到这铃音,店里坐在一丛纯白鸢尾花旁扶手椅上的女人便朝门口方向缓缓转过头来,略显空洞地微笑,问:

“是酒酒来啦?”

江酒点头,也回以微笑,然后用曾经的男性声线说:

“是我,风铃姐……你怎么次次都能猜到是我来了呀?”

被称为风铃姐的女人闻言便轻声回答:

“是因为酒酒你身上的味道——那么明显的薰衣草香,想要认错都很难呢。”

“这样啊……”

江酒说着忽然蹲了下来,伸出手来摸了摸从门口猫爬架上跳下来凑到她脚边用脸颊亲昵蹭她的肥猫。

“又胖了好多啊,”她一边用指尖轻轻挠肥猫的下巴一边叹气,“明明名字叫清巧,怎么就没见你跟名字一样娇小可爱,反倒越长越胖呢?”

似乎是被嫌弃了的肥猫却并无半分对体型的自觉,相反,它依旧死皮赖脸地趴在江酒脚边,眯着眼享受着来自女仆小姐的爱抚。

旁边的风铃小姐似乎是察觉到了这温馨的景象,便恬静地笑着说:

“清巧最近好像确实胖了不少,大概是缺乏运动……不过它还是这么黏你。”

“缺乏运动就让它运动,”江酒稍微用力揉乱了肥猫的一身油光水滑皮毛,“吃太胖了就容易得病。”

“嗯。”

风铃小姐微笑着点头,可她的视线却从未停留在江酒身上,而是宛若失去了灵魂一般,毫无目的地散在空气中。

——她是个盲人。

所以只要江酒不与她进行肢体接触,她就没办法分辨出江酒相比于从前的变化。

她甚至还以为江酒依旧是那个行事彬彬有礼,谦逊而温柔的年轻男人……虽然实际上江酒如今已经变成了体弱多病却依旧闹肚子坏水的漂亮可爱小女仆。

毕竟对普通人来说,一个男人平白无故就忽然变成女孩子这种事果然还是太荒谬了。

——即使那普通人是位目不能视的盲人。

所以江酒选择对风铃小姐隐瞒真相,以变声魔法暂且伪装出曾经的声线,以此完成这善意的谎言。

幸运的是风铃小姐的花店地处郊区,平时一整天都不会有几个客人;不幸的也正是她的花店没有客人,因此平时甚至没能说得上话的朋友。

而江酒便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同时她也勉强算是风铃小姐花店的主顾了,酒吧里吧台卡座上的鲜花基本都是从这里统一采购的。

事实上这次她过来也正是为了买花。

“店里还有黄玫瑰吗风铃姐姐,有的话帮我包一束行吗?”

“有的。”

风铃小姐缓缓从扶手椅上起身,或许是因为早已熟悉了花店的布局,所以尽管动作略显缓慢迟钝,但她最后还是准确地找到了江酒要的黄玫瑰。

“是要送给朋友吗?”她柔声问,“黄玫瑰是很适合用来象征友谊的。”

“不,是送给逝者。”

“……抱歉。”

风铃小姐似乎是觉得自己说错话了,便有些不知所措。

江酒便笑着轻声安慰她:

“没关系,风铃姐,不必自责……我应该提前告诉你的。”

风铃小姐低低嗯了一下。

然后又过了会儿,她把那支黄玫瑰包好了,却迟疑片刻,忍不住问:

“酒酒,你最近是不是会很忙,有时候觉得很累?”

江酒没想到她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微笑着回答:

“可能有一点吧。”

风铃小姐一边把那支黄玫瑰递给江酒,一边小声开导她:

“不要累着自己,酒酒,有什么难过的事不要硬在心里憋着,会很难受的……如果愿意的话,就跟姐姐说说吧,姐姐永远是你最忠实的听众。”

她甚至想要给江酒一个拥抱,却被江酒动作轻盈地躲开。

——如果她抱了她,恐怕她们就不能再当朋友啦。

所以江酒只是表面乖巧地回答:

“嗯,好,那我有空就来找姐姐你聊天……我先走啦!”

风铃小姐略有失落,但还是娴静地点点头:

“嗯,下次再聊。”

……

江酒走后,风铃小姐重新躺回在扶手椅上,缓缓陷于梦乡。

没有风,她身畔的纯白鸢尾花却轻轻摇曳,沙沙作响,然后有斑斓的幻影悄无声息地自鸢尾花丛中生长出来,变成遮天蔽日挤满整座花店的巨树。

鸢尾花们发出如钢琴般的叮咚声,巨树也如管风琴般嗡鸣。

在管弦乐的合奏中,有朦胧的女声在呢喃:

“……希望,为了避免重蹈覆辙而诞生的希望,祂的名字便是所谓……”

“——白冠之王。”

[第四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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