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破碎世界(10)
得到手术成功的消息,塔梅尔大小很快就赶回了医院,接着又来了两个大校级别的酷儿德军官,一群人在医院里和院长商量了很久,大概是询问院长雅典娜的医术水平究竟如何,随后又询问了海勒的意见,最终还是决定让雅典娜先看看阿扎尔医生的病情,让雅典娜给出一个方案之后,再由酷儿德人的几个领导一起决定该怎么办。
雅典娜在一群人的簇拥下去了阿扎尔医生的病房,百无聊赖的成默开始思考如何为雅典娜手工制作可乐。她的要求实在是太廉价了,如果成默做不到,会有些良心难安。
仔细斟酌了片刻,在脑海里制定了一个可行的方案,成默就打算动手,手工制作可乐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工程,尤其是要调配出相近的口感就需要大量的试错。
成默觉得要赶在晚上试出来时间有些紧,就想着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动手。此时一群人全去了阿扎尔医生的病房,只有两个女兵还在院长办公室的门口守着成默。于是成默起身用沙乌地语和两个女兵沟通了半最终还是徒劳无功,其中一个女兵还是跑去把海勒叫了回来。
“雷克茨卡先生,怎么了?”海勒匆匆的走进院长办公室,心急火燎的问。
海勒的态度变化实在过于明显,从连名字都不愿意喊,到现在就连“先生”也称呼上了。成默对雅典娜的前倨后恭丝毫不介意,相反他还喜欢像海勒这样开心不开心都写在脸上的人,这对善于察言观色的他来说是件好事。
“没什么,我只是需要一些东西,希望你能帮我弄到?”feisuz
“需要什么东西?”海勒狐疑的问。
如果能直接买到那自然是最好的,于是成默问:“可乐!你们这里能买到可乐吗?就算是在黑市高价买也行。”
“可乐?”海勒做了一个哭脸的表情,“我敢说就算是大马士革能够买到可乐的地方都不多,根不要说我们阿修拉地区了”
事情正如成默所料,他也没有失望,耸了下肩膀说:“那就没办法了,只能自己做。”
“自己做?”海勒满脸都是惊愕,“你是说你自己做可乐?”
成默点头,“是的,既然没有,我就自己做。”
海勒举起手,用不可思议的腔调问道:“我的天,你难道有可口可乐的配方?据说可口可乐的配方价值连城,配方表被写在一张小小的纸片上,锁在亚特兰大地下金库,这个地下金库不仅守卫森严,就连大门都设置了三层,三层大门的钥匙分别由三个人保管,且这三个人不能同坐一架飞机。”
成默笑了一下说道:“你这是道听途说,实际上可口可乐配方的秘密,不过是历史上最成功的营销之一。配方实际并不值钱,值钱的是美式生活方式和可口可乐这个招牌而已。”
“怎么可能!”海勒质疑道,“如果大家都知道可口可乐的配方,可口可乐怎么能如此赚钱?”
“因为可口可乐能做到成本最低,然后通过倾销和广告来占领市场。别人当然能做,实际上也有不少公司做,只是能做到像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这样大的不多而已。”
“是吗?”海勒一脸的不信。
“其实不止你相信可口可乐的配方很值钱这个传闻,全世界人民很多都相信可乐的配方是这个世界上最值钱的配方,就连可口可乐的员工都深信不疑,甚至为此干出了巨蠢无比的事情。”
“什么事情?”
“05年可口可乐公司一个高层经理伙同他人把配方卖到老对手百事可乐那里,百事可乐高层对配方完全不感兴趣,反而报告了警察,于是这两个可口可乐的高层经理被fbi送进了联邦监狱。”
“啊?还有这种事?”
“当然,我没必要为这种事情撒谎。”
“那你真知道可乐的配方?”
“它不是就贴在瓶身上嘛!”顿了一下,成默说,“糖,碳酸水,焦糖,咖啡因,磷酸等等”
其实可口可乐的配方就贴在瓶身的配方表上,就算没有贴在上
“就算有别的可乐,我还是永远支持可口可乐,它的味道是独一无二的!”话刚说完,海勒又有些丧气,“不,我不支持可口可乐!我讨厌所有的灯塔公司”
“配方?配方表不就贴在瓶身上吗?”
海勒斩钉截铁的说道:“不,不,光凭这些肯定弄不出可乐!”“我是指那张可口可乐的配方价值连城,它被写在一张小小的纸片上,锁在亚特兰大地下金库,这个地下金库不仅守卫森严,就连大门都设置了三层,三层大门的钥匙分别由三个人保管,且这三个人不能同坐一架飞机。”
我们在可乐罐上看到清楚的配方表,糖,碳酸水,焦糖,咖啡因,磷酸等等。但是看到这些,你就能做出一杯一模一样的一杯可乐出来吗?显然不能,除了配料,还有配料比例,前后工艺顺序,以及温度等条件,一部做错,做出的可乐就变了味。
配料为糖、碳酸水二氧化碳和水、焦糖、磷酸、咖啡因等。正是这种香料混合剂,奠定了可乐的独特品味。欧洲的食品专家们经过长期的研究,认为“7x”的组成包括:野豌豆,生姜、含羞草、橘子树叶、古柯叶、桂树和香子兰皮等的提炼物或过滤物。
城市夜里的烟火气,是楼下店铺的豆浆油条,是平凡生活的柴米油盐,是红泥火炉的把酒言欢,是街巷市井的嘈杂喧闹感谢遍布城市中的小店,没有你们,会有很多灵魂缺少安抚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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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破碎世界(11)
在笑声中的成默略显的狼狈,人生中的第一个玩笑以这样的方式惨淡收场,也是成默未曾料想到的。不过那些女兵银铃般的笑声,并没有让成默觉得尴尬,反而让他体会到了一种属于普通人的融洽气氛,这气氛把原本不该是一个世界的人巧妙的融合在了一起。
他垂着眼帘注视着蹲在地上雅典娜,只觉得就算被可乐喷了一身也很值得。因为这才是正常人互动的方式,人与人之间不应该只存在那些道貌岸然的虚伪礼节,有些时候恰到好处的捉弄和玩笑,才是打破边界的最优解。
于是成默也不由自主的在众人的笑声中轻轻的笑了。
雅典娜抬头看向了成默,皱着一张精致的脸蛋满脸疑惑的问道:“你笑什么?这可乐味道完全就不对,像是馊掉的草药。”
看到雅典娜深深蹙眉一脸嫌弃的模样,成默愈发觉得好笑,但又觉得雅典娜真是美,旁人做起来一定会难看的表情,在她的脸上呈现出的却是一种娇俏妩媚,那冰冷的超然物外化作了春风,虽依旧带着冷意,却蕴含着柔和的气息。
见雅典娜还没有意识到这是个玩笑,终于找到一个比他更木讷的人,成默笑得更开心,他耸了耸肩膀,“我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玩笑?”雅典娜很茫然,“好笑吗?”
成默知道雅典娜并不是生气,而是真的不理解,他勾着嘴角说:“你看大家都在笑。”
雅典娜回头环顾了小半圈,看了看那些乐不可支的女兵,问道:“在笑什么呢?”
“笑我调制的可乐,也笑我骗了你,结果却自己遭了罪,大概人都喜欢看别人出洋相。”成默解释道。
这时一滴可乐沿着脸颊流到了成默的唇边,他下意识的舔了舔沾染着可乐浆液的唇,一股沁人心脾的香甜就从舌尖袭上了心头。他此刻还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无奈的说,“不过大家没有笑你,笑的都是我。”
雅典娜没有说话,只是目不转睛的瞧着他舔舐唇角的动作。
“怎么了?”成默低声问,当话问出去,成默才意识到这是刚刚从雅典娜嘴里喷出来的。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被稀释的缘故,那些浆液的味道变得格外甜美,像是从娇嫩花蕊中分泌出来的琼浆蜜露。
事情发生得相当莫名其妙和突如其来,成默有些猝不及防,难免红了脸颊,他赶紧低下头,避开雅典娜的视线,在转身时说了声“我进屋擦一下”,朝着房间疾步走去。
“这算是间接接吻?”成默心想。
下午的阳光金灿灿的,照在玻璃上,他看到了反照的光晕中有雅典娜模糊的镜像,两个人的视线仿佛在一片温暖的光中融化,成默觉得心头灼热,随即心头的那点滚烫扩散到了全身,莫名其妙的紧张感笼罩了他。
他想起了在“地中海序曲”上的那个吻,那冰凉沁甜的滋味已经在他的脑海里生根发芽,长成了一朵难以忘怀的罂粟花。
当走进房间时,成默才觉得放松了一些,他心下奇怪:“明明开始很难喝,为什么刚才尝到的又是甜的呢?”他用手指点了一点脸颊侧残余的浆液,放在了舌尖品尝,确实很甜,还不是那种叫人发腻的甜,而是一种漫长而悠远的绵软的甜,带着草本植物的芬芳,像是一剂能够治愈人心的药。
“等下就按照这个配方,调整一下配料比例,一定能获得一杯完美的可乐。”成默低声自言自语。
然而事情并没有成默想象中的那么简单,由于加入了十五种配料,而每一种配料的剂量都直接影响着可乐的味道和口感,试错就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成本。就算成默有雅典娜的帮助,工作量仍然大的吓人。
成默在不断的错误中缓慢前进,海勒和一众酷儿德少女兴致盎然的围观,丝毫不觉得无聊,成默却觉得她们实在太无所事事到有些碍事了,尤其是调配完成的品尝环节,每当看到成默皱着眉头苦着脸开始试喝,女兵们就笑得格外灿烂。
到后来就连雅典娜也融入了这样的氛围,在调配完可乐以后,总是第一时间把烧杯递到成默的手里,兴致盎然的看着成默品尝自己酝酿的苦果。
等到操练完毕的女兵归营时,夕阳已经落到了远处的丘陵之巅,万物的影子开始变得粘稠修长,城镇上空的风也渐渐变冷。
海勒叫几个女兵升起了两堆篝火,又有人送来了铁架和两只剥了皮的羊羔。
在给那两只羊羔的身上抹上了酱料之后,海勒大声问:“雷克茨卡大叔,你的可乐什么时候能弄成?我的下酒菜都送来了!就等你的可乐了。”
“别急,失败是成功之母,诺贝尔为了制造炸药实验了4099次,价值连城的可乐配方每个几百上千次,怎么可能成功?”
“几百上千次?现在你们已经完成了多少次?”
“五十六次了。”成默说,他接过雅典娜递过来的烧杯,“这是第五十七次。”
成默举杯喝了一小口,砸吧了一下嘴,这一次他的表情没有那么的难受,还又喝了一小口,随后递给了雅典娜,“味道有点接近了。”
海勒见雅典娜很自然的接过了烧杯,惊讶的说:“温蒂医生,你竟然还相信他?”
雅典娜说:“他说了开始是在开玩笑。”
“你就不怕他又跟你跟你开玩笑?”
“为什么要怕一个玩笑呢?”雅典娜问。
海勒举起了手,“好吧!我搞不明白你们德意志人的脑回路。”
雅典娜没有迟疑,端起杯子喝了一小口,在烧杯的边缘留下了一个淡淡的唇印,“确实接近可乐的味道了。”
“是么?”海勒满腔怀疑。
雅典娜拿起本子和笔,在实验记录上写下感受,她头也不抬的说:“是的,但某些香料的味道还是太重,比起可乐,更像是止咳糖浆。也许我们应该加大力度调低桔花油、桂皮油、焦糖和五价磷酸的成分”
成默思考了一下说道:“行,上次桔花油放的是15克,这次就放1克,桂皮油也从15克降低到1克,焦糖从100克降到七十五克,五价磷酸从七十五克降低到五十克。”雅典娜点头。
两个人又开始在桌子前忙碌了起来,成默调制糖浆,雅典娜调制香液。海勒原本想要走开,可看到成默和雅典娜熟络的动作,烧杯、托盘、电子称在他们眼花缭乱的动作间徘徊,交接的流畅程度令人叹为观止,像是已经做了这个实验几百次。
海勒情不自禁的停住了脚步,像是欣赏一出表演般,观看着成默和雅典娜做一场有关“可乐”的化学实验。
当又一杯“实验制品”完成之时,海勒忍不住说道:“你们真默契!”她看向了雅典娜,有些羡慕的说道,“温蒂医生,你们做搭档已经很久了吧?”
雅典娜不清楚该如何回答,转头看向了成默。
成默正待说话,却听见海勒“嘿嘿”一笑:“就是这样的眼神呐!在遇到难题不知所措的时候,我的母亲也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的父亲。”
成默老脸微微红了一下,没好气的说道:“做个化学实验而已,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去好好烤你的羊肉,我们马上就能吃饭了!”
听到成默赶自己走,海勒连忙摆了摆手,说道:“等下,等下,让我尝尝你们做出了个什么东西。”
成默没有把自己和雅典娜用过的烧杯直接给海勒,而是找了个干净的杯子,给她倒了一点。
海勒蹙着眉头喝了一小口之后,连连点头,“还真有点可乐那味了!就是口感太奇怪了点,像是什么外敷的药水”顿了一下,海勒又说,“雷克茨卡叔叔,为了做一杯可乐,还真是为难你了”
“没什么好为难的。”成默淡淡的说。
海勒瞧向了雅典娜,暧昧的笑着说:“温蒂医生,说真的,在这之前要有人跟我说他要在我们这里做一杯可乐出来,我一定以为是天方夜谭,现在才发现奇迹这种东西,只要认真,就很可能会发生”
见海勒越说越离谱,成默赶紧打断海勒的胡言乱语,“说些什么呢?”
海勒笑着跑开,“其实真没必要一定要做得和可口可乐一模一样,我想只要是雷克茨卡叔叔做的,不管多难喝,温蒂医生都会觉得好喝吧?对吧!”
成默摇了摇头,假装无奈的说道:“这姑娘,稍微熟一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他转头看向了雅典娜,低声解释道,“我只是觉得拖累你到条件如此艰苦的地方来,还要麻烦你给别人做手术,如果说连你喝可乐这样小小的愿望都无法满足,那就实在太过意不去了。”
雅典娜点了点头,“我们再加快点进度。”
成默应了声“好”,两个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调配。随着实验的继续,试验品的口感越来越好,终于在太阳躲进丘陵之时,实验进行到了一百三十三次,他们找到了一个十分接近可口可乐的版本。
雅典娜喝了一小口,接着又喝了一大口,随后闭了下眼睛,细细品味了一下说道:“就这个配比吧,把冰块加上,口感应该就差不多了。”
成默却皱起了眉头,在他看来这个配比的试验品确实和可乐的口感差不多,却没有最初雅典娜喷到他脸上的浆液味道好,那种独特而自然的香甜比真正的可乐还要令人难以忘怀。然而眼下的配方距离那种感觉还很遥远,就像金汤力可以不添加柠檬或者黄瓜片,但不添加的话,这款酒就不会有源自草本植物那种清爽的气息。
成默正犹豫该不该继续试验下去,一旁的海勒再次大声催促道:“还没有好吗?我们的羊肉都快要烤糊了!”
“你觉得怎么样?”成默问雅典娜。
“可以了。”雅典娜说
“那就先按照这样的配比做。”成默说,雅典娜刚准备动手,成默又说道,“帮我多留点材料。”
雅典娜也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片刻之后,两大桶可乐在成默和雅典娜熟练的操作下,顺利完成,趁人不注意的时候,成默还悄悄做了一小桶冰块。
当成默把冰块和可乐提到烤全羊的篝火旁时,海勒惊喜的“哇”了一声问:“冰块哪里来的?”
“这个是秘密。”成默懒得跟海勒解释,随口搪塞道。
海勒嘟哝了一句“小气鬼”,不过她没有就这个问题纠缠下去,因为她已经被可乐的味道冲击到了,大声喊道:“这简直跟可乐的味道一模一样!我的天,没想到你们真做到了!”
成默没理会海勒,对雅典娜说道:“你就在桌子那边等等,我帮你弄羊排,羊排的肉比羊腿好吃。”
但在一旁等待的女兵听到海勒的声音,全都围了过来,她们拿着杯子开始分享可乐。当加入了冰块,棕色的**里翻出气泡,女兵举杯畅饮,所有人都发出了欢呼。有些女兵还是第一次喝可乐,竟然激动到流下了眼泪。
很快整个营地的人都听说了,全都跑了过来。欢笑的声音在夜幕四合的戈壁之城此起彼伏。
成默刚开始觉得着实有些夸张,后面默然,对于他们来说可乐确实不过是样寻常之极的廉价饮料,可对于身处战争漩涡中的酷儿德女兵来说,却是来自遥远的自由世界的产物。
可乐不只是可乐,它还象征着一种生活方式,他们遥不可及的生活方式。
等成默和雅典娜吃完,聚在篝火旁的女兵还没有散去,她们围坐成了一圈,大声的唱着歌。
两个人坐在桌边,一边喝可乐一边目视帅气的哈立德和漂亮的海勒被女兵们推了起来,所有人一边鼓掌一边怂恿他们跳舞。海勒显得比哈立德要大方,在歌声中率先扭动了腰肢,反倒是哈立德有点怯场,连连摆手,直到海勒凑到了他跟前,才不得已跟着跳了起来。
月色如霜,悠扬的沙乌地歌曲随着篝火边旋转着的人儿起舞;点点火星在风中飘飞,它们身姿轻盈,朝着闪亮的银河一往无前;一张张青春洋溢的面孔在火光的映衬下,散发着灼热单纯的光。
“你喜欢过集体生活吗?”雅典娜问。
“怎么说?如果青春太过孤独的话,人是有问题的。”成默自我解嘲的笑了一下,“我读书的时候很自命清高,但实际上我就是耐不住寂寞,所以宁愿顶着巨大的风险,也要去学校上课。我渴望交朋友,我迫切的想要在其他人的身上,证明自己的存在。”
“那你过的愉快吗?”
“刚开始我还是太胆怯了,只敢用特立独行的方式吸引别人的注意,拼命的考满分啊!假装成不合群的天才啊!幻想着有人被我的特质所吸引,但其实男生都喜欢打球,打游戏打的好,又特别会说话的同性,而女生都喜欢长得帅的,像我这样的男生,成绩再好,也没几个人注意。有人注意也是考试成绩上的竞争者,总之刚开始我并没有体会到集体生活的乐趣,直到我拿到了父亲留给我的乌洛波洛斯,也不知道怎么的,我的命运就发生了变化。我交到了朋友,还认识了很多人”
成默断断续续的将自己读书时发生的一些事情说给雅典娜听,雅典娜也不打岔,就端坐在椅子上,像是在听一个漫长的故事,静静聆听。
直到说到自己高考考了个双状元感谢沈老师,成默才停了下来,没有继续朝下说。关于他和沈老师的关系,成默并没有详说,其实他心中觉得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但他还是刻意忽略了这些细节。
“差不多就这样吧!后来大学经历的一些事情反倒是乏善可陈,主要谈恋爱去了。”想起谢旻韫成默心中又难免低落,他喝了一大口冰可乐,转头看向了雅典娜,“你呢?”“我?”
“你不是也读过大学吗?我记得是苏黎世联邦理工。”
雅典娜摇了摇头,“没什么可说的,我住在校外,只是上课的时候去学校,我的导师一共都只带了五六个学生,至今他们的名字我都还不记得”
“你不会连你老师的名字都不记得吧?”
“乔尔梅奥特。”
“原来是这位大佬难怪你数学这么厉害,随便出个题都差点把我难倒了。”对成默的恭维雅典娜不置可否,也没有聊的兴趣,成默便问道,“难倒你在读书的时候,就没有发生什么印象特别深刻的事情?或者说没有想过交个朋友?”
雅典娜思考了好一会,才低声说道:“有一件事情印象还比较深刻。”
成默情不自禁的问:“和拿破仑七世有关?”
雅典娜摇头。
成默莫名觉得心中一松,“那是什么事情,能说吗?”顿了一下,他又说,“不会我说了这么多我的事情,你什么都不跟我说吧?”
“没什么不能说的,只是说出来会很无聊。”
“没关系,我挺想听听会让你印象深刻的是什么事情的。”
雅典娜将手中的空杯子放在了桌子上,“那是我在做毕业设计的时候,每周有三到四次必须使用共焦点显微镜。每次实验室的小黑屋里只有我一个,有时还有另一个男人,进进出出的扫细胞拷件。我跟他在微光明灭里背对背坐着,有时我会好奇他究竟是扫的是什么样品。这样过了大概两个月,我才确定了这两个月,在我身后进进出出的是同一个人。但我特别不喜欢别人找我搭讪,所以每次他每次进来,我都作出眼睛贴在屏幕上的样子,他也默不作声直奔我背后坐下。”
“后来呢?”成默假装若无其事的问,但在他平静的音调下,胸腔里的心脏却突突突跳的厉害,他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想雅典娜和那个他素未谋面的男子发生什么交集。
“终于我的实验到了快要做完的时候,他也第一次主动找我说了话。”雅典娜像是陷入了回忆,隔了好一会她才说道,“他开口问我:你有好多样品要扫啊?我只是很冷淡的问他:有事吗?他尴尬的笑了一下说没事,就是好奇我的样品是什么样的。我愣了一下,这也是我唯一对他好奇的地方,所以我回答了他,于是他也告诉了我,他的样品的染色,数据处理等信息。他没有问我的名字,也没有问有关我的其他信息。关键是我从他那里学会了aexa546非常不好,还是555或594好;以及商用vectashied会湮灭aexa647所以不要用。这对我的论起了不小的作用”
虽然成默并不希望雅典娜真发生什么故事,可这后来发生的事情未免也太过平淡了一点,他讶异的说:“这就叫你印象深刻?”
“也算不上很深刻,但算是有记忆点。”
成默点了点头,他故意说道:“也是,要是浪漫爱情电影的套路,一男一女在小黑屋里每周有三四次机会相遇,指不定发生多少甜美的故事。”
雅典娜淡淡的说:“在你身上发生的才是浪漫的爱情故事,在我身上发生的不过是两个博士的现实状况,那就是双方都很开心原来对方也在好奇自己的样本,猜那是什么”
成默郁闷的说道:“你这是嘲笑我学历低?”
“我有吗?”
成默心道:“那你是嫉妒我谈过恋爱?”不过这句话实在过于暧昧,成默克制着没说出口。他扫了一眼旁边的篝火,女兵们已经散去,只剩下几个人还坐着聊天。他站了起来说道:“我打算还试看看能不能做出更完美的可乐,你要是累的话可以先回房间休息。”
雅典娜低头瞧了眼桌子上的杯子,“这个版本已经很接近了吧?我觉得再调整,也不可能更像可乐了。”
“我知道。但我总觉得差了那么一点点。”
“差了什么?”
“我也说不上来。”成默将实验用具重新摆上了桌子,“没事,你不用管我,我自己瞎琢磨一会。”
雅典娜起身应了声“好”,朝着燃亮着油灯的房间里走去。
成默目送雅典娜离去,当她走进房间消失在视野中时,他顿时感觉到了心像缺了一块,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洞。他无声叹息,低头继续开始自己从鸡尾酒调酒师到可乐调配师的灵魂之旅。
缺少了雅典娜帮助,整个实验的进度都慢了下来。不过成默向来有耐得住性子,为了找到心中那个完美的味道,他孜孜不倦的做着枯燥的实验。直到水泥空地上的人走光,成默还在不懈的努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加了几次柴火,夜晚深沉到启明星都快要出现,成默依旧没有找到答案。
成默意识到也许不是配料比例的问题,他只得放下烧杯,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拿起那本记录了详细比例数据的本子,走到了篝火边,仔细的研究了起来。
翻看了几十页实验数据,成默低声呢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难道雅典娜的口水与众不同?上次和她接吻,只是触碰了一下嘴唇,没能尝到啊!现在要不要把她叫起来?”他苦笑了一声说,“说不定她会以为我是神经病吧?”
成默放下了本子,有节奏的拍打着大腿的外侧,冲着篝火发呆,“普通人的唾液成分百分之九十九是水,固体成分不足07,其中有机物为05,无机物为02。,无机物主要是一些电解质,主要是钠、钾、氯、磷酸钙和重碳酸盐”他抬手摸了一下脸颊,兴奋的叫出声来:“盐!盐!盐!”
“我怎么这么笨啊!”成默拍了下脑袋,飞快的冲回了桌子旁,马不停蹄的开始动手。
大概是刚才实在是过于兴奋,声音稍微大了一点,惊醒了睡在房间你的雅典娜,她披着毯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站在走廊的边缘,轻声问道:“怎么了?”
成默头也不抬的说道:“我找到如何调制一杯完美可乐的关键因素了。”
雅典娜抬腿走下了台阶,夜晚的风吹得篝火“哗哗”作响,她的脚步穿过了蜿蜒的寂静,抵达了成默的身边。她低头看着成默熟络的动作,问:“关键因素是什么?”
成默没有立刻回答,他将熬好的糖浆和香料混成的香液倒在一起,最后冲入苏打水和西洋醋,一杯可乐再次调制完毕。
“好了吗?”雅典娜问。
“等等。”成默转身跑到了篝火那边找到了烤羊时用的调料盒,他拿着调料盒气迅速走回了桌边,在雅典娜的注视下,成默打开了调料盒,用手捻了一小撮洁白的细盐,撒进调制好的可乐里,“见证奇迹的时候到了”
杯子里原本平静的棕色**翻涌起了丰富的泡沫,一股淡淡清香随着气泡不断的破裂冲上了成默和雅典娜的鼻尖。
成默微笑着说道:“这是一杯属于你的特调酒精可乐,我给它起了个名字”他将杯子递给了雅典娜,“怪物与月光”
雅典娜却没有接过来,她垂下眼帘凝视着成默手中的可乐,轻声问:“为什么要这么认真?”
成默呆住了,月光的清辉撒在雅典娜芦苇般细密修长的睫毛上,撒在她羊脂白玉般清透的肌肤上,他脑海里奔涌着的浪潮,全都是那天在“地中海序曲”上,自己奋力解答雅典娜出的那道题目时的情绪。
“因为鸡尾酒里经常加盐就是因为盐比糖更容易覆盖苦涩的味道,并且在里面加了盐有利于芳香物质的析出,很大程度的丰富酒液的层次感,让过甜的酒甜的不那么腻,还能让甜味更加的柔和软绵。而盐对于酸的鸡尾酒则是提鲜,让酸味不那么酸涩。而且对于苏打水来说,盐在水中能让其溶解二氧化碳的能力则迅速下降,立即会释放出大量的气泡,让口感更加爽快”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这么认真。”雅典娜抬起了眼帘,注视着成默。
成默在雅典娜如月光般皎洁的视线中陷入了沉默,他感觉自己的思绪凌乱的就像是被雨打掉的树叶,它们在雨中乱飞,湿透了以后沉沉的坠落于地面,随后被车轮碾压成碎片。他找不到完整的字句来回答雅典娜,又或许他还没有准备好面对内心深处的真实情感。他的脑子里一片乱麻,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雅典娜开始说的那个她和另一个博士在实验室偶遇的故事。
他耸了耸肩膀,言不由衷的说道:“因为眼下这种状况,我能为你做的不多,只能做好你的后勤保障工作,让你吃的好,喝的好,然后顺利的做完手术,我们就可以安全的离开叙力亚了。”
“是嘛!?”
成默勉强笑了一下说:“是啊!”
雅典娜接过成默手中的杯子,她将里面鼓**着无数细小气泡的“怪物与月光”一饮而尽,随后闭上眼睛,微微长吟了一声,叹息道:“真是个好名字。”
雅典娜转身走回了房间。成默将篝火扑面,风陡然间就冷了许多,他打了个哆嗦,远处的宣礼塔再次响起了悠扬曲折的诵经声,天就快亮了
第二天上午,雅典娜一大早就去了医院。塔梅尔大校、海勒和两个高级军官也都在诊断结束好到了院长办公室。
“温蒂医生,我父亲的情况到底怎么样?”海勒急切的问道。
雅典娜面无表情的说道:“根据我的判断,你的父亲在左侧颅底长的是三叉神经鞘瘤,外加颅内外沟通,肿瘤呈哑铃状,是否是良性,因为没有办法做核磁增强,完全无法判断。但因为颅内左侧比右侧神经相对丰富,所以相对更严重,最好是尽快做手术,越拖下去,危险越大。”
海勒、塔梅尔大校全都转头看向了一旁的院长,头发花白的院长摸了一把额头上的汗,低声说道:“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可医生的这个肿瘤长的位置实在是不好了,这里是脑科里最复杂的地方之一,手术难度也是最高的之一我们这里的医生完全没有动刀的水平,更何况还没有术中电生理监测和ca、导航等先进设备来为手术保驾护航”
“手术我能解决。你们只需要准备好我要的东西就行。”雅典娜淡淡的说。
院长的视线现在塔梅尔大校三个军官身上扫了一下,随后落在了雅典娜的脸上,小心翼翼的问道:“您确定不需要神经监测系统,不需要显微镜,不需要双极电凝真的可以??”
雅典娜点了点头。
院长滚动了一下喉咙,“我们这里也没有电钻,开颅怎么开?”
雅典娜皱了皱眉头,“这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操心,你只要把我需要的东西准备好就行!”
院长被语气不好的雅典娜的吓了一跳,完全不敢开口,转头看向了塔梅尔大校求助。
塔梅尔大校沉吟了一声问:“温蒂医生,您真的有把握吗?”
“就算是布莱克来了,也不可能比我做的更好。”
“布莱克?”这个陌生的名字叫对医学一无所知的塔梅尔大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您说的布莱克是全米最著名的神经外科专家、灯塔脑肿瘤治疗英雄、时代周刊封面人物乔尔布莱克吗?”院长睁大了眼睛,满脸惊讶的问。
“当然。”雅典娜轻描淡写的说道。
院长在三位军官和海勒的环伺下,再次抬手抹了把汗,战战兢兢的说:“既然您这样说,我水平低微,实在给不出什么意见。”
塔梅尔大校转头看向了身旁的海勒,“海勒,这件事,我们说了都不算,你是首领唯一的亲人,得你自己做决定。”
海勒握紧了拳头,像是鼓起了全部的勇气说道:“我相信温蒂医生。”
雅典娜先是理所当然的命令院长,“那你们现在就开始做手术准备。”
院长忙不迭的点头,无比恭敬的回答道:“好的,温蒂医生。”
接着雅典娜又对海勒说道,“还得把雷克茨卡叫过来,没有他的帮助,这台手术也做不了。”
“我马上叫人过去。”海勒说。
“他要是还在睡觉的话,就不要吵醒他,让他多睡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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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破碎世界(12)
听到客厅里的开门声,成默睁开了眼睛,简陋的房间里没有窗帘,明晃晃的阳光照射在他的脸上,他虚了下眼睛,抬手遮住了刺目的光线。虽然昨天夜里为了制作特调的可乐“怪物与月光”,直到凌晨才睡觉,但成默的神经一直保持着紧张状态,略微有响动就醒了过来。
海勒沉重的脚步声逐渐清晰,成默的眼睛也适应了强烈的光照,他放下手扭头看了眼身侧,雅典娜早已经不在,很奇怪的是雅典娜什么时候离开的,他的大脑里却没有印象,就像是潜意识已经默认雅典娜属于完全安全的角色,不会触发安全机制的保护。
成默看着雅典娜凌乱的床铺,不由自主的想起昨天夜里的场景,他起身的同时自我解嘲的冷笑道:“这么认真干什么?”
“雷克茨卡大叔,您醒来啦!”
成默心中的感慨还未尽,就看到海勒从客厅心急火燎的走到了门边。
“醒来了。”见海勒语调急切,表情里又浮着忐忑,成默就知道他们决定让雅典娜给阿扎尔医生做手术了,于是他说道,“是要手术了吧!我现在就起来。”
“不急,不急!您睡好了么?没睡好的话,就再睡一会!”海勒言不由衷的说。
成默当然清楚这决定不是向来娇蛮的海勒会说出来的话,心中觉得奇怪,便问道:“怎么呢?”
海勒笑了一下说:“温蒂医生叮嘱过,必须等您睡好了才能叫您过去。”
成默有些意外从来不曾关心人的雅典娜,竟然还会关心他,稍稍愣了一下,心中泛起了微甜,“差不多了。你在门口稍微等我一下,我洗完脸刷完牙,就去医院。”
海勒应了声“好”,走出了房间。成默赶紧起床。等洗漱完毕,就和海勒直奔医院。进入医院时,发现位于二楼手术室那侧,已经完全被清空,没了躺在走廊上的病人,也没了忙碌穿梭的护士,但多了不少手持冲锋枪的卫兵。成默忍不住暗自揣测这些卫兵到底是为了维护秩序,还是为了防止他们手术失败所以逃走。
在快要到达手术室准备室时,等候多时的塔梅尔大校拦住了成默和海勒,他叫海勒先去院长室等待之后,便摘下了墨镜,凝视着成默语气严肃说道:“雷克茨卡先生,我想不需要我多说,您也应该猜到了海勒的父亲是什么身份了。”
成默瞟了眼塔梅尔大校身后握着冲锋枪的保镖,不动声色的回答道:“不管海勒的父亲是什么身份,在我们眼中他都是一个病患,我们的任务是做好这台手术,治好他”
“那样最好。”塔梅尔大校点了点头,“不过我得提醒你们,在手术设备不齐全的情况下动刀,是你们的主动要求的,这说明你们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所以千万不要在事后说出了什么意外,手术失败了”他停顿了一下,冷声警告,“我敢保证后果是你们承担不起的。”
毫无疑问这是塔梅尔大校**裸的拿他们的生命做威胁,成默自然是相信雅典娜的水平,一点也客气的说道:“我们能保证手术一定会成功,但也希望你们不要食言,马上送我们去大马士革,要不然这个后果也是你们酷儿德人承担不起的。”
成默针锋相对,塔梅尔大校却一点也不以为然,依旧板着脸说道:“只要手术成功一切都说,我们酷儿德人有恩报恩,当然,有仇”
塔梅尔大校的话还没有说完,雅典娜就从忽然间从准备室里走了出来,她面无表情的朝着站在走廊中间的成默和塔梅尔大校走了过来。听见脚步声的两个人都扭头看向了雅典娜,而在她的背后有好几个医生正探头探脑的窥视。
雅典娜的脚步看似不疾不徐,速度却奇快,转瞬就到了成默和塔梅尔大校身侧。
看到雅典娜冷着脸越过两个守卫,塔梅尔大校感觉到一股迫人的威压,气氛陡然间变得凝滞,就连呼吸都因此而不畅。塔梅尔心中对不好打交道的雅典娜一直都存有更多敬畏,也可能是不想影响雅典娜动手术时的心情,此时便显得有些心虚,他连忙转身问道:“温蒂医生,有什么事情吗?”
雅典娜一言不发,闪电般的抬脚,穿着牛仔裤的大长腿高高撩起,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姿态蹬在了塔梅尔大校的下巴处。
塔梅尔大校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任何躲避的动作都没有做,就连成默都只看见一道镰刀般的虚影,只听见先是“咔嚓”一声,接着是“嘭”的一声巨响,塔梅尔大校那不太高大强壮的身体就砸在了走廊的中央。
塔梅尔大校呻吟着捂住了满口鲜血的嘴,雅典娜却抬起穿着低帮皮靴的脚,踩在了他的手背上,冷冷的说道:“按照刀片型号分,手术刀一共有二十六种,说看看你喜欢哪一种?”
塔梅尔大校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被雅典娜踩在了捂着嘴的手背上,也不知道挣扎,只是下意识的发出了支支吾吾的声音,像是在问“你在说什么?”
这个时候两个卫兵才举枪对准了雅典娜,但雅典娜无视那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居高临下俯瞰着塔梅尔大校冷声说:“上一个威胁我的人,我给他推荐了24号手术刀,那是专门用来切开皮肤、肌肉、骨膜等组织的刀,我在没有给他打麻醉的情况下,剥掉了他的面部皮肤,给他做了自体皮肤移植手术只是很可惜他没有等到手术完成的时候就死了”
雅典娜说得轻描淡写,可就连成默都忍不住心里发颤,这时他才记起雅典娜看起来一副冰清玉洁仙姿玉貌的神仙模样,实际却是不折不扣的冷血动物。不对,应该是冷血龙人,只是旁人很容易因为她的相貌,而忘记她冷酷无情的本心,这一点,就连成默也不能免俗。
成默相信雅典娜真有可能杀死塔梅尔大校,一边示意让塔梅尔大校叫两个守卫放下枪,一边替塔梅尔大校开脱,“温蒂,我刚才和塔梅尔大校只是属于开场垃圾话环节,就像体育比赛开赛之前,大家互相威胁,表示一下对事件或者对方的重视,没有太过直接的恶意”
塔梅尔大校看懂了成默的手势,他想起了昨天在餐厅发生的那一幕,当海勒举起枪时,眼前的这个女人同样毫无惧色,只是轻轻挥手,就射出了一枚餐刀,把海勒的那把“沙漠勇士”钉在了枪上,事后他曾经和好几个人一起研究过餐刀和枪,结论就是:那不过是一把普通的餐刀和一把普通的“沙漠勇士”而已,想要用餐刀扎破枪,不是人类能够做到的事情。
眼下对于这一点,他感受的愈发明显,踩着他的头的不是一个女人,而是神祇的巨像,又或者力大无穷的怪兽
于是他毫不犹豫的挥动左手,叫手下赶紧把枪放下。
塔梅尔大校放弃抵抗的姿态,让事态没有升级,成默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雅典娜也挪开了锃亮的黑色小皮鞋,像是巨龙放开了脚下的猎物,她居高临下俯瞰着塔梅尔大校,冷冷的说道:“不会有第三次。”
“不,不,温蒂医生,我不是在威胁你们。”塔梅尔大校语调含糊,他撑着水磨石地板起身,吐出了一口鲜血和两颗门牙,“我只是想告诉你们,如果说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现在说停下还来得及,我们可以等设备来了再动刀”
雅典娜没有理会塔梅尔大校的辩解,转身向着手术准备室走去。
成默瞥了眼雅典娜的背影,也不知道心中是甜还是苦,甜的是雅典娜的可靠,苦的是雅典娜肆意妄为,不过是件一揭就过的小事,差点发展成了大矛盾。虽然没有酿成前功尽弃的惨剧,他也得平复一下塔梅尔大校心中可能滋生的不满。
他冲着坐在地上的塔梅尔大校友善的伸出了手,将对方拉了起来,“没必要等。”顿了一下,他又注视着塔梅尔大校低声说,“请理解温蒂医生,你们不清楚她的地位,也不知道请她做一次手术需要花大的代价!她的医术不是金钱能够衡量的”
塔梅尔大校抹了抹嘴边的血迹,又看了看手掌中的门牙,脸上凶悍的表情一闪而逝,他一脸平静的说道:“只要手术成功,你和温蒂医生就是我们酷儿德人最尊贵的客人,酷儿德人对于尊贵的客人,向来不会吝啬付出报酬,不要说送你们去大马士革了!就算你们要去天涯海角,我们踏平火狱,都会为你做到。”
成默捕捉到了塔梅尔大校的心理变化,他觉得雅典娜这样做也不全是负面作用,起码能让塔梅尔大校认识到他们是谈判桌上对等的双方,而不是一方任由另一方开价。不过雅典娜唱了红脸,成默就必须唱白脸,于是他诚挚的说道:“塔梅尔大校,真的不要心存怨恨。相信我,她能给你们两次机会,是你们的幸运,她愿意出手救你们的首领,更是你们的幸运这个世界上就连天选者都能存在,有些人真就是神,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塔梅尔大校干笑了两声。
成默拍了拍塔梅尔大校的肩膀,“你赶紧去口腔科检查看看,早点的话,牙齿还能修复过来,至于手术你不用担心,你们首领的命对我们来说不会比普通人的命更重要。”塔梅尔大校意味深长的说道:“那我就等着手术成功的消息了。”
成默没有再多说什么,**嘴角,意义不明的笑了一下,径直向手术准备室走去。
等成默走进手术准备室,塔梅尔大校低声问赶过来的院长,“你们在手术准备室能听见我和雷克茨卡先生在走廊里的对话?”
院长摇了摇头,“听不见。温蒂医生一直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刚才突然就站了起来,朝门外走,我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塔梅尔大校凝望着手术准备室点了点头,心想:“他们究竟是什么人?难道真是那些鬼神莫测的天选者?如果是的话,当初不应该跟我们来基地才对!不管怎么说,眼下守卫医院的兵力都完全不够,我得调更多的人手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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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术准备室里,目睹了一切的医生们噤若寒蝉,他们坐在门边的一小块区域正襟危坐连话都不敢说,而雅典娜一个人坐在靠近窗户的沙发上发呆。
当成默走到一旁时,雅典娜的眼眸才重新聚焦,她站了起来,扫了眼坐在门边的医生,淡淡的说道:“准备手术,麻醉师先建立静脉通道。”
已经穿好手术服的医生们相当听话,立刻起身离开了手术准备室。雅典娜则看向了茶几上两套叠好的手术服,问道:“会穿吗?”
成默摇头,他粗通医理,却不是真正的医生。
“那我先帮你洗手。”雅典娜走向了洗手台。
成默紧跟着雅典娜,两人并排在水槽前站定。雅典娜拧开水龙头,随即站到了成默的背后。他从镜子里看到雅典娜靠了过来,瞬间那丰盈的如水的压迫感从背部传递到了大脑,他的身体不自觉的轻颤了一下,手就被雅典娜那双冰凉手给握住。
手术准备室里静谧异常,只有流水冲刷着洗手盆的“哗哗”声在响。雅典娜将成默的手扯到了水龙头下冲了一下,接着按了一团洗手液,开始从成默的手指细心的搓揉起来。莫名的成默就想起了《人鬼情未了》里面最经典的玩泥巴的场景。他低头注视着雅典娜那如白玉青葱般修长纤细的手指,在泡沫间和自己的手指纠缠摩挲,一股令人心悸的电流蔓延遍全身,明明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场合和情形,他却感觉到了令人沉醉的旖旎。
这种没有太多暧昧情愫的旖旎像极了自己在下雨天趴在玻璃窗上细心的品味世界。
成默喜欢下雨。
在下雨的时候,时间会进入一种诡异的状态,安静和缓慢成为了主旋律,偶尔也会跳出几个急促的音符以朦胧的姿态穿过雨幕,这与和缓的世界氛围形成了奇妙的反差,时间被分成了无数个轻重缓急的段落,他们糅杂在了一起,组成了滴滴答答的人间曲目。
成默不想让自己的想象力太过泛滥,因此闭上了眼睛,低声说,“还得谢谢你特意叮嘱海勒让我睡好。”
“我只是为了手术的成功率着想。”
雅典娜那口纯正的伦敦腔英语像一首阴雨连绵的歌,让人只想躲进温暖的被窝,慵懒的睡一个好觉。
“那我就谢谢你每次在我被威胁的时候,都会站出来帮助我。”
“打狗也得看主人。”
雅典娜的话堵得成默郁闷了半晌,“不是说好的是伙伴吗?怎么变成狗了?”
“狗不就是人类最好的伙伴?”
成默彻底的无语,面对雅典娜犀利到有些过分的言语,他不太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要换个人,他肯定就反唇相讥了,可是雅典娜的话,他真有些词穷,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才算得体的回敬。成默沉默了下去,他莫名觉得有些受伤。
直到“哗哗”的水声被划上了休止符,他才重新睁开眼睛,雅典娜那双凝脂柔荑跃入眼帘,正拿着无菌毛巾细心的擦拭着他手指间的缝隙。
“在乙醇里浸泡五分钟。”雅典娜说。
成默没有回答,没有点头,一切过的太快了,快到都还没有来得及辨认出内心真实的感触,他又想起了初中时的那段暗恋,大概就是这样在难过与平静之间的纠结心情。
五分钟之后,成默回到了茶几边,雅典娜从茶几上拿起手术服,先找到了衣领,再辨认出内外面,接着要成默举起双手,她则举起手术服从里侧让成默的双手插入袖口内。随后雅典娜绕到了成默的身后帮忙把领部和背部的系带系好。
“转圈。”雅典娜轻声说。
成默听话的雅典娜怀里旋转了360度,手术衣的的前腰带就被系紧。他闻着雅典娜身上好闻的淡淡冷香,心道:“怎么会穿个手术服,都穿出了舞蹈的感觉。”
“现在你帮我穿手术服。”雅典娜扭身拿起另一套手术服,轻车熟路的套在身上,成默挪步到雅典娜的身后,盯着她雪白的鹅颈,小心翼翼的帮她把系带系好。轮到系腰带的时候,他却没有命令雅典娜转圈,而是自己拿着腰带围着雅典娜转了个圈。
“戴好口罩和无菌手套就可以进手术室了。”雅典娜利落的戴好口罩和手套带着成默向门口走去,“等下一切听我指挥,我使用‘七罪宗’的时候,你千万要控制好,不要导致手术出现意外。”
成默赌气似的没有说话。
雅典娜扭头看了成默一眼。
成默戴好口罩,冷淡的说道:“这不需要你叮嘱。”
雅典娜回过头,继续向手术室走。两个人之间的气氛陷入了令人坐立不安的沉闷,就像是闹别扭的小情侣,正在进行谁先开口谁就算输的冷战。
两个人不言不语的进入手术室,四个医生站在手术台边,观察窗那边也站了好些人,至于患者阿扎尔医生已经进入了全麻状态,剃光了的脑袋也被固定在了一个支架上。
在众人的注视中雅典娜淡定的走到了那颗像是卤蛋的脑袋旁,她先观察了一下头皮上画了切口的标记线,随后冷冷的说道:“麻醉师注射肌松药,注意观察麻醉机。”她抬起了右手,“二十二号大圆刀。”
院长忙不迭的从托盘里拿起了二十二号手术刀,雅典娜却把手收了回去,头也不抬的说道,“让他给。”
于是院长又把手术刀递给了成默,成默将二十二号手术刀放在雅典娜的手心,她便开始沿着头皮上黑色的线开始切开头皮,鲜红的血沿着刀锋行进的直线冒了出来,雅典娜的手稳若泰山,又快又准,就连画在脑袋上方框都没有切出来的线直。
一众医生忍不住发生了低声的赞叹。
雅典娜将手术刀递给了成默,“头皮夹。”
成默则接过手术刀给了院长,又从院长手术拿过头皮夹给了雅典娜。雅典娜扒开肌肉,利落的用头皮夹把头皮固定好,阿扎尔医生的一片颅骨暴露在了空气中。
院长忍不住说道:“我们这里只有手摇钻,没有电钻,要不将就用一下,大家轮流上,把颅骨钻开。”
雅典娜根本就不理絮絮叨叨的院长,冷声说道:“七罪宗,10号刀。”
这莫名其妙的话让手术台旁的医生们一脸茫然,只有成默心领神会的变出了“七罪宗”,将“七罪宗”变成了一把金色的10号手术刀,递给了雅典娜。
一群医生看到在无影灯下都熠熠生辉的金色手术刀睁大了眼睛,雅典娜先浅浅的在阿扎尔医生的头颅上沿着切开的头皮划了一刀,接着她小心翼翼逐渐加深,没一下的下探仿佛都使出了千钧之力,看上去却举重若轻,直到判断出整个颅骨的厚度,她才稍稍加快了速度,就像是在豆腐雕花一般,全神贯注的在颅骨上开了一个窗。
雅典娜将“七罪宗”还给了成默,“咬骨钳。”
成默连忙收起了“七罪宗”,又对院长说“咬骨钳”,看呆了的院长全然没有反应,成默只能自己伸手去拿。
雅典娜取掉了切开的颅骨,露出了一片染着鲜血的白色膜状物,她将颅骨放在一侧的托盘中,扭头看向了成默,“帮我擦下汗”
成默晃了眼渗人的大脑,赶紧拿起无菌毛巾,抬手轻轻的给雅典娜擦拭掉额头上的汗珠。
雅典娜则看向了目光呆滞的麻醉师,“降低药量,实施唤醒”
麻醉师盯着雅典娜,像一根失去意识的木桩,实际上整个手术室都鸦雀无声,除了成默和雅典娜所有人都用一种迷蒙的眼神注视着雅典娜,如同进入了一场无法醒来的梦。
成默只得碰了一下一旁的院长,然而院长却全无反应,成默只能加大力度,拍了一下院长的背部。
院长这才打了个激灵,惊醒过来看向成默,不知所措的问道:“什么?什么?”
“院长,叫麻醉师降低药量,实施唤醒。”
“我的天,要进行术中唤醒麻醉吗?”院长惊呼了一声,忐忑不安的说,“没有电子监控设备真的能行吗?”
“动作快点。”雅典娜冷冷的说道。
“是!是!”满头大汗的院长慌忙走到了还没有清醒过来的麻醉师的身边,轻声命令了一番。
麻醉师连忙摆手,满脸恐惧的说:“不,不这怎么行!我根本不会唤醒全麻技术,这么高难度的事情,我做不到啊!”
手术室里一阵**,院长也慌了,扭头看向了雅典娜,滚动了一下喉咙,艰难的说道:“我们的麻醉师从来没有做过术中全麻唤醒怎么办?是不是要终止手术”
“发生什么了?”发现手术里有些乱了套,观察窗外的塔梅尔大校通过广播问道。雅典娜皱了下眉头,走向了麻醉机,冷声说道:“关掉广播。”
院长闭上了眼睛,绝望的看了眼观察窗的方向,那彷徨和弥漫就如同让一群高中生进行博士生的考核,这考核还事关生死。
手术室仿佛被泥沼所侵占,所有人都泥足深陷,被幽深而柔软的泥沼所囚困,只能无助的等待被吞噬。
当然,成默和雅典娜还很淡定。
雅典娜一把推开拦在麻醉师边的院长,冷声说道:“全都给我集中注意力,一切手术后果由我来承担,准备ac组麻醉镇静药,瑞芬太尼002-009cg/kg/、右美托咪定02-05cg/kg/h和异丙酚25-100cg/kg/。aaa组先用异丙酚进行诱导,然后通过喉罩吸入七氟醚麻醉”
也不知道是雅典娜的话起了作用,还是医生们已经变成了只知道听从命令的行尸走肉,总之大家都在雅典娜的命令下动了起来。
手术继续进行,很快昏迷中的阿扎尔医生就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雅典娜瞥了眼成默说道:“给‘七罪宗’灌注微电流,你和他说话,不要让他乱动,更不要激动,让他把所有真实的感受直接反馈给我。”
就算成默经历颇多,但在手术室里救人还是头一遭,深切的体验到了惊心动魄的刺激感,也越发佩服雅典娜能在他人的生死关头,如此镇定的掌控一切。成默从小就深受病痛的折磨,对医生这个职业有天然的好感,尤其是雅典娜这样的主刀医生,是每个重病患者梦寐以求的医生,这叫他心头对雅典娜的崇拜又多了那么一些些
成默将“七罪宗”交给了雅典娜的同时深吸了一口气,冲着头皮被掀开的阿扎尔医生挥了一下手,轻声说道:“阿扎尔医生,你能看见我吗?”
被固定的在手术台上的阿扎尔医生,动了动了下巴,用干涩的声音说:“能”
“不要太紧张,我们现在正在对你进行手术,为了更好的完成手术,我们在手术中实施了全麻唤醒,能够理解吗?”
阿扎尔医生艰难的笑了一下说:“术中全麻唤醒吗?真是了不起我想整个叙力亚都没有医生能做这样的手术。”
“您说的没错。现在我们需要您把感受说出来,这样做手术的目的是为了最大程度的确保手术不损伤功能区”
“我明白,我会全力配合你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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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阿扎尔医生的清醒,医生们得到了强力的安慰,手术有条不紊的进行了下去,由于阿扎尔医生本身也是一名出色的医生,因此配合程度相当的高,准确的描叙出自己的感受,让雅典娜在没有显微镜的情况下分辨出了大脑的各种区间,精准的切掉了病变组织。
当雅典娜完成了器械对数,将硬脑膜缝合,放引流,把颅骨装了回去,就只需要缝合头皮,飞快的完成了收尾工作,雅典娜低头看了看阿扎尔医生的瞳孔,确定没事,整个手术就全部完成。
“送回病房。”雅典娜直起身子淡然的说道。
手术室里响起了掌声。
雅典娜没有任何表示,态度冷漠的率先走出了手术室。成默默默的跟在雅典娜身后,觉得她挥舞手术刀的样子真是又美又飒,和她挥动柏修斯之剑收割生命时的帅气不是同一种帅,后者是属于死神的阴暗冷酷之美,而前者是一种充满神性光辉的救赎之美。
成默很难想象两种截然不同的美会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大概一半天使一半魔鬼就是指雅典娜这样无法形容的人
不过就算如此,成默还是对雅典娜手术前说“狗是人类的好伙伴”那句话耿耿于怀,他没有理会雅典娜叫他帮忙脱掉手术服的要求,直接走出了手术准备室,叫来了海勒帮雅典娜脱手术服。
得之手术十分成功的海勒哪里能拒绝这点小要求,满心欢喜的给雅典娜脱了手术服,又大大的拥抱了一下雅典娜,才冲去了病房。
成默则在哈立德的帮助下脱掉了手术服,也没有和雅典娜说话,而是径直去找塔梅尔大校。塔梅尔大校和院长交谈了一番,说是等阿扎尔医生醒来,再和阿扎尔医生聊聊,就会完成承诺,不会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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术后没多久,阿扎尔医生就清醒了过来,感觉十分良好。阿扎尔医生在病房会见了成默和雅典娜,并特别向雅典娜表达了感谢。
即便刚刚动了个大手术病还没有彻底的好,阿扎尔医生依然表现的温文尔雅风度翩翩,成默不失时机的开口说道:“阿扎尔医生,塔梅尔大校答应过我,只要能成功的完成手术,就会派人送我们去大马士革,至于你们需要的那些医疗器材和药品,我们一定能送到叙力亚,至于要如何运回你们的基地,就得靠你们自己想办法了”
顶着蜈蚣般蜿蜒缝线的阿扎尔医生蹙紧了眉头,语气严厉的冲塔梅尔大校说道:“医疗器材和药品怎么回事?”
海勒抢先说道:“爸爸,不要怪塔梅尔叔叔,一切都是我的主意,我们实在没有办法了,继续等下去你的手术风险会越来越大”
“所以,温蒂医生和雷克茨卡医生不是你们请来的?”阿扎尔医生气恼的问。
塔梅尔大校冲成默使了个眼色。
成默笑了一下,淡淡的说道:“阿扎尔医生,我们怎么过来的无关紧要,现在侥幸治好您的病,我们也愿意付出一些代价,只要你们不要食言,送我们安全到达大马士革就行。”
“你们真是厉害了,不仅抢人,还勒索?要不干脆当强盗和恐怖份子去算了?”阿扎尔医生厉声怒斥,可能是有些激动过了头,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海勒慌忙扑了上来,流着眼泪喊“爸爸”,塔梅尔大校也羞愧的低下了头。
成默不知道阿扎尔医生是在演戏还是真不知情,好整以暇的静静观察。
好半天阿扎尔医生才顺过气来,靠在枕头上有气无力的说道:“真是一群蠢货。”顿了一下他转头满脸歉意的说,“温蒂医生,雷克茨卡医生真的非常抱歉,我没有想到会以这种方式获救,这并不是我的本意,女儿和下属犯的错,我会惩罚,另外希望能让我出点什么补偿你们,至于医疗用品的事情绝不需要麻烦你们”
“首领”塔梅尔大校抬起了头,“这件事我们确实有错,但对温蒂医生和雷克茨卡医生来说也未尝不是好事”
“造物主赐予你们智慧不是叫你们用于狡辩。”阿扎尔医生冷声说。
“首领,我没有为自己脱罪的意思,请您和温蒂医生、雷克茨卡医生容我说完。等我说完,我甘愿接受一切惩罚”
阿扎尔医生叹息了一声,“说吧。”
“关于温蒂医生和雷克茨卡医生的消息是我们在拉塔基亚的探子花钱买到的,他出发的时间以及乘坐的车牌号,还有在拉塔基亚的住宿的地点,全都被人分时段卖了出去,并且还不只是卖了一个人,我们不过是其中的一个买家,这其中肯定有圣战旅和努斯拉阵线。只是因为我们的位置距离拉塔基亚近一些,所以我们才能抢先找到温蒂医生和雷克茨卡医生,换句话说,如果不是我们快一点,温蒂医生和雷克茨卡医生不论遭遇了圣战旅还是努斯拉阵线,那情况就糟糕了”塔梅尔大校满腔委屈的说道,“再说我们真没有亏待温蒂医生和雷克茨卡医生,况且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们还救了温蒂医生和雷克茨卡医生”
阿扎尔医生先生不经意的瞥了成默和雅典娜一眼,接着低声说道:“不管怎么说,你的动机都是恶的,即便恶的动机带来了好的结果,也不能说明你无罪。”
成默大致能看出阿扎尔医生确实不知情,也看出来阿扎尔医生并没有惩罚自己女儿和属下的意思,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对他而言也没必要要求更多,于是他笑了一下说道:“阿扎尔医生,我并不怪罪海勒和塔梅尔大校,他们也是为了救您,才出此下策,我完全能够理解。华夏有句话说是‘不打不相识’,能够以这样的方式相遇,也是一种缘分,还能救您一命,更是造物主的意思,所以没有必要苛责他们了。”
成默的劝解令阿扎尔医生如释重负,他勉强直起身子低下了头,诚挚的说道:“感谢恩人的宽宏大量,是我们酷儿德人欠你们的恩情,有机会必定十倍报答不过我还是会惩罚塔梅尔和海勒,他们必须为错误付出代价,这是坚持正义的酷儿德自由军的原则。”他侧头看向了塔梅尔和海勒,“塔梅尔,你违背军法,私自出击,原本应该送你上军事法庭,但因为这其中也有我的责任,所以由你负责送温蒂医生和雷克茨卡医生去大马士革,如果出了什么意外你也就以命相抵吧!如果顺利回来,罚你禁闭一个月,从大校降职到少校”
“是,首领。”塔梅尔大校没有再反驳,恭敬的低声说。
“海勒。”阿扎尔医生满眼慈祥的看向了自己的女儿,“你将从一线部队的少尉降级成为一名实习女兵,重新学好了军法,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军人。”
海勒抓住了阿扎尔医生的胳膊,轻轻的摇了几下,“爸爸!能不能不要降级成实习女兵,成天在训练场实在太无聊啦。”
阿扎尔医生摇了摇头,“你不要想偷懒,到时候我会亲自考核你,如果不军法和军事考试不合格的话,我看你也没必要当兵了,早点嫁人算了!”
“不要!不要!我不要嫁人!”海勒生气的说。
“那就好好学习,好好训练。”
海勒噘起了嘴,在旁边生起了闷气。
成默原本以为阿扎尔医生会借坡下驴,没想到他并不是做样子,而是下了重手。成默心想:阿扎尔医生还真是个人物,只是可惜酷儿德人眼下这种处境,不出个“天降伟人”级别的超级猛人,还是没有前途可言,只会在重重围困中慢慢被消耗死。
接下来阿扎尔医生又再次向成默和雅典娜表达了歉意,还允诺明天一早就让塔梅尔大校准备车队,送他们两个去大马士革,还命令塔梅尔一定要安全的护送他们到达机场。
得到了准信,成默和雅典娜也没有在阿扎尔医生的病房里多呆,很快就告辞准备离开。
阿扎尔医生叫海勒陪成默和雅典娜回营地,还让海勒准备一个热闹点欢送仪式,气鼓鼓的海勒也没有理自己的亲爹,带着两人走出了病房。
当只剩下塔梅尔大校一个人在病房里时,十分虚弱的阿扎尔医生低声说道:“塔梅尔,扶我躺下。”
塔梅尔大校沉默着依言照做。
“你不会怪我处罚你太重了吧?”
“属下不敢,首领一定有首领的理由。”顿了一下,塔梅尔大校又不解的说,“我只是不太明白,我们是不是太卑躬屈膝了?这两个人一看就不普通,连发光的手术刀都有,就算不找他们要点物资,低价买点也可以啊!”
阿扎尔医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轻声说:“就是因为他们太不普通了啊!”
塔梅尔大校忍不住问:“难道首领看出来了他们是什么人?”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医生能够不借助仪器做开颅手术,那么他们只可能来自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阿扎尔医生闭上了眼睛,语气神圣的说道:“那是我们医生的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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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海勒真为成默和雅典娜举行了“盛大”的晚宴,说是“盛大的晚宴”也不过是比昨天更正经的篝火晚会。成默和雅典娜坐在屋子里,默默的注视着一群女兵在门外的水泥平地上搭起了一个平台,平台的周围摆上了桌子和凳子,平台的四个角则架起了四口巨大的铁锅,男兵们送来了柴火,将柴火堆在四口锅里。
在日落的时候,海勒点燃了铁锅里的柴火,火焰在夕阳的晚照中飞舞,像极了穿着红裙跳弗拉门戈的少女。
“欢送宴会开始啦!赶快来!”海勒跑到了房间门口欢快的呼唤成默和雅典娜出来,完全忘记了父亲给她的惩罚。
成默起身,却没有像往常那般喊雅典娜,自己一个人走出了门口。手术之后他们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冷战还在继续。
下来台阶,海勒发现雅典娜没出来,才惊讶的问道:“雷克茨卡叔叔,温蒂医生怎么没出来?”
成默没有回头去看房间里的雅典娜,耸了耸肩膀说:“我怎么知道?”
海勒诡秘的一笑,说道:“是不是吵架了?”
“没有。”成默矢口否认。
海勒轻笑道:“撒谎的人要吞一千根针哦!”
成默不置可否的说:“你去叫一下她。”
“温蒂医生那么温柔的女人,你怎么能和她吵架?”海勒质问。
成默心中吐槽:雅典娜难道和温柔这个词有半点关系?少女的忘性未免也太大了,昨天才被别人差点一刀插死,今天救了她父亲,就变成了温柔的女人?
他无奈的说道:“小孩子别管那么多。”
海勒“嘘”了成默一声,“不说理由,就给报酬!”
成默没好气的说道:“价值连城的可乐配方都已经给你了,你还好意思要报酬。”
海勒还是脸皮不够厚,被成默说得无言以对,只能冷哼了一声说道:“小气鬼,看在配方的面子上帮帮你。”
成默驻足等待,片刻之后听到了海勒的劝解,还强行把雅典娜拖出了房间。他想:我这是怎么了?如果说是愤怒的话,我为什么不直接了当的跟雅典娜说“我不高兴你这样讲,这是对我的侮辱”;如果说我并没有愤怒的话,为什么我会这么在意这件事?还期待着雅典娜主动跟我认错
他听到了雅典娜和海勒的脚步声,她们两个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海勒回头冲成默做了个鬼脸,得意洋洋的大声说道:“雷克茨卡叔叔,你糟糕了,等下你只能和哈立德坐了,温蒂医生和我坐。”
成默注视着雅典娜的修长窈窕的背影暗自失望,他心想:“她不会说假话,也许你在别人的眼里就是一条舔狗而已。”
这样的想法让成默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他找到了哈立德的位置,坐在了哈立德的旁边。在夕阳降落到地平线的位置时,海勒站上了搭好的舞台,拿起扩音器先是隆重介绍了成默和雅典娜,说两人是医术不凡的医生,又夸张的介绍两人帮助好几个病患做了手术,在一阵热烈的掌声过后,海勒赶鸭子上架,叫成默上来说两句。
成默摇头不肯上台,海勒也没有勉强,笑着宣布晚宴开始。各种烧烤、糕点和茶饮被穿着彩色沙乌地风格的裙装女兵们送了上来,其中还有海勒今天才调配的可乐。
在欢声笑语中吃吃喝喝了大约半个多小时,戴着粉色头纱和金色链饰,穿着粉色纱裙的海勒来到了舞台中央,一个穿着沙乌地长袍的男子扛着录音机播放着去掉悠扬的沙乌地音乐,沉郁的鼓声响了起来,而海勒也随着音乐,踩在最后的一抹如血的残阳上开始舞蹈。
沙乌地舞蹈和**四射的西班牙舞截然不同,它时而缓慢时而激烈。舞台四角的篝火如盛开如花朵,而海勒就是一只在花海中流连徜徉的彩蝶。
成默身边的哈立德看得喜笑颜开,连连鼓掌。成默却丝毫没有兴趣,只是找到空隙就不经意的瞄一下身侧隔了一张桌子的雅典娜,看她在干什么。
等太阳彻底落下去,节目更加的多姿多彩,有沙乌地转舞,有喷火表演,有杂技,还有甩火绳的演出,尤其是女兵们,各个都能歌善舞,奉献了一出精彩的表演。
其中成默印象最深刻的是穿着红色和蓝色纱裙的两姐妹表演了一段传统的沙乌地肚皮舞,银亮的月光如洗,炽烈的焰火又给她们镶嵌上了一层暧昧的暖光,她们在单调、缓慢、绵长的沙乌地鼓声中摇摆着丰腴的腰肢,如海上起伏的波涛,又如山岚掠过的森林。
冷色的夜晚,暖色的火焰,舒缓的鼓声,妖娆的肢体,一切的一切都被连绵的古城背景和宣礼塔衬托得夺目耀眼,这些奇妙的元素交织在一起,组成了迷人又浪漫的沙乌地风情。
不只是哈立德看到目眩神迷,就连成默也不得不赞叹这是真正的舞蹈艺术。
然而表演越精彩,成默就越觉得这些女兵们可怜,当表演完毕,两个女生在晚风中摘下面纱,露出稚嫩的面孔时,他忍不住低声叹息:“还这么年轻,明明可以成为艺术家的,为什么要来当兵呢?”
哈立德很是奇怪的看了成默一眼,理所当然的解释道:“当然要来当兵,不当兵,她们这个年纪就得嫁人了!”他苦笑着说,“我妹妹也快到嫁人的年纪了,如今已经有人上门提亲,我妈妈还急着把她嫁出去,如今只有快点离开叙力亚,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还能怎么办”
成默一脸震惊的问:“你妹妹不是才九岁吗?”
“其实是八岁,阿法芙五月份才会满九岁了,明年十岁,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了”
即使成默一直都清楚沙乌地有这样的习俗,却也没有想到直到现在,竟然还是这样。他想起阿法芙那张稚气未脱的天真脸孔,轻声说:“是不是年纪也太小了一点?”
哈立德满脸无奈的说:“我当然也这么觉得。可在我们这里习俗就是如此,不少女孩八岁就嫁了人”他端起了桌子上的可乐,惆怅的痛饮了一大口,“没发生战争的时候,这种情况还好一点,现在很多人间为了一点嫁妆不得不把女孩嫁出去,这样家里还能少个人吃饭更惨的是那些被卖到黑市的女孩,她们基本都被沙乌地和欧罗巴人买走了,去年还有人上我家来问过价,想要出钱买阿法芙,我母亲差点就同意,但我坚决不允许,将那个人给打走了。”
成默想起开始塔梅尔大校说过在拉塔基亚就有人出卖他和雅典娜的消息,他认为按照哈立德的表现来看应该不是哈立德,但此刻他却不得不怀疑哈立德的母亲或者爷爷。
哈立德完全不知道成默在想什么,苦涩的笑了笑,“这才是我急着赚钱想要偷渡的原因。如果赚不到钱,我宁愿送阿法芙来这里当女兵,起码她还能拥有一定程度的自由”
成默想起了寺庙旁边如林的女兵墓碑,他低声说:“当女兵也太危险了。”
哈立德冷笑道:“十岁嫁人,能活下去的也不多,遇到好点的婆家那就是天大的运气,遇到不那么好的婆家,不是做苦力,就是被折磨死,还不如来当兵”
成默不知道说什么好,他也端起了杯子喝了一大口沁凉的可乐,舞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几个少女在乐器的伴奏下正在唱一首沙乌地民歌。
夜凉如水,歌声凄婉。
“人世间有多少可怜人,
没有立足的地方,
只能依人篱下偷享余荫。
我是他们中的一员,
疲于奔命,
终日出卖劳力,
生活越来越离奇,
压在肩上的重担,
总是有增无减。
别人幸福、优闲,
无忧无虑,
从来不曾象我这样生活过一天。
他们丰衣足食,
荣华富贵,
一辈子享乐到底。
谁都是父精母血,
我和他都是一体,
本质上并无差别;
可是彼此间却隔着一条鸿沟,
有如酒、醋之别。
我倒不是胡言乱语,
只因你是法官,
希望你公公道道地判决。”
六十六 破碎世界(13)
人生还不如波德莱尔的一行诗。芥川龙之介
夜幕逐渐深沉,宴会来到了最后的阶段,原本坐着的酷儿德年轻人们全都站了起来,他们一边歌唱一边围绕着舞台跳起了沙乌地传统舞蹈。
悠扬绵长的沙乌地乐曲是后劲十足的美酒,漫天璀璨的星辰在天地之间投射下暧昧的光影。穿着沙乌地传统服饰的年轻人于曼妙的夜晚载歌载舞,他们抛下了战争的阴影和艰难的处境,用欢声笑语和红彤彤的面孔来给青春写下注脚。
身处其中的成默感受到了一种最为原始单纯的快乐,这种快乐是如此简陋,以至于在他看来有些不可思议。
他们来自肝髓流野,却不囿于战争,仇恨与凄怆。
仿佛这座小城是远离世俗的世外桃源,而不是硝云弹雨中的百战之地。
很快就连少年老成的哈立德也融入了欢快的氛围之中,主动走到了人群之中跟着一起舞蹈。席间就只剩下成默和雅典娜还端坐于座位上。
一个是绝对理智的青春绝缘体,一个是不知人间喜悦烦忧的冷血天龙人。
海勒不识趣的跑了过来强行想要拉雅典娜一起跳舞,雅典娜却没有给海勒一点面子,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一句托词都没有给,就起身准备回房间。海勒却是那种不擅长察言观色又有些娇蛮的姑娘。热情起来,热情的就有点过头,也不在意自讨没趣,竟招呼了好几个女生过来把雅典娜团团围住。
雅典娜大概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状况,不太清楚该如何应对,自然而然的看向了隔壁桌的成默。
结果不看还好,这一看海勒连成默也没有被放过,穿着纱裙化了淡妆的美丽少女三步并做两步就走了过来,一把扯住成默的胳膊喊道:“开始拒绝上台讲话就已经很不礼貌了,现在还要拒绝一起跳舞的话,那你们就别想明早顺利离开了”
“我们不会跳舞。”成默无奈的说道。
海勒稍稍弯腰在成默耳边小声说道:“我可是在为你创造和好的机会,别不领情!”
成默放弃了抵抗,半推半就的让自己被海勒从座位上拉起来。海勒抓着他的手臂,将心情复杂的成默推进了旁边几个女生的包围圈。
在欢笑声中成默被迫挪了两步,和雅典娜并肩站在一群盛装的沙乌地少女中间,他只觉得比面对敌人还窘迫。不远处的篝火有些热力逼人,叫他浑身发烫。成默没去看雅典娜,满脸局促的说道:“我真的不会跳舞。”
“这根本不需要会!拉起手,跟着身体的感觉来就好!”海勒大声的喊,她拉起了旁边少女的手,其他的女孩在她的带动下开始围绕着成默和雅典娜翩翩起舞。
成默觉得少女们的歌声和舞蹈像是叫人浑身发痒的咒语,也不知道是距离篝火实在太近,还是其他的什么原因,他觉得自己快要燃烧了起来,靠着雅典娜那边的右手不由自主的在裤缝上跃动,似乎一定得做点什么才能阻止这样的状况。
海勒微笑着大声说:“大男人可不要这么忸忸怩怩”
其他的人也注意到了这边的状况,爱热闹的年轻人蜂拥而至,他们绕了一圈又一圈,像无数重同心圆,将成默和雅典娜围绕在了最中心的位置。
所有人都在用沙乌地语喊:“牵手,牵手,牵手跳起来,跳起来,跳起来”
起哄的声音响彻云霄。
成默头大如斗,他暗中瞥了雅典娜一眼,用眼角的余光看到她淡定的站在中间,对一切都视若无睹的模样。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或者说是能不能拉起雅典娜的手,加入这场欢乐的飨宴。
终归成默是个没有办法主动的人,自尊叫他对待女生从来都缺乏勇气。于是他举起了双手,无可奈何的说道:“要不我表演个节目算了。”
海勒瞧了瞧满头大汗的成默,又瞧了瞧面无表情的雅典娜,很是遗憾的说道:“这样也行,可不许敷衍了事!”
成默点头,心里松了口气,又觉得遗憾。
海勒举起了手,示意人们安静下来,等整个水泥地上只剩下篝火“噼噼啪啪”的燃烧声时,她拿起了扩音器说道:“下面有请雷克茨卡先生,为我们表演一个节目”
掌声和欢呼声浩大到惊动了整个夜晚。
成默沉思了一下说道:“那我就沙乌地语背诵一首诗吧!”
海勒有些失望,不过她还是将手中的扩音器递给了成默,在成默将扩音器接过去的时候,她轻声说道:“可不许只背个几句话的诗歌糊弄我们!”
“当然不会。”成默举起了扩音器,环顾了一圈站在他周围扬着一张稚气面孔的年轻人,当然他也看到了就在身侧的雅典娜,不过他的视线只是从雅典娜的侧脸一扫而过,就重新聚焦于海勒站立的方向。成默微微咳嗽了一声,就对着扩音器用沙乌地语说道:“我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本身是个很无聊的人,在这里我背诵一首诗送给大家。”
成默特意看了下站在他前面的海勒,“海勒刚才觉得我背诗有些敷衍,还甩了我一个白眼。”
众人发出了轻笑,海勒自己也笑了笑。
“为什么是诗呢?”成默继续说,“不知道大家有没有看过一部电影,叫做死亡诗社。”他停顿了一下,耸了耸肩膀,“虽然灯塔国作为一个国家确实挺讨厌的,但它们的电影有很多也确实不错。”
成默表明立场说出了对灯塔国的反感,现场又有些沸腾,年轻人们吹响了口哨,拍起了巴掌,还高喊口号表示赞同。
等海勒挥手示意安静,整片水泥地重新回归平静,成默才又举起扩音器说道:“死亡诗社其中有段台词我非常喜欢,在读诗之前,先分享给大家。”
成默清了清嗓子,抑扬顿挫的念诵道:“我们读诗写诗,并不是因为它好玩,我们读诗写诗是因为我们是人类的一分子,而人类是充满**的。没错,医学、法律、商业、工程,这些都是崇高的追求,足以支撑人的一生。但诗歌、美丽、浪漫、爱情,这些才是我们活着的意义。惠特曼曾写道:自我?生命?这些问题总在不停的出现,毫无信仰的人群川流不息。生活在其中有什么意义?自我?生命?”他稍稍提高了音量,“答案是:因为你的存在。因为你的存在。因为伟大的戏剧在继续。因为你可以奉献一首诗。因为伟大的戏剧在继续。因为你可以奉献一首诗。”
酷儿德的年轻人们全神贯注的注视着成默,也许是从来没有人跟他们说过这些,说诗歌,说生命以及自我的意义,他们平时聆听到的最多的就是国仇家恨,还有各种战斗技能,没有人会跟他们说这些遥不可及的词汇。
他们鸦雀无声,刚才在他们心里还陌生的成默,忽然间就变得熟悉起来。像是站在他们远离已久的课堂上的老师。
站在海勒身边的哈立德感触尤其深刻,作为一个喜欢学的青年他自然是看过死亡诗社,因此他全程都在跟着成默轻声背诵,看着成默的眼睛也充满了崇敬。
海勒也严肃了起来,她并没有听得太明白成默究竟说了些什么,却感受到了一种力量,让人思考的力量。听到哈立德跟着成默背诵了一大段,便退后了一步,撇头在哈立德耳边细声问道:“喂!死亡诗社到底说了个什么故事?”
“大概是说了一个老师在一所极其保守的学校里,教育学生们不要在乎分数,要去努力寻找真我的故事吧!”
海勒皱起了眉头,摇头说道:“不懂,说这些对我们又有什么意义?我们连书都不需要读?至于找寻真我也得先能活下去再说”
“我也不清楚”哈立德摇了摇头,“等雷克茨卡先生说出他要背诵的诗歌,也许我能猜到他想要什么。”
“你喜欢诗歌?”海勒问。
“喜欢,诗歌、、电影我都喜欢。”哈立德一边和海勒说话,一边专心致志的注视着成默,当成默说出远行时,他低声惊呼,“我的天,雷克茨卡先生竟然要背波特莱尔的诗歌。”
“波特莱尔?”海勒不解的问,“是谁?”
“法兰西最伟大的现代派诗人夏尔皮埃尔波德莱尔。”哈立德激动的说,“他的诗歌棒极了,用语言无法形容,你看过一遍就不会忘记。”
“是吗?”
哈立德压抑住激动,满心期待的说:“你听,你仔细听。”
晚风寂静,吹得篝火作响,成默深吸了一口蕴含着烟熏味的空气,闭上眼睛,压低了声音,轻轻的开始吟诵:
“对那喜爱纸牌和版面的儿童,
宇宙不过是他们旺盛的食欲。
啊!灯光辉映的世界多么伟大!
在回忆的眼中,世界又是那么小。
我们清晨出发,头脑中充满热情,
怀着满心的怨恨和辛酸的,
合着波浪拍击的节奏向前航行,
在那大海之上摇**着无穷遐想:
有的欣然逃离他那可耻的祖国;
有的厌倦于故乡的恐怖;还有些
迷恋女人眼睛的星士,庆幸能
摆脱拥有药的魔女喀耳刻。
为了不变成牲畜,他们迷醉于
宇宙、光明以及那赤热的天空;
刺骨的冰,使皮肤晒成古铜色的太阳,
逐渐把人类的吻痕消除干净”
星士:指爱伦坡短篇莱吉亚的主人公,他将莱吉亚的两只美丽的眼睛比作双子座的两颗星,把自己比作虔诚的星士。喀耳刻:住在埃埃厄岛上的魔女,她让人喝下魔酒,用魔杖一敲,使人变成猪。参见俄底修斯之歌第十歌。
成默沉郁的声音化成缱绻绵长的沙乌地音节,在古老的城镇上空飘**,如同缭绕在凡尘俗世间焚香之烟,高洁又缥缈。
不管在场的酷儿德年轻人听不听的懂诗歌中潜藏的深意,都被这美妙而奇异的词汇拼接所吸引,就像聆听一首乐曲,它说想要表达的内涵反倒是最不吸引人的地方,叫人沉溺的是优美的旋律,动人的字句。
“惊人的旅行者!我们从你们海一般
深沉的眼中读到多么高贵的故事!
请打开你们秘藏丰富回忆的宝箱,
那里有太空和繁星镶成的宝石。
我们出去旅行,不用船帆和蒸气!
为了使我们囚禁的心灵得到欢悦,
请把你们以地平线为画框的回忆,
描绘在我们画布一样的心坎上。
你们看到了什么?
我们见过群星,
见到过波浪,也曾看到过沙滩;
尽管常受冲击,遇到意外灾难,
我们却像在这里一样常感到厌倦。”
念到这首长诗的第三节时,成默的声音变得疲倦切困顿,尽管他的语调依然如戈壁的晚风般寒冷,却不像刚开始那般阴沉晦暗,而是充满了疑问和不解,像是在荒漠中迷途的旅人,无助且彷徨。
“其次还看到什么
孩子般的头脑!
有些重要的事情我们不能忘记,
我们不须去找,却到处可看见,
沿着从高处到下方的宿命阶梯,
可看到令人厌恶,永生罪恶的场面:
女人是卑贱的奴隶,傲慢而愚蠢,
崇拜自己而不嘲笑,爱自己而不厌弃;
男人是荒**、贪婪、无情的暴君,
是阴沟的污水,是奴隶中的奴隶;
刽子手是寻欢作乐,殉教者痛哭流涕,
用鲜血当香料作宴会的调味品;
可成为削弱暴君权势的毒药,
像鞭打使热心的国民变得愚蠢;
有许多宗教跟我们的信仰相同,
都希望能升天;那一般圣徒,
就像腐化者舒适地躺在鸭绒**,
从钉板、鬃衣之中寻求着欢乐。
多言唠叨的人类,自恃才高,
今天又回到他们过去的疯狂,
带着狂怒的骂声向高叫:
哦,我的同类,我的主,我要诅咒你!
也有不大愚蠢者大胆去爱癫狂,
他们逃出被命运幽禁的队伍,
躺到无边的鸦片烟土中藏身!
以上就是整个地球的永恒的报告书。”
成默的声音逐渐激昂了起来,就像胸腔里燃烧着篝火,每一段喷薄而出的音节都蕴含着愤怒,他用压抑的声音痛斥着人类,鞭挞着每个人都深藏于内心的丑陋一面。他的音调越来越高,像是冲锋前鼓舞士气的号角,就连扩音器的电波都随之颤抖,人们的心也跟着轻颤了起来。
“啊,死神,你这位老船长,快起锚!
死神,这国家使我们厌倦,快起航!
虽然天空和大海象墨一样漆黑,
你知道我们心中充满阳光!
请把鸩毒倒给我们,使我们更坚强!
趁**在胸中燃烧,我们要去
深渊之底潜游,在未知中求新生,
不管它是地狱还是天堂!”
背诵完这首长诗,成默长长的舒了口气,微微向着四面静静伫立的人们稍稍颔首,他也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听懂他想传达的意思。他清楚这些没有怎么读过书的酷儿德人大概率不知道波特莱尔是谁,也不一定能听懂诗歌所表达的深层次意思,但诗歌的魅力就在于,就算你不了解每一句诗准确的释义,同样能模糊的感觉到作者想要对你说些什么。
他相信伟大的诗歌是灌注满诗人情绪的字,它能直接击穿大脑,抵达灵魂深处。
总而言之,也许是成默真的念诵的不错,将真实的感情传达给了在场的酷儿德年轻人;也许是他们只是给贵宾一个面子。反正节目的效果还算不错,在海勒的带头下,人群中爆发出了雷鸣般的掌声。
哈立德的巴掌尤其用力,手掌都拍红了。
海勒没好气的冲哈立德翻了个白眼,撞了下他的肩膀问:“这首诗说了个什么?你怎么这么激动?”
海勒亲昵的姿态让哈立德心情雀跃,可他却故作矜持的说道:“远行是节选自波特莱尔不朽诗集恶之花的最后一个篇章,这部诗集并不是依写作年代先后排序的诗歌合集,而是根据主题和内容分成六个诗组,分别是:忧郁和理想、巴黎风貌、酒、恶之花、反抗、死亡,其中每组都与前后关联。”
“那又怎么了?”
哈立德第一次见海勒穿纱裙的娇媚样子,春心难免**漾,瞥见海勒那双浑圆动人的眸子,滚动了一下喉咙,认真的解释道,“远行是恶之花这本诗集的最后一首诗歌。在前面的篇章,恶之花一直在描绘人类因为种种理想、和自身的限制之间的矛盾,陷入带给自己和他人的、循环的苦难。中间的篇章,波特莱尔又用细腻颓丧的字写出了现实是如此强大,想要摆脱这样的循环得到终极的解脱,唯有死亡。但在最后,在远行中,波特莱尔笔锋稍转,以不可思议的笔触给看似颓废消极的诗落下了最后的注解,他奋力呼喊人类要在绝望中奋力抓着一线希望。”
海勒听哈立德这么一说,顿觉站在中间的成默可敬多了,她满意的点了点头,“所以,着首诗很有深意?不错,不错,没想到雷克茨卡先生还是个挺有心的人。”
哈立德感叹:“不止是有心,还有化,此情此景没有什么诗比远行更能鼓舞人心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夸奖,就是词穷,还是读书读少了缘故。”
海勒嗤之以鼻,“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不如把枪法练的准一些。”
哈立德沉默了须臾,抬眼注视着成默,语气坚定的说道:“有用的,我坚信有用的。”
表演完节目,海勒不再纠缠成默和雅典娜,只是煞有介事的表扬了一下成默,便放过了两人。
雅典娜还是没有开口和成默交谈,径直向着营房走去。
成默犹豫了一下,在原地看着雅典娜进了房间,才跟着走到了营房,不过他并没有进屋,而是躲藏在了廊柱的阴影之中。
回廊下**漾着扰人的晚风,成默感受到了寒意,他退后一步靠在冰冷的廊柱上,这样与冷风的接触面就小了不少。站在这个位置同样可以清楚的看到客厅里的如豆的油灯在微微摇晃,无所事事的雅典娜撑着下巴隔着玻璃遥望月下的盛装舞会。她眼眸里跳跃着两簇微茫的火焰,表情却像寒冬般冷漠,像是在观察实验场地里小白鼠活动的生物学家。
如果说纯真而又热切的笑靥代表着青春,那么雅典娜的面孔就是埋葬青春的精美墓碑。成默默默的凝望着雅典娜的凝望,心想如果要赋予她一段墓志铭,该用如何华美到夸张的字句。想来想去都觉得找不到合适的言语,不知怎么,他又想起了谢旻韫。
他那位贞不绝俗的妻子被“上帝之杖”轰得连片衣角都没有剩下,也不知道她的父母是不是已经给她举办了葬礼,而属于她的那块墓碑上是不是记录下了他的名字。
“想必是没有的,不过也无关紧要。”成默心想。他扭头,将视线从雅典娜的身上挪向了行至的舞会,又开始幻想假如谢旻韫在这里又会是怎么样一番场景。
他猜谢旻韫一定会讽刺自己只是背首诗歌虚情假意一番,而自己的圣母妻子肯定不仅对处境可怜的酷儿德人充满了同情,还会想办法为酷儿德人做些什么实事。那么他一定会反唇相讥她在做无用功。
因为他打心眼里觉得一点点帮助对于酷儿德人来说毫无意义,凭个人的力量,在中东这样一个破碎世界里什么也无法改变,不要说个人了,就算是联合国五常也得好好掂量掂量。
对于人类来说,优胜劣汰弱肉强食固然血腥残酷,却是漫长历史筛选下来的最终法则,任何普世价值都是遮掩这个残忍现实的温情面纱。
成默又想难道谢旻韫不清楚这一点吗?她必然是清楚的,可她还是会为了她所期待的完美世界而努力,这大概就是一个理想主义红色贵族对实现世界大同不悔的信念。
忽然间,他又有些好奇谢旻韫的家庭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家庭。
正当成默的思绪越飘越远时,舞会也到了快要终结的时刻,最开始表演火绳舞的青年再次站上了舞台,系着火球的绳索被他舞成了华丽的焰火,流光溢彩的火线在空气中挥洒着如雨的光点,如光之喷泉,在黑暗之中美轮美奂。
录音机的沙乌地乐曲肆意流淌,年轻人们扭动腰肢,挥舞着双手,大声欢呼,让成默想起了在西腊海滩上看到过的电音派对现场。
成默心想音乐和舞蹈是全世界年轻人共同的语言,即便在战火纷飞的荒凉戈壁上,也一致无二。对于他们来说快乐是如此简单,只是可惜自己却已经没有办法能体会到这种简单的快乐了,也不知道这算是幸福还是悲哀?
但不管怎么说,挥洒青春的舞会,即使成默很难融入其中,只要能看到张扬着愉悦的青葱面孔,就如同流连于满园盛放的鲜花之间,能让人的心情放松下来。
这样的心境让成默觉得自己的灵魂愈发苍老,以至于怀疑时间究竟在他心上以怎样的速度流逝。
终于,宣礼塔上的钟声响了起来,这是告诉所有人已经到了九点半,必须得休息的号角。挥舞着火绳的男青年,停下了手动烟火表演,他将火绳扔进篝火,火焰高高的腾起了一下。就在这一秒,整个世界仿佛被这个奇迹般的动作点亮,暗色的天空被火光衬的殷红,恍如时间逆转黄昏倒至。
成默走出长廊,看到一道火流星般的光芒正从天际冉冉升起,和流星不一样的是橙红色的光焰身后留下了长长的白色尾迹。
还在水泥平地上的年轻人们也都察觉到了异象,全都在抬头仰望,有些少女还在兴奋的指指点点,甚至双手合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