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他人美心善

第85章

陵州的军队在南阳郡附近蛰伏许久,辰厌来时已然放过信号,军队来的路程约莫要花两个时辰。

莫瑀心急如焚,几次想带着苍狼军直接冲上西山,辰厌拦着他:“不要轻举妄动,想来他们知道楚爷重要性,定然不会伤害他。”

辰厌还想说什么,可莫瑀看向他的眼睛几近泛红,显然已经崩溃到紧绷丝线要断开的程度,他叹了一口气道:“做你想做的,师父不拦着你,替你善后。”

可莫瑀并未如同辰厌想地那般头也不回地冲向西山,而是僵硬地摇摇头。

莫瑀强行打起精神,按压着焦虑平静道:“苍狼军先守住西山所有大小出口,等陵州军一到便围山。”

现下不能用火,楚瑾还在山上。

作为爱人,他想不管不顾单枪匹马血洗西山寨,可作为将军,他不是只顾着自己大杀四方就能打胜仗,作为刺史,他护着的也不是只有一个人。

莫瑀抬头望着漆黑一片的西山,将腰间的刀握紧。

‘察觉宿主情况危及生命,自动扣除五十属性点解除所有负面因素。’

楚瑾从一堆乱柴里醒来,他被数根杂乱细长的枯枝戳到了脸,枯枝如长针扎得很疼。

胸腔里的心还加速跳个不停,楚瑾睁开眼询问了系统自己昏迷以后的情况,他冷静道:“齐悦在哪?”

‘和赵琦在山腰一处。’

今夜赵琦确实想着下山浑水摸鱼,不过他打的注意好,他在房内书桌上留下书信去看望亲戚,若是能去陵州便趁机溜走,若是不能,他这般也不怕惹谁怀疑。

只是运气不太好,他走到半路就和齐悦撞上了,赵琦正想打着哈哈和齐悦说话,谁知齐悦像疯子一样一刀劈了过来,赵琦狼狈躲开后大惊:“二当家,你这是做什么?”

齐悦见赵琦还装,拿刀指着他冷笑道:“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想去哪?”

“听闻我一伯父病重,我特意去看看,时间匆忙,收拾好以后已是夜里,大当家不在不便辞行,便留一封信,这才半夜出行。”赵琦脑子转得极快,一句一句密不透风,加之房中信佐证,想来是天衣无缝的。

只是齐悦早知他反意,完全不听任何狡辩挥刀而来,赵琦虽是军师,可怎么也是个土匪,动作比寻常人敏捷,加之生得魁梧,齐悦一时拿不下他,两人纠缠中,赵琦也不想再装,只狠声道:“兰珠告诉你的?”

“到死还惦记着你那小贱人,刚刚本想先送她上路,谁知你先跑了,”齐悦将刀逼近咬牙切齿道,“解决了你,我再去杀了她。”

齐悦这番话打消了赵琦对楚瑾的怀疑,他挣扎着和齐悦厮打,挣扎中齐悦的长刀落在了一旁,两个人纠缠在地上。

齐悦翻身一把赵琦压在身下,狠狠朝着赵琦的脸揍了几拳,待赵琦不断呕吐出鲜血后才停手,他伸手掐住赵琦的脖子,恶狠狠道:“混账东西,吃里扒外就给我去死!”

眼前的一切变得恍惚,赵琦摩挲着地面,除了残渣之外一块大点的石头也没有,他心里一阵绝望,想着自己何处出错才落到这个地步,荣华富贵还没碰着半点就要先给阎王爷送礼。

面前掐着他脖子的人却突然停住动作,一滴两滴,温热的血滴落到赵琦的脸上,脖子上的力气一松,他获得片刻喘息恢复一点力气。

赵琦伸出手抹了一把脸,才看清齐悦胸前穿过了一把长刀,雪白的刀尖已经被鲜血染红,刺穿心脏突出来有三寸。

足以看出下手之人心狠。

哆嗦着将齐悦推开,赵琦看着来人瞪大眼道:“兰珠姑娘?”

松开手上的刀柄,楚瑾浑浑噩噩抬头看着赵琦,泪水涟涟道:“先生……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他哭得越来越大声,赵琦怕他引来巡逻的匪众,将楚瑾抱到怀里安抚道:“没事的,没事的,大当家不会怪你的。”

他轻拍着楚瑾的背,见怀里的人眼睛红得如雪白小兔,加之救了自己性命,赵琦越发觉得楚瑾让人怜惜,他不厌其烦安慰道:“不必哭了,我们这就走,去陵州找刺史大人,他是你父亲定会护你周全,我送你回家。”

“刚刚,二当家要杀你,他,他也想杀我,”楚瑾神情仍怔怔的,他眼里含着泪水比划着,手上的动作模拟着掐,低下头又是一阵轻微的泣音,“我不想先生死……所以杀了他。”

“不怪你。”赵琦还想说什么,一道阴森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

“赵琦,放开她,到我这边来。”

赵琦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他忍着惧意回头,瞠目于越南山现在的狼狈模样。

向来无往不胜的越南山那只有伤疤的眼睛流血不止,只剩下一个空空的黑洞,他满身尘土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手拿着一柄弓箭直直对着二人相拥的方向,赵琦咬牙道:“大当家这是何意?”

瞥到那一处躺着的尸体,越南山眼底半点波澜也无,他已知自己错得无法挽回,如今之计唯有将楚瑾做人质抓住。

赵琦不愿放人,越南山看他把楚瑾当宝贝护着的样子忍不住低笑出声,在黑彻的夜里让人发毛,他轻声道:“你要护着的人,手里有一把匕首正对着你呢。”

“只是你蠢,这点小花招也看不出来,不过,你也是杀齐悦的人之一吧,光凭她可远远不够。”

他说罢,将手中弓箭以极其诡异的速度射出,赵琦还未反应过来越南山那句话便被贯穿了心口。

这箭力道惊人,穿过赵琦胸口后亦毫不留情贯穿了楚瑾左肩,楚瑾疼得脸色发白,咬牙用匕首斩断箭杆,捂着受伤处拔腿就跑。

“去哪,我的夫人,”越南山一把将楚瑾抓住,他脸上笑意癫狂似乎不清醒一样,他将楚瑾拉进怀里温柔道,“你没有被孙松碰,是你那刺史郎君碰了你,你把我耍得团团转,叫我为你散了兄弟,策反赵琦,又杀了齐悦。”

“宝贝,宝贝,你可真是个宝贝,”越南山埋首在楚瑾颈窝低声闷笑,“我在想,你真的是女子?这世道倒不是没有巾帼英雄,只是世道如此,大流都随了顺从,真会有女子如此心智与胆识,为除去太守与土匪,闯进贼窝里与我虚与委蛇?”

“你真的是女子?”这声音寒彻骨,楚瑾下意识一颤,越南山审视的目光落到他胸前,忽的眯眼伸手探去,楚瑾当即开起力大无穷buff推开越南山。

他狠心刺下一刀,可buff只加强力气不曾加敏捷,楚瑾像拿着橙武的lv.1新手村玩家,遇见会玩的只有被人吊打爆装备的份,所幸他没以为自己有buff就能硬拼,选择一条小路飞速离开。

肩头的伤不断流着血,他尽力看清路防止关键时刻崴脚,可人走得哪有离弦的箭快,越南山站稳后飞速又在弓箭上搭了一只箭,他瞄准楚瑾的心脏笑道:“兰珠,小心,要躲开哦。”

楚瑾回头眼睁睁看着那支箭闪电般极速向自己飞来,思考已经来不及反应,他当机立断选择放弃所有的动作直直随着重力倒下去。

这山路下坡极陡,他翻滚着一路向下沾染尘泥,连越南山都看不清他去了哪里。

“若是这样死了,就不漂亮了。”越南山收好弓往下走去,如今他就算是要死,也要兰珠给他陪葬。

陵州来的军队已然到来,除了领将外竟然还有楚瑾的大伯楚子元,他不惑之年面容坚挺,看来楚瑾的艳丽多是继承母亲,莫瑀布局围守西山,只要山中粮食耗尽土匪就不得不下山。

可是,他等不了那么久了。

“陵州军一队与我上山。”莫瑀将手上剩下的一半虎符交由辰厌,抽出腰间长刀仔细看过无碍后就向西山行动。

楚子元担忧侄子安慰,可此时非念情之刻只得忍下不安。

他手中也有一半虎符,向来调兵遣将需要两半虎符合并并诏书一封。

楚子元一生未娶膝下无子,自小时与自己的侄子便是宠溺百般,只后来官任陵州才不得不分离十几年,如今情况焦急,他亦是冒险才带着兵来此。

眼前漆黑一片,楚瑾睁开眼时正躺在横于悬崖边的一颗大树的粗壮树腰上,他头疼万分撑着起身,从额角伤口渗出的血滴落到衣襟上。

四周的风声渗人,一声接着一声,像不知名的野兽恐吓着闯入者。

撕开袖子上一块长布将额头扎好,楚瑾小心摩挲着向崖口之外爬,他仔细用手检查每一寸土地以防踩空,终于从崖边爬到了平坦处。

谨慎地停顿一会儿,楚瑾确认周围无人才缓缓站起身,清冷的月色从微薄的云层里透出来,像提着昏暗的灯尽力照亮着眼前的路。

他的情况很糟糕,明显的失血和头晕,恐怕是昏迷蜷缩的时间过长,楚瑾手脚都麻木冰冷行动起来格外缓慢。

他喘着气,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像回到了前几年的孱弱模样。

心下泛起冷意,楚瑾闭眸问系统:‘查看健康值。’

‘您的属性点余额为0,健康值为40。’

从脑子传来的声音与往日无异,只是现下让楚瑾觉得窒息。

他知道系统会确保他的存活,所以他翻滚下来一路跌撞,为了保护他自动扣掉属性点也是意料之中,只是楚瑾没想过竟然会扣这么多,甚至还要从健康值里挖出来填补空缺。

失去的痛苦此刻不能久长,他忍着疼痛前行,从一截枯木上掰断两节树枝做拐,右脚应是被撞过,现下脚踝扭曲一沾地便疼。

许久未曾体会的疼痛在健康值下跌时愈发强烈,楚瑾走一段便要停下来休息一段时间,他头晕眼花得不行,撑着想要呕吐的欲望将自己藏在一片树丛里。

一阵细微的声音引起他的注意,楚瑾深呼吸几次强迫心跳安静下来,他侧耳倾听,听到脚步声,一个两个,似乎有许多人朝着他的方向围了过来。

月色此刻成了致命的暴露,他安慰自己许是莫瑀带来的军队,透过叶缝看了一眼。

月华如练,来人一头银发分外惹眼居然正是莫瑀,楚瑾心下一滞,随后涌起一阵狂喜,他挣扎起身往那走,跌跌撞撞的脚步声引起了军队的注意。

莫瑀亦抬眸往这边看来,楚瑾望向他笑着摆手,示意自己无碍,莫瑀原本欣喜的神情却乍变。

楚瑾看不清他的神色,满心只想靠着爱人撒会儿娇,他又累又疼,想要安心地抱着莫瑀睡上一觉。

他脚下有一块石头半埋进土里,勾着他的步子让楚瑾脚踝一歪向前倾,眼睁睁又要让额头受一次伤,楚瑾叹息着闭上眼,却被人一把拉住身体往人怀里倒去。

原是以为莫瑀手疾眼快扶住自己,楚瑾拍拍那人的手,气息不稳地小声道:“无事,放心。”

抱着他的人瞧着他因失血过多已然接近昏迷的模样闷笑出声:“兰珠,我找了你许久,后来索性跟着他们。”

“还得是刺史大人与你有缘,托他的福找到了你。”

怀里的人精疲力尽,终是蹙眉阖上眼晕了过去,也不知有没有听到越南山的话。

越南山望向面色沉如水的莫瑀笑道:“刺史大人,你定不想夫人出事吧?我越南山土匪贱命一条,死了倒是不可惜,有刺史夫人这般奇女子作陪,只怕黄泉路也不寂寞,若是凑巧一同投胎到一处,来生青梅竹马倒也极好。”

他的话未说完,一支利箭已然射向他仅存的一只眼,越南山飞速躲开,那箭插入他身后的树身没入其中足有三寸,他哈哈一笑将箭拔出,望着那个向他射出箭的男子赞道:“好箭术,我二弟曾经也是这样一个神箭手。”

“祁川齐悦,身为将门之后竟助纣为虐,不配称之神箭手。”张清英收回弓淡淡道,越南山被他的嘲弄惹得不怒反笑,他伸手拔出那根利箭,挑衅看向莫瑀道:“大人,叫这位神箭手收敛些,你知道我能在你们杀了我之前杀了她。”

“再说,夫人一直流着血呢。”

忍着杀意的莫瑀心下抽痛,他看向楚瑾原本洁白的衣衫已然泥泞脏乱,从额头渗出的血已然将白布浸湿一块,从布边缘渗出一滴滴落在地上。

周围的士兵都在等着他的号令,一军之主须得果断冷硬,那是莫瑀在边疆学过的道理。

可那是他的爱人啊。

莫瑀几乎完全没有挣扎,心一边倒地偏向了楚瑾。

若是楚瑾不在,莫瑀便不是那个想要护国为民的将军。

他会变成一个求死的疯子,终日痛恨自己的无能。

“都不许妄动。”莫瑀冷声道,士兵们心领神会地手持着长刀往后退了一步,越南山满意笑了笑,他手上把玩着那只张清英射来的利箭,倏地将它插入了楚瑾的手臂。

昏迷中的人疼得蜷缩起来,苍白的面容上唇瓣焦急地一张一合,楚瑾无意识地低声发出呜咽,他染泥的衣袖登时红了一片。

莫瑀瞳孔紧缩,手臂上克制地鼓起的青筋,他放在刀上的手在抖,恨不得越南山就这样杀而后快。

越南山又一把将利箭拔出握在手里,那箭的箭头锋利,其上隐约可见模糊的丝丝血肉,他望着莫瑀冷笑道:“一个警告,我可真能下得去手。”

“后撤。”莫瑀冷静抬手,在越南山怀里的人胸前的起伏都已经微弱,莫瑀不敢再耽搁,一路向着山下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