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嫁新帝

第63章 第63章

◎陆相的信物◎

“若是娘娘不信, 可去清河街狮子巷东面第一间院子一看便知。但娘娘也应当知晓若是陆大人称帝,魏炎的性命能不能保住也未可知。”

尽管崔莺在心里提醒自己,沈柔必定没安好心, 这只是她设下的陷阱。

可她的话令崔莺觉得震惊,她是亲眼看着炎儿中毒倒下的, 沈柔的话到底是真是假,万一沈柔说的是真的,各地蕃王称王,大势所趋, 陆庭筠只怕会称帝, 到那时炎儿的处境会很危险。

她突然起身,走到沈柔的面前, “这把玉梳的确和陆相母亲的遗物很像,但却是仿制的,你带着这把玉梳前来, 是想故意让本宫瞧见, 误会陆相对你有情,不是吗?”

姜苓已经将全部的真相告知她,还让她防着沈柔,她这才对沈柔此前所作所为起了疑心。

她方才提出要查看这把玉梳,果然如她所料,这把玉梳是假的。

沈柔心头一惊,这把玉梳是她请匠人打造的,和陆庭筠的那把从外形看上去一模一样, 根本就不会被识破, 崔莺又怎会知晓?

“妾不知娘娘在说什么, 这把玉梳是大人所赠……”

崔莺冷笑一声, 打断了沈柔的话,“陆大人的那把玉梳上有一道极微小的机关,轻轻一碰,便能将这把玉梳一分为二,本宫猜测应是陆相父母的信物,陆相父母夫妻恩爱,这玉梳原本是上好的白玉所制,他们二人各执一半,怎的陆相竟没有将这件事告知于你吗?”

柔咬了咬唇,捏紧手里的帕子,脸上有些挂不住。

“你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不过是想要本宫和陆相反目,你以为这样处心积虑的算计本宫,便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吗?若是陆相知晓这都是你的诡计,知晓你竟然算计他,知晓你只是表面看上去柔弱,实则满腹算计,心思恶毒,他还会愿意再多看你一眼吗?你身体本就虚弱,为他挡刀险失了半条命,为了个男人,那样做,真的值得吗?”

“他是妾的命。”提起陆庭筠,沈柔那双含情的眼眸温柔得快要渗出水来。

“妾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崔莺冷笑道:“你对他用情至深,的确令人感动,但你为他做的,未必是他想要的,若是他知晓了真相,知你欺骗他,利用他,就连为他挡刀都是假的,他还会让你这样人留在他的身边,他不是荣王,他比荣王心思更深,断然不会被你玩弄于股掌之中。”

沈柔整理衣裙起身,牵动了身上的伤,她疼出了一身冷汗,小脸煞白,更显柔弱可怜。

“这是妾的事,只要皇后离开,妾有信心能赢回大人的心,陆相信任妾,信任沈家,妾为了他愿意付出性命。娘娘觉得陆相是愿意相信妾的话,还是愿意相信娘娘呢?”

沈柔轻笑了一声,“妾与娘娘不同,妾不会事事与他做主,处处向着一个外人?”

是啊,即便她告知陆庭筠真相,陆庭筠只怕也不会愿意相信她。相反,沈家对陆庭筠有恩,沈柔不顾性命为她挡刀,他只怕也是愿意相信沈柔的。

沈柔从容福身,“若是娘娘久久无法下定决心,妾可不敢保证魏炎还能不能活过三日!”

她坚信只要崔莺离开陆庭筠,陆庭筠定会看到她的好,定会接受了她。

“你想对炎儿做什么!”

沈柔大笑了一声,“娘娘实在高看了妾,那间院子里都是陆相的人,我一个弱女子,我又能做什么呢?妾能做的不过是提醒娘娘要小心陆相。只是为娘娘报个信而已。”

“既然沈娘子都说陆相的人严守着那间院子,本宫又如何能带着炎儿逃出去,更别说离开京城,陆相权势滔天,到处都是他的耳目,我只怕还未出得城门,便会被他抓回来。”

沈柔用手指蘸了茶水,写下了“幽州”二字。

沈柔压低声音说道:“出了城,妾会安排人接应,送娘娘去幽州。不过到了幽州后,那便要看娘娘自己的本事了。

她已经暗中传信让姜怀瑾接应,只要崔莺出了宫,落到姜怀瑾的手里,她便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座皇城了。

可不知为何,当沈柔提到幽州时,她总有一种强烈的预感,真正的姜怀瑾还活着,说不定已经逃去了幽州。

可姜怀瑾身受重伤,又如何能从守备森严的刑部牢房中逃出去。

她迫切地想要见到炎儿,尽管炎儿身中剧毒,但陆庭筠的身边还有个医术精湛的陆伯,说不定陆伯有什么妙手回春的本领,能为炎儿解毒。

沈柔淡淡一笑,“两日后,妾会安排马车在城门接娘娘出宫。”

“你怎知本宫会答应?”

沈柔缓缓起身,恭敬地对崔莺行礼,“娘娘会来的,不过娘娘只剩下两日的时间考虑,三日后,定王带兵进攻京城,到那时,娘娘想走也走不了了,还有陆大人因娘娘而受伤,你们之间隔着姜怀瑾一条命,难道娘娘愿意再看到陆相,便想到姜怀瑾是如何在狱中被折磨惨死的吗?娘娘别忘了,姜怀瑾的死是陆相一手促成的。”

走出了坤宁宫,沈柔的嘴角暗自勾起了淡淡的笑,玉棋赶紧迎上前去,为沈柔披上了披风,小声地提醒,“娘子,姜怀瑾投奔了定王,奴婢听说在短短一个月内,他便拿下了青州和沧州,听说陆大人亲自去了刑部大牢查案,娘子说陆大人会不会查到些什么,会不会怀疑娘子?”

狂风乱卷着雪粒子迎面扑来,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我自认做的隐晦,必不会叫人察觉。我原本想着皇后会因姜怀瑾之死同陆大人决裂,皇后都拿刀行刺了,他竟然还如此护着她,不过只要皇后离宫,姜怀瑾必会带人来接应,皇后落到姜怀瑾的手上,以姜怀瑾对皇后的执念,她再想回到皇宫可就更难。我便可兵不血刃,永远解决了这个祸患,陆相便是知晓了,也会觉得皇后与姜怀瑾有了私情,早在暗中勾结,更不会再怀疑到我的头上。”

玉棋又问道:“皇后会愿意出宫吗?”

“她会的,皇后最大的弱点便是心地善良,她不会眼睁睁看着魏炎陷入险境。”

她要让陆庭筠明白,只有她愿意陪着他,不会背叛他。

“那姜怀瑾为人鲁莽,根本就不是陆大人的对手,他竟敢与陆大人为敌,怕是不自量力,以卵击石。”

沈柔冷笑道:“定王年迈,仅膝下一位独女,姜怀瑾倒也不算太蠢,听说他已经求娶了南阳郡主,成功接管了定王手里的兵马,实力不容小觑,还有千万不要低估一个男人的嫉妒心。你今夜再出宫一趟,去准备吧,还有小心些,莫要被人察觉。”

“是。”

*

幽州军营中,主帅营帐中深夜还燃着灯烛,魏嘉嘉莲步轻迈,不敢打扰了丈夫。

幽州夜间清寒,姜怀瑾还在看兵书,好似不知困倦。

魏嘉嘉轻轻地走到姜怀瑾的身后,将手里的黑色狐裘大氅披在他的身后,“夫君,天色已经很晚了,明日再看吧!”

姜怀瑾蹙了下眉,神色有些不悦,“郡主怎的来了军营,军营重地,女子不可踏入,郡主还是请回吧。”

魏嘉嘉却并未因姜怀瑾的冷漠,便心生恼意,而是笑着说,“夫君说的是,是妾身思虑不周,想着夫君为战事忧心,妾身却什么忙都帮不上,我便难以入眠,不如这样,妾身就在军营外等着夫君,夫君什么时候忙完,再同妾身回去。”

魏嘉嘉性子软,好像没有脾气,看向姜怀瑾时,满脸的柔情。

她生得面容清秀,算不上是个绝色美人,但却眉眼柔和,温婉可人。

她从不与人争吵,遇事不慌不忙,说话不缓不慢,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

姜怀瑾轻叹了一口气,放下了手里的兵书,“我同你回去。”

魏嘉嘉难掩眼角眉梢的喜悦,跟在姜怀瑾的身后出了军营。

回到定王府,魏嘉嘉亲自打来热水,蹲在姜怀瑾的面前,“夫君带兵辛苦,幽州天冷,妾伺候夫君洗脚,驱驱寒气。”

“我是武将,没那么多讲究,我自己来便是,再说你是郡主,这些事,让府里的才人来便是。”他着急去拉魏嘉嘉起身,女子臂膀柔软,触感极好。

虽然不似看到崔莺时那般脸红心跳,他仍是红了脸,心里生出了几分异样的感觉。

“抱歉。是我唐突了。”他急忙致歉,起身准备去往书房,“这几日战事吃紧,我便睡在书房中,免得扰了你休息。”

“好。夫君也要注意身体,熬夜伤身,夫君也早点歇息,妾身为夫君炖了汤,待会再给夫君送去。”

姜怀瑾总是待她态度冷淡,成婚多日,也没有圆房,他总是找各种理由宿在书房中,魏嘉嘉明知姜怀瑾在躲着她,她却并不拆穿,反而温柔一笑,“这几日天越发冷了,我让人再给夫君加床被子。”

“多谢郡主。”

“我们都成婚了,夫君可唤妾身嘉嘉。天色不早了,夫君快去歇着,明日一早还要去军营,莫要太累着了。”

姜怀瑾刚准备离去,又去而折返,犹豫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道:“有件事,我想同你商量,如今战事四起,天下大乱,我远在幽州,我的家人却远在临安,不知……”

“夫君是想将公婆接到幽州来,说起来此事是妾身思虑不周,妾身早该想到的,如今夫君跟着父王征战,若是夫君的家人被有心人利用,或是落入贼人之手,以此来牵制夫君,夫君岂不是处处被掣肘。对不起,是我这个做妻子的疏忽。”

姜怀瑾欣喜万分地道:“那你是答应了?谢谢你,嘉嘉。”

这是成婚以来,魏嘉嘉第一次见到姜怀瑾如此高兴,他的笑像是太阳那般耀眼夺目,令她觉得心动不已。

她看着那张棱角分明的俊俏脸庞,魏嘉嘉觉得心脏一阵狂跳。

“以后夫君想做什么,便尽管放手去做,妾都会支持你。”

姜怀瑾见魏嘉嘉的嘴角漾起了笑,将自己想说的话都咽了进去,他却有些不忍心告知她真相,心想还是过几日再说吧。

魏嘉嘉性子温和,不像是个善妒的,她若是知晓自己要将崔莺接来幽州,她应该不会介怀,她这般温婉性子,应当会和崔莺相处得很好。

*

定王连吞两州,战报向雪花片一般飞到了陆庭筠的案头。

此前姜太后铲除异己,不能容忍朝中反对她的声音,多少忠臣良将都被她陷害致死,而齐国公父子死后,朝中竟然再也找不出能领兵打仗的武将,定王在短短一个月内,便迅速占领了沧州青州,势头正盛,陆庭筠猜测定王不日便会趁胜攻打京城了。

京城可用的兵马不过是东郊军营的五万精锐和一万羽林军,共计才六万人马,而幽州在攻占青州和沧州之后,定王手下的兵马已经快速增加到三十万。

若是定王带领三十万大军攻城,单凭京城中不到六万兵马,只怕是守不住的。

陆庭筠这几日和兵部商量作战的方案,忙得脚不沾地,但仍然会在夜里去坤宁宫,偶尔会看着崔莺喝药,泡药浴。

不过,这几日崔莺倒是学乖了,外头天气寒冷,她便窝在宫里,每日按时喝药,泡药浴,虽说她的胃口不是很好,那却因为泡药浴,她的肌肤白里透红,竟然让她的气色看上去比从前好了不少。

眼看着到了和沈柔约定出宫的日子,在面对陆庭筠时,她更觉得心里紧张不安。

禁军严格把守着宫门,尤其是城中各处要道,想要出去谈何容易。

陆庭筠每日都会前来,不知是因为幽州叛变让他焦头烂额,还是因为防备着崔莺自戕,坤宁宫中增派了不少禁军,崔莺知晓这些禁军中多为陆庭筠的耳目,以防卫坤宁宫的安全为由,实际上是在暗中监视着她。

崔莺着急,沈柔比崔莺更着急,她已经接到姜怀瑾的飞鸽传信,只要她将崔莺带出宫去,姜怀瑾的人便会在城中接应,会想将崔莺带去幽州,说是到时候定会让崔莺心甘情愿地跟着他前往幽州。

朝堂之上讨论激烈,就在三日前,定王已经带兵从幽州出发,骑兵先行,只怕不到十日,他便能抵达京城,兵临城下。

陆庭筠让兵部尚书周睿带兵坐镇京城,守住皇城,而他自己则带上羽林军并扬州、冀州等地的守军突袭定王的大本营幽州城。

只要周睿带兵守住了京城,定王的兵马久攻不下,陆庭筠再带兵夺下幽州,定王的三十万大军必定首尾难顾,到时候再派兵追击,前后夹击,才有机会取胜。

周睿有些迟疑道:“陆相从未带兵打仗,若想攻下幽州城,只怕并不容易。”

陆庭筠摇了摇头,“此次进攻京城,定王定会倾巢而出,真正的难题其实在于守住京城,周尚书肩上的责任更重,周尚书万万要小心才是。”

“陆相放心,下官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守住皇城,不负陆相所托。”

陆庭筠微微颔首,此去幽州短则半月,长得三个月,他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崔莺。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性,他带兵攻打幽州城,定王说不定会选择撤退,转而进攻幽州,毕竟定王的根基在幽州,他必不会轻易便放弃了自己生活了十多年的地方。

这场与定王的较量其实并没有获胜的把握。陆庭筠却并未说破,怕动摇了军心。

周睿觑着陆庭筠的脸色问道:“如今各地蕃王都起了反心,陆相也已经代皇帝行事,皇帝病重,何不彻底地取而代之。这也是下官和其他六部尚书的意思,下官相信这也是朝臣和百姓的意思。国不可一日无君,眼下陆相是皇位最合适的人选,也只有陆相有能力结束乱世,让百姓过上安宁的好日子。”

“此事以后再说吧!”

陆庭筠从宣政殿出来,便登上了城墙,站在这里可以眺望整座城池,年关将至,街头繁华热闹,车马如龙,行人如织。

可再用不了多久,定王的兵马一到,只怕这里到处都是战火硝烟,而百姓也会和各地的流名那般,居无定所,四处流浪,甚至以乞讨为生。

他原本只想着报仇,待大仇得报,便会带着崔莺离开,或是隐居山野,或是游历山川,可如今战乱四起,皇帝纵情享乐,残忍嗜杀,自然是不能指望他能拯救身处战乱中的黎民百姓。

这重担便自然而然地到了他的肩上,他其实心里也没底,定王带着三十万大军来势汹汹,若是周睿守不住,定王攻入皇城,京城便会成为各地蕃王争先抢夺的一块肥肉,若是他无法拿下幽州城,父亲和老师拿命护着的百姓,只怕会陷入长期的战乱和困苦之中。

潇鹤气喘吁吁地跑上了城墙,“公子让我好找啊!”

“如何了,青州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潇鹤捂着胸口,喘匀了一口气,呼出一口热气,“之前打着定王旗号,但领兵的却是定王的乘龙快婿,姜怀瑾,也是姜怀瑾助定王拿下了沧州和青州。”

陆庭筠冷哼了一声,“果然他还活着。”

姜怀瑾竟然顺利地回到了幽州,还与南阳郡主成了婚,成了定王的女婿,定是他到了幽州将皇帝被囚禁的消息散播出去,此刻攻打皇城便是打着“清君侧,除奸臣”的名义,自称是正义之师。

“那姜家人呢?可将他们接到了京城来。”

潇鹤摇了摇头,“我正是为了此事而来,我按照公子的吩咐去了临安,想将姜老夫人接到京城来,接进宫里陪皇后娘娘,可却得知姜怀瑾已经先一步将姜老夫人接回了幽州。”

“我知道了。”

天色黑沉,皇城却是灯火通明,文武百官听说定王要打到了京城,都觉得惶惶不安,叛军打着“清君侧,除奸臣”的名号不过是唬弄无知的百姓,那些在朝堂上混迹多年的文武百官都知晓,一旦皇城攻破,便意味着大熠会陷入动**和分裂。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他们读了一辈子圣贤书,如何会不知晓这个道理。

他们不敢有丝毫的懈怠,故陆庭筠在宣布退朝之后,他们却没有一个人离开,都自愿留下来讨论兵马、粮草和守城的布置,讨论京城的布防。

这一次,他们不是惧怕权势而留下,而是忧心自己,忧心家人,忧心天下百姓,这才会自主地选择留下来。

“公子,姜怀瑾为人鲁莽冲动,根本不足为虑,或许公子的担心根本就不存在呢,公子比去幽州定能旗开得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