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追她
莘念躺在沙发上, 被一阵持续不断的电话震动吵醒。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竟然是许承泽打来的电话。
犹豫片刻，她小心翼翼接起电话。
“喂。”
“是我，许承泽。”男人的声音透着低气压。
莘念捏着手机的手顿了顿, 好一会才嗯了一声。
“下来谈谈？”许承泽说。
莘念不知道该拿一个什么样的情绪来面对许承泽。
她不知道, 过去发生的那些, 是因为许承泽，还只是单单是她自己的多虑。
深吸了好几口气, 她最终还是答应了许承泽的要求。
莘念下楼后，一眼看到许承泽站在黑暗中。
他穿着一件休闲针织搭配黑色长裤，叼着根没有点燃的烟, 眉头紧皱, 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几天没见，他似乎瘦了一些。当然，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刚才在镜子里看到自己一脸憔悴，下来时她还紧急化了个妆。
不管什么时候，她都不想给他看到自己不太好的样子。
她在原地踯躅了一会，直到许承泽的目光看过来。
她暗自吞了口口水, 然后走了过去。
等她走近后，许承泽取下嘴里叼着的烟，叫了她一声, 声音带着一丝暗哑：“莘念。”
“嗯？”
他望着她，没说话。
莘念在听了倪霏霏说的那些话后, 这会儿心里也是五味成杂,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黑暗中, 两个人沉默而立。
不知道过去多久, 许承泽开口打破沉默。他问出的第一个问题是：“你是怎么看我的？”
莘念一时语塞。
以前, 许承泽是她的遥不可及，如今，许承泽成为她最没资格触碰的人。
“怕我？”许承泽看出她眼底的闪烁。
莘念以前确实挺怕他的，怕被他看到，又怕他始终看不到她。
他没有要等她回话的意思，而是无奈笑了一下，然后说：“为了躲我，宁愿编个自己结婚生小孩的谎话？”
莘念慌忙看向他。前段时间再遇见，她带着以前的情绪，刚好他那样误会，她就没有解释。但也确实是她骗人了。她脱口而出：“对不起，我……”
她想解释，却又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她早知道自己嘴笨，没想到笨到这种程度。
“别！”许承泽打断她，“这世界上，谁的对不起我都可以听，我就不想听你跟我说对不起。”
他呼出一口气，又笑了，只是那笑看起来怎么都带着点苦涩。
他说：“你跟我说对不起，老子就更烦自己。”
“莘念，我刚才坐在这里想了半天。我在想我是不是真的够混蛋的。你跟我也算处了一段时间了，可是你从不愿意相信我，宁愿说谎骗我。”
莘念从未见过这样的许承泽，满身写着悲伤，好像随时要坍塌。
她还想着道歉，可他不爱听，她张了张嘴，硬是说不出半个字来，唯有眼眶慢慢模糊。
许承泽的笑变得越发僵硬。
他说：“莘念，我知道自己不是个好人，但是这一次我决定做一件好事，我放过你了，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了。”
莘念听到这段话，整个人狠狠一颤。下一刻，许承泽跨步过来用力将她抱住。
那是一个力气大到莘念骨头都在疼的拥抱，带着薄荷的冷冽气息。
他抱着她，眼眶泛红，却依旧努力挤出一丝笑：“别哭，该高兴才对啊，终于摆脱我是不是。但是你答应老子，一定好好生活，别让自己受委屈了，听到没！乖，上楼去吧。”
这大概是莘念认识许承泽以来，听他说的最多的话。可是每一句话都像是绵密的针扎着她的心间，让她痛苦难受。然而她也说不出任何挽留的话。她哪来的资格。
许承泽将话说完，伸手在她头上揉了揉，接着就转身离开。
莘念站在那里，一直看着她的车离开，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闷声哭了起来。
她想，他跟她这一次算是彻底天涯两端了。
……
未开灯的客厅，许承泽靠坐在沙发旁，脚边倒了好几个酒瓶。他的头微微低着，像是睡着了。
白小天打开门看着的就是这个画面。
他叹了口气，杵着拐杖走过去打开了一边的一盏落地灯。
橘色的灯光照亮客厅的一脚，许承泽一动不动。
直到白小天在他旁边的沙发坐下，他才抬起头看了一眼。布满血丝的眼睛，看不出任何光亮。
一眼过后，他又回过头去。
低着头，周围的空气都是窒息消沉的。
白小天不知道他究竟怎么了，但也知道这事情跟莘念有关。
当年，白小天也算是一眼看出莘念喜欢许承泽的人。
那时候风光霁月的少年，似乎并未注意到少女，谁又能想到，后来他是爱的最深的那一个。
造化弄人，感情的事情，嘴不讲道理。
白小天叹了口气，叫他一声：“阿泽，别喝了。”
已经三天了，再这样下去，铁打的人都得倒下。
本来以为这一次得到的会是跟前两天一样的无视，没想到，片刻沉默后，许承泽开口说话了，只是声音嘶哑，像沙石走过纸面让人难受：“小天。”
白小天后背一紧，忙嗯了一声。
出乎意料的是，许承泽竟然问他：“我是不是很失败？”
白小天诧异。在他的认知里，许承泽是个哪怕被一群人围堵在巷子里，也能嚣张应对绝不低头，哪怕是面对再厉害的人的挑战，也能自信自己会赢的人。更何况，他如今还获得了这么多来自世俗意义上的成就。
像他这样的人都失败，那其他人还活什么。
白小天苦笑了一下：“阿泽，你这样的艺术家都失败，那我们这些人算什么？”
许承泽当然不是指这些。
他抬头望着房间角落的一片昏暗。
在过去的无数个岁月里，一直有个画面重复在他的梦境。
暖黄色的灯光，蜷缩在沙发上的女孩，以及安逸睡在旁边的大狗。
你会通过无数个细节对一个人产生好感，但让一个人彻底住进你的心里，好像只要那么一个瞬间。
等再反应过来时。那些细节全部被放大成不可取代的感情，如古老的大树一般带着摧枯拉朽之力盘踞在你心中，再也无法撼动。
爸妈走后，他早以前习惯一个人，如今却因为这份感情，开始懂孤单。
他感觉一阵说不出的冷，不觉蜷缩起一条腿。
他靠在沙发上，摇摇头，说：“像我这种人，就不该去打扰任何人。”
“阿泽。你说的什么话！当初要不是你，我现在都不知道还在哪个医院苟延残喘。你记得你当时怎么跟我说的吗，只要还有一口气，怂什么！”白小天语气愤愤，“你的自信呢。你要是真喜欢，你就再去追，你知道，人家莘念当年为了追上你，可是一路冲到一班，每天废寝忘食的学习，人都差点学傻了！”
许承泽愣了愣：“你说什么？”他只知道，莘念也许以前是对他有好感的，但没想过，对方为追上她，还默默付出过很多。
白小天无语了。
这两个人不是还在一起过吗，怎么，许承泽连这件事都不知道？
白小天：“我不知道，你想知道什么你自己去问。”
他算是明白了，这些所谓的聪明人，在感情上最喜欢自以为聪明，结果犯些让旁人看了直呼为什么会这样的愚蠢错误。
……
莘念第二天接到堂姐莘淼的电话：“念念，你是不是……找禾石了？”
禾石是莘念那个不靠谱的姐夫。
莘念奇怪：“没有啊，怎么了？”
莘淼沉默了半天，说：“你没看热搜吗，禾石被人打了。而且，他今天乖乖给我打了抚养费。念念，那个人，是你日记本里的那个男生吧。”
两年前，禾小也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在莘念家玩时，不小心翻开了莘念的日记本，里面落出来一张照片。
照片是从一张报纸上剪的，是许承泽高中时拿下省级画画比赛第一名后，北城市市报报道时拍的。
照片里的少年，一身简单的运动装，那时候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剃了一头青皮短发，懒洋洋站在那里看着镜头，格外的狂。
照片掉下来后被莘淼看到了，她当时还问过莘念对方是谁，莘念不记得当时是怎么蒙混过去的，没想到莘淼还记得。
也对，像他这样的长相，不是会让人轻易忘记的类型。
以前高中不还流传过一个特别中二的话：“百年北城中，千年许承泽。”
莘念想着好笑，挂掉电话后，还是打开了微博。
热搜已经被撤下，但还是可以搜到相关的蛛丝马迹。
她一搜索许承泽，就立刻弹出好多诸如建筑设计师许承泽打架的消息。
其中有一张图片，虽然拍的很糊，但依旧能够看到许承泽踩在禾石身上的模样。
下面的评论有抨击他的行为的，也有感叹他长相的，也有科普他成就的。
莘念无心细看。
她只知道许承泽因为她去教训了禾石。
不知道这件事对他影响大不大，她心里越发愧疚。
她想要给许承泽打个电话道声谢，顺便问问这件事后续的处理，可是一想到那天晚上的事情，她又一次退缩。
面对许承泽，她似乎一直都没什么长进，永远都是那么胆怯的只会站在墙根看着他跟人打闹的小女孩
又过了几天，这天，赵爱莲给莘念打来电话，照常又是催婚。
莘念现在没有功夫应对，赵爱莲却说：“前几天你外婆还去医院住了几天，也不知道还有几天活，你也知道你外婆多想看你结婚。”
莘念闻言，忙问：“我外婆怎么了？”
赵爱莲叹了口气：“外公刚跟我打电话，说是现在东西吃的很少，怕是挺不过这个夏天了。”
莘念听了这话，眼睛一下就酸了。
赵爱莲说：“你也别太伤心，你外婆都这年纪了，走也走得了，就是以后你外公一个人，哎。”
莘念忙说：“等我过几天去看看他们。”
赵爱莲：“可以啊，你外公也跟我说，让你过去玩几天。”
莘念回了声好的。
眼看着赵爱莲要挂电话，莘念忍不住叫了一声：“妈。”
莘念：“怎么了？”
“要是你做错了一件事情，但是你也不是故意的，而且，这件事，怎么说呢，你完全不想像这样发展的，可他就是这样发生了。”
赵爱莲：“你在这给我说什么车轱辘话呢。我以前怎么教你的，咱虽然不惹事，但不能做坏人。做错了事就去改，发生了就去看看能不能挽回。你说说你这纠结的性格，怎么一点也没遗传你妈我的性格啊！”
莘念：“……”
挂掉赵爱莲的电话后，莘念思考了很久，最后，她还是决定，找机会去跟许承泽说清楚。
她不想再当那个唯唯诺诺闪闪躲躲的人了。
至少这一次，她不想再留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