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说呀
许方驾驶着车, 等红灯的间隙，看了眼坐在副驾驶的许承泽。
下飞机到现在，许承泽不发一言。
许方先前问过他突然回来的原因。
是因为一个倪权的人。
倪权的妈妈是许承泽妈妈的好朋友。
倪权和许承泽之间的事情，许方知道一点。
许承泽没人管的那些年, 一直都是跟倪权混在一起。
两个人年纪相仿, 兴趣相似, 加上妈妈也是好友，从小就形影不离。
可是在他们读初三那年, 发生了一场意外。
没人知道具体细节，只知道倪权受了很重的伤，从此半身不遂, 从那之后, 许承泽总是想方设法补贴着倪家，给倪权妈妈在他们高中附近开了一家烧烤店，总是带着各种朋友去捧场，帮倪权找了最好的康复机构，甚至连倪家那个小女儿，叫倪霏霏的姑娘, 这些年读书的学费都是许承泽帮忙出的。
兄弟做到他这程度，无可指摘。要知道，他做这些时, 也不过是个高中生。
许方有时候在想，也许倪权的瘫痪真的如外界所说, 是许承泽的原因, 他做这些都是为了弥补, 自然也不便多嘴。
到达医院。许承泽下车时, 许方只是说了句：“有什么需要直接打我电话。”
许承泽嗯了一声, 关上车门，直步往医院走去。
许承泽在手术室的门口找到倪权。
倪权坐着轮椅，留着到耳朵的长发，整个人苍白消瘦。
看到许承泽，倪权先打招呼：“阿泽，你来了。”
许承泽嗯了一声，问：“阿姨怎么样了？”
倪权皱起眉头，难掩担忧：“本来跟我一起来看霏霏，结果刚到这边就被一辆车擦到地上了，说是肋骨断了，在手术。”
许承泽在路上也问了个大概。看着手术中几个字，他又问：“医生有没有说什么？”
倪权：“医生说应该不会有大问题。”
顿了顿，又到，“麻烦你了，主要是我对京市不熟悉，霏霏从小被宠到大，一听妈妈出车祸，人都吓傻了，什么忙都帮不上。”
许承泽说了声没事。
倪权却叹了口气，说：“怪我，是个废人。”
许承泽剑眉一紧，语气严肃：“别说这种话。”
倪权双眼发红，低头自讽似一笑：“这些年，要不是你，我们一家都不知道怎么活。阿泽，当年是我执意要去比那一场机车，出了意外也是我咎由自取，你不用总是放在心上。”
“扯什么？”许承泽冷下声，“别自以为是。我帮忙不是因为你，是因为阿姨跟我妈是好朋友，我妈要是……她肯定希望我帮忙的。”
倪权闻言，看向他。
自从妈妈去世后，许承泽这些年一直维护着妈妈跟这个世界的连接。
妈妈的朋友，妈妈的亲人，跟妈妈有关的一切他都想方设法照顾着。
可是，他现在也不到二十岁，还这么年轻。倪权说：“阿泽，多为自己想想吧。”
许承泽看着他：“你还劝我呢，管好自己。”
倪权笑了下：“也就你说话时不把我当个废人了。”
许承泽：“别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我去打个电话。”
倪权知道他是不愿意听他说那些丧气话，无奈一笑，点头说好。
许承泽刚走，倪霏霏就过来。
她注意到倪权的眼神，问：“哥，你看什么呢？”
倪权如实回答：“阿泽过来了。”
倪霏霏闻言，神色一动，将水递给倪权的同时，又问：“他走了？”
倪权：“他去打电话了。”
倪霏霏哦了一声，说：“我去看看他。”
说完，就往着许承泽去的方向走去。
许承泽去前厅扫了个充电宝，接着在二楼找了个没人的阳台。
等手机充电的间隙，他给自己点了支烟。
手机开机，他立刻给莘念打去电话，结果提示对方手机已关机。
他又发去一条微信：朋友妈妈住院，我急着赶过来，抱歉。替我向外公说声对不起。
他从未跟人解释这么多，消息发过去后，就一直等着莘念的消息，结果那边了无音讯。
他等了等，又要再发一条消息，倪霏霏出来叫住他：“许承泽。”
他闻声，神色一冷，很自然收起手机。
倪霏霏注意到他的表情，有些生气道：“就这么讨厌见到我？”
许承泽没有接话，而是问：“有事？”
倪霏霏盯着他看了一阵，接着过来伸手轻轻抓住他的衣摆，语气三百六十度大变化，软的不成样子：“对不起，我不该任性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许承泽一脸的冷漠：“我跟你之间没有原不原谅这一说。”
倪霏霏闻言，满脸受伤。
旁人不知道，但她清楚她跟许承泽的关系。许承泽因为跟她哥哥是兄弟，一直把她当妹妹看待。读高中时，她因为经常被人稍扰，便找许承泽保护她，许承泽自然答应。慢慢，就传出她跟许承泽谈恋爱的流言。
没有人知道，这个流言是她本人传出去的。
她从未告诉任何人，很早开始，她就喜欢上这个总是跟她哥哥玩在一起的少年。
他隐忍，乖张，又肆无忌惮。她清楚他的过去。笃定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女人。
这些年，她有任何事情找他，他都会帮她。她知道，他帮她完全是因为她哥，可她不甘心，一次又一次的闹脾气，期盼他能够感受到一点她的不一样。
可是，每一次他都不会主动来安慰她，每次都是她主动跟他和解。
这一次，他们也是因为一件事情吵架。当然，全程都是她一个人吵，他根本就不搭理她。
她发脾气说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他。她以为他或多或少会紧张，没想到他不仅没来，反而过了没多久，就传出他谈了新女朋友的消息。
她气愤，却又无力。
她曾经高傲过，也低微过，也委曲求全过，可无论她如何，他眼底就从来不会有她。
“对不起。”她双眼发红，一只手紧紧拽着他的衣摆，“我不该说气话的。你原谅我好不好？”
许承泽看她一眼，语气依旧平静又疏离：“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有这时间多关心关心你妈和你哥。”
说完，他将烟在一边按灭，离开。
倪霏霏见状，眼泪吧嗒一下流下来，几乎脱口而出：“许承泽，你不能这样对我！你欠我哥的，欠我们家的。”
原本已经要走开的人，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倪霏霏几乎被那个眼神看得整个人僵在原地。
那是一个冷漠的，完全陌生的眼神。他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她，说：“我谁也不欠，你也别自以为是。”
说完，他要走，又像是想起什么，再次回头道：“对了，别再去找莘念麻烦了，上次我原谅你，下次就说不好了。我不希望她因为我受任何委屈。”
他语气严肃，完全不像是随口一说。
要是他前半段话让倪霏霏惊讶，后半段则是直接给了倪霏霏重重一击。
倪霏霏从未见过他这样维护一个人。她一直以为他只是玩玩，毕竟，他眼里从来没有过谁。直到这一刻，她才意识到，他似乎不一样了。
这个发现让她惊慌失措。
他不会真的？
倪霏霏一脸不可思议看过去，却发现对方已经离开。
望着空****的走廊，倪霏霏噙满泪水的一对眼睛逐渐变得哀怨。
……
莘念是两天后回的京市。
回来这两天，她没有主动联系许承泽。
她满脑袋都是两天前王宜娟给她发的那条信息。
两天前，莘年在海镇收到许承泽的道歉信息，连带着还有王宜娟的一条信息：莘念，你猜猜我看到谁了，许承泽！
下面跟着一张图片。
苍灰色的天空下，身材高挑的少年站在医院二楼的一个阳台上，虽然很不想注意，但莘念还是一眼就看到他对面站着一个人。
王宜娟发的照片角度看不清对方的脸，但莘念还是一眼就认出那人是谁，倪霏霏。
回想许承泽发的那条信息，因为朋友有事，所以他急着赶回去。
所以，这个朋友是倪霏霏？
莘念突然觉得那天满心期待他来吃饭的自己是多么的愚蠢及讽刺。
这之后，许承泽的电话和信息，莘念一律拒接。
这天，她正在准备毕设，舍友小兰跑进来：“念念，许承泽在楼下找你。”
莘念画画的笔一顿，片刻才回：“好的，谢谢。”
小兰见他没动，走到她旁边问：“你们怎么了，吵架了吗，他这两天找你你都不见他。”
莘念摇摇头，随口说道：“没有，我这不是忙吗。”
小兰一眼看出她的不对劲，却还是哦了一声。她走回自己的座位拿起一袋薯片吃起来，时不时看相这边。
莘念很难不注意身后那对目光。
片刻，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叹了口气，起身道：“我出去一下。”
小兰闻言，双眼一亮，立刻道：“好好谈，别吵架。”
莘念无奈一笑：“你这是干什么呢？”
小兰捂着脸，一脸理所当然：“嗑cp啊！”
莘念被她逗笑。
“等我回来收拾你。”丢下一句话，莘念这才下楼。
九月的京城依旧艳阳高照，莘念下楼就看到烈日下站着的许承泽。
她快步跑过去，对方看到她，冲她露出个笑：“肯下来了？”
莘念脸上没多少表情：“找我有什么事？”
许承泽见状，微微俯身过来，看着她，温声道：“还生气呢？”
莘念听了这话，内心的委屈一下就迸发了。她瞪了他一眼，说：“我不该生气吗？”
许承泽一怔，伸手过来似乎要抱她，被她一把推开。
她冷着声道：“别碰我！”
许承泽何曾被人这样对待过。他的手在空中半悬了一会，随即落寞落了下去。
他无奈一笑：“你至少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他态度前所未有的软，莘念这些天树起的铜墙铁壁一下就有了一点松动的迹象。
面对他，她似乎总是硬气不起来。
这一瞬间的迟疑，给了许承泽开口的机会。
他说：“我这一次回来，是为了我一个好兄弟。他妈妈住院了。以前我家里出事时，都是他陪着我走过来的。说直白点，我能好好活着都要谢谢他。所以，我不能不管。”
他从未这样主动跟她解释这么多。莘念很难不去听。
听着听着，莘念就关心道：“他妈妈没事吧？”
许承泽一顿，随即笑到：“应该没事。”
莘念看着他笑了，皱着眉道：“什么叫应该没事。”
许承泽却笑着过来，一把将她揽进怀里。
“你干什么啊！”莘念想，我还生着气呢！
许承泽却不放开她，而是笑着说：“没，就是突然觉得，我女朋友好可爱啊。”
明明还在生着气，却因为听着他朋友的妈妈住院，就下意识去关心。她一直都是这样一个善良柔软的人。
他用力抱着她，说：“别生气了好不好？”
莘念闻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薄荷味道，鼻子一酸，说：“你怎么这么讨厌呢！”
许承泽拿脸颊在她耳朵上轻轻蹭了蹭：“那你就再给讨厌鬼一个机会吧。”
莘念用力抽了抽鼻子，鼓足了勇气道：“许承泽，我的喜欢只能一对一。”
突如其来的要挟更像是一句告白。
许承泽一怔，接着又笑了起来。他笑着说：“当然，你敢有多的想法。”
莘念想说我不敢，可是你呢。
可她终究没有问，就这样任由他抱着。
过了一会，他说：“对了，有个东西本来准备岛上送你的。”
“什么？”她话音未落就感觉中指上一阵冰凉。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接着眼睛不觉睁大。
许承泽竟然给她戴了一枚戒指！
“这是什么啊！”莘念有点没反应过来。
许承泽笑的嚣张：“不是要一对一吗，套牢了。”
戴在中指的戒指，宣誓主权。
莘念看着阳光下那枚闪闪发光的戒指，再多的难受，这时候也被按压下去。
“可是……”她刚要开口，许承泽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伸开胳膊抓住她的另外一只手，然后将一枚相同的戒指放在她手心。
他蛮不讲理：“给我戴上。”
莘念看着那枚跟她手指上一样的戒指，抬头看向他。
他注意到她的神色，眉头一挑：“不愿意？”
“不是！”莘念摇摇头，又赶紧眨了眨眼，按下眼内的酸。
她小心翼翼拿起那枚戒指，戒指的造型很简单，是个有点厚度的圆环，雕刻了一条小小的鱼，内部刻了两个英文字母：XN。
意识到这两个字母是自己的名字，莘念心脏一阵噗通跳：“你什么时候？”
“那天在岛上跟你散步时，刚好看到了这家店，然后你回去时，我就返回去定制了。”许承泽说。
莘念记得他说的那家店，叫一生一世，当天他们路过那家店时，她听到过情侣在讨论，说那家店的情侣对戒卖的特别好，属于需要提前定制的那种。
当时，莘念只是瞥了一眼，并没有觉得自己该跟许承泽一起拥有一对那样的戒指，她没想到，他竟然会折返回去定制，而且明显比人说的时间短得多。
她有些不敢置信看向许承泽。
许承泽笑的得意：“你男朋友什么人？你要什么都能给你弄到。”
莘念的眼睛开始发热。
他怎么总是这么出其不意啊！
莘念不想让自己哭出来，赶紧用力眨了眨眼。
这时候许承泽将手伸在她面前，拿眼神催促着她。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终于慎重其事地接过他的手，将那枚戒指套在他修长的中指上。
是主权的宣誓，是心有所属。
再次被许承泽拥入怀中的莘念，抬起手盯着自己手中的戒指。她的戒指上雕刻着一片轻盈的海浪。
不用想，她也知道内部还雕刻着许承泽的名字。
鱼与海，那一刻，莘念忍不住大胆地想着，或许，她对于许承泽来说，是有点不一样的吧。
她抱紧了他，问：“你下周六有空吗？”。
许承泽低头在她头顶亲了下：“有空，女朋友问，永远有空。”
作者有话说：
昨天太忙了，没来得及发。这一章有点长，分成了两章发，马上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