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暗恋

许承泽是三月底回来的。

这时候莘念他们正被一轮又一轮的测试折磨着。

莘念感觉自己那段时间几乎没有睡过一天好觉, 每天睁眼闭眼，脑海里几乎全是各种知识点和考题。

那天，晚自习刚结束，莘念写了一晚上的题目, 正晕头转向, 听到走廊上传来一阵喧哗。

她抬起晕沉沉的脑袋, 就看到外面漆黑的天空突然窜起一道刺目的亮光，伴随着一声砰声, 一道绚烂的烟火在操场上的夜空绽放开来。

她还以为是自己学傻了，出现幻觉了，直到寂静的教室忽然沸腾, 所有人都起身往走廊上跑去。

意识到这不是做梦, 她也跟着人群来到走廊。

同一时间，操场上接二连三，一整排的烟火冲上夜空，整个天空刹时被璀璨的花火点燃。

教学楼里，有人在欢呼，有人在赞叹, 有人拿出手机拍照。莘念看着天空一朵朵绮丽的花，忽然想起新年时许承泽在群里发的那一条语音。

她顿了一下，像是炎炎夏日被谁兜头淋了一盆冰凉的水, 昏沉沉的脑袋清醒了不少。

她面带笑容盯着天空的焰火。

这时候操场上响起班主任老何的怒吼：“许承泽，盛世豪。我看你两个混账玩意这书是不想读了！”

黑暗中传来少年的欢呼, 两道黑色的影子从一簇烟火旁掠起。

莘念听到声音后赶紧隔着人群往操场上张望。

伴随着一明一暗的烟火, 老何拿着一根棍子, 追着盛世豪满操场跑。

盛世豪大叫着：“老何, 你为什么只追我一个人, 你追我许哥啊！”

老何：“你成绩有人家一半好，我今儿都不爱管你！”

教学楼爆发出一阵爆笑。

老何跑累了，又拿起棍子走向许承泽：“许承泽，你乖乖站住，我今儿保准不罚你。”

这话谁会信？

许承泽双手抄着口袋悠闲后退。

恰逢一簇烟火在他头顶的天空绽放，照亮他的面孔。少年脸上带着张扬的笑，比烟火还要耀眼。

“许承泽，你站住，听到没有！”老何喘着气。

“老师，我不敢啊。”许承泽嘴上这样说着，语气里却完全没有害怕的意思。

教学楼里爆发出一阵又一阵的笑声和欢呼声。

老何加快了脚步，少年一下没入黑暗中去，宛如消失不见。

莘念看在眼里，心下一急，忍不住往旁边移动了一下。

她开始在走廊上追逐起那道影子。

烟火不停在他们中间黑暗的天空炸裂，明暗不定。他们的身影一个没入人群又出现，一个没入黑暗又明亮。

直到烟火结束，那少年停在某一处，莘念这才气喘吁吁停下。

分明她根本没有触碰到他，却像是跟他玩了一场追逐战。最终，她看着少年敏捷的身影翻墙出去，消失在黑暗中，只留给她一道漂亮的背影。

老何站在墙下，叫着：“你们别给我逮住了！”

教学楼爆发出一阵像是大战胜利的欢呼和鼓掌声。

老何又回头叫到：“一个个还想不想高考了，全给我回教室。”

可惜这边闹腾的声音太大，根本没有人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莘念盯着黑暗看了一阵，转身回了教室。

往后，莘念回忆起青春，记的最多的就是那一道道或潇洒，或放浪，或冷淡的背影，都是一个人的背影。

明知触碰不到，却还是一次次小心翼翼试图去靠近，天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第二天，许承泽和盛世豪被教导主任叫去办公室。

莘念有些担心，还偷偷跑到主任办公室附近探查，结果看到两个人一脸笑意从主任办公室出来，才知道是自己多虑了。

或许是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烟火大会，或许是因为意识到高中真的只剩下最后一点时间了，这之后，大家好像没有那么紧张了。

那段时间，学生门之间开始流行写同学录，莘念也收到了好多份，让她意外的是，其中还有江晓雨的。

江晓雨给她同学录的时候，依旧是一脸傲娇的表情：“本小姐虽然还是不怎么喜欢你，但怎么说也是同学一场，班级每个人都有，我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莘念知道她口是心非，笑着说：“好的。”

她在江晓雨那一页同学录的留言写的话是：你是个特别特别可爱的女孩，希望你每天开心。

江晓雨在旁边盯着她写的，看到这句留言，耳朵微红，嘴上却说：“本小姐是艳丽型，艳丽型，懂吗？哪里可爱了！”

说完，又盯着她的字迹看了一阵，然后语气夸张地诶了一声：“你这字，我好像在哪见过啊？”

莘念顿了顿，不自然道：“我的字又没什么特色，写得像的很多吧。”

江晓雨心里不这么觉得，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实在是想不出来，只能作罢。

她又拿着同学录，一脸开心去找下位同学。

莘念则偷偷松了口气。

除了同学录，好像表白的人也变多了。

莘念在学校贴吧里看到一条信息，说是现在再不表白，以后不知道还能不能遇见。

表白伤心一阵子，不表白后悔一辈子。

下面跟了好多留言，有说谢谢楼主，表白成功了。

有说答应要是能上一所大学，就在一起。

有说还是不敢的。

也有说表白失败了，但还是谢谢楼主，以前以为特别难的事情，说出来才发现也不是那么难……

那段时间，一班的门口几乎是全校年级里最热闹的地方。

每天都有好多同学过来，托各种人往许承泽的书桌里塞情书和各种礼物。

莘念后来回想，假如她再胆大点，亲手或是说亲口告诉他自己的心意，故事会不会不太一样。

当然，人生没有如果。

她在面对这种事情，或是说在面对许承泽时，依旧选择的最保险的方式。

她花了一整晚的时间，将自己的心意写在一封信上，跟一个风铃一起包装在一个浅绿色的礼盒中。

趁着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同学们都去吃晚饭的时间，她偷偷将礼盒塞进了许承泽的书桌。

跟其他人的表白书一起。

她想，或许潜意识里，她是希望许承泽不要发现她的。

这样，她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可喜欢一个人，又会矛盾地希冀一个万一。

万一，不太一样呢？

可惜的是，万一没有到来。

那个傍晚，莘念没有去吃晚饭，一整个晚上都处在紧张之中，甚至胃部都隐隐作痛。

有好几次，她都想着要不过去把那封信和礼物拿回来算了。

可是她终究是没有拿回来。

很快就到了上晚自习的时间，学生们依次进入教室。

许承泽依旧是最后一个进来的。他应该是刚打完篮球，发丝还带着些微的湿意。

莘念从他进来的一瞬间，整颗心脏就提到了嗓子眼。

她低着头，后背绷的笔直，全身的毛孔都不自觉立了起来。

她从未有一刻像今天这样紧张。

她听到同学们说话的声音，也听到书本和笔摩挲的声音，甚至听到少年走过走廊，拖开凳子坐下。

大概有一瞬间，莘念觉得整个空间是沉默难捱的，紧接着空间里就响起了一声欢呼。

莘念回头，看到许承泽将课桌里那些情书折成纸飞机，一张两张，全都飞进垃圾桶。

那些真心实意的告白，带着少女胆怯又纯真的爱慕，被他漫不经心丢进垃圾桶。

他一脸淡然，近乎残忍。

他有这样的实力。

像他这样的人，总是能够轻而易举让你爱上他，然后冷漠践踏这一切。

莘念听到男生们鼓掌欢呼的声音，看到少年脸上那一抹毫不在意的笑。

那是第一次，莘念觉得面前的这个人是这么的冷酷无情。

她疼了一晚上的胃又一次用力绞了一下，一股恶心感袭来。她慌忙起身，在一阵欢呼声中，冲出教室，直奔学校的卫生间。

她吐了。

吐得昏天暗地，恨不得整个胃都要吐出来。

她明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指责他。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可心里还是好难受，好难受，难受到每呼吸一下，全身的肌肉都在酸痛。

她没有回教室，而是一个人去了学校的天台。

夜幕悄然降临，几颗星子在天空寂寞地闪烁着。她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望着天空的星星，直到双眼完全模糊。

她想，自己该放弃了。

莘念不知道，许承泽将那些情书丢进垃圾桶就冷着脸离开了教室。

他直接翻墙出了学校，打电话将盛世豪叫了出去。

两个人在学校附近的烧烤店碰面。

进到包厢，许承泽让盛世豪随便点。盛世豪乖乖点了烤串和啤酒。

盛世豪比谁都清楚许承泽这几天心情一直都不好，每天篮球场上疯狗一样，好几次差点跟人打起来。

这起源于几天前，盛世豪去他们班找他，随手从他抽屉里拿出一封情书。

他当时手贱，把情书打开看了一眼，看就算了，还读了出来，写情书的女生不知道在哪里听说了许承泽家的事情，不过显然知道的不是很清楚，竟然在情书里大言不惭道：我不会像你爸妈那样抛弃你，我会一直守护着你。

从听到那句话开始，许承泽的心情就没好过。

盛世豪跟他在一起玩了这么久，知道在他面前，爸妈这个话题，特别是妈妈，是绝对的禁忌。

当时他也是没过脑子，看到这句话就读了出来，等反应过来后这几天一直处在懊恼后悔中。

烤串和酒很快就上来。

盛世豪什么也没说，只是闷声跟许承泽喝着酒，一直把自己喝醉了，听到他许哥眯着眼笑着骂他没用，他心里才好受一点。

可没一会他又被一阵更浓重的痛苦裹挟。他抱着许承泽，忍不住嚎啕大哭：“许哥，你怎么这么苦啊，呜呜呜。”

许承泽叼着根烟靠在椅子上，任由他半抱着，嘴角微扬，笑着道：“你说说，老子怎么苦了？”

盛世豪只摇着头，道：“哥，呜呜呜。我没用，不能跟你考一所大学，但是你放心，我一定努力考个京城的体育学校，到时候我离你也不远，我不会离开你的，兄弟死都跟你死一起。”

许承泽一脸嫌弃推开他的脸：“滚，老子离了你才开心。”

盛世豪把脸凑近他的胸口：“我不信，你说谎！”话音未落，他眉头一皱，许承泽心知大事不妙，来不及推开他，只能快速打开双/腿，几乎同一时间，他趴下去，呕的一下吐了满地。

许承泽：“……”

看着腿下盛世豪吐的一堆，许承泽好看的眉头一紧：“你……”

盛世豪缓缓起身：“对不起，呕！”

被盛世豪这么一搅和，再悲伤的情绪那都宣告完蛋。

许承泽看着盛世豪那样子，笑着骂了声操。

他艰难起身，一只胳膊提起盛世豪，将人提出了包厢。

到了大厅，他冲着老板娘道：“阿姨，那屋子被我兄弟弄脏了，这钱算我赔的。”

老板娘立刻道：“不用不用。”

许承泽：“拿着吧。”

老板娘：“别，阿泽，这钱你赶紧拿着，不然我生气了！”

许承泽将钱给她：“人看着，推来推去不好看。”

老板娘看了眼店里的顾客都看过来，没再拒绝，而是道：“什么时间到我家吃饭啊，阿权一直念叨着你。”

许承泽挽着盛世豪往外走，说：“再说吧。”

他都走出去了，老板娘又追出来。

她将一个红布包着的东西塞在许承泽手里：“阿姨前几天去庙里求的，保佑高考考个好的成绩。”

许承泽眉毛一挑：“您还信这啊？”

老板娘脸一红：“让你拿着就拿着呗，准没坏处。”

许承泽嗯了一声，将红布包放进口袋，说：“谢谢。”

老板娘看他收了，顿时松了口气，又说：“跟我说什么谢谢，要不是你，我哪有这个店啊。”

说到这，老板娘眼睛一红：“你这孩子。别总什么事情都自己撑着，高考结束了就好好玩玩，知道吗？”

许承泽嘴角一动，痞里痞气道：“我哪天没玩啊？”

盛世豪闻言搭住许承泽肩膀，口齿含糊道：“对啊，这里谁有我许哥会玩啊！”

老板娘睨了他们两人一眼：“我说不过你们！阿泽，你这朋友都醉成这样了，赶紧带他回去吧。”

盛世豪眯着眼睛站起身：“我没醉，谁说我醉了？”

许承泽一脸玩味看着他，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这几？”

他盯着许承泽的手，眼睛都看成斗鸡眼了，最后双手捧住许承泽的手，傻笑道：“这是我许哥如花似玉都手啊！”

老板娘闻言，噗呲笑出声。

许承泽笑着骂了声傻逼，跟老板娘打过招呼，带他走了。

老板娘站在那里，一直看着两个少年走到完全看不见，这才擦了擦眼睛，转身回到屋子里招呼客人。

有人看到刚才的一幕，问到：“老板，你儿子啊？”

老板娘：“我要有这么帅气的儿子就好啰！”

客人：“您这话说的，您这么漂亮，儿子肯定帅气。”

“就你嘴巴甜！”老板娘一边擦着桌子，一边说：“那是我朋友的儿子。”

那人说起醉话：“老板娘这么漂亮，朋友一定也很漂亮吧，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看到。”

老板娘怔了一下，擦桌子的手加快，嘴角动了动，最终没有说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结束高中生活。感谢在2022-07-05 21:40:36~2022-07-06 21:18: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文人相轻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喵西瓜太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