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林瑶推开咖啡店的门, 走进去时，秦棉正坐在最里面靠窗的一个位置上等着她。
她刚走进咖啡店，秦棉的目光就尽数落在了她的身上。
林瑶脚步微滞, 却也只是片刻，便提起脚步向前走去。
这家咖啡店，是秦棉名下投资的, 平时经常会有豪门阔太，名门千金前来关顾, 但今天却一个人也没有，应该是秦棉特意安排过的。
林瑶走到秦棉面前停下脚步, 然后看着她叫道：“妈。”
秦棉看了她一眼，“先做吧。”
林瑶在她面前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然后看着她问：“您今天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她今天早上突然接到秦棉电话，说是想要见她一面。她和秦川结婚虽然已经有一段时间，但和秦棉接触的次数却不算多。
秦棉看着她：“你应该知道，阿川他爷爷这两年的身体情况一直不太好吧？”
林瑶没应声, 只是看着秦棉，她隐约已经猜到, 秦棉要和自己说些什么了。
秦棉在这时看着她：“我想让你劝劝阿川，让他尽快放弃他演艺圈的那些工作，回公司来帮他爸爸的忙, 接手江耀集团的事务。”
琥珀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 林瑶只是看着秦棉，平静的说道：“您为什么不自己去跟他说呢？”
秦棉面带不悦, 看着林瑶说道：“他如果肯听我的, 我还用得着来找你吗？”
林瑶没有说话, 只是看着秦棉。
“我希望你可以站在阿川的立场，多为他考虑考虑。”秦棉说到。
林瑶天生长着一双笑眼，可此刻眼底却覆上了一层阴影，她看着秦棉说道：“可是秦川，并不喜欢处理公司的事情。”他甚至不想和江耀集团扯上关系，只是这句话，林瑶并有说出来。
“他喜欢演戏。”她看着秦棉说到，“您可以不要逼他吗？”
“我逼他？”秦棉的情绪有些激动，“什么叫我逼他？我这是在为他考虑！他现在演戏，能演多久？难道他要一辈子靠这个吃饭吗？”
她话落，林瑶就看着她问：“既然您说您是在为他考虑，那我想请问您：除了在电影里以外，您什么时候见他大哭或者大笑过？”
林瑶的话刚落下，秦棉就愣了一下。她看着林瑶，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样去回应她的话。
林瑶在这时又看着她说道：“对他而言，演戏不仅是他的一份工作，还是他可以发泄情绪的一种方式。因为他从小到大的经历，他一直都在压抑自己的情感，只有在拍摄电影的时候，他才可以把这些情感肆意的发泄出来。
“您为什么不能体谅他一下，一定要逼他去做他不喜欢的事情呢？”林瑶看着秦棉问到。
秦棉被她的话戳到了痛处，她看着林瑶：“不要说的你有多了解阿川，多为他考虑的样子！林瑶，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吗？你不就是怕阿川继承了江耀集团，顾瑾川就什么都没有了，所以才不愿意去劝他的对吧？”
她话音刚落，林瑶的目光陡然间收紧，她看着秦棉，只见秦棉在这时又继续说道：“林瑶，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当初为什么会和阿川在一起吗？”
“不就是因为他长得像顾瑾川吗？”秦棉说到。
林瑶的双手不由得攥紧，她还未做出反应，秦棉就又看着她说道：“因为顾瑾川去了国外，和林笙在一起了，所以你就找了阿川，找他做顾瑾川的替代品是不是！”积压在秦棉心中多年的不满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了出来，她看着林瑶，愤怒的质问到。
林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秦棉，在她提起顾瑾川的那一刻，她的眼底就陷入了一片灰暗，此刻更是寂静无声，如黑压压的海面一般，让人感到压抑。
秦棉在这时又看着她道：“林瑶，你真的以为，阿川他会不知道你和顾瑾川的那些事情吗？”
“我告诉你，他一直都知道！”
平静的海面忽然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一声惊雷过后，原本晴朗的天空也骤然下起了狂风暴雨。林瑶坐在原地，大脑在那一瞬间仿佛失去了行动和思考的能力一般，整个人处于半痴半呆的状态之中。地面仿佛在她跟前裂开，她的呼吸好像也在那一瞬间停滞了。她看着秦棉，只见她在这时又看着自己说道：“在你们高中毕业的那一天，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问我：你和顾瑾川是什么关系，他和顾瑾川长得像不像。”
林瑶听着秦棉的话，忽然想起他们高中毕业那一天的情景。那一天，她喝了不少的酒，是他背着自己回家的。她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了一条信息给秦川，可他却没有回复自己。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害怕自己昨天晚上在醉酒的情况下有没有说些什么。中午的时候，她又打了一个电话给秦川。电话那头在响了很久以后，才传来秦川稍显疲惫的声音，像是刚睡醒的样子。而她悬着的心，也在那一刻掉落了下来...
之后，她再也没有让自己喝醉过，甚至连喝酒都很少再喝过。
秦棉还在看着她说道：“他明明什么都知道，可他还是要和你在一起。他把自己的姿态放得那么低，就是因为他爱你。为了能和你在一起，他宁可去做另外一个人的替代品！”
“可是你呢？你对阿川他有过一点真情吗？”秦棉看着她问，“我不过就是让你站在他的立场上多为他考虑一下，你都不愿意！”
林瑶没有应声，她只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坐在沙发上，眼底被震惊和无措的情绪挤压着，让她迟迟不能回过神来。她不敢相信，秦川竟然早就知道这一切了，他竟然早就知道她是因为什么原因才接近他的了，可他却依旧在她的身边，陪了她这么多年。】
已经遗忘的记忆在看到离婚协议书的那一刻又全都在脑海里复苏了，林瑶站在原地，她的手用力地支撑在书桌上，仿佛只有这样，她才可以让自己站的稳一些，不至于跌倒在地上。
这份离婚协议书，是她在出车祸前留给秦川的。在从秦棉口中知道这一切以后，她再也没有办法去面对秦川。她甚至不记得，那天自己是怎么走出咖啡店的。她只觉得耳边闹哄哄的，像是有什么人在说话，可她却什么也听不清。而她所走的每一步，都无比沉重，像是随时会跌落到万丈深渊里面去。
她还记得，她的妈妈曾经问过她：“如果有一天，秦川知道了这一切，那该怎么办？”她当时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站在原地，抱着一丝侥幸的心里。
但她后来也想过，如果有一天，秦川真的知道这一切了，那该怎么办？她想他应该会愤怒的质问自己，然后离开自己，又或者，他会打自己一巴掌，她想了很多种可能，甚至想到了该怎么去跟秦川解释，可她独独没有想过，秦川会在知道后仍旧选择留在自己的身边，并且没有来质问自己一句。
她到现在都不敢相信，秦川竟然早就知道了，他早就知道自己接近他的原因，知道自己为什么和他在一起，可他却依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原因，陪着自己，守在自己的身边。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明明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巷子口的初次遇见，他即使受了伤，也没有折去他一身的骄傲。可却在认识她以后，一点一点折下腰来，甘愿让自己陷在满身泥泞里。
她还记得那天她去找秦川，在从秦棉口中知道这一切以后，她很想问问秦川：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可当她站在秦川面前，看着他时，她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她面对不了秦川，面对不了他对自己的一番深情，当然她更面对不了的，是她自己。所以她在犹豫许久以后对着秦川说道：“秦川，我们离婚吧。”
那个时候，她只想要逃。
而现在，她依旧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一切。她看着手中的离婚协议书，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是宋梨给她打来的电话。今天上午，她在和姚修远一起去疗养院时，给宋梨发了条信息，问她什么时候有空？她好把陆炎的签名拿给她。可宋梨却一直没有回她信息，一直到现在才给她打来电话。
林瑶的思绪被打断，她调整了下自己的情绪，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很快就传来了宋梨的声音：“瑶瑶，真不好意思，我今天实在是太忙了，到现在才有时间回你电话，你已经回江城了吗？”
“嗯。”林瑶拿着手机应了一声。
“那我们明天见一面吧，我明天正好有空。”宋梨在电话里头说到。
“好。”林瑶在电话里应到。
“那我先挂了。”宋梨刚在电话里说完，林瑶就突然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宋梨。”
“怎么了？”宋梨在电话里问。
林瑶的双唇微动，她想告诉宋梨：自己已经什么都记起来了，可是话到了嘴边，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没什么。”她拿着手机，对着电话里的宋梨说道：“明天见。”
“明天见。”宋梨在说完这句话以后就挂断了电话。
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林瑶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份离婚协议书上。她想起那天下午，她在把这份离婚协议书放到秦川的房间以后就离开了，慧姨当时很意外，问了她好几次为什么要走？可她却给不出一个解释，原因连她自己也说不出口——在她见到秦川的第一眼，只是因为他长得很像一个人，她就开始蓄意接近他。
当她开着车子，经过震高门口时，两个穿着校服的高中生刚好从她车旁经过。她忽然又想起了过去，想起她和秦川也曾这样穿着校服从学校里走出来。
她还想起了他为她买的那一碗糖粥，那一天，下着很大的雨，他为她走了好远的路，坐了好几趟公交车，才买回一碗糖粥。回到学校时，他的头发和衣服都被雨水沾湿了。她当时看着他，只觉心里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少年从发梢滴落下来的雨水，好像滴在了她的心底。
车祸发生的前一刻，她看着那两个从她车旁经过的高中生，忍不住想：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可以回到高中那一年，她和秦川初次相见的那一天就好了。
他从巷子里走出来，穿着白色的衬衫，黑色的发顶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柔和的光；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不再把他当成是任何一个人，他只是他，而她，也只是被他吸引。
可时间不能够重来，而后悔，也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而她，也没有机会去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