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王元元和云老夫人昨夜聊了半夜。

云老夫人觉得这件事情不是意外。

“你之前不是说四公主因为那个什么郭柯的事情一直在为难成林郡主吗？她有下手的理由。况且成林郡主身边也有奴才跟着, 除了四公主还有谁能在这行宫里把成林郡主身边的人打发走。”云老夫人当时是这么跟王元元说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这些只是我们的猜测，况且四公主既然敢做下这样的事情, 她就一定也把尾巴收拾干净了，我们不一定能收集到证据。”王元元对云老夫人道。

“你们就是能收集到证据也不能把那些证据拿出来。难道你们能跑到国君面前说, 你女儿看中了外面一个男子, 她为了和你侄女抢这男子，设计陷害你侄女吗？”云老夫人对王元元道。

“是不行, 可是这事把柔妃娘娘也牵扯进去了，我担心她最后成了替罪羊。”王元元道。

云老夫人闻言沉默。

她外孙女说的这个事情也不无可能。

救成林郡主的人是柔妃的侄子, 这幕后之人完全可以把事情往柔妃看中了成林郡主想要娶她做侄媳妇, 所以设计陷害了成林郡主。

不过………

“我觉得柔妃娘娘那边问题不大。”云老夫人想了想后对王元元道：“她在这宫里待了几十年, 不论是国君还是皇后她们都深为知道她的为人，况且若是非要把这事情推到柔妃头上，也有点荒唐，柔妃就算是看中了成林郡主想要娶她做侄媳妇, 她只要去求国君，让国君求婚就是了。成林郡主不过是国君的侄女，还是隔了一房的侄女。”

“若是柔妃真去求亲, 国君为了草原的安宁，也会答应这桩婚事的。国君是个脑子明白的人，如果他想故意收拾柔妃的话，这幕后之人的目的可能也就达成了。可眼下你们王爷为了国事正在唐国与人周旋。他是万不会在此时让人动柔妃的。这是国君那边。还有皇后和太子那边, 他们当初为了让你们王爷去唐国，可是跟你们王爷亲口许诺过会照顾你们的。眼下, 漫说柔妃没有错处, 就算她有什么错处, 他们也会设法为柔妃遮掩的，不然以后还有谁敢为他们办事。还有就连五公主都能看出四公主和成林郡主之间的恩怨，三公主又岂能不知道？她知道以后，又岂能不告诉皇后，所以皇后心里肯定也明白这事是谁做的。她好不容易抓到贵妃一系的把柄，肯定会有后手的。所以你尽管放心就是了，咱们就算什么都不做，柔妃那里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王元元想了想云老夫人说的话，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就点了点头。

“不过你还是要去柔妃娘娘那里看一看她的。一来你到底是她的儿媳，她侄子出了事情，你不去看一看也不像样子。二来柔妃娘娘性情单纯，她未必能想明白这其中的关窍，若是有心人在她面前挑拨几句，难免她不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之举，到时反而中了别人的圈套。你去跟娘娘把这里面的事情说明白，让她放心。这三来嘛……”说到这里云老夫人顿了一下。

她想了一会儿事情后，方对王元元道：“你也该让柔妃娘娘想一想，若是这赐婚的旨意真的下来了，娘娘的侄子是要在国都定居呢，还是带着成林郡主回草原定居？”

“外祖母是觉得国君会为成林郡主和阿道赐婚？”王元元问道。

她说的阿道就是柔妃娘娘的侄子，他本名不叫阿道，是一个有点长和复杂的名字。

因为这个名字比较难记，恒王就建议他给自己取个汉名。

他就取了自己名字的第一个发音，叫自己阿道。

“是的。我虽然来国都的时间不长，可也打听过安王府的作派，他们这一家子人行事都极为谨慎和低调。我觉得安王是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和贵妃一系的人对上的。他们很有可能息事宁人。至于国君那边，他就算知道这事儿是四公主做的不对，可四公主不过是个做女儿的，他能怎么样她，到时贵妃再在他面前一哭，一卖惨。这事儿也就糊里糊涂的过去了。国君未必会给阿道和成林郡主赐婚。可我觉得安王府可能会害怕自家得罪了贵妃，为了平息他们的怒火，他们肯定会主动跟国君提出让国君给阿道和成林郡主赐婚。”

“可是他们舍得让女儿嫁的这么远吗。”

“舍不得也要舍得。他们若是把成林郡主留在京里，焉知四公主不会继续针对她。要知道成林郡主和郭柯可是有着青梅竹马的情谊，有哪个女子不介意这种事情。这事就算现在在贵妃这里画了句号，在四公主那里可没算完呢。还有就是，国君是知道四公主在这件事情上不占理的。若是安王主动息事宁人并且把成林郡主嫁给阿道，那么国君一定会觉得亏待了安王一家。贵妃身为国君的枕边人又怎能不知道国君的愧疚。到了那时，若是有人想借机踩安王府去讨好贵妃，贵妃和纯王绝对会拦着那些人的。如此一来安王府和成林郡主至少能暂时有个安生日子过。”

说到这里时，云老夫人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在皇室待了那么多年，比谁都知道这些人是如何的踩高捧低，又是如何的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的。

也因此，当初云国城破后，国君说要为外孙女和恒王赐婚，她一点都没反对。

恒王再怎么说都是国君的亲儿子。

外孙女嫁给了他，顶多是在妯娌们面前矮上一头。

可这种高低也不过是名分上的罢了。

她很了解晋国君和皇后的品性。

晋国君是个明白人，也因为他不好糊弄，所以后宫的那些妃子们行事也不会过于荒唐。

再说后宫那边，皇后和贵妃，或者说后宫那些有意夺位的嫔妃之间是你死我活的格局。

只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区别罢了。

在她们心里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夺位，所以只要她外孙女行事不出什么差错。只要恒王不被卷到那些风波里面，她外孙女就不会有什么大麻烦。

她若是不嫁给恒王，只怕她们现在还要担惊受怕的过日子。

云老夫人想到的王元元自然也想到了。

“都不容易。”王元元叹了口气道：“旁人看到这样王侯之家觉得风光，可大部分人都是踩着刀尖生活的，倒还不如那些百姓自在。”

“你这么想也不对，”云老夫人见状就正色道：“你只看那些百姓生活简单，却也没看到他们的不易。谁都有不易，既然生在这样的人家，就要从当下的生活里找到乐趣，若是总看不好的一面，那这日子就没法过了。”

王元元看到自家外祖母开始训斥自己了，忍不住吐了吐舌头。

她外祖母一遇到她说这样的话，就训斥她也是有缘故的。

她刚来这里的头几年，会抱怨几句现在的生活。

她其实也没抱怨的，就说觉得在宫里过的很不自由。

她外祖母就把她叫过去谈话，谈话的大体内容跟上面那些话差不多。

大致就是让她不要站在这山望着那山高，要多想想事情的好处，而不是只盯着那不好的地方看。

王元元连忙打岔道：“我知道了外祖母，我这些年不都是在找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做嘛。”

云老夫人刚刚不过是为了敲打她，见她没有再乱说话了，果真没再说些什么了。

祖孙两人又说起了正事。

“您觉得依照安王府的行事，到最后成宁郡主可能真的会嫁给阿道，那要是他们没有想到呢？”王元元问道。

云老夫人想了想道：“这就要看安国公府的主子们到底是怎么想的了，不过我觉得安王府的几个主子都不是糊涂人，所以最终成宁郡主可能还是会嫁给阿道。”

“按照常理，成宁郡主成婚后应当要跟着阿道一起回草原，可您却让问问柔妃娘娘，是否要让阿道和成宁郡主留在京城，您是想让成宁郡主留京吗？”王元元问云老夫人。

云老夫人点了点头道：“是的，阿道既然能被父兄送到晋国都来，就证明他在族里也不是很受重视。可一旦他娶了成宁郡主，那他再回去就不一样了。成宁郡主虽然在京里不显眼，可还是能够吓唬住草原上的那些人的。若是阿道再是个善于钻营的，那么下一任首领的位置可能就要被他给握在手里了。”

“可阿道的那些兄长们在草原经营多年，又岂肯拱手让出首领的位置。他们若是输了的话，说不得会带着部众离开，到最后，柔方一族可能就要四分五裂了。草原的局势暂时不能有什么变动，不然的话，恒王可能也会受到波及。”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云老夫人的眼神有些悠长。

王元元想了想，觉得云老夫人说的对。

成宁郡主论起来是恒王的堂妹，阿道又在京城待过。

若是有人想要搅动草原的局势，越过恒王在背地里挑唆阿道，那事情就不受控制了。

而若是他回去之后就跟他那些兄长们争位，他那些兄长们说不定会以为这背后有恒王的指使。

而恒王那边.....

他虽然看着对外面没有什么想法，可王元元作为枕边人却觉得恒王就算没有那个想法，可他至少会给自己留个后路。

虽然他没说，可王元元觉得，柔方一族的人肯定帮恒王做过一些事情。

这些事情或许不是什么大事，可若是被有心人一利用，说不得会成为压垮恒王的一颗稻草。

王元元觉得与其花时间去看阿道的品性，还不如在一开始就将阿道夺位的可能性扼杀在摇篮了。

不过，这件事情处理起来也没有那么简单。

首先，恒王现在不在京里，她做起事来也会有所限制。

二来则是，她和柔妃总不能贸贸然的去跟晋国君说想要将阿道和成宁郡主留在国都吧。这样的话让晋国君怎么想？

万一他不想将阿道留在京里呢？万一他就是想要阿道去把草原上的水搅浑呢？又万一，他怀疑她和柔妃的目的呢？

王元元将自己的疑惑告诉了云老夫人。

云老夫人想了想道：“有楚国在，国君肯定不会希望草原那边出什么岔子的。他就算这两天事情多，没想明白这些事情，等过几天也会明白的。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你和柔妃肯定是不能和国君直接提要让阿道留在京里。这样吧，我看赐婚的旨意没有个两天下不来。等到赐婚的旨意下了以后，咱们让安王府的人主动去和国君说吧。”

“您不是说他们一向小心谨慎吗？他们会去说吗？”王元元问道。

“再小心谨慎的人也会疼孩子。他们为了自家的安稳不得不牺牲成林郡主，心里对成林郡主肯定是有愧的。况且成林郡主虽然留在了京里，但她嫁的人可是来自草原的阿道，四公主就算再生气她，看到她的婚事不好，只怕也解气了。她顶多就是口头上为难几句成宁郡主也就罢了，若是想做的再过分些，只怕贵妃和纯王也不会答应了。毕竟一个人为了自家闺女的婚事闹一闹，顶多会让别人觉得这人有些霸道。可若是你都把别人逼的嫁给外族人，你还要去欺负别人，那就会被人说是仗势欺人了。贵妃他们没那么蠢。安王妃那边就算一时想不到，被人点一点也能想到的。”云老夫人对王元元道。

王元元会意，和云老夫人商量完此事该怎么做后，她就让人去柔妃那边问一问她什么时候方便。

她需要去和柔妃通一通气。

......

安王妃没想到不过一夜醒来，自家女儿竟然又想不开了，明明昨天晚上她已经和她谈了许久。

自家女儿也答应放弃郭柯了呀。

“母妃，我真的不甘心。为什么她们可以那么欺负人？”成林郡主哭着问道。

安王妃看着自家女儿哭泣的模样，心中就是一酸，她仿佛想起了自己十四五岁时候的事情了。

“你认清现实吧。”安王妃擦了擦眼泪后，对成林郡主道：“这件事情就算是闹到国君面前能有什么用呢。是的，国君是一个公正的人，他知道这事儿四公主她们不在理，一定会为你和郭柯赐婚的。可赐婚之后呢？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是得罪了贵妃和纯王，我们家会落入怎样的境地？”

“国君都已经为我们做主了，她们还敢公然和国君做对吗？”成林郡主不可置信的问道。

安王妃闻言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个傻孩子，她可真是个在蜜糖里长大的孩子，一点都不知道人情冷暖。

“你记得母妃昨天跟你说的，我和你姨母们幼年时被哥嫂欺负的事情吗？”安王妃问成林郡主。

成林郡主点了点头。

“那我告诉你，我们当时不止被哥嫂欺负，还被那些依附我们家的亲戚们欺负，你知道她们为什么欺负我们吗？因为侯府当时的主母是我嫂子，而她们知道我嫂子不喜欢我们姐妹。所以她们为了讨我嫂子的欢心，就可着劲儿的欺负我们姐妹。”安王妃一字一句的对成林郡主道。

成林郡主的表情十分的震惊，似是没想到这世上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安王妃已打定主意要让女儿醒过来，她继续一字一句的道：“那你知道当时欺负我的那些亲戚里面，有的人就是我娘亲姨母的孩子吗？我娘在世时对她娘家的亲戚十分的照顾，对她娘家那几个表妹更是疼爱。我们小的时候，她还经常把她那几个表妹接进来和我们姐妹一起玩。她临走时担心我嫂嫂欺负我们，曾对她姨母和表妹说，让她们要帮忙看顾我们姐妹。可你知道她们做了些什么事情吗？”

“我娘走后，我们姐妹被嫂嫂克扣了待遇，心情十分的不好，就去找我娘的那些表妹们说。我们虽然差着辈分，可是年龄相仿，自小又在一起玩，我们对她们极为的信任。可没想到转眼间，我娘那个年龄大一些的表妹就把这事告诉了我嫂子。我嫂子为着这事在我哥哥面前闹了一场。我哥哥也觉得我们姐妹在背后搬弄是非，和我们疏远了很多。而自那以后，她就和我嫂子的关系好了起来，我嫂子也在她长成后为她寻了一门不错的亲事。”

“我告诉你，这还不算完。你大姨妈嫁的那户人家和她在一个地方。当初你大姨妈初嫁过去的时候原本没想和她联系的。是她自己先带着夫婿上你大姨母的婆家走动，说你大姨母是她的外甥女，她要照顾你大姨母。结果，你知道她去了你大姨母婆家后，跟她婆婆说了什么吗？她把我母亲的父亲，也就是我外祖年轻时候犯的一件错事抖落出来。”

“这件事在我们家不算是个光彩事。我们都不愿提起的，可她偏偏跑到你大姨米婆家去说了。自那以后，你大姨母在婆婆面前就没有抬起头过。你说，她仗的是谁的势？”说到最后一句时，安王妃几乎声声泣血。

虽然已经过去许多年了，可回想起当年，她仍旧觉得有些心痛。

“母妃，我错了。”成林郡主从来都没看过自家母妃的表情这么的难过过，她被吓的连哭都不敢哭了。

安王妃平定了情绪后，对成林郡主道：“好孩子，娘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在你没有那个实力和别人对上之前一定不要惹事。就算贵妃和纯王她们碍于国君和皇室的面子不会明着出手对付我们，可想讨好纯王的人何其的多，她们甚至什么都不用做，只要表现出对咱们的不喜，那些想要攀附权贵的人就会可着劲儿的给咱们家使绊子。再有就是你就算是嫁到了侯府，可依着你舅母的品性，她知道我们因为这件事情得罪了贵妃，也绝不会给你好脸色看的。等到我们安王府被那些人彻底踩下去之后，你在侯府也没有什么活路了。”安王妃流着眼泪对成林郡主道。

成林郡主闻言愣愣的坐在那里。

她虽然很不想承认自家母妃的话，可她又不得不承认母妃说的话是真的。

这个世上虽然有仁善之人，可也不乏墙倒了过来推一把的小人。

她如果真的不管不顾的嫁到了侯府，那除非贵妃和纯王倒下，太子登基，否则他们家的日子一定会很难过的。

而晋国君现在正值壮年。

这十几二十年的功夫足够别人收拾他们了。

成林郡主不自觉的低下了头。

安王妃看到自家女儿这幅模样心头就是一痛，她心里更恨贵妃一系的人了。

可再恨也没有法子，谁叫他们势弱呢。

在势弱的时候，蛰伏起来保存实力才是最好的法子。

“好孩子，这个委屈咱们只能忍了。安王府和你父亲是你最后的依靠。安王府好，你也好。安王府或者你父亲要是倒下了，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那些父亲和家族出事了之后，被休回家或是被赐白绫的女子还少吗？”安王妃边擦眼泪边道。

“母妃，我知道了。我不会再闹了。”成林郡主也拿起**的帕子轻轻的擦着眼泪。

安王妃看到女儿最终妥协的模样，眼中又是一热。

劝完自家女儿的她这才想起来，自己忽略了一件事情。

刚刚在皇后那里的时候，皇后恍惚跟她说过，救了成林的人是柔妃的侄子。

而柔妃的侄子则出自草原。

想到这里，安王妃的脸色就是一片铁青。

可她也没有多余的时间思考这件事情，因为皇后派人过来探望成林郡主，并且说要请安王妃过去一叙。

安王妃知道皇后是想借着她的手对付贵妃。

她也很想遂了皇后的心意，可现在还不是时候。

贵妃和四公主带给他们母女的耻辱，她会一直记得，并且如果将来有机会，她一定会回击。

可是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时机。

现在的贵妃和纯王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在这个时候和她们对上绝对不是明智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