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不得不说, 恒王虽然和王元元相处的时间不算很长，可他却还是能摸准王元元的口味的。
这云腿对王元元来说是个新鲜吃食，她看它形似琵琶、色泽鲜艳、皮薄肉瘦, 瘦肉呈玫瑰色，肥肉呈乳白色, 纵是以往没见过这种吃食, 也能看出这云腿品相极好。
只是她以往只听说过有一个云腿月饼，却不知道这云腿还能做什么旁的菜。
王元元就让海生拿着一条云腿去膳房, 让他问问膳房的公公可有会做云腿的。
许如海一看海生手里那条云腿就乐了起来，他对海生道：“可真是赶巧了, 我师傅就擅长做这云腿, 我在宫里时也颇学了几道云腿的做法。只不知王妃娘娘是想做一桌全云腿做的膳食, 还是只先做一两道尝尝鲜呢？”
这事海生还没问过王元元，闻言就不好意思的笑道：“我还没问过娘娘，公公且等一等，我这就回去问问娘娘的意见。”
许如海笑的十分的和煦, 他慈爱的对海生道：“离午膳还有好一会儿时间，公公不着急。”
海生连连应是，却还是急匆匆的赶回了积英院。
他走后, 许如海的徒弟小德子就悄声对许如海道：“他可真是个傻子，主子派他来膳房叫膳，他也不问清楚。”
许如海笑而不语。
别人看海生这样的太监是傻子，偏偏有的主子就喜欢这样憨憨傻傻, 做事实心眼的奴才。
海生恰好就赶上了这样的主子，可不是运气来了, 挡都挡不住吗？
约莫过了两刻钟的功夫, 海生带着憨厚的笑意回来了。
他明显是小跑着过来的, 眼下还是寒天冻地的，可海生的身上却蒸腾着热气，额头也布满了汗珠。
许如海原正指挥小德子淘米做饭，虽则海生还没回来，可他已打算做一道云腿豆焖饭，权当主子今日的主食。
看到海生这幅模样走进来，许如海就露出了一副心疼的表情，他哎呦一声后走到许如海身边，一面命门口站着的小太监们给海生擦汗，一面对海生道：“好孩子，怎么跑成这个样子了，时间还来得及的。”
那小太监们得了许如海的吩咐，又是过来给海生拍衣服，又是拿帕子给海生擦汗。
海生略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
许如海慈爱的对他道：“这也是这些小太监们的心意，你就受了吧。对了，娘娘那边怎么说的？”
海生强忍着不自在对许如海道：“娘娘说她不能常吃这种偏咸的吃食，让公公做一两道尝尝鲜就是了。”
许如海闻言脑子一转，就知道要做什么了。
他笑眯眯的走到灶台前，掀开灶台上放着的蒸笼，直接用手拿起两个牛肉包子就要往海生手里塞，他边塞边道：“我知道你在娘娘那里什么好东西都吃过，这牛肉包子是我们给自己预备的吃食，公公吃一口垫垫肚子吧。”
海生从许如海手里接过这包子，却被烫到了。
许如海见他被烫到了也不说，只用手翻来覆去的倒腾那两个包子，就又笑眯眯的伸手把包子拿了过来。
“看我。”许如海略有些歉疚的对海生道：“我倒忘了你们年轻人的手嫩，不比我们这些老树皮不怕烫。”
他边说边示意小太监从柜子里拿个碟子过来，将包子放入碟子里后，他才又重新将碟子递给海生。
海生颇为敬畏的看着许如海的那双手，暗道，怪不得人常说这些膳房的老太监厉害呢，z这么烫的包子放在手上，他们竟然跟没事人似的。
海生在这里囫囵吞枣的吃完了两个包子后，就带着一食盒的点心回了积英院。
这点心是许如海孝敬百梅她们的。
海生临走时，那些个小太监一口一个哥哥的跟在他身后，有的小太监还要伸手帮海生拿食盒。
海生却不敢让那些小太监帮他拿东西，担心被百梅她们看到了，她们会骂他轻狂。
可那些小太监们又缠他缠的紧。
他们都是十一二岁的年纪，和海生一样都是贫苦人家出生的孩子，自小孤苦伶仃、挨打受气，都是可怜的人。
海生是知道这些小太监们，他们这个时候年岁还不大，还不像那些老太监们那样想的太多。
对现在的他们来说，求的也不过是能得个别人的好脸色，让他们不至于那么难受罢了。
海生又不敢让那些小太监们送他回去，又担心自己拒了那几个小太监后，那些小太监会被管事太监骂，正在左右为难之际，许如海开口了。
他笑眯眯的对那些小太监们道：“好了，娘娘的院子哪是你们能去的，小福子。”
他点了其中一个眼睛亮亮，长相秀气的小太监对他道：“你送你海生哥哥到积英院门口就回来吧。”
那个叫小福子的小太监强压着喜悦走了出来。
海生看他身子瘦的跟皮包骨似的，偏偏脑袋又很大，那模样看起来滑稽又可怜，他想着就一个小太监跟着他，还是只送到门口，倒也无事，便没再做声了。
那小太监利落的接过了海生手里的食盒，和海生一同出了院子。
余下那些小太监们失望的低下头回来继续做事。
许如海没有看他们，只转头继续回里间，准备亲手料理那云腿。
他慢条斯理的拿着刨刀，片那云腿上的肉。
想到刚刚海生看到那些太监们后脸上那不忍的表情时，许如海的脸上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由奴才的品性就能看出主子的品性，这个海生看起来是个念旧情，心肠软的人，他虽没见过王妃，可看其这段时间的行事做派就知道这位王妃倒不是那等狠辣的性子。
他要不要递一份投名状给王妃呢？思及那人背后的人，许如海原有些犹豫。
可王妃刚来王府，正是两眼一抹黑的时候，他在这个时候投诚才是雪中送炭，若是再晚一些，等王妃弄清楚这府里的状况，只怕她也不需要她了。
这么一想，许如海的心里就又坚定了起来。
不过他不准备直接告诉王妃，一来王妃现在怀着身孕，有些事情不好直接让她知道。二来王爷还没回来，积英院的人纵使知道了这件事也会捂到王爷回来再做打算。
所以，他得找个时间和金嬷嬷搭上话才是。
将最后一片云腿肉片下后，许如海将刨刀递给了小德子。
他收回思绪，打算认真做菜了。小福子将海生送到积英院外，就将食盒递给海生了。
海生打开食盒，从里面拿出一碟子点心递给他。
“这个你们带回去分吃了吧。”海生和气的对小福子道。
小福子连连摆手道：“这怎么能行呢，这是给嬷嬷和姐姐们吃的。”
海生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把那碟子点心塞到了小福子手里。
小福子看着海生的背影，再看看手里的这一碟子点心，忽然湿了眼眶。
百梅正和百梨在院子里指挥小丫鬟们晒被子，看到海生进来，百梅就笑道：“这拿的是什么？”
海生笑眯眯的走到百梅身边，笑道：“是从膳房那里拿的点心。”
那些小宫女们还正是年龄小的时候，听到点心两个字后手下的动作都有些幔。
百梅抿嘴一笑后对海生道：“你把那盒子点心分给他们吃吧，对了，别忘了给她们几个留些点心。”
海生笑着应了。
那几个小宫女干起活来也更麻利了。
待到中午午膳的时候，王元元总算是吃上了心心念念的云腿。
许如海除了做了一道云腿豆焖饭外，还做了一道云腿鸡汤。
这汤底是用炖了多时的老母鸡汤，又加了几片云腿肉吊位，另外又往里加了那切的细细的菠菜，喝起来既爽口又香醇。
因里面放的云腿不算很多，王元元忍不住多喝了几碗。
大郡主也很喜欢这道菜，也跟着王元元喝了几碗，只把小肚子喝的滚圆滚圆的。
半下午的时候，王元元派去顺德侯府和王府送云腿的宫人回来了。
她们也带回了两府的回礼。
王元元特意问了一下去王府看望的那个宫人：“你看老夫人的气色可好？”
那宫人闻言笑道：“奴婢过去的时候，老夫人正在喝鸡汤，听王大夫人说老夫人现在已经能进些荤食了。”
王元元闻言脸上果然露出了些喜意。
能进荤食就代表脾胃渐渐强健能消化那些较为油水大的食物了。
脾胃是后天之本，代表着生机，这脾胃一恢复正常，身子也就能慢慢养过来了。
王元元高兴之下，晚上又多吃了一碗饭。
到了约莫三月初的时候，阳城那边传来消息，说恒王他们已经和齐国商量妥了如何分配阳城等几座城池，以及齐国对晋国的补偿事宜。
和谈的结果不出恒王所料。
晋国君虽然答应把阳城等五座城池划给了齐国，可他也要求齐国给予他相应的赔偿。
晋国君如此提要求也很好理解，他虽说为了大局答应了向齐国让一步，以缓和两国关系。
可他还是要面子的，不愿让人认为自己是怕了齐国才把城池划给他们。
齐国君自然也能明白晋国君的心理，如他们这般在晋楚两国之间夹缝生存的国家，最忌讳的就是得罪大国。
齐国的兵马比不上晋国是事实，之前齐国君要出兵攻打晋国，是因为晋国要是得了阳城，那么他们齐国就如同晋国的囊中之物了。他们若是不反抗的话，迟早也是个死，不过是早死与晚死的区别罢了。
眼下晋国既然不打算把他们齐国逼到绝路，那他也要让一步才是。
况且阳城等五座城池本就是云国的领土，齐国君一直有出兵夺下这几座城池的心思，之所以迟迟未能出兵，只是担心云皇室会向晋楚两国求救，到时这两国就有借口攻打齐国了。
眼下能够不费一兵一卒得到这几座城池，齐国君自然不会吝啬。
他不仅赔偿给晋国无数的金银珠宝，还主动提出要把自己的公主嫁到晋国和亲。
晋国君很满意齐国君的识相，也很爽快的同齐国君保证，他一定会厚待齐国的公主。
这个齐国的公主与云皇室的那些公主不一样。
云国已经灭国了，云皇室的那些公主自然不能算是公主了。
可这位齐国的公主却是正儿八经的公主，她自然不能给晋国君做侧妃，也不能给太子和纯王做侧妃。
晋国君是不可能将这位齐国公主纳入宫中的了，因为现在的皇后就是唐国的公主，他不能为了齐国得罪唐国。
晋国君就把目光放到了自己的儿子们身上。
太子妃和纯王妃以及梁王妃都很是紧张。
她们虽然是晋国贵族世家女子，可到底比不上那位齐国公主尊贵。
她们担心晋国君会让这位公主做自己夫君的正室，让自己居于侧室。
毕竟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各国都曾为了联姻，做过这样的事情。
太子妃、纯王妃以及梁王妃的娘家长辈们为了探听到晋国君的心思，想尽办法的想要和晋国君身边的内侍搭上话。
偏偏晋国君身边的内侍绝口不提此事。
到最后，不知是太子妃她们的娘家长辈比较得脸，还是什么旁的缘故，竟传出晋国君要把齐国公主赐给恒王为正妻的消息。
当下，京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王元元身上。云老夫人和三老夫人知道消息后，自是急的着急上火。
她们既担心流言是真的，晋国君真的打算把齐国公主许给恒王，又担心王元元怀着身孕，听了消息后，有个什么闪失。
偏偏京里这些人全都在盯着恒王府的动静，两位老人家也不好直接过去恒王府。
她们暂时顾不上云清如的事情了，只一心在外打探消息。
王元元其实听到了那些传言，可她觉得那齐国公主不可能嫁给恒王。
恒王身具异族血统，就连晋皇室这样本就是草原出身的皇室都对此有些不喜，更不用说血统更为纯正的齐国君了。
要是他们知道，晋国君让恒王跟齐国公主成婚，说不得会认为晋国君在侮辱他们。
晋国君接受齐国公主和亲是为了缓和两国关系，可不是为了跟齐皇室结仇。
所以这一定是个假消息。
想通之后的王元元不仅跟个没事人似的该吃啥吃啥，还指挥着小太监们到菜圃把二月份种的那茬小青菜摘了做蔬菜汤喝。不仅如此王元元还指挥着海生给她做上汤白菜吃。
王元元想吃的那个其实叫上汤娃娃菜，但她还没有在齐国找到娃娃菜，便用白菜代替了。
这道菜其实也不是很难，海生得了王元元的嘱咐后，已是提前一天就炖好了浓郁香醇的鸡汤。
第二天的时候，他先是按照王元元的嘱咐，将白菜烫熟捞起放到一边，随后就用热油煸炒蒜末和皮蛋。
王元元特意要求他加了多多的蒜末。
将蒜末和皮蛋一起翻炒了一会儿后，王元元就将昨儿个煮好的鸡汤和泡发好的枸杞倒入了锅中，稍煮了一会儿之后，海生就端起小锅，将这锅汤浇到了白菜上。
她们仍旧是在廊下做的这些事情。
今儿个恰好三老夫人带着云清如过来探望王元元，看到王元元和大郡主一起站在海生旁边指挥他做饭。
云老夫人就笑着对三老夫人道：“这个孩子，怎么就这么喜欢折腾这些吃食呢？”
三老夫人一面做着手中的针线，一面笑道：“内宅生活枯燥，总得让孩子找个事情打发时间。”
“那倒也是。”云老夫人闻言就颔首称是。她见三老夫人在给王元元的孩子做针线就劝她：“这些事情让丫鬟们去做就是了，你到底年纪大了，总得注意着眼睛。”
三老夫人正在给肚兜收线，听到云老夫人劝她，她头也不抬的笑道：“就一个肚兜而已，况且我做的本来就慢，也不碍什么的。”
坐在两人身后的云清如也一面在小老虎鞋上绣花，一面对云老夫人道：“姨祖母放心，有我盯着祖母呢。”
云老夫人见三老夫人坚持，又想到原本这未出世小孩子的肚兜，应该是母亲亲手做的。
可外孙女生母早逝，她又不会做这些东西。
现如今妹妹和清如帮她做了，也算是她们尽了娘家人的心意吧。
云老夫人这才没说什么。
王元元的这道上汤白菜十分的受欢迎，别说云老夫人她们了，就连大郡主都连吃了两碗方才罢休。
对于一个热爱美食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看到自己喜欢的菜受别人喜欢更受鼓舞的了。
恰好菜圃里的蔬菜陆陆续续的成熟了，王元元经常带着大郡主去菜圃那边摘菜。
当然，摘菜的那个人是大郡主，王元元到底是孕妇，那些宫人们说什么都不肯让她弯腰。
晋国君听说恒王妃像是不知道外面的流言似的，每日除了养胎就是带着大郡主在菜圃和后花园消磨时间后，就笑着对陈英道：“这个孩子倒是不浮躁，不愧是云太后亲手教养出来的孩子。”
虽然大家都叫云老夫人为老夫人了，可晋国君有时候还是会在内侍面前唤她云太后。
他说起纯王妃的时候，用的称呼是那个孩子。
这称呼虽然平常，可陈英知道晋国君有时也会这么叫三公主她们。
看来上次的那些腌菜起了作用，国君现在看恒王妃倒是跟看寻常晚辈一样。
“我许久没吃这种刚从地里摘出来的蔬菜了，你让人去恒王府上要一点过来吧。”晋国君最后嘱咐陈英道。
陈英闻言连忙应了。
虽则此时已是快到宫门下锁的时间了，可陈英却不敢拖到明天再派人去恒王府上。
他连忙派人去了恒王府，待那人回来后，又让御膳房的人加紧制作了出来。
当然，陈英还多了一个心眼，让人去恒王府的时候，问一问恒王妃平日里是怎么吃这些蔬菜的。
问话的太监是国君身边出来的人，膳房的人自然不敢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