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069
自从灾厄降临, 第一个怪物化的病人在短短一天时间里杀了几万人后，各大星球对病人的态度都是——即刻处决。
哪怕生病的是亲生孩子，或者亲生父母, 也必须如此。
没人想动手，没人愿意动手。
但如果不处决, 病人一定会怪物化，从无例外。
怪物化的病人, 不再是人类, 它们会变得嗜血, 变得残忍, 它们会杀掉它们视线范围内的所有生物。
不及时处决病人，意味着更多人死在病人手中, 也意味着星球上的怪物会再一次增加, 给未来带来更大隐患。
如此情况下，所有人都已经默认, 生病等于死亡。
可现在, 他们最尊敬的领主大人, 竟然不希望他们死。
“但是, 如果我们不死, 其他人怎么办？”
现在星球上所有人都聚集在小洋房附近, 一旦出现一个怪物，也许全星球都将走向灭亡。
然后, 回答他们的，是每个人都被发了一碗滚烫的热汤。
热汤闻起来味道很奇怪, 看起来也很奇怪, 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做的。
贝一一：“喝。”
病人们面面相觑。
“喝就喝, 反正我们都要死了, 有什么好怕的！？”
喊话这人仰头，咕噜咕噜灌完一整碗汤，然后被贝一一这边的人带去了一个新的洞子。
很快，所有病人喝了姜汤。
天气太冷，生病的人很多，莫莉那边补充了好几次姜汤才把他们全供应上。
而喝了汤的病人们，被全部转移到同一个洞里，和其他人分开。
洞里没有棉被，但烧了火。
他们围在一起坐在火边，又因为喝了姜汤身上暖暖的，还不算太难以忍受。
“他们给我们喝的东西叫姜汤，你们知道是做什么的吗？”
“听说是领主大人给的药，用来给我们治病的。哥，我们是不是不用死了？”
“药？就是那些大贵族生病以后可以吃的药？”
众人议论纷纷。
有人已经开始虔诚地感恩领主，有人还觉得不可置信，明明他们今天本来应该被处决的，不是吗？
还有一部分人，不认为药有用。
“领主大人很强大，很仁慈，但今年真的太冷了，我们病得比以前的病人重，很难好……”
“领主大人对我们很好，队长对我们也很好，我们不能留在这里害了其他没生病的人。”
“我的妹妹已经去了小洋房，她一定能好好走过这个难捱的冬天，我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我愿意去死。”
几百年了，不，是上千年了，所有病人都必须被处决，这是全宇宙的公约。
如果他们没有死去，不仅会害了亲人朋友，还会让其他星球拿这件事当由头，说危害了全宇宙，带兵攻打文明星。
想到这些，所有人都沉默了。
是了，他们必须死，他们不能活。
但是，外面的风雪太大太大，太冷太冷，洞子里又太暖和，让他们一时间舍不得离开。
“等明天吧，不管怎么说，姜汤都是领主大人的一片心意，我们不能让祂难过，不能浪费祂的心意，等明天天再次亮起来的时候，我们就一起离开这里，自己处决自己。”
“好。”
“说好了，明天一起。”
“嗯，眼看因为领主大人出现，星球变得越来越好了，我们绝对不可以拖后腿。”
做好约定，他们围在火堆旁睡下。
姜汤和火焰一起暖着他们的身体，抵抗洞外刺骨的寒冰。
次日一早醒来，他们发现，好像头没昨天那么疼了。
而还没等他们出去，外面就有人来给他们送新的姜汤，里面还放了一种叫做胡椒的奇怪东西，味道比生姜还奇怪。
不仅给他们喝，送东西的人也喝，喝了也不走，就坐在洞子口里面一点儿的位置守着他们，不许他们出去。
“大哥，你们这是……”
“我们也不知道，就是大队长贝一一让我们在这里守着，说是让好好照顾你们。”
问话人和身边的另一个病人对视一眼。
这哪里是照顾，分明是监/视，监/视着他们，不让他们主动出去送死。
文明星上空，卫小小已经带着一堆炮制过的药材，和纪代莎一起赶到领地外。
领地外的光柱中，周羊已经把砖瓦房修好，纪代莎可以直接入住，烧炕后很暖和。
卫小小则先回了一趟领地。
平日里，有好好带人铲雪，再加上砖瓦房里一直烧着炕，温度高，积雪融化得快，所以没出什么问题。
“领主大人！”
好好第一时间端了姜汤上来，递给卫小小。
卫小小喝下，身上又暖了几分。
“罗雅现在情况怎么样？”
好好：“还不错，平时许希姐会带着她在屋子里简单活动一下，吃的东西也尽量注意了。对了，您之前说让加工的棉线大外套也弄好了，现在要拿来吗？”
“拿来吧。”
好好去拿东西，卫小小则回了许希家。
许希已经收拾好要带出去的东西，打包放到一旁。
罗雅也在她的帮助下，穿好毛衣毛裤，脑袋和脖子也都被围巾裹住，只露出两个眼睛。
“领主大人！”
见到她，许希和罗雅特别高兴，觉得悬着的心稳稳地落下了。
在领主外出的这段时间，她们都很害怕孩子突然要出来，不知道该怎么办，但现在，领主回来了，她们什么都不用怕了。
“嗯，罗雅，待会儿好好把衣服拿来你穿好，我们就去找医生，一直到冬季结束，我们会一直住在那边。”
“嗯。”
罗雅全身心信任着领主，没有任何异议。
她知道，领主大人一定是全宇宙中，最最最希望她和孩子都平安的那一位。
好好拿来厚厚的大毛衣外套，卫小小给罗雅穿上，许希提起收拾好的东西，由两名战士在前面开路，确保脚下的路好走，不会滑。
在众人的护送下，罗雅顺利来到纪代莎的小屋。
纪代莎已经把这里打理过，很暖和。
罗雅坐下后，纪代莎好好地给她做了能做的检查。
“领地里没有污染，她的身体状态很好。”
接下来，纪代莎会全权负责罗雅的生产，卫小小和许希也暂时住到了这边，照顾罗雅起居。
女子怀孕，是全世界最最辛苦最最凶险的事，现在又是灾厄纪元之下，更是连九死一生都不足以形容她们的难处。
罗雅的情况还算比较好的，至少在领地，至少有充足的食物，和温暖的房子、衣物，现在还有了药和医生。
此外，孩子也是她自愿要的，是她和她丈夫的，而不是……
乱世之中，女性的路，总比旁人艰难千倍万倍。
卫小小心里堵得慌，深吸一口气，没再继续往下想。
想那些没用，先度过眼前的难关再说。
别的，她一定会一步一步解决。
是巧合，也是幸运，卫小小带着纪代莎回来没两天，罗雅就发动了。
在这之前，她们已经演练过好几次，事发时却还是有点儿慌，但不至于乱。
热水时刻备着，干净衣物、药也备着。
药方是卫小小从系统资料库里找到，可能用到的所有药材她都备了。
罗雅越来越疼，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在过了整整一天一夜后，终于到了最关键的时刻。
生产。
血腥味，在温暖的屋子里弥漫。
卫小小没想到，此时她竟然是最冷静的那一个。
纪代莎经历过被亲生父亲卖给贵族，经历过国破家亡，被卫小小叫了一声后，也立刻恢复了冷静。
她们一起努力，时刻注意着罗雅的体能和状态。
止不住的痛呼从小屋里传出，守在屋外的每一个人心都被紧紧攥住。
“拜托，一定要平安，一定要……”
他们见过太多太多就此消散的生命，他们不愿意再见一次悲剧发生。
时间突然变得粘稠，像是被强力胶粘住的毛绒玩具，每一分每一秒，都走得格外缓慢，变得格外漫长。
血腥味儿引来了黑雾中的怪物，早就列队完毕的战士小分队第一时间将它们驱散，以防怪物的叫声影响到屋子里面的罗雅和医生。
他们每一个人都做好了能做的所有准备，还找了有接生经验的老人家来，别的，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卫小小已经不太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但身体还在动着，有条不紊地按照纪代莎说的去抓对应的药，然后交给许希，让许希煎出来。
系统页面上，罗雅的名字变红了好几次。
那是危重、紧急、生命即将消逝的意思。
每一次，卫小小都觉得她像是被抓上岸的鱼，无法呼吸。
但，在所有人的努力下，每一次都撑过来了。
“领……领主大人……”
罗雅的声音破碎不已，听得卫小小心里发慌。
“我在，我在这里，我们都在这里！”
卫小小握住罗雅的手，让许希给她喂容易消化的米汤，帮助她补充体力。
罗雅视线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她太累了……
真的好累……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她身上的力气一点一点被抽走，整个人一点一点地在往下沉。
她想，也许她会和她的母亲一样，撑不过这关了。
但，当领主的手握紧她手的那一刻，罗雅眼前有漂亮的蓝光流转而过。
那道光自领主而来，温柔地落到她的身上，如同雨水落进干涸的土地。
她失去的力气一点点恢复，然后——
耳边响起一声有力的啼哭。
作者有话说：
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