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4章 似是故人归(加更,求票!)
客散了,只剩杯盘狼藉。
火熄了,梅园落雪纷纷。
曾慈的尸首已经被抬走,客人走得也只剩下岑家人和徐春君姜暖夫妇。
柯望忱查到曾慈,岑家无人知晓,如今真相大白,岑三爷看着柯望忱道:“贤侄,真是多谢你!若不是你这一番苦心经营,我们怕是再也难知当初的内情。
我回去后立刻派人去找二哥,把详情告诉给他。他在外头寻找云初的下落,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消息。
眼看着就到年关了,他也该回来了。”
“您客气了,这本是我分内的事。”柯望忱笑了笑说。
岑三爷看了一眼旁边的代明枝和柯玉堂,朝二位深深施了一礼,说道:“多谢二位相助。这份恩情,岑家人会永远记得。”
代明枝曾是他的二嫂,虽然母亲与之不睦,但是他们叔嫂间的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只是代明枝已改嫁多年,他们再也不是家人身份,只能以宾主之礼相待。
岑三爷父子告辞,代明枝夫妇送他出去。
姜暖见长辈们都走了,不由得喘了一口长气。
说道:“我现在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曾慈的情形,若那时有人告诉我她是个十恶不赦的人,打死我也不会相信。”
“岂止是你不信,在今天以前知道曾慈真面目的人屈指可数。”徐春君想起往日情形,也不由得感慨。
当初柯望忱受伤,她去探望。
柯望忱求她帮忙,就是蟑螂捕蝉黄雀在后的计策。
孟乔是蝉,曾慈是螳螂,而他们则是黄雀。
“多亏望忱弟弟把曾慈这个祸根给挖出来了,”郑无疾叫人从来亲切,“否则她心思偏邪,身份又高,将来更不知害多少人呢!”
他说的一点儿不差,曾慈年纪虽不大,但手段狠辣,心思诡秘。
真要让她成了气候,真不知道要殃及多少无辜。
“那个孙多寿和提了达古被押到哪里去了?”姜暖问。
主谋曾慈虽然自尽了,可是这两个帮凶还是要依法论处才行,可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
“自然是送去了刑部大牢。”霍恬道。
“他们会被砍头吗?”姜暖问。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么痛快地招供吗?”霍公爷真是不愿错过一点儿指导自己夫人的机会。
“为什么?”姜暖猜测道:“是不是对他们用刑了?”
柯望忱和霍恬都摇头,如果对这两个人用刑,难免会被人怀疑屈打成招。
“那是答应多多给他们钱了吗?”姜暖又猜,但随即自己就否定了,“不对呀,他们两个很可能要被杀头的,要钱有什么用?”
“那你再猜猜。”霍公爷真是诲妻不倦,循循善诱。
“我猜不出,但一定是许给他们好处了,否则怎么会那么痛快就答应了。”姜暖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你们就快说吧,明明知道我着急。”
“其实有件事曾慈没说,我们也没有让她当众交代,因为对于整件事情来说并不十分要紧。”柯望忱道,“当初提了达古说自己是养虫族人,可以帮曾慈害人。
曾慈听了之后,先是警惕,因为她怕提了达古有一天会对自己下手。
所以就威胁他说,必须给自己一个可以拿捏他的把柄,否则自己现在就叫人把提了达古给捆起来送的官府,说他是妖人。
虽然她让提了达古害人,可提了达古并没有十足的证据。又因为曾慈的身份,即便是跟人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
所以提了达古只好拿出一只小瓶子教给曾慈,里面有上百颗药丸。
原来他是被驱逐出故乡的,被驱逐之前身上种下了一种毒,每个月都必须吃一粒瓶中的药才能压制这种毒不发作,否则就会受尽折磨死去。
而这瓶解药是他离开故乡的时候,他姐姐偷偷给他的,离开了故乡他根本做不成解药。
我们一开始抓住他的时候,他说什么也不肯出卖曾慈。倒不是他有多忠心,一来解药在曾慈手上,二来他如果交代了所犯的罪行,死期也就在眼前了。
可是我们手上的证据证人已经很多了,不是他一个人不承认就能让曾慈躲过去的。
而且我们威胁他,就算他什么不说也难逃一死。他的毒很快就要发作了,会在受尽折磨之后死去,那是他最害怕的事情。
曾慈为了摆脱嫌疑,也会让他快死,而不会留他的性命。
我们就和他讨价还价,如果他把实情说出来。我们会让他尽情享受百日后再死个痛快。
所以他就答应了。”
“哎,不对呀,难道解药在你手上?不是说在曾慈那里吗?”姜暖问。
“严格说曾慈手上的并不算是解药,它只能暂时将提了达古体内的毒压制住,而不能根治。
徐姐姐府上的管家思坎达的老家和提了达古的老家离得不远,恰好他有解毒的东西,是一颗叫做海牙的石头。
只要磨下一点儿粉末来喝下去,所中的毒就全解了。”
“哦,原来是这样,难怪呢!真是无巧不成书。可那个孙多寿怎么也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呢?我看他也一点没耍滑头。”姜暖说。
“想让他老老实实地开口也很简单,只需让提了达古给他种个食脑虫就是了。”柯望忱道,“他如果乖乖就范,到时自然给他解毒,这食脑虫从种下到发作还要有两三天的时间。他也一样难逃一死,但保证他死前活得舒服,死时死得痛快也就可以了。”
“提了达古拿出的那个耳坠上真的有食脑虫吗?你们为什么不毁了她?”姜暖想起那东西就浑身起鸡皮疙瘩。
“那只是一副普通的耳坠,没有什么虫子。”霍恬轻轻揽住她说,“是曾慈自己心里有鬼。”
“我的天呐,真是好险!如果她当时把那耳坠戴上了,岂不是很难扳倒她?”姜暖拍着胸脯说。
真正把曾慈定死的,必须是提了达古的证词。
而要攻破曾慈的心防,光是跟她当面对质是不够的。
必须得先让她心虚,然后再乘虚而入,让她再也不能翻身。
“事情总算查明了,可惜连曾慈也不知道云初的下落!”坏人得到惩治,固然大快人心,可岑云初的下落才是姜暖真正关心的。
“雪大了,咱们回城去吧!”柯望忱看着茫茫大雪说。
此时天色业已昏暝,的确该回城了。
众人都到庄园门外去坐车,恰好那边走过来一队车马。
上百名身穿玄袍的侍从,骑着清一色的黑马,护着中间一辆四马驾的锦篷油壁车。
虽然是迎着风雪,但队列整齐,丝毫不乱,马上的那些侍从甚至都不向路边多看一眼。
“这是谁家的车队?好气派!”柯家的下人小声嘀咕。
就在车队经过徐春君他们之后,那辆车子的车帘掀起了一角。
能看见里头坐着一位身披雪狐斗篷的丽人。
虽然只露出半张脸,却依旧难掩国色。
“云初……”姜暖顿时失声。
她还想追上去看个清楚,但那队车马行进迅速,转眼就消失在了大雪中。
番外 益娇态(一)
四月初六夜,雷雨交加。
高烛悬堂,照着龙绡帐中的绰绰人影。
楠木大床的地平上凌乱地散落着件件衣物,大红喜服上有着精巧的绣花和若隐若现的金丝。
一只红绣鞋掉落在床脚,只有一只。罗袜如新褪的莲瓣落在上头,衬裙旁边是贴身小衣。
这些衣物显然是被急切脱下的,甚至有几个纽子都被扯坏了。
岑云初躺在**,面色潮红,全身透着薄汗。乌软青丝铺陈在枕席间,她肌肤莹润面容精致,当得起天姿国色,美不胜收。
此时的她内心又是羞愤又是焦灼,无奈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
就算是拼尽全力睁开眼也只能看到模糊的轮廓。
她像是站在高处一脚踩空,整个人不断向下坠落,跌入无限的黑暗和恐惧中。
她满怀欣喜地出嫁,却在半路上被歹人劫走。
她原本只以为是道路拥挤,过一会儿就好了。
谁想场面越来越混乱,她碍于身份,只能坐在轿子里。
却不知怎的忽然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紧接着就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醒来,已经被装进一个大箱子里,几个人抬着她往前走。
岑云初当即就明白自己是被人劫持了。
但这些人劫持她的目的是什么?又要带她到哪里去,她都不得而知。
她仔细谛听,这些人应该走在荒郊野外,这让她心中更加惶恐,想要求救,怕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就在她思忖该如何逃离的时候,抬着她的一个人说道:“咱们走了这么远了,一时半会儿应该没有人能追上来。
那边有一片芦苇**,咱们过去歇歇。”
“嘿嘿,歇歇也好,咱们也瞧瞧这京城第一美人儿是何等个娇模样。”立刻有人附和,“方才到处都是烟雾,根本看不清。”
“别乱打主意,雇咱们的人可说了,要一根头发丝儿都不能少地送到船上!你不想要钱了?”为首的人喝止道。
“大哥,我也没说要把她怎么着啊!我不过说要看看,再说老闷在这箱子里,也怕把人捂死了不是。给她透透气总成吧?”
“那倒是,人要是死了,咱们就别想拿着钱了。”
这些人说着将箱子抬进了芦苇**,岑云初能感觉得到自己被放在了地面上。
随即是解绳索的声音,而后箱子盖就被打开了。
她的眼睛被蒙着,什么也看不见,只能感觉到有人将她扶了起来。
并且把手放在她鼻子下面试呼吸。
“有气呢!”那个人粗声答道。
“瞧瞧这樱桃小嘴儿,这细皮嫩肉!”之前那个说要看岑云初的人此时也凑了上来,“这么个小美人儿,不亲近亲近实在太可惜了!”
另外有人也动心了:“大哥,这小妞儿实在是太美了,兄弟们这辈子也就这么一回。一会儿叫你先尝,只要明面儿上没伤,应该就能交代过去。”
“你们应该知道我是谁,如果将我送回去,我保证既往不咎,还会多给你们钱。”岑云初的手没有捆着,但是她并没有摘下蒙着眼睛的布,“我自始至终没有看过你们的样子,请你们把我送回去吧。”
她不知道这些人给自己吸入的东西是什么,但是明显头晕乏力。
就眼前的情形来说,就算自己没有任何不适,也很难逃脱。毕竟男女体力相差悬殊,对方又人多势众。
“小美人儿,死了那条心吧!我们是不可能把你送回去的。不过哥几个倒是能好好儿疼疼你,保证让你舒服。”那个一直觊觎岑云初美貌的人上前扯掉了她的蒙眼布。
“嚯!真是迷死人了!”岑云初的全貌露出来后,这些人更是按捺不住了。
“给她喂一些好东西,免得挣扎反抗弄伤了。”领头的也见色起意,“说好了我先来,谁不服我就弄死谁!”
岑云初看见此时已近黄昏,这荒郊野外,自己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但即便是这样,自己也要尽力保持清白,大不了一死了之。
可是她现在手无寸铁,想要自尽都不能。
一个长相猥琐的男子过来,将几粒红色的丹药硬塞进岑云初嘴里,并且捏着她的下巴强令她吞了下去。
岑云初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当即抬起手,甩了那人一个巴掌。
可她全身没什么力气,那巴掌也打得软绵绵的。
那人不但不生气,反倒异常高兴:“我的小美人儿,你的小手好香好滑呀!”
岑云初跌坐在地上,那药吞下去后,她身体莫名其妙燥热起来,一股不祥的预感将她死死笼罩住。
“你……你让他们都走开。”岑云初看着为首的那个人说。
现在唯一的机会便是自救,岑云初在心中默默祈祷着上天垂怜,不要让自己遭受这样的屈辱。
娇滴滴的绝色美人这样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为首的那个人当即就说:“你们几个都给我滚远些,别惹美人不高兴!”
然后他走过来企图搂抱住岑云初,嘴上还说:“只要你把我伺候高兴了,我就不让他们再动你。”
岑云初忍着恶心靠在他肩上,小手轻轻探进他衣襟里。
那人立刻全身起了鸡皮疙瘩,舒爽得大口喘气。
“你身上汗味好重,”岑云初作势要推开他,“你去河边洗一洗。”
“我的小美人儿,哥哥舍不得离开你。”男人作势要去亲岑云初的脸。
“那你就去洗洗那里。”岑云初侧脸躲过了,“快些~~”
男人觉得半边身子都酥了,他虽然是个坏人,可也不是没有怜香惜玉的心。
何况岑云初是非同一般的美人,自己就要成为她的第一个男人,去洗洗也不为过。
“小心肝儿,哥哥这就去洗洗,你在这儿乖乖等着。”芦苇**都是长在河边的,从他们这里往前再走个三四丈就是河了。
他不怕岑云初跑,就是让她先跑出去个十几丈远,自己从后头追,也一样能追得上。
更何况她吃了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也不必担心岑云初会自近,她现在连咬舌自尽的力气都没有。
而且服了那种药,会本能想要与男人**,这是他们屡试不爽的法子。
番外 益娇态(二)
岑云初看着男人跑远,她摊开手掌,里头是一支火折子。
那是她刚才假意和男人亲近时,从他怀里摸到的。
此时的天气还不是很热。芦苇虽然新长出来不少,但更多是去年干枯了的,干芦苇最易燃烧。
岑云初的计划是把芦苇点着,那些人要么急着救火,要么赶快远离,总之不会再有时间朝自己下手了。
如果可能,自己当然要保全性命。
可是如果不能,那么就干脆奔入火海,一了百了。
她将火折子吹着,这点力气还是有的。
既然要让火烧大,就要多点几处。
岑云初咬牙支撑着,一连点了好几处。
干芦苇迅速燃烧,火光和黑烟腾空而起,借着风势烧了起来。
外头那几个人原本还在没正经地说笑,对岑云初的相貌评头论足。
等到发现着了火,方才察觉大事不妙。
“妈的!一定是那娘们儿干的!”
他们反身就朝这边奔了过来。
而那个为首的此时还没察觉背后有什么异样,兀自在那里欢天喜地洗自己。
岑云初借着浓烟的遮挡躲到了临近河边的芦苇丛中,她手里紧紧握着那个火折子,这是唯一能救她命的东西。
“好你个小贱人!居然敢放火!”领头的终于发现着火了,一摸自己怀里的火折子不见了,立刻就明白是岑云初干的。
这时他那几个同伙也都跑了过来,都说:“找到那个小娘们儿!千万不能让她跑了!”
“你们两个上道上截着去!你上东边,他上西边,我沿着河边找!”领头的立刻指派人分头行动。
这个时候火已经连成片了,站在下风向,即使隔得远,也被烤得受不了。
这虽然是在野外,但如果火着得足够大还是会有人发现的。
这会儿贼当然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说不定寻找岑云初的人看到了这里着火就会追过来。
到时候他们想跑,只怕都跑不掉了。
此时岑云初躲在暗处,眼前一阵阵发晕。
她就要支撑不住了,只能趴在一块石头上,像一条缺水的鱼一样大口喘气。
她躲在上风向,如果是下风向的话,早就被熏死了。
最让她难熬的是全身上下像蚂蚁乱爬一样酥痒难当,她从未有过这种异样的感觉,真是生不如死。
“不好!那边有人来了!”这几个贼发现从那边过来一队人马,都说做贼心虚,他们现在可是见不得人的。
“大哥,怎么办呢?咱们还找那小娘们儿吗?”几个人问领头的。
“别管了,咱们先藏起来!”领头的见来的人都骑着高头大马,有二三十人。他们几个哪里是对手?
岑云初在心里说了声谢天谢地,这些贼朵了,她就可以出来了。
不管来的人是不是来找自己的,都不可能是坏人。
她挣扎着从芦苇**里爬了出来,此时天色已经很暗了,她又一阵阵发晕,根本看不清来的人到底是谁。
“救我……”她只是说了这一句就倒了下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哟,这是谁家的姑娘?好像穿的是嫁衣呀!”一个面白无须声音尖细的中年人指着晕倒的岑云初说,“快上去瞧瞧这是怎么了。”
立刻就有两个人下了马,前去查看。
“总管,她晕过去了。您看怎么办?”
“可怜见的,我来瞧瞧。这是怎么话儿说的,一个姑娘家怎么跑到这儿来了?把她救醒了送回去吧!她娘老子指不定怎么着急呢!”那个总管慢悠悠地下了马,走到岑云初跟前,蹲下了身。
岑云初侧躺在那里,头发散乱遮住了大半张脸,一时看不清面目。
“这孩子手里握着个什么呀?”总管说着抬起岑云初的手,还没等看清她手里抓的是什么,却已然被她手腕上那道殷红胎记给吓傻了。
“这……这是……”他惊疑不定,又仔细查看了,那确实不是丝线,也不是血痕,而是长在皮肉上的胎记。
他又小心翼翼地伸手拨开岑云初脸上的发丝,看清了她的脸。
“总管,你这是怎么了?咱们还救她吗?”旁边的人问。
“小兔崽子,快点闭嘴吧!主子的车驾到了吗?”总管把那几个人都推到了一边,不让他们靠近岑云初。
“咱们打前阵,顶多也就隔着五里路。”
“你们两个快去告诉主子,就说有天大要紧的事儿。”总管说。
“不就是个晕倒的姑娘嘛,能有多大事儿啊?”那两个人不解。
“你们两个活腻歪了?!”总管把眼睛一眯,“先摸摸你们的脑袋,在脖子上长的牢不牢!”
那两个吓得缩了缩脖子,赶紧去了。
“哎呦,我的个姑奶奶,可不能让您就在这地上躺着呀!快,把我马背褡裢里的毛毡拿下来,打开铺在这儿!小心些,把下面的地扫平了。可千万别有草刺儿和石头。”管家战战兢兢地把岑云初抱到铺好的毛毡上。
还不忘吩咐那些人:“都给我转过去!一眼也不许看!”
又过了一会儿,路上响起了马蹄声,又过来了一队人马。
总管连忙迎了上去,悄声对为首那个人说:“主子,奴婢刚刚在这里遇见个姑娘,她手腕上……”
为首那个人不等他说完就翻身下了马,大步走过来。
此时岑云初还在昏迷着,他俯下身,仔细端详着她的脸,又握住她的手腕,亲了亲那处胎记。
然后将她轻轻抱起,紧紧搂在怀里。
“主子,咱们要去哪儿?”总管忙追上来问。
“不进城了。”那人道,“还是回去!”
那人抱着岑云初上了马,马队又沿着原路返了回去。
岑云初在颠簸中醒来,迷迷糊糊问道:“你是谁?来救我的吗?”
“乖,就要到了。”那人知道岑云初很不舒服,轻声安抚她。
“我……我是永安侯府岑家的女儿。”岑云初怕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你把我送回去,家里一定会重谢你的。还有,劳烦你单独给我一匹马,男女授受不亲,这样子不成。”
可那人却不答应,反而将她抱得更紧了。
岑云初顿感不妙,一着急,又晕了过去。
番外 益娇态(三)
等到岑云初再醒来,已经被那人抱着进了一处宅子。
她身上越发难熬,却也知道这不是她自己家更不是陈家。
“求你……放我回去……”岑云初还在苦苦哀求,尽管知道这希望渺茫。
“今天……是我大婚的日子。我……夫君,还在等着我呢!”一想到陈思问,她更是心如刀绞。
天都黑了,再不回去,就真的回不去了。
“你的夫君只有一个,就是我。”抱着岑云初的人霸道极了,“乖乖听话,马上就好了。”
好了?什么好了?!
岑云初心中骇然,这人好不要脸!
把刚见面的女子强掳作自己的女人,和那些强盗有什么差别?!
她本来就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更是被这人气得头昏眼花!
“我……我是侯门贵女,你不可以……强掳我!这是犯法,我要告你!”岑云初每说几个字就要大口大口的喘气,娇弱得不成样子。
“犯的是谁家的法?”那人不但不怕,还笑了。
“自然是……当朝的律法!”岑云初真想一刀捅死他。
可惜自己手上没刀,更没有拿刀的力气。
“哼,我看谁敢审我!”那人说着还在岑云初的屁股上拍了一把,“小东西胆子肥啊,还敢告我!”
岑云初气得蹬腿,她只有一只脚上穿着鞋子,那一只遗落在轿子里了。
“我要洗冷水澡!”她身上燥热难当,想要快些冷静下来。
“你不要命了?!”那人不许,“也不看看是什么天气。”
“我不要你管……”岑云初欲哭无泪,“你放开我……”
“下雨了,淋了雨会生病。”那人说着加快了脚步。
岑云初浑身上下都在淌汗,感觉自己的肌肤都要一寸寸爆裂了。
“要么……你杀了我!”岑云初察觉到自己的神智越发涣散,“要么……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我来看看你这只脚有没有受伤?”那人根本不把岑云初的话放在心上,听了一也像听到一样。
走进房间,先把岑云初放在了一旁的软榻上。
岑云初睁眼,想要看清他的样子。
却发现自己看什么都是重影,模模糊糊,根本看不清。
“还好,只是划破了一点点。”那人命人取来温水,亲自给岑云初洗干净了脚,又涂上了药。
岑云初一身嫁衣,赤着一只脚,双颊绯红,发丝凌乱贴在脸上,可是却异常的美艳动人。
那人盯着她,像看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我再不会让人把你抢走!谁也不能!”说着,他抱起岑云初走到楠木大**。
“不要……”岑云初已经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颗心拼命往下坠,无助地哭了起来。
那人果然心疼,俯身擦去她的泪水,一遍遍哄道:“好乖,我今生一定不会辜负你。只要不离开我,你要怎样我都答应。”
“呜呜……那你别碰我。”岑云初吐字越发含糊起来,“离我远一点……”
“你现在这个样子,怎么熬过这一夜去?”那人握住她纤细的手腕,“乖,听话,我温柔些,尽量不弄痛你。”
窗外的雨倾盆滂沱,龙绡帐内亦是狂风骤雨,急管繁弦。
“你…………你……到底是谁?”岑云初哭干了眼泪还不忘质问。
“你猜猜看,猜准了有赏。”那人把她圈进怀里。
岑云初猜不到,她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身份,甚至他的模样。
只知道他对她毫无顾忌的轻怜重惜,他给她从未有过的痛楚欢愉。
昏睡了一夜又半天的岑云初,在次日正午醒了过来。
睁开眼,身上的酸楚也立刻跟着苏醒,仿佛全身的骨头都断了一样。
岑云初闭上眼,把泪水忍了回去。
昨夜的种种胡乱堆在脑海中,她不想再去翻看,那耻辱又慌乱的记忆,她一辈子都不想再触碰了。
所幸**只有她一个人,这还能让岑云初稍稍从容些。
她想要起身,却找不见衣裳。
伸手去拉床帐,外头立刻有人走了进来,柔声问道:“姑娘醒了?可要奴婢进来伺候吗?”
“把衣服给我拿来。”岑云初一出声才发现自己嗓子哑的厉害。
“姑娘,奴婢伺候您穿衣吧。”那个丫鬟托着一套浅色衣裙走了过来。
“不要!”岑云初急忙喝止,她不要任何人看见自己狼狈的样子,“把衣服递进来,你退下去!”
“姑娘别动气,奴婢照做就是。”那丫鬟小心的将衣物递了进来,然后缓缓退了下去。
岑云初接过衣裳一件件穿上,她到此时还是虚弱得厉害。
好容易把衣裳穿完了,也累出了一身汗。
“姑娘,奴婢给您端了碗茶,您润润喉咙吧。”那丫鬟听见岑云初嗓音沙哑,知道她口渴。在岑云初自己穿衣服的时候,又捧了一碗茶来。
岑云初接了茶,那丫鬟轻轻挂起了床帐。
岑云初慢慢打量这间屋子,没有过多华丽的装饰,但不论大小物件都十分讲究。
“他呢?”岑云初冷着脸问。
“姑娘是问主子吗?”那丫鬟说,“主子一早就离开了。”
“他是谁?”岑云初不许自己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失了清白。
“这……”丫鬟一脸为难,“这个奴婢可不敢乱说。”
岑云初当然不会为难丫鬟,“给我准备洗浴的水。”
“奴婢这就叫人去准备,姑娘吃点儿东西吧,这么饿着可不能洗澡。”外间还有好几个丫鬟在候着,立刻有人去准备沐浴的水,又有人去准备吃的。
岑云初端着茶盏的手抖得厉害,她实在太虚弱了,的确应该吃点东西才行。
她以为总要过好一会儿才有东西吃,谁想自己一盏茶没喝完,四五个丫鬟便流水似地捧了食盒进来。
盘盘盏盏立刻就满满摆了一桌,每个器皿都很小巧,里面只盛三分满,但这么多加起来,也足够三四个人吃了。
“不知姑娘想吃什么,就叫他们多准备了些。您坐下,奴婢们服侍您。”丫鬟们早准备好一张椅子,上面铺着软垫。
两个人扶掖着岑云初下床,将她扶坐在椅子上。
最开始进来了丫鬟托着一只绿色浅碟,看岑云初的眼光落在哪道菜上,便立刻精准地夹起来喂到她嘴里。
岑云初不习惯,那丫鬟立刻解释道:“姑娘现在身子虚,怕是拿不住碗筷,奴婢先伺候您吃完这餐。”
番外 益娇态(四)
岑云初洗浴过了,但身上的不适仍在。
坐在妆台前,两个侍女一边给她梳妆一边夸赞她美貌。
岑云初向镜中看了一眼,镜子里的人眉心微散,面若桃花。冶艳娇怯,粉光容华。
仿佛雨后的海棠,洗去了活泼青涩,添上了怅惘慵懒。
昨夜不堪的种种猛地袭上心头,她厌恶地撇开了脸,不肯再多看一眼。
也许她没有生成这个样子,就不会有这么多劫难。
两个侍女见她不悦,不敢再多言,小心翼翼地给她梳妆完毕,请示她想要做什么。
“你们这里管事的是谁?”岑云初问。
主子不在,管事的总是有的吧!
“总管也出去了,但稍后应该就会回来,等他回来了再到姑娘跟前来请安。”丫鬟提前就得了吩咐。
“你们的主子什么时候会再来?”岑云初又问。
两个丫鬟互相看了看,都摇头:“这个奴婢们不知道,也不敢乱说。”
岑云初知道,从这两个丫鬟嘴里什么也问不出来,所以干脆也不问。
那两个丫鬟似是很想让她开心一些,又问:“姑娘可要到外头去逛逛?咱们这儿好大的园子。”
岑云初哪有心思欣赏景致?况且她现在都还浑身酸痛,倦怠得要命。
“你们都出去吧,我还要睡一会儿。”岑云初冷着脸,她能高兴得起来才怪。
这也就是她,换做别的女子,只怕早都寻短见了。
**早换了新的被褥,连枕头都换过了。
岑云初看了那大床一眼,又皱起了眉头说:“我不要在这里!换去别的屋子!”
那两个丫鬟连忙答应着,带她去了另一间屋子。
岑云初又睡了大半天,再醒来已经是黄昏。
那两个丫鬟不知道练就的什么本事,岑云初刚睁眼,她们就进来伺候了。
一个手里端着茶,另一个捧着衣裳。
岑云初看了看自己中午才穿上的衣裳,睡个觉就又要换新的了。
“你们主子这里还养着别的女人?”岑云初嫌恶地问。
昨晚那人强起人来轻车熟路,必然是做惯了的。
说不定这里就是他金屋藏娇的地方,专供他取乐的所在。
“没有,没有,姑娘别误会。这儿只有您自己,”丫鬟连忙解释,“这衣裳都是您来了之后依着您衣裳的尺寸做的,好几个裁缝连夜赶制,只是没问过姑娘的意思,若有不喜欢的,这就给您换了。”
可是这话在岑云初听来却刺心无比,照着她的衣裳尺寸,她的衣裳不就是那身嫁衣吗?
这两个丫鬟也不知道为什么岑云初的脸色更难看了,吓得连忙跪在地上。
“是奴婢们乱说了,请姑娘千万别生气。要打要骂都随姑娘,只求您别气着自己。”
她们两个这么大反应,倒把岑云初吓了一跳。
看她们如此惶恐,想着这里的主人平日里必定十分严厉残暴,否则也不会把丫鬟们吓成这样。
岑云初一向不喜欢迁怒,虽然她厌恶痛恨这里的主人,可也不会跟下人过不去。
“你们起来吧,我没怪你们。”岑云初放缓了语气说,“中午的衣裳就好,不必再换新的了。我不会在这里常住,也不必这么大费周章。”
那两个丫鬟听她如此说,吓得了连大气也不敢出,战战兢兢地跪在那里,说什么也不肯起来。
岑云初正要说话,从外头走进一个人来。
这人走路的时候总是半弓着身子,像是随时准备凑过耳朵来听人说话,又像是随时都准备跪下。
“白总管……”两个丫鬟见了他像见了救星。
“你们两个怎么伺候的?”白总管紧绷着脸问。
瞧着岑云初脸上不高兴的样子,这两个丫鬟又跪在地上,别不是冲撞着这位小祖宗了吧?
“姑娘说……”丫鬟想要解释。
“住口!”白总管朝她瞪眼睛,“怎么称呼呢?什么姑娘!要叫主子,知不知道?!”
“是,是!”丫鬟连忙改口,“主子刚才……”
“打住,我不是你们的主子。”岑云初开了口,“你是这里的总管?”
“你们两个先下去吧!”白总管先对那两个丫鬟说,然后又转过脸来满面堆笑,回答岑云初的问话,“回主子的话,奴才是这儿的总管。”
“我都说了,我不是你们的主子,不要乱叫。”岑云初冷着脸,明显生气了。
“怎么不是呢?”白总管点头哈腰,“奴才的小命儿都攥在您手里,您让我跪着,我不敢站着。您让我哭,我不敢笑。”
“那好吧,若我真是你主子,现在我就要离开这儿回家去,你去给我备车。”岑云初开始发号施令。
“哎呦,我的祖宗诶!您先在这儿安安稳稳地待些日子。等那边儿都料理清楚了,咱们再回去,成不成啊?”白总管哄小孩儿似的哄岑云初。
“你拿我当三岁孩子?以为几句好话,几件新衣就能哄得我心安理得做他的金丝雀?待在这笼子里?!”岑云初质问他。
“我的好主子,谁敢哄您呢?再说哪儿来的金丝雀,哪儿来的鸟笼子?”白总管尖细的声音说起这些话来格外声情并茂,“您是凤凰!是天仙!是活菩萨!”
“我才不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岑云初一点儿也不接受他的奉承,“我倒是知道你是个什么了!”
“主子冰雪聪明,一眼就看出奴才是什么了,”白总管笑眯眯的,“那您说说,我也好记着。”
“你是个马屁精!”岑云初没好话给他。
“哎呦,我的主子!您说的可真对!”白总管不但不尴尬,反而是一副荣幸之至的神色,“不过啊,我犯不着拍您的马屁,就您这模样,这才情。本来就是天上少有地下无双的呀!只可惜奴才蠢笨,不能找出更贴切的词儿来形容您。”
“我不同你废话!我就是要走!”岑云初不跟他东拉西扯,态度异常坚决。
“主子哎,刚才不是说了吗?不是不让您走,是时机不合适啊!京城那头儿乱着呢,说什么的都有,您这会儿回去,怎么交代呀?再说咱们得查清是谁害的您不是?怎么冒冒然回去了,那些人必定乱造谣。弄得乌烟瘴气的,惹您心烦,是不是?”
番外 益娇态(五)(加更求票!)
岑云初失了笑模样,整日里不是昏睡就是呆坐。
她知道这里的人绝不可能放她走,他们只是下人,一切都得听主子的。
这些人表面上对自己千依百顺,言听计从,甚至挖空心思地讨好。
可实际上无时无刻不在紧盯着自己,生怕自己想要逃走,亦或是寻短见。
无论是生气发怒还是哭泣哀求,都不会有半分作用。
况且这般举动,岑云初也不屑为之。
所以她就沉着脸,不哭,不闹,不说,不笑。
白总管每天千方百计地逗岑云初开心。
要么弄些乖巧可爱的猫儿狗儿,要么弄些奇花异草。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更是不计其数。
至于各种藏书也是源源不断地送来,不少都是以往岑云初要看而找不到的。
可如今岑云初却对所有东西都提不起兴趣,就那么恹恹的,一副萦损柔肠,困憨娇眼的懒散模样。
“白总管,今儿你又弄什么新鲜玩意儿来了?”伺候岑云初的丫鬟走过去问。
“是个西洋玩意儿。”白总管怀里抱着个檀木盒子,“看不懂到底是个啥,是主子让送来的。”
“那您快送过去吧,那位在那儿发呆快一个时辰了。”丫鬟说起来也是个愁,“这几日越发瘦了,主子再来看见了,难免责怪咱们服侍得不好。”
“这位小祖宗闹别扭呢!难免的,谁遇上这事儿,心里头都会一时转不过弯儿来。
咱们只管好生伺候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只等什么时候,这一位回心转意了,就是你们领赏的时候了!”
白总管说着又把淘换来的新奇物件儿给岑云初送了过去。
果然,岑云初看也不看,继续发呆。
第七天上,岑云初正在水榭的亭子里坐着看水上的浮萍发呆。
身后有人走过来,那脚步声沉稳端严,不属于任何一个下人。
岑云初转过头,只见那人穿着雀蓝长袍,玉板带束腰。
四十上下年纪,身躯高大,肩背挺直,面容威严,气度雍容。
没有丝毫发福萎靡,清慎中透着刚毅,和蔼而有威仪。
岑云初不由得一愣,这人明明是第一次见,却又莫名其妙觉得眼熟。
“白福说你不肯好好吃饭?”那人走到近前,抬手欲抚摸岑云初的脸。
岑云初一听他的声音,嘴唇立刻白了。
如惊弓之鸟一般躲开了他的触碰。
这个人的声音,她死都不会忘记!
就是他夺走了自己的清白,还把自己关在这见不得人的地方!
也难怪会觉得他熟悉,就算自己当时神智不清,也该有印象才对。
“还生我气?”那人看着岑云初,满眼的怜爱骄纵。
“不!”岑云初别过脸,“我恨你!”
生气未免也太轻了,好像气消了就能原谅他一样。
“恨我为什么要苛待自己?”那人走到岑云初对面,“嗯?”
岑云初不理他,又把身子扭到那边去。
她纤细的柳腰就那么俏生生侧着,芙蓉面轻嗔薄怒,哪个男人见了都要生出几分怜爱。
“几日不见你,真是想死我了!”那人一把将她揽进怀里,嗅她身上的体香。
岑云初吓的魂不附体,拼命反抗。
“放开!你这老不羞!”岑云初捶打他搂着自己的手臂。
刚才还一本正经地说话,这会儿就露出真面目了!
“你嫌我老?”那人笑了,“我很老吗?”
“你能做我爹了!”岑云初怒斥,“蘧篨不鲜!”
古时卫宣公给自己的儿子太子伋娶妻齐女,但因为齐女太过美貌,他便动了邪念,在河边搭建新台,将齐女关在上头,占为己有。
人们不齿卫宣公如此丑行,就作了《新台》来嘲讽他。
其中有“新台有泚,河水弥弥。燕婉之求,蘧篨不鲜。”之句。
骂卫宣公是癞蛤蟆。
岑云初拿这句诗来骂他,可以说既文雅又恶毒。
“我今天来就是看着你好好吃饭的,再这么胡闹,我就把你抱到**去了!”那人做势要将岑云初打横抱起。
岑云初怎么能不害怕?她一个弱女子本就体力悬殊,又何况这里是他的地盘。
之前跟那些强盗还能拼一拼,可是在这里才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好了好了,不欺负你。”那人吓唬完了,却又心疼,“都瘦成这样,再不好好吃饭,一阵风就要刮走了。”
“你大概不是坏人吧?”岑云初看着他,眼里起了雾,“我家里人现在必定要急死了,尤其是我父亲。你不能为了一己私欲,不顾人伦。
那夜的事,我也不想再追究了,只要你放我走,我今生不对任何人提起。”
她知道不是人人都是柳下惠,况且那天自己被喂了药,也算是一个诱因。
可她不想一辈子困在这里,做一只被人玩赏的金丝雀。
再说了,她父亲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自己若不出现,他就会一直担心。
说不定还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发生。
“让你住在这里只是权宜之计,对你家人那头我也会给个交代。”那人好声好气地对岑云初说,“若那夜我说的话,你不记得,我就再说一遍。你只能做我的女人,我会疼你,护你,但你不许离开我。”
“你混账!”岑云初气得脸都红了,“人家明明有丈夫!你只是个强盗!”
“那个小大夫?”那人轻笑一声,“他如何配得上你?”
见他羞辱陈思问,岑云初更生气了。
她早就明白,自己和陈思问缘分已尽。
她心中对陈思问很是愧疚,而这个人侮辱了自己不算,还要嘲笑陈思问。
岑云初身手拔下头上的簪子就刺了过去。
宁可玉碎,绝不瓦全!
“你疯了!”那人握住她的手腕,将簪子扔在了地上,“知不知道你这叫什么?!”
“杀**贼!”岑云初毫不畏惧,她豁出去了。
“你这叫乳猫犯虎!”那人将岑云初抱进怀里,伸手打了几下屁股,“这可不是胡闹,你知道哪里有暗卫?万一伤了你,如何是好!”
“那也比忍辱偷生光彩得多!”岑云初拼命挣脱。
她才不要被这人抱着,还要被打屁股,真是要多羞耻有多羞耻!
番外 益娇态(六)
“你乖乖的,爱惜自己的身体,我可以应下你三件事。”那人也不愿见岑云初郁郁寡欢,“不许不让我碰你,半年内也不能让人知道你的消息,且不能让我违背以前的誓言。”
“此话当真?”岑云初立刻反问。
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处境,其实并无资本与对方谈条件。
既然对方主动开口,她也没有必要故作姿态。
岑云初不是没有傲骨,也许有的人认为受辱之后该求速死,才显得有气节。
可岑云初不愿这样不明不白的死去,有的时候,活下去比一死了之难得多。
“绝无戏言,我是要宠你一辈子,何必骗你?”那人笑了,还伸手刮了刮岑云初的鼻子。
岑云初垂下眼帘,想了想说:“可是我说了你又做不到呢?”
“小东西,想的还挺多。你说吧,只要不是上天去摘星星,不是让死人复生,我都答应你。”男人毫不犹豫地说。
“第一,你要保证我家人都平安。”这是岑云初最惦记的事。
“放心,这个一定保证。”那人颔首。
“第二,要查出究竟是谁害的我,要把来龙去脉都告诉我。”岑云初这些天也一直在想究竟是谁指使的那伙人把自己掳走的。
她能想到几个有嫌疑的人,但无法确认。
“这个你不说,我也要查清楚。”那人应道。
“第三,告诉我,你是谁?”岑云初看着那个人,目光丝毫也不躲闪。
“你一点也记不起来?”那人看着岑云初神情温柔而又怅惘,“又或者你真的猜不出?”
“我怎么可能记起?我与你素昧平生。”岑云初这一点是坚信的。
那人似乎苦笑了一下,但也只是一闪而逝,正色道:“我可以告诉你我是谁,但你要想好,要不要现在就知道。”
“不,你别说!我不想知道了!”他的话提醒了岑云初。
也许知道了他是谁,就真的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你太聪明了,”那看着岑云初,目光怜爱而又骄傲,“不枉我等你这么多年。”
岑云初不明白自己什么时候见过他,又或者他什么时候起就认识了自己,但是这人总是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让她摸不着头脑。
她不想和这个人有过多的纠葛,一个年近四旬的男人,必定妻妾成群,儿女成行。
自己跟了他,在名分上最多是个续弦,内宅的勾心斗角,鸡毛蒜皮,能把人变成鬼,岑云初才不要。
若是像如今这样养在外面,更是难听又难看。
好好的一个人变成了玩物,游不得山川逛不得街市,只供一个人取乐儿,想想就晦气!
岑云初心里早打定了主意,但她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世上所有的大事都要徐徐图之,所以眼前还急不得。
“那我换一个要求,”岑云初说,“这总可以。”
“当然可以。”那人稍微往后靠了靠,一派气定神闲。
“我要你每次见我的时候,都要先和我下一盘棋。如果你输了,就不可以碰我。”岑云初尽可能自保。
她知道,如果直接说不让那人碰自己,只怕他多半会不答应。
那就换个法子,用激将法好了。
那人听了,笑了,有些无奈地摇头说道:“依你。”
“如果你没做到怎么办呢?”这个一定要问清楚。
“那就罚我十天不能见你,这总行了?”那人当然明白岑云初的心思。
岑云初点头,表示满意。
“如果你输了,也不许耍赖,”那人反过来将岑云初一军,“我要怎样都得由我。”
岑云初咬了咬嘴唇,毅然道:“对弈也是赌,我愿赌服输!”
“就按你说的来,先吃东西。”那人看着岑云初尖尖的下颌,又爱又怜,“这次我带了一个厨子一个大夫过来,让他们在这里伺候你。这次我不能待太久,看着你吃完东西就得走了。”
岑云初听他这么说,不由得长舒了口气。
那人哭笑不得:“你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没一会儿,丫鬟捧着托盘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托盘上放着一大一小两只盖碗,放到桌上是一小碗米饭和一碗汤。
又一个丫鬟随后到了,放下几碟精致小菜。
“先尝尝这汤,你一定爱喝。”那人哄着岑云初,就像哄一只娇生惯养却又厌食的猫儿。
岑云初在心里不屑,这人最让她讨厌的地方就是自以为是,好像他有多了解自己。
那不过是一碗鸡汤,里头似乎放了几茎草药,能有多稀奇?
不过岑云初还是拿起汤匙,舀了半匙汤送进嘴里。
反正那人说了,看着她吃完饭就走。
岑云初只喝了一口,便愣住了。
这汤的确很美味,但她也不是没吃过美味的东西。
更要紧的是她的记性很好,从小到大她都没有喝过这种滋味的鸡汤。
为什么只喝了一口就觉得莫名熟悉?
“怎么了?好喝吗?”那人见岑云初发呆,眼中竟有一丝泪光闪过,“喜欢就多喝些。”
岑云初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有些疑惑,又有些恐惧。
可她终究什么也没说。
这碗鸡汤只用鸡肋,滋味鲜美而不油腻。
只有特别会吃的人才会想出这种吃法。
里头的草药微微有些苦味,却又恰到好处的回甘,同时把鸡汤衬得更鲜美。
岑云初好多天都没有好好吃饭了,如今喝这汤,真觉得胃口大开。
那人就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吃饭,看得饶有兴致,看得心满意足。
“我吃完了,”岑云初放下筷子,看着那人说,“你该走了。”
那人被她气得一笑,拿起手帕来替她擦了擦嘴角。
“我下次再来,要长胖一些,否则还是会罚你。”那人依依不舍。
“若隔得太近了,哪里胖得了?”岑云初立刻说。
“我叫白福看着你,看你每顿饭有没有好好吃。”那人似乎想伸手摸一摸岑云初的脸,但又想到和她的约定,刚抬起的手又放下了。
他走了以后,岑云初又开始发呆。
这一次她想不通的事就更多了。
西天晚照映着几缕飞云,不知不觉春就要尽了。
番外 益娇态(七)
五月天气渐热,白总管叫人做了许多五色小船放进莲花池里,用菖蒲和艾草装饰,既应了端午节气,也怕岑云初整日里看一样的景致厌烦。
“主子,咱们该用饭了,您是在这儿吃还是回房里?”没有别的事儿的时候,白总管都是亲自侍奉,就怕别人不够周到。
“回去吧!”岑云初站起身,她在这儿坐了好久,有些倦了。
“主子您慢着些,当心脚下的台阶,还是叫老奴搀着些吧!”白总管急忙跟上去,生怕岑云初有半点儿闪失。
这位小祖宗要是掉了根头发,擦破了些皮肉,那些藏起来的暗卫都是要上报的。
他可担待不起。
自从上次那人带来了一个厨子,岑云初每顿饭都不再像以前那样只吃那么两三口了。
一则是她应许了那人爱惜身体,二来这厨子做的饭菜也的确十分合乎她的口味。
“主子您瞧,今天这小粽子多讨人喜欢,”白总管指着桌上那盘子各种样式的小粽子说,“老奴这就洗净了手,剥几个给您尝尝。”
这盘粽子虽说有三四十个,但每一个也只比男子的手指肚大不了多少。不像是吃的,倒像是玩儿的。
有五角六角的,还有七角八角的,甚至九个角十二个角的都有。
裹粽子的叶子也各种各样,剥开了以后,有甜有咸,有黄米的,有糯米的,还有紫米。
里头或裹着半弯新月式的蛋黄,或嵌着一枚小巧的莲子。
还有的夹着金钱火腿,包着甜酥奶酪。
“这些粽子都是分开煮的,保证一点儿不串味儿。主子可喜欢桂花蜜?或者放些梅花糖?”白总管一身伺候人的本事。
每个粽子都剥得极其完整漂亮,怎么安放匙箸,怎么捧碟端碗,甚至剥个果子皮,都能剥出花样儿来。
岑云初吃到一颗绿莹莹的粽子,带着艾草香。
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出现了。
“主子这是怎么了?味道不对吗?”白总管察颜观色的本事一流,岑云初微微一顿,他就察觉到了。
“能不能把这个厨子叫过来?我想见见他。”岑云初不吃了。
再好吃的东西,她也从来只吃七分饱。
“瞧您说的,这个地方顶属您最大了,您要见谁,那还不得立刻就叫他来。”白总管说着叫过一个丫鬟来。
“去把李厨子叫过来,说主子要见他。叫他把衣裳换换,别叫烟火气熏着主子。”白总管吩咐。
又过了一会儿,那丫鬟果然领着一个六十岁上下的老人走了进来。
那人进来之后,站得远远的请安。
“走近些回主子的话。”白总管提醒他再往前走一走。
“你是哪里人?”岑云初问他。
“老奴是颍州人,自幼背井离乡。”那人的头垂得低低的,无比恭敬地回答岑云初的问话。
“你如何知道我的口味?”岑云初很好奇,就是岑家的厨子也未必能够每样饭菜都做得合她的口味,“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老奴只是用心而已,难得主子喜欢。老奴样子丑陋,请主子饶恕冒犯之罪。”那厨子说完稍稍抬起了头。
岑云初仔细看了看,自己应该是不认识他的。
可那人在看了岑云初一眼后却控制不住要落泪,只是拼命忍着。
“你做的这艾草粽子很好吃,过节了,赏你个戒指吧!”岑云初说着把手上戴的戒指拿下来给了他。
“老奴惶恐,伺候主子是我的福分,怎么能要赏赐。”那厨子不敢接。
“主子赏的,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吧!以后更精心伺候就是了。”白总管说,“汤端来了没有?”
“来了,来了。”那丫鬟忙把做好的汤端上桌来。
“粽子不大好消化,老奴就做了一道焦屑山药汤。”厨子忙说。
焦屑就是将微微炒糊了的米碾碎,同山药放在一起,加少许糖小火慢炖,最是温胃消食。
岑云初又喝了小半碗汤,漱口净手完毕,这顿饭也就吃完了。
“主子可别就睡,咱们到廊下去,逗逗雀儿莺儿可好?”白总管见岑云初多少有点困倦的意思,怕她吃完就睡积食。
岑云初不想动,白总管又说:“早起备好了颜料纸笔,主子不妨画两笔。”
岑云初看了看旁边书案上的纸笔,自己许久都不捉笔了。
慢慢走过去,拿起笔来,在纸上画了几笔,一株兰草便含风携韵地跃然于纸上。
没等画完,她忽然眉头一皱,便将笔撇到一边,说什么也不肯再画了。
她不能这样不知不觉地习以为然,她要离开这里,绝不能妥协。
陈云初到底是睡午觉了,白总管托着那张没画完的画走了出来。
他怀里还有一个小本子,上头记着每一天岑云初的饮食起居。
包括梳了什么妆,穿了什么样的衣裳,都说了什么话,发了多久的呆。无论巨细通通都记在上面。
“这是这三天的,你送出去吧。”白总管对一个随从说,“千万小心,可别弄皱了。”
岑云初睡到傍晚才起来,天气热,每天午睡后都要沐浴。
等都收拾妥当了,太阳也快下山了。
白总管满脸堆着笑进来,身后跟着几个人,托着几个大托盘,里头满满地放着珍珠玉石,玛瑙水晶。
“这是主子爷叫人送来的,听说您这些日子吃得好睡得好,可高兴坏了,这些都是赏赐。”
岑云初看了眼那些金珠宝贝,那人才大气粗,动不动就送来这些东西给她。
她从心里头不齿,给一个囚徒送再多的宝贝有什么用呢?又带不出去。
不过今天她改主意了,那想要自己乖乖听话,做他的禁脔。
自己偏偏不要,就要试探,试探他能容忍到什么程度。
“白福,叫人捧着这些东西跟我走。”
天气炎热,岑云初的晚妆很是清凉。
高耸的神女髻衬得她面容更加高贵。
薄纱领子根本遮掩不住那颀长优美的脖颈。
袖子特意做得短一些,手腕上的朱砂痕殷红似血,白总管每看一次都心惊肉跳。
“难得主子有兴致,咱们这是要到哪儿去呀?”白总管忙问。
“喂鱼。”岑云初头也不回。
番外 益娇态(八)
荷花已经含苞,亭亭水上,风一过,荷香便飘满了院子。
岑云初常对着这片荷塘发呆,此时说要来喂鱼,倒是往常没有的事。
“主子,这鱼食有股子腥味儿,可别脏了您的手。”白总管在岑云初身后亦步亦趋。
“把那些珍珠玉石拿来,”岑云初站在亭子边,兴致颇高。
白总管不敢怠慢,招手让那些托着珍珠宝贝的侍女侍从们过来。
岑云初伸手抓过一把珍珠,个个儿都有指顶大,唰地一把扬出去,落在池塘里,好似落了珍珠雨。
这些下人们,无不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况且鱼儿也不吃啊!
岑云初又抓了一把,毫不犹豫地扔了出去。
珠玉落水,声音也甚动听。
岑云初面上露出几分喜色。
白总管见了,好似见了菩萨显灵,说道:“哎呦,我的小祖宗!这么些天总算见着点笑模样了!”
又搬了椅子来让岑云初坐下,又招呼那些下人:“都走近些!别让主子费手!”
岑云初一把接着一把,上瘾似地不肯停。
一时间叮叮咚咚,迸珠落玉,竟顾不得罪过可惜四个字。
她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最后甚至娇笑出声。
她本就生得极美,此时巧笑倩兮,更是美不胜收。
白总管高兴得直拍手,说道:“我的个神天菩萨!这是阴了多少天,总算开晴了!”
可惜主子没在跟前,否则必定神颜大悦。
赏赐的这些金珠宝贝被岑云初扔一半儿“喂”鱼,这些东西价值足有几万两,她却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主子手酸了吧!歇歇再扔。”白总管连忙叫过两个丫鬟来给岑云初揉手。
“我累了。”岑云初一脸满足后的厌倦,“叫他们扔吧!匀称些,不要太快,也不要太慢。”
说完她就轻轻合上了眼,不再说话了。
那些下人都看着白总管,白总管瞪他们一眼道:“好好撒!不许停,撒净了为止。”
这些蠢货,到现在还不明白该听谁的,一群榆木脑袋!
这些下人从没想过这辈子还会有这种经历,一把把的金珠宝贝全都投到水里头,就为了听打水漂的声音。
岑云初神色舒展,直到最后一颗玉石被丢进水里,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这声音比落雨动听多了,”岑云初笑盈盈起身,“我乏了,回去吧!”
白总管带着众人簇拥着岑云初回了住处歇息。
一觉醒来的岑云初又恢复到之前不说不笑的冷清神色。
白总管一拍手,得,合着十万两银子就买了片刻笑脸。
可这有什么办法,人家的福分就这么大。
别人求都求不来,她却想怎么糟蹋就怎么糟蹋,别说只这么点儿东西,就是更多贵重的,也只随人家高兴罢了。
又过两日,那人又命人送了许多绫罗绸缎来。
岑云初又突发奇想,要听裂帛之声。
所以那一整天,这里的下人没一个闲着,全都站在那里撕布。
一片一片,一条一条,姹紫嫣红,随风招摇。
每逢这时候,岑云初都会面带微笑,心情好得不得了。
只要这人送来东西,她必定想方设法糟蹋了。
没有东西可糟蹋的时候便闷闷不乐。
自那人上次离开后,又过了半个月,才又再来。
彼时岑云初依旧在发呆,一副眉锁春山,眼漫秋水的娇懒模样。
“天气热了,怎么不叫她们给你打扇?”岑云初身上穿着冰觳纱衣裙,鼻尖微微沁汗。
她听到了那人的脚步声,可就是不愿主动搭理他。
“打扇扇起的也是热风,”岑云初其实最怕热的,“没得白费力气。”
“让我看看,可胖些了没有?”那人说着走到了岑云初的对面,细细打量她。
岑云初总有意无意地躲开他的目光。
说不上是怕还是难为情,毕竟二人已经有过肌肤之亲,这是无论如何也回避不了的。
“嗯,”那人满意地点头,“果然比上次圆润了些。”
又指着眼前的荷塘说:“听白福说,你喜欢听珠玉落水的声音?”
“我不喜欢看塘底的淤泥,想用珍珠和玉石把它遮住。”岑云初说。
“只要你高兴就好。”那人笑道,“这次又运了两车来,你是要听声音,还是要快些填进去,遮住淤泥?”
“既然都拿来了,就填进去吧。”岑云初才不给他省。
“那好,只要你肯笑一笑,我就叫他们填进去。”那人还没见过岑云初笑呢。
“我是觉得有趣才笑,哪能提前笑。”岑云初不悦。
“好好好,那就叫他们快快填进去。”那人朝白福一挥手。
“不准伤了荷花。”岑云初道,“我爱的是荷花,厌恶的是淤泥。”
明珠美玉一斗斗一捧捧,全都填进了荷塘,那淤泥被一点点遮住。
岑云初的脸色果然渐渐明媚,两车宝贝都填了进去,她果然露齿一笑,真比粉荷初绽,海棠新雨还要动人。
那人看呆了,白福见状连忙挥手让众人都退下去。
岑云初立刻就不笑了。
她现在认定褒姒当年因烽火戏诸侯而笑,并不是觉得多可笑,她只是要折腾周幽王罢了,想让他知难而退,趁早放手。
可偏偏周幽王是个傻子,根本不明白褒姒的心。
“放心,我答应你的事都记得。今天不是还没有下棋定输赢?我不会碰你的。”那人明明已经心痒难耐,却知道须得攻心为上。
岑云初对自己的棋艺很有把握,她天资聪颖,鲜有人能胜过她。
“外头热,回屋里去吧。”这时已将近正午,即便有树荫遮挡,也还是很热。
屋子里放满了冰镇,凉森森的,人一进来就觉得神清气爽。
岑云初舒服得轻叹了一声。
二人对弈,岑云初输了半子。
她盯着棋盘,嘴唇发白。
她当然知道愿赌服输,可就是害怕。
那个人看自己的时候,就像狼盯着小羊。
再想到那一夜的种种,岑云初真是欲哭无泪。
“过来。”那人推开棋盘,对岑云初说。
岑云初浑身都僵了,咬紧牙关才站起身,一步懒似一步地向他走去。
那人伸手将她扯进怀里,岑云初吓得浑身血都倒流。
“别怕,只是抱抱。”那人轻轻收紧双臂,把她禁锢在怀里。
番外 益娇态(九)
那人没有食言,真的只是抱着岑云初,没有更多过分的举动。
“如今这荷花池已经填平了,还想要做什么?”男人看着岑云初的侧脸,饶有兴致地问,“还要听裂帛之声么?”
岑云初用珍珠玉石填平了荷花池,也听厌了每日里撕扯绫罗绸缎的声音。
这人问她,她只是摇摇头。
那人于是叫白总管进来,问他:“可有什么好的解闷法子?”
白总管想了想说:“不如叫几个唱曲儿的进来给主子解解闷?”
岑云初缓缓摇头:“如今哪有什么好的戏文曲子,唱的都是些虚情假意。”
“老奴听说这京城里有个耍猴孙,训出了几只小猴子,格外通人气儿。主子可想瞧瞧?”白总管又问。
“那猴子在山林里过得好好的,偏有多事的人把它抓来铡去了尾巴。又饿又打,只要还学些劳什子的东西,好拿来卖钱。竟还有人看得津津有味,实在可笑。”岑云初冷哼。
“哎呦,这老奴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什么解闷的好法子了。”白总管陪着笑说,“又或者主子您有什么好主意?”
“嗯,”岑云初抬头打量了一眼这屋子,“把这房子拆了吧!我不喜欢。”
白总管用眼神请示那人,笑着说:“这主意好,老奴这就找人来拆房子。”
“要拆就都拆,一间也不许留。”岑云初就是要任性。
“那就另搬去别处住吧!”那人毫不在意,“你该吃饭了,我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他似乎很忙,每次来到这里都不过一两个时辰就得走了。
除了不让岑云初离开和传递消息,他几乎是有求必应。
岑云初又换了个住处,她估摸着这地方离京城也不过百里之遥。
那些仆婢照旧跟着,对她更加毕恭毕敬。
到了新的住处,就已经是六月了,距离岑云初被掳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期间她也断断续续收到一些消息,知道家里人一直在苦苦寻觅自己,尤其是父亲和柯望忱。
也知道了,那些人原本是要把自己送到那种肮脏地界去。
岑云初想了又想,能够对她下这样黑手的,孟乔和崔家都有可能。
但那人却告诉她说已经查过崔家了,不是他们做的。
而孟乔到现在下落不明,也没有线索指向她。
“这件事定然要查清楚,”那人向岑云初保证,“你放心。”
他每次见岑云初还会和她下棋,每一次都只赢她半颗子。
但最多只是抱抱,这让岑云初多少好过些。
但她想离开的心丝毫也没有动摇。
“主子,您瞧这块虫珀里头的小虫子,须尾俱全。”这天白总管手里托着一块拳头大的琥珀给岑云初看,“里头还有朵小花呢!”
岑云初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显然提不起兴致。
“主子,您别总这么闷闷不乐的呀。您一不高兴,这天儿都是阴的。”白总管又抱起一只雪白的小猫崽,“瞧瞧小东西,多可怜人,就在您脚边趴着,哪儿都不去。”
白总管知道岑云初在家的时候是养猫的,特意寻了一只一模一样的来。
那小猫也才和人的手掌一样大,两只小耳朵还没有立起来,圆圆的眼睛,粉鼻头,四抓乱挠,喵喵乱叫。
“你别这样抓着它,它害怕。”岑云初说着把小猫接过来,顺了顺它的毛,小猫果然不叫了。
“主子,你还没给这小东西取个名字呢。”白总管趁势说。
岑云初摇摇头,她不会给这只小猫取名字,取了名字就是它的主人了,而自己终究是要离开的。
“有酒吗?”岑云初忽然就想起那一次她和徐春君姜暖游湖的时候,和崔家兄妹大打出手,而后三个人就跑去了酒馆买醉。
记得那年也是这样的暑热天气,那时候她们三个人都待字闺中,并不曾料到以后各自会有怎样的遭遇。
“不知道主子想喝什么酒?老奴这就叫人去准备,但是咱们可不能多饮。”白总管打着商量说,“小酌怡情,大醉可就伤身了。”
他在这里侍奉岑云初,要尽可能保证她身体康健,心情愉悦。
后者不太容易做到,前者总是要保证才行。
岑云初要了一壶桑落酒,不要别人动手,就坐在廊下,自斟自饮。
这是她两个多月来第一次喝酒,本来她就是个好酒的人,父亲岑同疼爱她,也从来不在这上头对她过多约束。
以往她最喜欢这种微醺的感觉,而此时心境却都变了。
她回忆起过往种种,不由得悲从中来。
她看着天上的流云,叹惋自己就同了天上的浮云一样身不由己。
“再拿一壶酒来!”一壶酒被她喝光,她还要再喝。
“好主子,咱们喝一壶就行了。等赶明儿个再喝,好不好?”白总管连忙上来劝。
“你口口声声叫我主子,却不肯听我的话。”岑云初指着白总管,“真是可笑!”
白福吓得立刻就跪在了地上:“主子的话,老奴哪敢不听?只是为了您的身子着想,怕您喝多了酒伤身。”
“那我就绝食!从今之后一口东西也不吃!”岑云初说到做到。
白总管没有办法,只好又让人拿来了一壶酒。
岑云初一杯又一杯地喝光了。
此时她明显有了醉意,却还是吵着要酒,一边喝,一边落泪。
岑云初心性倔强,只有那一夜在那人面前哭过,其余时候都不肯掉一滴泪。
可此时,她却毫无顾忌地哭了起来。
“哎呦,我的个小祖宗!这可怎么办呢?”白总管急得团团转。
万一今天主子来了,瞧见这副模样,自己不是等着挨罚吗?
偏偏怕什么来什么,他正在这儿千方百计哄岑云初的时候,那人竟然真的来了。
“老天爷呀!你这是要我的命啊!”白总管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给那人请安。
“怎么让她喝酒?”那人很快就发现岑云初喝醉了,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给我酒!我还要喝!”岑云初酒入愁肠,借着酒劲儿发泄不满,“事大如天醉亦休!醉死了一了百了!”
番外 益娇态(十)
那人来了,白总管便识趣地退了下去,让后厨去做醒酒汤了。
“怎么醉成这个样子?”那人上前来拉岑云初的手问。
岑云初狠狠甩开,说道:“你别碰我,恶心!”
“我知道你不喜欢被关在这里,也说了这只是权宜之计,等时机成熟了,必定带你离开。”那人好声好气地说。
岑云初却看着他冷笑:“什么叫时机成熟?是我心甘情愿被你豢养?还是你家里的正房妻子允许你再纳一房妾室?是我的父母家人已经将我淡忘?还是京城中再也没有人记起大婚当日被掳走的岑云初?”
“我说的时机成熟,是不会再让你受委屈被误解,是要你受人敬重,荣宠无二。”那人说着揽过岑云初,“我不想再让你受一点点委屈了。”
岑云初一边奋力挣脱捶打他,一边怒吼道:“这些鬼话你说给那不长眼睛、猪油蒙心的傻姑娘去吧!口口声声要我不受委屈,我还要怎么委屈?!家里人连我的生死都不知道,你明知道他们寻我寻的辛苦,却都不告知一声。
说什么让我受人敬重,哪个姑娘家不明不白被人掳走,失了身子,还能再受人敬重?!
至于你所谓的荣与宠,我真是一点儿都不放在眼里!彼之蜜糖,我之砒霜。不要用你们臭男人的想法来衡量我!
我早说过,我不要做你的金丝雀,解语花!你有钱有势,自有大把的人乐意逢迎你。何必非要抓着我不放?!”
她一边说一边哭,哭得扇肝抖肺,脸红筋涨,声音都嘶哑了。
那人心疼地给她拍着背,说道:“我不要那些不相干的人逢迎,我只要你。你可以哭闹,任性,但绝不能离开我,否则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这么一说,岑云初立刻止了哭,两眼直瞪瞪地盯着他,半晌骂道:“你真不是人!我恨你!永远都恨你!你是不是就看中我这张脸?!”
她说着就到头上去拔钗子:“我毁了它!这样你就能放我走了!”
“不许胡闹!当心伤了自己!”那人将岑云初紧紧抱住,把她手上的钗子夺下来丢到了一边。
岑云初的力量根本无法与之抗衡,因此更加崩溃:“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要遭遇这些?!
我求也求了,骂也骂了。我甚至故意糟蹋东西,只为让你能厌弃我。
可是你却步步紧逼,你这样子,分明是想让我疯掉!”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气,所以事事都顺着你。我哪里有逼你呢?”那人一边给岑云初拭泪一边柔声哄她,“我有多疼你,你不知道吗?”
岑云初哽咽道:“如果真的像你所说的这样,那你就放我走,否则我一定会疯掉死掉。”
“我说了,绝不让你离开我。”那人在这点上无比坚决,“因为这世上除了我,没有人能给你足够的宠爱。”
“你这个畜生!你这个王八蛋!”岑云初哭着咬他的胳膊,“我恨你!我不要你的宠爱!一丝一毫也不要!”
“你转过来看着我!”那人忍着疼,扳过岑云初的脸,眼神幽暗,如一口久不见天日的深井,“你知道我是谁,对不对?”
岑云初被迫看着他,皱着眉头道:“我知道,你是夺人妻女的强盗!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老色鬼!”
“小东西果然伶牙俐齿,”那人让岑云初给气笑了,“你信不信命?命里就是注定你要和我在一起。”
“呸!”岑云初立刻反唇相讥,“把坏了人家姻缘说成是命,真是可笑!你这样的人脸皮够厚,心够黑。自然是什么不要脸的事都做得出来,什么不要脸的话都说得出口!”
“陈思问不是你的良配,你这般性情,嫁到他们家去,终免不掉久而生怨。”那人一边给岑云初顺气一边说。
岑云初现在最听不得陈思问的名字,当即嚎啕:“都是你这个老匹夫拆散了我们的姻缘!还说三道四!别以为你玷污了我,我就只能委身于你。告诉你,我心里永远都不会有你!你就是个强盗!”
那人自始至终对岑云初头和颜悦色,哪怕她再任性胡闹,也从来没有一句重话。
可刚才不知哪句戳痛了他,眼神一下变得锐利起来,好似积蓄着雷霆万钧。
他握住岑云初的手腕,举到眼前,冷声道:“小东西,我和你的缘分可比那个小大夫深多了。你可知你腕上的胎记什么来历?
为什么你从强盗手里跑出来遇见的是我而不是别人?
告诉你,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你注定是我的女人,哪怕你已经和别人成亲了,也只能和我洞房!”
“不过是一个胎记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凭什么我生了这胎记就得是你的人?
我从强盗手里逃脱,你若是把我送回去,那么你便是我此生的大恩人。
可是后来你的所作所为和强盗又有什么区别?!
我和陈思问两情相悦,又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样做,既是犯法也是背德!”
“呵,两情相悦!”那人不屑地一笑,“你们有多两情相悦?是不是只是远远看着相视一笑,就觉得心有灵犀了?
你和他认识多久?说过几句话?一起走过多远的路?一同看过多少次日升月落?
他知道你喜欢吃艾草粽子鸡肋汤吗?知道你睡觉时喜欢朝右侧弓起身子右手贴着耳朵?他知道你每逢雨天都要温一壶酒,喝得半醉蒙头大睡?”
岑云初听得有些愣,但随即就恍然大悟:“你竟派人跟踪我?!你真是病得不轻!”
“你真的不记得了?”那人神色痛苦,“虽然……但你总是能记起一点儿吧?”
岑云初知道他特别不爱听自己和陈思问两情相悦的事,于是故意拿话刺他:“我有生以来从未对谁动过心,除了陈思问。就像你说的,我们只是远远看见相识一笑便觉得心有灵犀。不像我见了你,只有满心的厌恶。”
番外 益娇态(十一)
岑云初又哭又闹,反复说着她和陈思问如何两情相悦,她如何忘不了陈思问。
终于惹得那人大怒,把她牢牢钳制在怀里,压低了声音道:“那种蜻蜓点水的喜欢,风吹吹就能散,有什么好炫耀的?你们相识也不过一二年,无论如何也算不得情深似海。
你骂我是强盗是伪君子,可知我等了你十八年,这十八年里我没有一刻不想你。你告诉我,当我终于见到了那个让我魂牵梦绕了十八载的人,我该怎么办?!”
“你……你也喝醉了?你说什么胡话?!”岑云初睁大眼睛,惊恐又懵懂地看着那人。
她今年也才十八岁。
这个人从自己刚出生就动了那种心思?这也太龌龊了!
“以前不对你说,是不想让你知道太多免得难过。总想着多宠你一些,多疼你一些,慢慢的你就能回心转意了。”那人叹道,“可你还是这么执拗,一如当年。
当年我在东江,遇到了一生中的挚爱,那是我最快乐的日子。我们终日相伴,赏风花雪月,看日出日落。更是许下山盟海誓,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可惜,有人硬塞给我一个别的女人,我纵然满心不愿却又不能违背,她也只能委曲求全,做了我的侧室。
可成为正室的女人却容不下她,趁我外出公干,对她下了毒手。等我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她躺在我怀里,叫我别哭,还说以后的路不能陪着我走了。
我说我要陪她,她说不要,要我好好活着,如果有缘,她会回来找我。
我说如果这样,等她长成,我也已经老了。
她说她原本就想陪我到四十岁,可惜今生不能了。她怕自己变老变丑了,想在我面前永远年轻貌美。
她说来生若能再见,她也一定不会嫌弃我。
因为等我老得看不清了,她还是很年轻。
我知道鬼神之说多半虚妄,可我真的割舍不下她,就真的希望有轮回转世。
她跟我说人在转世后会忘掉前世的事,样貌也会改变,让我给她留一个记号,作为我们相认的标记。
我于是在她的右手腕上系了一条红丝线,她说她绝不会取下来,一定会带着它投胎。
还告诉我说不要试图找她,如果真的有缘,她自然会出现在我面前。”
“这……这不过是巧合,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岑云初想要撤回自己的手,可那人却紧紧地握着。
“为什么你右手腕上会有这样的胎记?为什么她在癸亥年除夕过世,而你在甲子年正月初一出生?为什么你会在大婚当天来到我面前?
为什么你也喜欢吃她最爱吃的东西?为什么你的某些神情与她如此相似?
你告诉我,如此多的巧合,该如何解释?
这么多年我都忍耐着不去寻找,因为我也怕那一切都是虚妄。可为什么你就出现了?
我见了你,就像见了失而复得的宝贝。你叫我如何能放手?!”
“可我不是她呀!”岑云初哭道,“我不记得你是谁,我不信什么前世今生。我只要回家去,找我爹爹。而不是代替谁,被你禁锢!”
“就算是巧合吧!就算你不是她吧!就算你心里永远没有我,可我就是要宠着你,霸着你!我就是要你!光明正大地要!巧取豪夺地要!”那人狂乱地把岑云初紧紧抱在怀里,“你若是不从,我就大开杀戒!不论岑家还是陈家,一个活口也不留!”
岑云初彻底吓傻了,忘记了反抗。
那个人却还像疯了一样把她往怀里揣:“别再说要离开我的话,你只能是我的!我会千倍百倍地补偿你,把上一世欠你的统统还给你。
我恨透了身不由己,恨透了受人摆布和威胁,恨透了连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滋味。
我做皇帝为的是你,只有我做了这天下的主人,才没有人敢再伤你。
你担心的那些都不必害怕,没有人敢去非议皇帝的女人,除非他活得不耐烦。
我把天下捧在手上,博你一笑。这天下人的生杀予夺,也都在你手里。
但不要再说离开我的话,不要起这样的心思。否则,必定要血流成河。”
岑云初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她知道这人位高权重,但却没想到他就是当今圣上。
这个继位七年,甚有作为的明君,竟是将自己劫掠侮辱的强盗?!
当然了,皇帝此等作为就不能叫劫掠,而是叫宠幸了。
岑云初再也不敢提陈思问,她怕皇上迁怒,只消一道圣旨,陈家满门将无一活口。
她也不敢再吵着回家,怕连累家里人。
她以前想着离开这个人后,和父亲还像以前那样游历山川,起码还能落得自由。
可如今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能躲到哪里去?
她以前以为这个人怕把私藏自己的事公之于众。
现在看来就算是公之于众,也没有人敢有半句微词。
岑云初没有任何办法,所有的聪明才智,礼义道德,在绝对的权利面前,都那么不值一提。
她只能哭,哭得梨花带雨,海棠泣露。
皇上自然心疼,用好多肉麻的称呼来唤她,又拭泪,又拍背,又许下山盟海誓。
最后干脆说:“好乖乖,不哭,朕答应你,三年之内必让你成为皇后。让你母仪天下,受百官和万民的叩拜。”
岑云初慢慢止了泪,揉着被握痛的手腕说:“我怕,人都说最难倚靠是君恩。我性子执拗,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冒犯了你。”
皇上却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尖:“所以朕才一直不表明身份,就是不想你战战兢兢惴惴不安。如今既然已经说破,只能更宠你一些了。让你放下戒备,专心专意做朕的女人。”
岑云初喝了酒又哭闹,按理样子应该比较狼狈,但她天生丽质,醉态嫣然,哭起来更是我见犹怜。
抛开前生之说,光是这副美貌,也足以邀得君宠了。
皇上说完抱起岑云初,今晚小东西必然不会再拒绝他了。
白总管眉开眼笑,向跟前的几个侍女说:“大伙的好日子来了,从此你们就等着长脸吧!”
君宠益娇态,君怜无是非。
有皇上的恩宠,伺候岑云初的人自然也高人一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