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狗血慎入(6)
太子喜静, 归山居自成一方天地,便连禁军行走也要放缓脚步。
室内室外不闻宫人走动声响,七月蝉鸣蛙叫也被杜绝, 静得只能听见清风流水之音。
这沉默令人心惊。
“阿瓷,你说什么?”李赢缓缓道, 像是真的没听清,语调甚至称得上温和,“再说一遍。”
萧沁瓷自然不会蠢到再说一遍。
说一次是口不择言,说两次就是故意作对。萧沁瓷计算着他会有的反应,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萧沁瓷抿着唇,站在原地,甚至在他开口时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她后退的举动像是陡然惊醒了李赢,他一把制住萧沁瓷, 起身的动作惊扰了烛火。
近前的三分地倏然黯淡下去。
“怕什么?”
萧沁瓷抿唇不语。
“你说得不错, ”李赢没得到回应也不在意,慢条斯理地说, 神情越发温和,“他是你的未婚夫,孤什么也不是。”
“可那又如何?”他制住萧沁瓷躲避的动作, 看她在自己手下微不可察地战栗, “一个名头而已。”
萧沁瓷把自己的害怕掩藏得很好, 李赢想起来, 因为萧沁瓷总是害怕他, 所以他在努力地对她温柔一些,但那些都没用。
让她害怕不难。
萧沁瓷越害怕, 他就越愉悦。
“如今你是同孤在一处。”他握着萧沁瓷的腕,将它们反剪到身后, 迫她看着他,“你的未婚夫又在哪里?”
“你、你放开——”
萧沁瓷眉眼染上惊惧,终于知晓自己如今的处境是多么危险。
她怎么就会昏了头任由太子把她带来归山居?在外面李赢尚且不会收敛,如今在他的宫室,萧沁瓷还不是只能任由他搓扁揉捏?
她细微的挣扎无济于事,同李赢在武力上的悬殊是她从前就知晓的事。萧沁瓷曾经也试图去跟着萧瑜练武,但她在这上面实在没有天分,练武远比她学诗书策论都要难得多,只好放弃。
因此她审时度势,历来在李赢面前从不做无谓的反抗,只在言语上刺痛他。
但此刻她连言语都是轻薄如纸,会被他的锋利撕碎。
“想不想知道今日李涿看见你我在一处是何种情形?”
萧沁瓷的乖觉让李赢受用,但又有另一种恶劣的念头生出来,他期冀着能在萧沁瓷面上看到更多表情,害怕、难堪、羞恼……每一种都能让他觉得愉悦。
萧沁瓷刺痛了他,他却不能还回去,只好在口舌上占点便宜。
“孤看见他来,站在凉亭外,你背对着他,被我抱在膝上,”李赢满怀恶意地细细道来,在话语间不错过萧沁瓷一丝一毫的反应,“你真该看看他脸上的表情。”
萧沁瓷果然气极,手被他箍住不能动弹,便动了小腿顶膝而上,却同样被他牢牢锁住。
“闭嘴。”萧沁瓷瓷白的脸染上桃粉,她再是如何羞恼对李赢来说也毫无威慑力。
真叫人痛快。
李赢不会承认自己的嫉妒,他嫉妒那个男人顶着萧沁瓷未婚夫的名头,可以正大光明地同她往来、寻她说话,每个人都说李涿如何对萧沁瓷好、待她百依百顺,他们会是人人称羡的一对。
而李赢不承认自己会嫉妒那样一个处处不如他的男人,他不过是晚了一步,在见到萧沁瓷时她已经成了别人的未婚妻。
不过没关系,他想要的,抢过来就好了,没有人能违逆他的心意。
“他不敢进来,看着孤抱着他的未婚妻,他却什么也做不了、不敢做,这就是你的未婚夫,怯懦、胆小、一无是处。”李赢抱着萧沁瓷,隔着衣衫也仿佛能触到她微凉的肌肤。
他从来就看不起他的几个弟弟,他们也不值得让他看进眼里,遑论让他感受到威胁。
李涿是个意外。
但那威胁也不是源于他本身,而是为着萧沁瓷。
“在孤面前,他什么也不是。”到底还是在乎萧沁瓷的话,他故意道。
萧沁瓷试图绞动手腕,从他的掌中脱离,但李赢握得紧,肌肤在摩擦间有暧昧细音。
“放开——”
李赢对她的话充耳不闻。
“倘若他敢就这样闹开,孤还能高看他一眼,”李赢轻蔑一笑,道,“可他做了什么?他就只能这样看着,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逃开。他不敢同孤争,便连面对这件事的勇气都没有,最后甚至只能找萧随瑛过来。”
在这种境况下听到兄长的名字让萧沁瓷觉得难堪,她也是这个时候方才知晓,萧随瑛竟然是李涿找来的。
“阿兄?”她一时顾不了许多,急切地问,“阿兄是李涿找来的?他同我哥哥说了什么?”
萧沁瓷对在乎和不在乎的人确实不一样。被李涿撞见,萧沁瓷先想的是不是李赢故意的,而萧随瑛可能知道此事却会让她紧张。
“你就这么怕被你兄长知晓你同孤在一处?”李赢知晓她的弱点,故意道,“那你的未婚夫又是如何做的呢?他分明看见了,自己不敢出头,却转而找了你兄长来试探孤对此的反应,他难道没有想过你的处境吗?”
李涿这一招借刀杀人用得好,他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索性什么也不做。
他是在借此来逼迫萧沁瓷,又给了她选择的余地。
而李赢不会给萧沁瓷选择的机会,他只问:“阿瓷,你会喜欢这样的男人?”
“那又如何?”萧沁瓷紧着腰,感受到了某种热切,她故作冷淡,试图浇熄李赢的热望,“我更不会喜欢强迫我的男人。”
李赢又能比李涿好到哪里去,不过是半斤八两罢了。
他们之间从一开始就始于一场强迫,萧沁瓷不能拒绝,可这也不代表她是心甘情愿。
李赢根本没有被激怒,他对此想得很清楚,不强迫,他根本没有办法得到萧沁瓷。
她的身份、迫近的婚期,根本容不得李赢再去细细筹谋,他也没有那个耐心去等待,在等待的途中还得忍受李涿的接近。
因此他选择了最快的方式。
“那又如何?”李赢重复了她的话,“你如今是同我在一起,我只看重结果,至于手段,并不重要。”
萧沁瓷当然认清楚了局势,也同样将他的不择手段看得清楚。
对峙是没有用的,她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是,殿下只关心结果,如今你得到你想要的了,”萧沁瓷字字泠然,无心再和他纠缠,“你满意了?”
满意?
不,李赢绝不会满意,只要萧沁瓷一日还是旁人的未婚妻,一日不喜欢他,他就绝不会满意。
遑论萧沁瓷根本不在乎他。
“所以六殿下到底同我兄长说了什么?”萧沁瓷问的、关心的也只是这个。
李赢缓缓道:“他同你兄长说,你冒犯了孤,要替你向孤赔罪,要孤不要怪罪于你。”
萧沁瓷松了一口气。
她仔细回想萧随瑛来时的神情,并无气愤难堪,又思及方才听到的谈话,心下渐渐勾勒出事情的来龙去脉,李涿应该并未明言,否则萧随瑛就不会是那个反应了,但他会不会对萧随瑛暗示了什么?
而李赢还不肯放过她。
他覆在萧沁瓷耳边轻声说:“他该同你兄长细细道来,你是如何冒犯孤的。”
萧沁瓷生出点不好的预感。
李赢握着她的手同她相贴,要她十指在自己身后交扣。
他刻意放缓了语调,把声音都送进萧沁瓷耳里:“他有说你是如何主动缠上来抱着孤不放的吗?”
萧沁瓷敌不过他的力道,双手都被紧紧裹在他掌心。
“你抓着孤的衣襟不放,指甲都掐进了孤的肉里。”李赢捉了她的手描过衣前,刻意让她进去摸到被她掐出来的半月红痕。
指下是坚硬的肉,描过肩臂轮廓时随吐息起伏。
萧沁瓷蜷起指尖,不肯再碰。
“殿——李赢!”萧沁瓷被锁得密不透风,唯有声音能被她自己掌控,“放开。”
而李赢不听她的气急败坏,兀自说着,嗓音已带了喘,沉得让人毛骨悚然。
“你还磨着孤的膝,孤几次都让你轻点,你却不听。”
萧沁瓷面上绯色渐透。
她还那样年轻,面皮薄很正常,对情爱的认知全停留在纸上谈兵,仅有的一点经验也是来自身前人。
而李赢从未给过她循序渐进的机会,他从一开始带给萧沁瓷的就是肆虐的风雨,掠夺她的全部,全无温柔转圜的余地。
但他同时也还保留着一点君子做派,许是顾忌着到底名不正言不顺,又或许是因着萧沁瓷年纪小,他自始至终都还克制,鲜有如今日这般的失控。
的确是失控。
萧沁瓷从他手上的力道、恶劣的言语和故作冷淡的表情中能看出来。
但她没有安抚李赢的打算,这原本就是她故意的。
“闭嘴——”萧沁瓷咬着牙,苦于双手都被束缚,否则她便能腾出手来去堵李赢开合的薄唇。
“不想听了?”李赢看她眼底生春波,心中郁气终于一点点扫去,“你冒犯孤的时候可不是如今这样的。”
萧沁瓷鲜少有这般狼狈的时候。
李赢从前逼迫她时也会尊重她,还会哄着她,他深谙人性的弱点,似萧沁瓷这般从小娇养的贵女,根本吃不得一点苦,更受不了半分委屈。
他可以用无上权势去逼迫她,但远不如**她来得更好。萧沁瓷还那样年轻,根本谈不上什么坚定心性,在威逼利诱下很容易屈服。
萧沁瓷自己也知道这点,她要和想和储君相抗无异于痴人说梦。可这不代表她会一味顺从。
感情中的较量就像是水火难溶,此消彼长。
萧沁瓷比储君矮上许多,踮脚时才能堪堪够上他肩,她侧目试图找出他的破绽,看到随他动作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半点鲜红。
她索性不再挣扎,仰脸看他:“冒犯,怎样的冒犯?”
萧沁瓷唇边掀起的弧度微冷,她倏地踮脚微微贴近,吐息温热,又在趁李赢不备时狠狠撞在他下颌。
“嘶——”
李赢不察她会有这样两败俱伤的举动,下意识松开她,萧沁瓷就趁着这个机会迅速退开。
她额角同样红了一块,格外明显。萧沁瓷以手抚额,在触及时感觉到了疼痛。
“你自找的。”她还要恶人先告状。
李赢被气笑了。
下颌处残着隐痛,但对李赢来说并不算严重,连皮都未曾破,甚至算不得轻伤,倒是萧沁瓷或许伤得还比他严重些。
她对自己难道没有个清楚的认知吗?
“过来。”李赢沉声道。
萧沁瓷仍是警觉地看着他,她从未主动接近过李赢,遑论是在这种时候。倘若不是在太子的归山居,她知晓自己无路可逃,便是立时转身逃出这扇门也能做出来。
“过来我看看你额上的伤。”李赢道。
他就是这般倨傲,分明能自己过去的事,他却非要萧沁瓷主动接近。
“——不要。”萧沁瓷仍是担心,上挑的一双眼许是因为方才的疼痛还隐有水光,眼神如鹿,有不自知的天真胆怯。
殊不知她这样只会让人更想狠狠欺负她。
“你现在过来,孤保证什么也不做,”李赢语带威胁,“要是你再不听话,孤可就不能保证了——”
萧沁瓷又在咬唇,李赢眼神随她的举动愈发幽深。
僵持半晌,萧沁瓷到底还是不情不愿地过来了。
只是李赢一接近她便想躲,他看她一眼她就老实了。
“手放下来。”
萧沁瓷还捂着自己被撞痛的地方。
“痛。”她放下手,低低说了一声。
“你还知道痛?”李赢半点不会心疼,这都是她自找的,但瞥见萧沁瓷额角红肿时又忍不住皱起眉。
萧沁瓷皮薄,稍稍一磕碰便容易有青紫,他平素都不敢使力,她对自己倒是狠。
那就别想让旁人来心疼她。
李赢拧眉,轻轻触着红肿边缘,便见萧沁瓷下意识一缩,又在叫疼,却是不敢躲,可怜得紧。
“对自己都这样狠。”他话这样说,但已经轻轻往伤处吹了两下,做完之后才觉出自己举动的不妥,又掩饰性地拉她过去坐下,找了消肿清凉的药膏出来。
“还不是怪你。”他转身之后萧沁瓷才敢小声嘀咕。
被耳聪的李赢捕捉到,回头幽幽一瞥,萧沁瓷立时装作什么也没有说过那样不敢看他。
李赢懒得和她计较。
药膏被抹在伤处,那阵火急火燎的疼痛渐渐散去,萧沁瓷后知后觉地想起还未看过自己伤处,这样疼,还不知表现出来是何样,她不会毁容吧?
她是易留疤的体质,幼时萧瑜不知轻重伤了她,手背上一条只破了皮渗出点血珠的细小伤口至今也还能看出淡淡的白印,不过因着她肤白,不细看找不出来。
萧沁瓷生出后怕,伤在额上,要是真留了疤——
她开始在房中找镜子。
李赢正给她上药,她头一动药膏便糊了,李赢固定住她脸,低声喝斥:“别动。”
又觉得语气严厉了些,“你干什么?”
萧沁瓷委屈道:“伤得重不重,会不会留疤?”
她目光凝在李赢下颌上,他倒是皮糙肉厚,半点看不出来,这样一想更觉委屈,她这样以卵击石到头来受伤的还是自己。
反正千错万错都是李赢的错。
“我要照镜子……”她越想越气。
“这时候才想起来,晚了。”李赢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萧沁瓷爱惜容貌,连日头太盛都是不肯出门的,说是会损伤肌肤,先前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先把药擦好。”
萧沁瓷敢怒不敢言。
待药都上好,再照镜子就只能看见厚厚一层药膏,看不出来伤成什么样。
“不会留疤吧?”她越想越害怕。
“怕什么?”李赢看她抱着镜子不撒手,甚至隐隐还有想把药膏擦掉仔细看看伤处的想法,有意安抚,“留疤也不会如何。”
萧沁瓷不想同他说话。
李赢便要抽走她手上的铜镜,却被萧沁瓷一下打在手背,“啪”地一声脆响。
又是一阵沉默。
李赢看着自己手背迅速浮出了一片红,蓦地笑了:“孤今日,好似有些纵容你。”
不止是今日,他一贯纵容萧沁瓷,体谅她年纪轻,难免有些骄纵性子,他又那样喜欢她,阖该是要让着她的。
但他能容忍萧沁瓷的小性子,却不能容忍她在某些事情上的违逆。
譬如今日。
萧沁瓷先受不住,铜镜一扔,飞快道:“我要走了。”
李赢一扯就把她拉了回来。
萧沁瓷不听话,他有的是办法对付。
……
萧随瑛遍寻萧沁瓷不得,又是在行宫,不敢闹出动静,只好托了相熟的侍卫悄悄去寻。
直到星垂四野才听宫人来回说萧沁瓷已经回明华阁了,他还是不放心,亲自去了一趟明华阁,只是才见萧沁瓷掀帘出来他便下意识皱眉。
萧沁瓷行容说不上来的……古怪。
“你腿还没好吗?”萧随瑛率先问。
萧沁瓷腿脚似有些不便,虽已尽力行走自然,但远远瞧着还是和她平时有些不同。
“……嗯,是还有些疼。”萧沁瓷顺着他的话说,庆幸还有前日里伤了脚踝这个借口。
“既然腿还没好,就该好好养着,到处跑什么。”
萧沁瓷受了气,又听萧随瑛也这样说,更是委屈:“又不是不能走,旁人都可以出去玩,为什么我就非得要在屋里关着,连出去走一走都不行吗?”
尾音已隐隐带了哭腔。
萧沁瓷别开脸,把眼泪逼回去。
萧随瑛头痛,拿她的任性毫无办法,分明是铁了心要做个恶人,又在她跟前败下阵来。
僵持片刻,只好软语哄她:“好了,我也不是不许你出去——”
他话至一半,忽地看见萧沁瓷额角带伤。
“你额头怎么了?”
天色昏暝下萧沁瓷额角的伤并不明显,落在他眼里却有些刺目。
萧随瑛心中第一个反应竟是:太子让人打她了?
他欲伸手去看个仔细,却被萧沁瓷避开。
萧沁瓷不料他还等着,心中一紧,含糊道:“不小心撞了一下。”
萧随瑛一顿,随即暗骂自己昏了头,又觉先前冒出来的那个念头荒谬,若是太子当真不悦,骂萧沁瓷几句也就罢了,让人动手打她倒是不至于。
他这几日真是太容易胡思乱想。
“怎么这么冒失,撞在什么东西上能撞成这样。”萧随瑛没起疑,一时连质问都顾不上了,只顾着盯那处红肿。
“都说了是不小心。”萧沁瓷只想敷衍过去,“哥哥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要回去休息了。”
“等等。”果不其然,萧随瑛叫住她,先是试探性地说起今日李涿来找他的事,又说萧沁瓷不该冒犯太子,言语甚是严厉。
萧沁瓷低眉顺眼:“是,哥哥,我知晓了。”
萧随瑛见她这副样子就没了脾气,又觉得宁可是自己多想多提防,也要给这个妹妹提个醒:“太子殿下是储君,你日后若是见着他,便多避着些,像今日这般出言顶撞的事,不可再有。”
饶是萧沁瓷知道他话中并无它意,心头也不由重重跳了一下,像是被陡然撞破了什么,耳根也有些热。
“是。”
萧随瑛相信这个妹妹的听话懂事,萧沁瓷和萧瑜的离经叛道不同,平素最让人省心。
他又缓了语气,道:“额头的伤,记得好好擦药。我记得你容易留疤,一会儿让人给你送一些清淤祛疤的药膏来。这里是行宫,请御医过来有些扎眼,委屈你了。”
萧沁瓷摇摇头:“我有药,不必劳烦哥哥了。这伤只是看着严重,其实不打紧。”
萧随瑛便也不再多言,临走时又嘀咕了萧瑜两句,说她只知道疯玩,半点不知道照顾妹妹。
只是出了门又想起来他似乎三言两语就被萧沁瓷打发走了,忘了问她方才去了何处。
太子怀中那身眼熟的衣裙令他如鲠在喉,但又觉得是自己多想。
何况方才萧沁瓷出来时眼尾便缀着红,像是哭过许久,一时又不忍心再去追问。
只好先按下此事。
……
那日之后萧沁瓷气得狠了,又借着养伤的借口待在屋中不出去,中途李涿来找过她好几次,都被她避而不见。
李涿既然已经撞见,同她又有什么好说的呢?她如今该庆幸,或许李涿也觉得难以启齿,尚且没有将这件事捅出去。
不过沉默只会是一时的,李涿受此大辱,难道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萧沁瓷对镜上药,把旁的人事都抛在脑后。她担心留疤,用的药都是最好的,李赢也遣人送来了养颜圣药,萧沁瓷还恼着他,对他送来的药倒照用不误。
几日下来,额角红肿散去,已经只留了一点浅浅的痕迹,看着应该是不会有大碍了,让萧沁瓷松了一口气。
她心情总算好了一些,正巧今日萧瑜在南山有场赛马,萧沁瓷看天气尚好,便打扮妥当出门去看她们赛马。
萧瑜骑射功夫在长安城中也是数一数二,便连男子也鲜少有能及得上她的。今日比了三场,萧瑜已经连拿了两场的彩头,把同她比试的谭青蘅气得够呛。
“阿姐,”萧沁瓷趁着她们休息蹭去萧瑜身边,摸了帕子让她拭汗,又打着扇子给她扇风,“你好厉害。”
“乖,”萧瑜摸了摸她的头,看她额角的伤已好得差不多了,“日头晒,去台上坐着。”
萧沁瓷点头:“阿姐,第三场你一定也能赢。”
“那当然。”萧瑜从不说谦辞,她知道自己会赢,“谭青蘅已经输了我一对莲瓣琉璃盏和一把重弓,你还想要什么,我让她拿出来当第三场的彩头。”
萧沁瓷眼睛一亮:“那我想要她那幅虞行之的仙人鸾驾出行图。”
“好。”
萧沁瓷便看着萧瑜过去同谭青蘅说话。
她二人素来不对付。
早年里萧瑜是长安明珠,只要有她在的地方,必然会压旁人风头,后来听说皇后要择太子妃,属意的也是萧瑜,而非谭青蘅这个娘家侄女。
此后但凡是萧瑜在的地方,谭青蘅必要来冷嘲热讽。萧瑜骑射好,她也就苦练功夫,萧瑜偷偷溜去北境,她也要离家出走。
连带着平日里的饮宴,她见了萧家娘子,也是要来出言嘲讽的。尤其是萧沁瓷,没少受过她言语上的奚落。
谭青蘅没有下马,就这样居高临下地同萧瑜说话,不知是听萧瑜说了什么,她脸上神色一变,紧接着就往萧沁瓷的方向看来。
“好啊。”
她话音刚落,忽地搭箭上弦,箭尖直直对准萧沁瓷。
萧瑜面色一变:“谭青蘅——”
箭已离弦,直直对着萧沁瓷面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