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风吹来篇
经此一事, 庄灿不回拳场顺理成章。
其实庄灿能猜到,靳朝安最开始把她囚禁在萃山居,是有保护她的含义在。
她躺在病**, 拳头握了又松开。
三日后一早,靳朝安去了康公馆,庄灿则把康可馨约来了医院。
康可馨给她买了一束满天星, “一开始就想来看看你, 但是我哥不让我出来, 他被我爸骂了个狗血淋头, 就把气撒在了我头上,我冤不冤?又不是我告的密……”
康可馨以为她爸骂她哥,都是明面上那几句不中听的话,骂他为个女人搞出这么大动静, 丢了康家的脸面。但她并不知道康政道发火的真正原因是基地在他儿子手里被警察一锅端,好在提前收到风声,他们的人撤了, 这才不至于酿成大祸。康瑞霖最近心思全用在女人上, 挨骂不冤。
康可馨看了看庄灿头上的纱布,“姐姐你好点了吗?”
“好多了。”庄灿从抽屉里拿出一瓶旺仔牛仔递给她。
“谢谢姐姐。”
庄灿笑了笑,笑完, 又叹了口气。
既然康政道知道康瑞霖的所作所为, 那靳朝安和她的事情必定也一清二楚, 儿子和未来女婿为了个女人争风吃醋,传出去确实丢人,靳朝安今天去康公馆少不了一番责难, 不过那是他的事情, 她不担心。
“怎么了林也姐姐?”
庄灿试探着问, “你爸这么疼你,应该不会再把你许配给靳朝安了吧?”
“我本来也不想嫁了,我知道朝安哥哥喜欢你,不是替身,他就喜欢你这张脸,我知道,你也喜欢他吧?不然那天在拳场,你怎么可能那么拼命?那天你确实震撼到了我,你们有情人双向奔赴,我不会横插一杠。”
说实话,庄灿确实感动,她并不想利用康可馨的这份信任和单纯,但事到如今没别的路可走。
她说如果不和你结婚他也活不了太久。
“他背叛洪爷和你爸合作,但你爸不信任他,才想通过结婚巩固关系,结不了婚便更不可能合作,不合作,他只有死路一条,洪爷给他下了毒,没有价值,得不到解药,结了婚,洪爷看到他的价值,才有可能给他解药。”
庄灿握住康可馨的手,“目前消除两方疑虑最好的法子,就是和你结婚。”
康可馨性格单纯,那是被家里特地保护出来的结果,但她毕竟姓康,她不是傻子,大染缸里泡几年,出来的布都必定不是白的,何况一个正统出身的大小姐?
她抽出自己的手,紧了紧手指,又仔细盯着庄灿,“朝安哥哥真的不会背叛我爸吗?”
“为了Edison,你觉得呢?”庄灿不确定她知不知道他妈的事儿,保险起见,她只提了Edison ,“靳朝安身世凄惨,这世上,他只有他大姐一个亲人,他大姐死了,她的孩子就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人,而大姐的孩子也姓康,你觉得他有什么理由不投靠你们康家?难道你从一开始就没信任过靳朝安吗?”
“不……我没。”康可馨绞着手指,她像在思考什么,“可是,就算我愿意,朝安哥哥也不会愿意……”
“只要你愿意,我会有办法让他愿意。”庄灿靠近她耳边,小声说?????了句话,她重新握住她的手,眼神期待地望着她,“你能答应吗?”
书房里,康政道正拎着一只喷壶,一手负在背后,悠闲地浇花。
他喜欢的都是一些特鲜艳的花,大叶凤尾的长寿花,珠型美观的红掌,娇艳动人的日本海棠,均给人一种生命怒放的感觉,又不似牡丹玫瑰一般过于艳俗。
“拳场的事我听说了,瑞霖不懂事,你也无需太介怀,男人在外有几个情妇很正常。”康政道像是在聊一件家常,他自己在外就有五六个情妇,靳舒宁就是其中之一。
“心系正室,顾全大局,其余怎么都行,只要不闹得满城风雨,失了体面。”康政道意味深长地顿了一下,“再来可馨年纪小,我舍得把女儿嫁给你,你也不要太给我难堪。”
“闹大也并非我闹大。”靳朝安点到为止,他话锋一转,看向窗边那排刚被雨露滋养沐浴后的花朵,“水浇多了花也会死。”
“本就是一日情趣,明日总有新盆续上,何必如此在意?”康政道拧开喷壶,将里面的半壶水统统倒进盆内的土壤,他放下喷壶,很是洒脱淡然地看他一眼,“放宽眼界,目光所及处,皆是花园。”
靳朝安心中轻笑了一声。
“婚事考虑得如何了?”
“您决定。”
康政道走到书桌后,提起半干的毛笔在铺好的宣纸上写了个日子。
他边写边说:“可惜你姐不在了,不然她准能给你算个黄道吉日。”
他写好,把纸递给他看,“有时我真的很想她,你大概不信,我这些情妇里,属她最得我心。”
靳朝安瞥了眼纸,下月初五。
他没拒绝,便是同意了。
婚礼时间敲定,满打满算不过半个月,时间其实很紧迫。
警方那边的意思,借着婚礼安排警方的人进康公馆,先探一探康政道的老巢。
当然是要警察伪装成靳朝安的手下,另一方面也是提前混个脸熟,后续跟进实验室,也不会让康家人起疑。
此案涉及无数人命,威胁国家安全,事关重大,和人命赛跑,上面特别批示要大案快破,特警飞虎队集体出动,大战一触即发。
而庄灿和靳朝安在大战来临前却享受了难得的几日风花雪月。
康家嫁女,是港城上流圈内的头等大事,媒体小报将靳朝安这个上门女婿扒了个底朝天,康政道给他做了一重新的身份,又在媒体面前放了几只烟雾弹,靳朝安在北城呼风唤雨,甚至整个华都都畏惧他三分,但他在港城鲜少露面,媒体这才没扒出什么具体。
港城警方在秘密部署这边的同时,也在和Y国警方联合行动,北城警方远程支援,争取在婚礼前后将康洪秘密缉拿归案。
康洪的用处不小,抓他是关键。
婚前准备期间,庄灿还真有点紧张。
靳朝安特地选择的中式婚礼,新娘全程蒙盖头,暴露不担心,演技她又有,康可馨还配合,实话说担心是多余的。
庄灿想,她大概是有过一次心里阴影,不管真的假的,演戏还是如何,对婚礼这二字多少有点发杵了。
何况这几日靳朝安还不在。
样子做得足,才有可信度,尽管靳朝安再不情愿,但白天陪康可馨试婚服,拍婚纱照,和康家人一起吃饭,这些必要程序是绝对不可以少的。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婚姻不过是康政道把靳朝安和他绑在一条船上的一根绳子,他心狠,对自己的女儿也能利用,但他也薄情,庄灿有点不明白,他自己对大房都没能做到始终如一,靳朝安这外面还养着女人,他怎如此笃定他不会中途跳船?
庄灿有点为她的小命感到担忧。
……
宴席散后,康瑞霖独饮一杯酒。
“千辛万苦争来一个小老婆,不值。”
靳朝安坐在他对面,“我女人值不值,不劳你惦记。”
康瑞霖转着酒杯,笑得几分浪**,“你猜 我会不会放手?”
康可馨被家里亲戚长辈围拢着,朝这边喊,“朝安哥哥,快过来。”
她三姨娘打趣,“哟,还朝安哥哥,该改口啦。”
康可馨顿时红了脸。
靳朝安闻声起身,路过他身边时,脚步一顿,稍稍委了下身,“再动她一次,哪只手动的,我剁你哪只手。”
……
庄灿出院后做了一件事。
她找到一家银匠店,亲手给靳朝安打了一枚新戒指。
普通的银环,没有乱七八糟的花样,只在里面刻了他们两个名字的首字母缩写。
回到萃山居,庄灿把戒指收好,准备洞房那天给他个惊喜。
庄灿出院后体力大不如天,在银匠店耗了半天,回来就累,很早就睡了。
半夜门开了,灌进一缝凉风,庄灿没睡死,以为是延悦,嘀嘀咕咕地喊她关门,说冷。
也是怪了,刚说完冷,一股热气便朝她迎面扑了下来,呈包围状瞬间裹紧她的身子,他的热气经由每一根毛孔传导进她体内,不过分秒的功夫,庄灿便被靳朝安捂得热气腾腾的,不止,还有一股醉人的酒气。
他喝酒了,还喝多了。
靳朝安抱着她的脖子开始胡乱啃。
“庄灿,我爱你。”
“我爱你。”
啃一下,动一下,每一下比上一下更狠。
“我爱你。”
“我爱你。”
“我他妈为什么会这么爱你。”
动不了了,太累了,他摊在她的身上开始喘气、流汗,闷声低吼,发泄无可发泄的欲。
她调个皮,捏紧他的鼻子,“有多爱我。”
他无法呼吸,只能粗声喘气,因此也无法回答。
闭着眼,睫毛抖下的都是汗。
“说啊,有多爱我?”
他闷闷地扯开她的手,攥在自己的手心里,“别他妈问了。”
他把头重重埋在她心口,又说了两个字,“真傻。”
庄灿知道他是真的醉了。
其实靳朝安是个很复杂的人,他倨傲霸道,又隐忍自持,这两种极端矛盾的属性在他身上又能完美自洽,他有太多面,一开始庄灿根本琢磨不透他。庄灿总在想,从头到尾,他和她,到底是谁先抵不住这风月,又是谁先主动撕开了口子的。
庄灿环着他宽厚的肩,透过奶白色的窗纱,歪头看着窗外遥不可及的月亮。
再遥不可及,如今也被她圈在怀中。
她小心把他放倒,想去卫生间拧条热毛巾来给他擦擦脸。
没走成,他不松手。
靳朝安一个翻身,又将庄灿拽倒在他脸前。
呼呼的热气喷在她眼睛上,庄灿不躲不避,不眨眼,只近在咫尺凝望着他,凝望他脸上的每一根细小的绒毛。
只静静凝望,也能怦然心跳。
她情不自禁地抬起头,用指尖点住他的眉心。
指尖落下的一刻,靳朝安嗡动着两片嫣红的薄唇,似乎才想起,回答了她刚刚无理取闹的那个问题。
他说:“为你生,为你死,为你肝肠寸断……”
如此爱她。
眉心突然褶皱,他不高兴了,像是在向谁撂下狠话,“谁敢动你,我保他横尸街头也没人敢收尸……”
睡着了。
庄灿拍拍他脸,“还有吗?”
靳朝安的呼噜声打了起来。
……
次日睡醒,庄灿倚床穿衣。
靳朝安头痛,睁眼第一件事,摸烟。
睡衣随便一披,进了厕所。
庄灿推开一条缝,“今天不去陪康可馨?”
靳朝安背对着她,嘴里叼着烟,正在小解。
“一只手方便吗?我帮你扶着?”
烟捏在手中,腾出嘴,“再说我就操'你了。”
庄灿立刻溜回房间。
结婚前一天不见面,港城这边也有这习俗。
“去约会吗?”他主动问。
“今天?”庄灿真觉得他艺高人胆大,“大婚当口,带着小三秘密幽会,一旦被小报拍到,你未来老丈人脸面无存,这婚不得说黄就黄?”警方部署了这么久的行动,不能在这节骨眼出劈叉。
靳朝安过去揉她脸,“吃饭换衣服。”
“真去?”
“康政道比我急,明天我就算把婚宴砸了,哪怕只剩一地玻璃渣,这婚也得结。”
“奇怪,这婚礼有什么牵制你的命门吗?”
靳朝安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一口,“明天你就知道了。”
他眼神指了指一侧梳妆台上的化妆品,“化个妆吧。”
指还留在她素色的唇边,靳朝安一笑,指尖点在她唇心,“你现在会化妆了。”
“可是我化得不好看。”在拳场,脸上经常挂彩,有时等不了痊愈又得上场,带伤上阵是大忌,还没开打气势上就弱了别人一截,所以庄灿买粉底买遮瑕,买这些乱七八糟的化妆品,其实都是为了用来掩饰伤口。
“你上次化妆很好看。”
靳朝安抱她来到梳妆镜前,按在椅子上。
他盯着她。
庄灿还有点不好意思。
她挑挑拣拣选了一只口红,梅子浆果色。
认真涂好。
庄灿的脸白皙无暇,没伤的情况下根本无需打底,涂了粉底反而多余。
“好看吗?”她扬起头,靳朝安正拿起一支眉笔,轻轻摆正她的脸。
“好看。”?????他弯下腰,眉笔向她眉心靠近,“别动。”
清晨的一缕光透光窗帘的细缝,正好洒在他身上。
他弯腰抵在身后的写字台上,像在临摹一幅传世的国宝,一笔一画,认真专注,眼眸里是化不开的浓情。
画好了眉。
靳朝安凝望着她,就像是凝望着他心口的一颗朱砂痣。
这颗痣曾经从他心上活生生地剜掉,他痛不欲生,血流不止,以为这就是结局,幸而她的不放弃,赐予他的失而复得,从此将彻底永远地依附在他心口,与他同生同死。
他一生悲凉无望,唯她是他此生唯一的欢喜。
他该感恩。
片刻,靳朝安牵起她手,“走吧。”
“什么嘛,还以为你会夸我好美。”
穿好衣服,到底也不能太招摇,两个人又伪装了一下,戴上鸭舌帽口罩,手牵着手出发。
普通情侣约会的一天。
看电影,吃西餐,到维多利亚港看夜景。
在日落时分坐天星小轮,吹舒服的海风,看夕阳的余晖折射在海水上。
拉下口罩接吻。
疲惫回到家后拥抱着入睡。
一夜无梦,天光如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