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不讲理
眼前的男人头发花白, 脸上沟壑遍布,岁月在脸上刻下明显痕迹,如果不是五官变化小, 陆卓衍真不一定能把他和照片上面的男人重合。
陆卓衍身形高挑,肩宽腿长,即便是懒懒地站在那儿, 依旧压迫感十足。
他就那么居高临下睥睨着虞文升。
身高估计不超过175,瘦巴巴的,眼珠昏黄, 里面的那点精明劲儿毫不掩藏。
就是这么个男人,给棠月的童年带来难以想象的痛苦, 即便她现在看起来很平静, 偶尔却会被噩梦惊醒。
每每那时,无能为力的感觉让陆卓衍一颗心饱受酸楚,特别心疼棠月。
儿时的伤痛, 要用漫长的余生去治愈。
拿出手机, 摁亮屏幕看了眼时间,4点46。
“盯什么盯, 我脸上长钱了?”虞文升眼神躲闪, 嘟嘟囔囔,被陆卓衍气场所震, 不敢大声骂骂咧咧。
陆卓衍垂下眸子, 冷下脸, “你找谁?”
穿着光鲜亮丽,连鞋上都没有一丝灰尘的年轻男人竟然主动搭话, 虞文升心底暗骂,家里有俩钢镚儿的鳖孙。
却又不乏得意, 刻意捋了捋背,“我闺女在这儿上班,找我闺女。”说完又问,“小子,这儿要什么员工卡才能上去,你有吗?”
陆卓衍弯弯唇角,“有呀。”
亲切温和的态度令虞文升面上一喜,发号施令,“那你领我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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缘生宠物殡葬所在的这栋办公楼有45层,缘生在13楼,平时使用低层电梯。
陆卓衍引着虞文升乘坐了高层电梯,摁下45楼。
“这楼建这么高,摔下来岂不是变成肉泥!”虞文升边说边笑,扯到脸上的伤,疼得龇牙咧嘴。
陆卓衍斜倚着一角,视线随意在他身上落了落,从容自若地问,“脸上怎么回事?”
提起这件事,虞文升正愁憋屈无处发泄,也不知道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被揍了一顿,还威胁他小心点。
开玩笑,等他拿到五千万,还怕这群人,就是兰希是个怂货,出了这件事后,别说把棠月住哪儿告诉他,现在躲起来,人都找不到。
要不是姜助理,他还真不知道棠月现在有大出息了,在这种镜面反光的写字楼里上班。
闺女出息了,当爹的不来沾沾光,怎么说得过去。
骂骂咧咧把这事儿跟倒豆子似的倒出。
陆卓衍神色恹恹,语气敷衍,“哦。”
他的反应让虞文升的表演欲受损,就像演员在舞台上演出半天,结束时,台下观众稀稀拉拉敷衍地拍拍掌。
严重损害自尊心。
拽什么拽,臭煞笔。
虞文升心里这么骂着。
还想说点什么博取关注,却听陆卓衍说,“到了。”
电梯门打开,虞文升跟着陆卓衍走出来,沿着楼梯走了一段路,空**的环境里,只有脚步声回响,听着怪瘆人。
越走越不对劲,虽然他没见过写字楼里的办公室长什么样,但眼前就一扇普通窄小的门,随着陆卓衍推开那门,入眼的是空旷的天台。
虞文升警觉起来,不欲再前进,扭身就跑。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陆卓衍人高腿长,三两步擒住虞文升手腕,另只手摁着他的后背,将人压制住,一路拖到天台。
“操你妈,鳖孙放开老子!”
话音和拳头一道落下。
虞文升被大力打蒙了,前几天才被人打了一顿,脑袋上的伤还没好,这拳打得他怀疑骨头错位了,疼得眼冒金星。
“狗杂碎,你他妈到底是谁?”虞文升挨了打,喉咙里发出哧哧声,很难听,不停地蹬着腿,试图逃走,“我知道了,你跟上次那伙人是一起的?”
天台风大,滚动的风,卷起地上一个塑料袋,在空中飘来飘去。
陆卓衍眼神平静,表情淡漠,却正是这副模样,让人无端想起地狱来的修罗。
“夜路走多了,要撞鬼。”
“你撞上我了。”
“你!”虞文升往地上呸出一口血,想奋力反击,桐城就他妈是个煞笔地方,这儿的人都有病,“我特么报警,让警察抓你!”
陆卓衍垂下眸子,轻笑一声,“好主意。”
“刚刚在电梯里,你问,从45楼摔下去会不会变成肉泥。”
歪了歪头,认真地说,“没见过,不清楚。”
“你试试,我看看,就知道了。”
被押着后颈,被迫看向45楼下面,地下火柴盒大小的人,给虞文升吓得愣住了,身体僵硬了一瞬,浑身颤抖。
疯子,眼前的男人是个疯子,还是个清醒的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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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从哪儿拿到的这些?又回慈山了?”棠月放下那些资料的复印件,平静的目光审视着傅小鲤,“还是,你又和兰希见面了?”
在她面前,没办法说谎。
傅小鲤撇开视线,抿了抿唇,“我只是想我们手里多一些筹码?”
“这么重要的东西,她当作诱饵交给你。”棠月眼神锋利,不错过傅小鲤脸上的任何表情,“你答应她什么条件了。”
傅小鲤转回头,嘴唇一张一合。
棠月却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她要瓦兰那套房子,这只可能是其中一个条件,第二个条件和你爸爸离婚?”
从傅小鲤把资料交给棠月,就知道他的棠月,可以猜出来。
“第三个条件呢?”棠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茶。
傅小鲤叹口气,“没有第三个条件。”
“你觉得我信吗?”棠月放下杯子,语重心长,“我知道,你不会告诉我第三个条件,但是傅小鲤,不要为了我牺牲什么,这是我的底线。”
傅小鲤神色微动,却还是要去挑战她的底线,想知道她会为了他到什么样的程度,在她心里,他的位置能不能比陆卓衍高,哪怕就高那么一点点。
“如果有呢?”
棠月目光沉沉,“试试看。”
不要我了吗?
傅小鲤心里难受得要爆炸。
“傅小鲤,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真的很讨厌有人为我牺牲,我的棠兰妈妈,当年是为了保护我,才会死,我经常在想,如果她没有保护我,是不是就能活久一点。”
“棠阿婆,她本来有着很好的晚年,但为了我,日子过成什么样了,一把年纪了,还要天天熬夜做手工,结果因为那一次身体不舒服坚持出摊,猝死在烈日下。”
“为我付出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梁舒余很爱你,她是我们的母亲,我却从未在她那里获得过母爱,你有那么多的爱,原本人生一帆风顺,现在该站在更大的舞台上,却因为我,就这么蹉跎着,当个三流小提琴手,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不信神佛,只信自己的因果报应。”
“所以,不要为了我牺牲什么,这样你能活得好一点,我也能活得轻松一点。”
傅小鲤点点头:“好。”
看着傅小鲤离开的背影,棠月想起六年前,发现兰希和傅昂出轨,梁舒余很平静,给了她一张银行卡,说里面有八万块钱,是她所有的积蓄,要她和傅小鲤好好的。
还告诉她,把一些东西存在了小姨棠琳那里,让棠月记着去找棠琳。
但是棠月和傅小鲤离开前一夜,梁舒余跳楼自杀了。
棠琳像是人间蒸发,棠月根本找不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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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点60,棠月准时出现在公司大楼前,面前滑过熟悉的车辆,车窗摇下,陆卓衍腕骨撑着方向盘,懒洋洋地朝着她扬了扬下巴,“上车,这里不让停车。”
棠月回头看了一眼大楼,无法,只好打开车门,钻上车。
怀里丢过来一束紫色洋桔梗,“看着怪漂亮的。”
车辆启动,棠月捧着花,注意到陆卓衍抬头频频看向后视镜,跟着他的视线望去,后视镜里除了后退的人群,以及越来越远的大楼,什么也没有。
“我先跟薛羽说一声。”棠月捧着花嗅了嗅,放在膝盖上,拿着手机给薛羽发消息。
车里播放着广播,主播说着最近的交通路况,插播了一条消息,“今天在桐南路发生了一起自杀跳楼事件,死者身份尚未确定……”
陆卓衍动了动脖子,抬手,指尖随意拨动广播,换了个音乐频道。
一路把车开到了山上,棠月看着道路两旁后退的树木,“不回家么?”
“定了家餐厅,夜景好。”
棠月随他安排,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我不方便接电话,看看是谁。”
“好。”棠月伸手去他的衣服兜里,掏出手机,看见‘陆丹臣’三个字,“你舅舅。”
“接。”陆卓衍边说,耳朵边靠近她,意思很明显,让她把手机放在他耳边,棠月照做。
电话里陆丹臣明显带着火气,“卓衍,你和老爷子说了什么?他情况不太好。”
如果不是有陆淮这个内应,一个小时前才告诉他老爷子好得很,他还真信了陆丹臣。
听着怪严肃,“联系他的主治医师了么?舅舅,你快点安排,不然老爷子会发脾气。”
陆丹臣没有继续演,转了话题,“后天回家吃个饭。”
“行啊。”陆卓衍也想知道陆丹臣想做什么。
“卓衍啊,这几天我总在想,你上小学那会儿,你爸爸妈妈工作忙,总是我替他们去给你开家长会,听老师表扬我们家卓衍多么优秀,舅舅当时觉得很自豪。”
“下雨天也是我来接你,你看人家家长背着孩子走路,你也缠着要我背,我背着你,你在我背上撑着伞,陆商祺在身后看见了,边哭边闹,说我偏心你。”
“如今想想,那些事情就跟发生在昨天一样,转眼你都长大成人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不再需要舅舅背着你了。”
陆卓衍沉默良久,“舅舅。”
“记得来吃饭。”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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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的视野非常好,俯瞰桐城夜景,过了饭点,陆卓衍和棠月不太吃得下,点的菜大半没吃完,打包放进车里,回去当宵夜,排骨分给布鲁和元宝。
陆卓衍开车带着她去了观景台附近,停好车,从后座抱出个纸箱。
“这是什么?”棠月以为他只是来山上呼吸下新鲜空气,顺便消消食。
“仙女棒。”陆卓衍抱着纸箱,弯腰,脸贴了贴她的脸,触感细滑冰凉,“毯子拿上,感冒了影响我的夜生活。”
闻言,棠月又无语又好笑,推了把他的胳膊,“你烦死了。”
“我说正经的。”陆卓衍单手拖着纸箱,锁好车门,和棠月一块儿走去观景台。
这么冷的天,观景台狗都嫌冷,不会来。
两人站在观景台上面,孤零零,又傻兮兮的。
陆卓衍放下箱子,和棠月蹲在一起,哈着白气,一手搁在膝盖上,指间衔着个银质打火机,另只手对着纸箱里的仙女棒挑挑拣拣,“会不会有人以为我们是神经病,大晚上不睡觉,来这儿放烟花。”
“嗯,肯定的。”棠月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顺着他的运动裤朝上望去,看到他一本正经的犯难,挑着眉梢,轻轻慢慢地问,“那怎么办?”
“放完。”棠月严肃认真地说。
两人凑得很近,为了挡住风,陆卓衍摁亮打火机,掌心呈屏障护着小火苗,点了两个仙女棒,递给棠月。
棠月接过,晃了晃手里的仙女棒,挥舞出星星般的光芒。
朦胧光线里,陆卓衍眼底的温柔一闪而过。
在别人面前,他们都是沉稳可靠的大人。
每一根仙女棒燃烧时间为9秒,一根续一根的灿烂光芒里,他们像是短暂回到了小时候。
“棠月,你开心吗?”陆卓衍挥舞着仙女棒,追逐着棠月。
棠月的笑声特别清甜,反问,“陆卓衍,你开心吗?”
“我很开心。”陆卓衍轻声回,透过点点焰火的光,望进她的眼睛里,试图窥探灵魂深处。
“我也很开心。”棠月喘着气,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回视着他。
星光装进眼睛,亮晶晶的。
最先移开视线的是棠月,她转过头,望着仙女棒一点点熄灭。
温热的唇印在她的脸颊,“棠月,你好甜。”
“我……”
“陆卓衍。”棠月温声打断,“我们现在很开心,这很好。”
过了很久,陆卓衍才回了一句,“嗯。”
一箱仙女棒都放光了,傻兮兮地收拾完垃圾,陆卓衍掐着腰,“难得玩一把浪漫,收拾垃圾就搞半天。”
棠月在旁边笑,“陆先生腰不行啊。”
“什么?你说谁腰不行?”陆卓衍瞪着她,说着,像是为了证实什么,一下子把她从地上抱起,棠月穿的裙子,不方便圈着他的腰,只能任由他抱高。
“你在证明你的腰?”棠月撑着他的肩膀,故意气人。
陆卓衍仰起头,去咬她的唇,“不用证明,就是这么自信。”
不知道陆卓衍什么臭毛病,这几天都特别喜欢在车里亲人,狭窄逼仄的空间,太挤了。
敞篷车的顶端打开,星星撒在他们头顶,是真实的星星,不再是房间里的星空灯。
隐秘,燥热,又充满温情。
棠月抬腿时,蹬到了操作台,很快,陆卓衍就把腿按回去。
车载音响里传来轻盈飘渺的歌声,女声性感撩人,在这方狭窄天地里回**,掩盖了彼此的呼吸,与吞咽声。
虽然棠月用手帮陆卓衍解决问题,但她还不太习惯陆卓衍这么对她。
不太舒服,又痒又陌生,而且他总是控制不好力道。
结束时,却又总有一种餍足感,懒洋洋,软绵绵,一动不想动,困倦不已。
陆卓衍埋在她的脖颈间,鼻尖蹭着她细滑的皮肤,伸出舌尖,舔了下她的耳垂。
“满足了?”
棠月仰头,茫然望着星空,没有作声。
“没带/套,不然我真想,就在这儿和你做下去。”
棠月推了他一把,“你烦不烦。”
“棠小姐,翻脸不认人,刚刚你明明喊我慢……”
剩下的话被堵在了亲吻里,含含糊糊,“陆卓衍,烦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