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自那天之后, 何家便再也没有派人来过,齐禾铺子终于安生了。
直到半个月后,齐禾在苏记绣庄挑选那些绣娘们的绣品时, 听见来买绣品的人和苏记绣庄的掌柜谈论着何家, 那人说何家兄弟二人竟然分家了。
这可是一个大消息,有那么大的一个铺子在,亲兄弟竟然会分家,真是少见。
齐禾在旁边听了一会,见他们嘴中没有说到何苗, 想来是何家二当家把那消息压了下来,要不以后何苗可怎么说亲。
齐禾看完了绣娘们交上来的所有绣品, 从中选出了两个最好的。
这绣样都是一模一样的, 齐禾只是看在同样的绣样下,谁的绣工更好一些, 单独拿出来便说明这绣样入了齐禾的眼,也就是说这二人出师了。
苏记绣庄掌柜苏来和那人说完话一扭头就见齐禾已经挑选了出来。
“就是这两个吗?”他伸着脖子凑上去看了看,好像没什么区别。
齐禾每日和那些绣娘待在一起的时间也不短,这些绣品上就算没有名字她也能看出是谁绣的, 当然她也是一个严苛之人, 不会因为和谁相熟就选择谁的绣样。
“这两个绣样明显比其他的看起来更活灵活现一些,掌柜的您来这边瞧。”齐禾给苏来让出位置,让他可以正对着仔细看看。
这次绣样齐禾安排的是池中锦鲤,其他人绣的不能说不好,只能说中规中矩了一些。
“你选出来了就好, 那就定下这二人。”
“话说刚才你听到了吗, 何家分家那事?”苏掌柜的问道。
齐禾自然是听见了,她点头问道:“那何家分了家会怎样。”
齐禾只经历过顾家那一次分家, 还是非常不对等的分家,所以她也猜不出像何家这种人家,若是分家是否公允。
“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能闹到哪里去,就是不知他们何家这次为何分家,真是怪。”苏掌柜一双探究的眼望向齐禾,他也是听说了前些日子何家二当家找过齐禾,没准齐禾还真知道些什么。
何家再不好,齐禾也不会将那丑陋之事说出来,她摇头道,“谁知呢。”
苏掌柜的见齐禾不愿谈论此事,便扯了个由头又说起了绣娘之事。
这些日子有齐禾在,绣庄中的绣娘绣技进步极快,铺子中的绣品都比往日卖的更好一些了。
这次齐禾说要选出两位绣娘,他光安排了倒是忘记问了,这是要另有安排?
“京城那边来信了,说想要两件苏绣台屏,我自己一人短期内肯定是绣不出来的,这不就要挑一些好的一起弄。”齐禾道。
当时签契的时候,往京城送绣品这件事苏掌柜的便知道,只是他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这批人。
“那可是送往京城的东西,还是台屏。”苏来还是对此事不放心,毕竟这可不是普通绣品,这可是摆放着人人都会看见的台屏,若是出了一点差错,台屏上的整个绣样便废了。
齐禾倒是不担心这个问题,既然那些绣娘学了苏绣那自然要用到,这次让她们二人绣台屏也是磨炼她们,同时告诉其他的绣娘若是想像她们二人一般还需再接再厉。
苏来这个掌柜的不好再说些什么,便由着齐禾办了。
隔日齐禾便将绣台屏的事情告知了绣娘们。
这些绣娘多是府城内能说得上名的绣娘,在苏记绣庄也不是没有接过这种绣活,所以齐禾说完大家倒是平静的很。
齐禾:“这次台屏送往京城,那银钱自然比咱们这要多上不少。”
这话一出,周遭的绣娘倒是都来了兴致,这年头谁不想多挣一些。
齐禾紧接着道:“这次人选我已经议定好了。”
齐禾并未直接说名字,而是将那二人的绣品拿了出来。
“这一方倒是像苏姐姐的。”离着齐禾最近的小绣娘看了一眼便道。
其他绣娘也都围了过来,“应该没错,这就是苏苑的,我识得。”
那位叫苏苑的绣娘微垂着头倒是没有吱声。
“这个像是裴英的。”又有一绣娘指了指另外一方帕子说道。
众人都看过一遍后,齐禾这才将那绣样放下,她点头道:“正是她们二人的绣样。”
没被选上的绣娘有些泄了气,她们自知是比不上那二位的。
“大家也都看过了,整个府城除了我那的绣娘便只有你们几位会苏绣了,以后这买卖做大了,好的绣样一眼便能看出是出自哪位绣娘,所以还望大家可以勤勉,除了学习技巧以外,更要将自己的情感融入在绣品之中,不要为了绣而绣,此次拟定她们二人,其余人也莫要泄气,下个月还会重新挑选。”
齐禾说完便将选出的那两位绣娘叫去了旁屋,将所需的东西一一给了二人,又叮嘱了一番。
毕竟那京城并没有会苏绣的绣娘,她们绣成什么样子都不会出太大的差错,再说这二位绣娘的绣工齐禾还是放心的。
那两人领了东西也没久留,这可是一个机会就看她们谁能把握的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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眨眼便到了八月,离秋闱的日子越来越近。
这些天,季槐生每日不是在书院就是在家中,一刻都不曾懈怠。
季叶梨不愿打扰他,只能麻烦一下顾默书,每日在书院门口将食盒交给他,让他拿去,里面是他们二人的吃食,这一来一回倒是节省了季槐生好些时间。
顾默书每日都去找他,在屋外等着里面人走净了他才进去,一开始季槐生的夫子还以为这是季淮生家中之人,后顾默书来的次数多了,那夫子这才知道这人便是童生乙班那位次次榜首却不去
甲班的小童生。
着实有趣。
这日顾默书来找季槐生,坐下后两人便探讨起了今年秋闱会如何出题,正巧那夫子忘记东西回来取,便听见了他们二人的对话。
这小童生见解不错,就是这策问角度有些新奇,夫子心中难免好奇没忍住便走了过来。
“夫子。”季槐生扭过脸就见夫子已经站在了他们身侧,他惊讶道。
夫子脸上带着笑,看着案桌上顾默书刚写下的内容。
“你为何会觉得今年策问偏向民生?”这几年边境外契来犯,策问多是考治国安邦的事,他们书院这些时日出的考题也是如此。
顾默书从容的说:“听民意安民心治国兴邦。”
夫子倒是没想到一个小小童生竟已将策问探究到这个地步,只是可惜不能下场,要不也可历练一二。
“听闻你今年没参加府试,可是想再等一年?”夫子问道。
这书院中大多是今年成为童生之人就下场参加府试,虽结果可能不如意,但也算探了探路,为来年做了准备。
这话顾默书听过很多次了,同窗也问过他。
他无意隐瞒便将原由说了。
守孝三年,那便是明年也下不了场,三年后才可,而乡试三年一次,他若三年后有幸中了秀才倒是可以赶上。
那夫子心中有些惋惜,三年又三年人这最有灵气的时候都耽误了。
因着二人还未吃饭,夫子便没有再打搅二人,收好东西便先行离开了。
季槐生早就知道顾默书家中之事,他那时也是这般过来的。
“三年而已,你多修了好些学问,到时候没准可以连中案首呢。”
顾默书听出了他的安慰之意,笑着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饭食端了出来。
“那我便收下季兄的一番心意,若来日此事成真定好好谢你。”
离秋闱还有一天,书院早早的便放了学,季槐生已经在家中准备东西了。
明日季叶梨亲自送他下场,这一去便是九日,东西可都要备全了,切莫到了贡院才发现少了。
季槐生到底年少,第一次秋闱紧张的很,倒是让顾默书安慰了不少。
“你且放宽了心去便是了,左右不过九日,以季兄你的才华,定榜上有名。”
这个时候,顾默书也只能说一些场面话。
季槐生打趣道:“顾兄说的轻巧,等你下场那日我定将这番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顾默书笑:“那自然再好不过了。”
谁知下午送考之事便有了变动,季叶梨去不了了。
季叶梨思来想去,最后将这送考的重担交给了顾默书。
因第二日要早些过去,顾默书入夜便歇在了季淮生家中,这边没有多余的房间,顾默书对桑蚕又很发怵,这才同季淮生住在了同一个屋。
“不是我说你,咱们同为男子睡一张床有什么?”季淮生穿着中衣,趴在**探着脑袋看地上的顾默书。
顾默书已经打好了地铺,现下已经闭上眼,“我们身量差不多,我怕入了夜,摔下来。”
季淮生一噎,他年岁是比顾默书虚长几岁,可却没有比顾默书高多少,尤其是这些日子,他感觉顾默书长高了!
“那你便在地上睡吧,万一夜里我不小心踹了你,你还不是要在地上。”
“说起来,上次我在桑蚕房,那地面可真是硬啊,睡了一夜我便觉得腰酸的厉害。”
“你在地上怎么样,是不是还挺软的,我可给你下面垫了好几个被褥。”
“唉,你说我为何睡不着,要不你还是上来吧,咱们二人再说一说策问考向。”
“?”
季淮生一人仰面躺在**自顾自的说了许久,才发现顾默书一直没有回应他。
他探出身子一看,床下的人竟然已经睡着了。
季淮生:…
季淮生叹了口气,有些羡慕顾默书这种良好的心态,可他转念一想,明日下场的是他自己啊,顾默书怎么会睡不着呢。
-
三更天,二人便起来了,收拾好东西坐着马车便往贡院去。
谁知二人刚出了学区片,马车便出了问题,那马儿说什么也不走了,车夫怎么拉它就是不动。
这车上可是下场的书生,车夫比他们还着急,生怕误了时辰。
顾默书掀开车帘下了车,看了看马儿说道:“它定是吃坏了肚子,走不了了。”
“我,我真的不知啊,昨日还驾车去了苏记绣庄,那时没问题的。”车夫解释道。
这车夫家就在学区片,是个老实人,齐禾出门都是他接送,绝不会是故意始手段的人。
还好他们出来的早,再找一辆马车过去也不会晚。
这边又是商户区,这个时辰路上有些拉货的马车。
两人拦下一辆马车,那车夫一听是去贡院下场的秀才,直接拉着二人便过去了。
生怕误了时辰,那马儿跑的飞快,比他们原定时间还早了些。
下了马车,顾默书还未掏出银钱,就见那车夫摆了摆手,直接驾着马车离开了。
“他这是。”季淮生不解。
“送你一场,便是善事。”
季淮生看着眼前的贡院以及来往送考之人,感叹道:“昨夜孤枕难眠,今日到了此处心突然就平复了下来。”
“这是好事,季兄无需多想,只管放心去考便是了。”顾默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两人正说闲的功夫,就见一辆马车飞快的冲了过来,正冲着二人。
顾默书眼疾手快扯了一把季淮生,虽然带的东西都落在了地上,可好歹人没事。
两人将散落在地上的东西一一拾起来,还好那些馍馍刚才没有放在篮子中,要不这下都不能吃了。
季淮生吓了一跳咒骂的话语还没从嘴边说出来,就见那马车哐的一声撞上了对面驶来的马车。
两辆马车相撞场面实在骇人,只见那车厢已经碎裂,不仅仅是车夫被甩了出去,甚至于马车中的人都受了伤。
季淮生想上前看一眼,却被顾默书拦住了。
“时辰快到了,你还是先进去吧。”
季淮生看着众多学子排队进去,这才没上前。
顾默书陪他走过去亲自送他入了场这才向马车那边走。
今日一出门乘的马车出了问题他便觉得不好,后来这马车冲出来更是验证了他的想法。
顾默书走进了一些,这两辆马车周围围着的都是送考的人,有人已经将车里的人抬了出来,虽满脸是血,但好歹活了下来。
因两辆马车中只有一人并未见送考之人,所以只能将这两人先抬去医治再寻找家人。
顾默书站在人群中只一眼便认出了那满脸是血的男子,而这男子乘坐的便是冲向他们的那辆马车。
他沉下脸来,眉宇间都是厌恶。
那人竟然嫉妒之心到了这个地步这是顾默书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有些庆幸,还好今日是他跟着过来了,若是季淮生他长姐,现在被抬走的怕不就是他们了。
顾默书并未久留,叫了一辆马车便回去了,一路上都未言语。
因齐禾和季叶梨要出去办事,他回来时家中便只剩下云棠了。
云棠兴致缺缺的在铺中坐着,见顾默书回来了忙问道:“送考如何,今日可顺利。”
顾默书:“不顺利。”
云棠心中咯噔一下,难道路上出了事,可见眼前的人平安归来,不应该啊。
“到底发生了
什么事啊,你快说说。”云棠追问道。
顾默书本不愿意说生怕这种骇人之事吓到她,可云棠一直追问,仿佛他不说不罢休一样。
“贡院门前出了事,两辆马车撞在了一起。”他隐去了一开始的事情。
云棠震惊的看向他,问道:“严重吗?”
顾默书点头应道:“自然,那车中的人都受了伤,此次秋闱怕是不能下场了。”
多少读书人一生都在追求功名利禄,此次另外一位被殃及的秀才又是何等的无辜。
“还好你们无事。”云棠庆幸道。
本该有事就是我们,顾默书看她这般便没有再说那会的惊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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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还未到晌午便传遍了府城,连远在城郊的齐禾她们都听说了,因只听说是两辆马车并不知道车上人是谁,齐禾和季叶梨悬着一颗心便往回赶。
马车里,季叶梨整个手控制不住的发抖,她是真的怕,万一是他可怎么办。
马车相撞,不死也伤。
二人匆忙赶至家中,还未踏入铺子便看见了顾默书,还好还好。
齐禾和季叶梨同时送了一口气,顾默书既然平安在这,那就说明季槐生无事。
季叶梨蓄在眼眶的泪珠滑落,她颤声的嘀咕着,还好还好。
齐禾见她虚惊一场身子都软了,便扶着她走了进去。
“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季姐姐你这是怎么了?”云棠见齐禾扶着季叶梨忙走过去问道。
何止季叶梨,这一路齐禾都悬着一颗心,若相撞的马车里是他们二人,她也是想都不敢想。
云棠扶着她们回了齐禾的屋子,顾默书则将铺子关了门。
“这好好的,怎么贡院前竟发生了这种事,可有其他人伤着?”齐禾问。
顾默书倒是不敢对齐禾隐瞒,便将今日发生的事全都讲述了一遍,众人皆是一愣。
“你那会可不是这般和我说的。”云棠瞪大了眼没想到顾默书竟然会瞒着她。
齐禾握着云棠的手,安慰道:“他定是怕你听了害怕这才瞒着你。”
“下次可不能瞒着了。”云棠嘀咕道。
眼下若说这事没有蹊跷,齐禾是不信的,可要从头查起也不容易。
“等槐生归来,我去接他。”季叶梨生怕再出了意外。
“等等看,既然在贡院前出了事,官府肯定是要查看一番,咱们看看结果再下定论。”齐禾说。
一晃九日结束,季叶梨等人这次一同架着马车前去贡院接季槐生。
这几日,府城因着马车相撞之事闹得沸沸扬扬,原来被撞的那辆马车来自内城区楼家。
虽然那车里坐着的是楼家庶出的少爷,但楼家毕竟大门大户这种事怎么会不去讨要一个公道。
原以为是内城其他几位官家子弟做的,没想到竟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商贾之户。
那日罗文志受了伤他爹只有怪怨不曾有一丝疼惜,罗文志算是彻底看透了他虽然嫉恨季淮生,但他更恨他的父亲,所以当官府来人时他便招认了。
这么多年勤勉苦学,最后却被除去功名,罗家一家更是在楼家的施压里离开了府城。
“既然罗家离开了府城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云棠问道。
若是那人怀恨在心再回来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应该不会了,若是他死性不改大抵那日就不会认罪那般快。”因有云棠在,大家便隐去了一部分事实,那楼家庶子断了腿现在还在**躺着,若是医治不好这辈子怕是与科举无缘了。
楼家怎么会这么轻而易举的放过罗家,早在罗家离开京城的路上就派了人,那罗文志这辈子怕是下不了床了。
此事大家想起还是觉得后怕,便约好了不将真相告知季槐生,反正他也不会多想。
马车停在了贡院前,季叶梨拉开车帘望着贡院门,只见那门从内缓缓推开。
云棠也巴望着,她率先看见了季槐生,这几日下来,季淮生身上衣着已有些凌乱,状态甚是疲惫,手中提着篮子随着人流一点一点往外走。
“这。”云棠挥了挥手。
此时人群中的季槐生也看见了他们,脚下步子都快了些。
回程的马车中,顾默书问他此次考得如何。
季槐生靠在顾默书身上,有气无力的说道:“顾兄,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下次你自己亲自去试一试。”
见他实在疲惫,大家便都没有再过问什么,等回了铺子,季槐生早已经睡了过去。
“看来是真累了。”季叶梨心疼的看向他。
等季槐生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
原以为他会在家中好好歇一歇,没想到他一醒来便带着书来找顾默书。
“你怎么不好好在家歇歇,我还以为要几日不见你。”顾默书打趣道。
季槐生眼中有些失落,道:“我也不瞒着你,此次下场我才知我的学问过于浅薄,若我不勤勉苦学,怕是三年后仍旧不能中举。”
顾默书见他一本正经的说,心中便知晓了大概。
果不其然,九月初放榜那日,榜上并未有季槐生的名字。
“莫要泄气。”榜下有人欢喜有人忧,顾默书安慰道。
季槐生其实心中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但人不免都抱有一丝希望,万一榜上有名呢。
“三年后再来,你我那时定会榜上有名。”季槐生恢复了神情,苦笑道。
顾默书还未应他,又听道。
“也不对,你先过了府试再说吧,若是你过不了那榜上便只有我的名字了。”季槐生打趣说。
顾默书白了他一眼,“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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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记绣庄那边的绣娘都已经出师,齐禾平日里倒不是不用过去了。
京城余家那边倒是总有来信,齐禾看着信上的话,都可以想到那余家小姐写时的神情。
京城之中暂未有绣娘会双面苏绣,所以余家小姐私下开的那家铺子生意不是一般的好。
虽然京城绣品铺子众多,但有苏绣的独她们一家。
余家小姐深知物以稀为贵,除了上次的台屏以外,后来便只要过一次苏绣的屏风。
日子逐渐稳定下来,齐禾虽然只开着一家小小的绣铺,却月月可以分得苏记绣庄一分利以及郭暖酒楼的利,她荷包中的银钱越来越多,若是以后真的能去京城,买一处铺子大抵是不成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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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去秋来转眼三年。
齐禾他们已经在府城之中站稳了脚跟,现在一提起苏绣人们想到的便是齐禾,一说桑蚕丝线想到的也是小苏绣铺。
这三年里,苏记绣庄逐渐成为府城最大的绣庄,而何家绣庄早已败落。
齐禾没有想到时间过得如此之快,有时她坐在屋中看着手中的绣品还会发愣。
她还记的刚来这里的样子,记得那寒冷冬日破旧的粗布棉鞋,记得第一次脑海中出现声音,记得自己突然出现的手镯。
有些时候她仍旧觉得这一切都是梦一场,要不为何那所谓系统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呢,还有那随身空间,再也没有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出现。
“禾禾,你猜谁来了。”屋外传来云棠高兴的呼喊声。
齐禾手中拿着的绣花针一下戳在了手指上,指尖冒出一个圆润的小血珠,齐禾这才回过神。
“李嫣她们来啦!”云棠见齐禾还没动静,又在外面敲了敲门。
齐禾擦了一下指尖的血迹便赶紧出来了。
院内站着的两人听闻动静正好转过身子,正和齐禾对视上。
“禾禾。”李嫣提着裙摆快步走了过来。
一别三年,虽然时常有书信来往,可却从未见过一面。
李嫣不仅高了同时也褪去了小姑娘的青涩。
“这些年可还好?”齐禾有些激动的看着眼前人。
“一切都好。”李嫣回过头看向李义,说道,“你过来。”
齐禾这才注意到李义怀中还抱着一个小奶团子。
小奶团子还不到周岁,但长得很壮实,看见齐禾一
边咿咿呀呀一边挥舞着他的小肉胳膊。
“快些进来,别让风吹着了。”齐禾带着人进了屋子。
小奶团子虽被李义抱着但一直看着齐禾。
“来,让姨母抱抱。”齐禾小心翼翼的接过小奶团子,她也是第一抱这么小的孩子,生怕摔着了。
李嫣她们这次来府城一是过来瞧瞧齐禾他们二是来探探路。
初为人母,李嫣想的便多了一些,那时她对齐禾说,她走不了的,她被困住了。
可这三年的功夫,她们夫妻二人也是县城将生意做的风生水起,攒了不少银两。
因着第一个孩子是儿子,李嫣和李义思考了一番还是想让孩子早些开蒙,不求考取功名但求读书识字。
“你们这是想以后让孩子来府城的私塾?”齐禾没想到这夫妻二人竟然看的这么长远,这小奶团子还不到周岁啊。
李嫣确实这么想的,一开始她婆母只是帮着她看铺子,后来她怀孕生子,李婶喜不自胜,更是将管家大权都交给她。
这次李嫣说来府城,李婶想都没想便同意了。
齐禾:“家中有空房,你们住下便是了,正好春日了,你们一家可以好好在府城逛逛。”
屋内几人正有说有笑的逗着小奶团子。
顾默书下学回来了。
见前面铺子关了门,院中也没人,他出声道:“我回来了。”
屋内几人也听见了声音。
“禾禾,你成亲了?”李嫣挑眉看向齐禾。
“怎么会。”
李嫣又扭头看向云棠,“那就是棠棠成亲了?”
云棠忙摇头,“我更不会了。”一边说着小脸还红了。
不怪李嫣想到这个,那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磁性,一听就像成年男子的。
这若是没有成亲,家中怎么会有外男,那男子为何会说我回来了。
“应该是默书回来了。”齐禾笑道。
正说着顾默书敲了敲门,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三年,顶数他的变化最大,身量高了些,已经是家中最高的人了,脸上也褪去了年少的稚嫩,眉宇间更添了一份清冷,而且还变了声。
说到这个,还闹过一次笑话。
顾默书变声来的突然,有日云棠在院子中浇花,耳边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别浇了。
云棠看院中没人,还以为自己幻听了,又继续浇水,谁知那声音再次传来。
云棠吓了一跳,还以为院中的花成了精会说话了。
最后才发现原来是顾默书,他变了嗓,云棠听不出来了。
李嫣看着进来之人,微楞。
“三年不见,都这般大了。”她感叹道。
若不是顾默书眉宇间像顾一砚多一些,李嫣可是不敢认的。
顾默书没想到屋中这么多人,还都是想熟悉的。
“来这边坐,快看看这小团子。”齐禾招呼道。
“对,让小团子也沾沾默书的书生气,以后也做书生郎。”李嫣笑着捏了捏小团子的脸蛋。
顾默书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抱着孩子,他蹙着眉屏着呼吸,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小奶团子也不乐意了,皱着一张小脸委屈的仿佛下一刻便要哭出来。
屋内人倒是都被这二人的模样逗乐了。
“我刚生下团团时,李义便是这个样子,孩子都不敢抱。”李嫣提起往事脸上都是笑意,可见这几年夫妻二人过的和睦。
哇的一声,小奶团子打断了李嫣的话。
顾默书见状忙把孩子还给了李嫣。
众人皆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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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嫣一家在府城小住了五日,大多数时都有云棠和齐禾陪着,算是把府城好风景都看了一个遍。
就是这边铺子和宅院的价位超出了他们夫妻二人的预期。
其实也不怪他们,前些年齐禾来的时候,这边价位还没有那么贵,因着两年前府城出了一个状元一个探花郎,这的几家书院名声大燥,来求学的商贾之家越来越多,所以这宅院的要价便上去了。
“这边有一家苏记绣庄,里面的绣娘每月工钱少着十五两。”齐禾说道。
齐禾说的保守,那边最好的绣娘现在一月都要五十两了,那些小娘子们都指明要她。
李嫣毕竟也会苏绣,来府城去做绣娘也可以多挣些银钱,齐禾不是不想让她留在自己的铺子中,可苏记绣庄实在给的太多,她这边可开不出来。
李嫣确实有这个想法,这次回了县城她们夫妻二人可要好好想想。
离别的前夜,齐禾从郭暧那边叫了一桌子的菜,这也算是他们这些年来所有人第一次聚在一起。
下次相见还不知是什么时候,若是李嫣夫妻二人这次回去打定主意来府城,那他们还有再聚的时候,若是不来,那怕是又好些年下去了。
“三年结束,默书今年打算下场吗?”李义问道。
“打算今年四月下场。”顾默书回。
李义斟酌了一会儿后道:“既然要下场,便说明守孝之日就要结束,你若是得空还是得回去给你父亲上柱香。”
这也是李义听主家人说起来的,他不是读书人自然不懂这些。
齐禾更是不知还有这么一说,想来也是,他们一别三年,确实要回去看看顾一砚了。
也不知那里春日的桃花是否开了。
“默书,你别听他瞎说,其实他也是听别人说的,至于是不是真的要这样,你得空还是问一问你书院的夫子们。”李嫣解释道。
“明日我们同你们一起回去。”齐禾道。
“正好我最近也要回去看看那边的酒楼,你们同我的马车一起回去,咱们结伴而行路上也不会无趣。”郭暧一开始没想明日回去,可一想左右不过提前了两天,一同回去罢了。
翌日,一行人便坐上了回程的马车。
小奶团子喜欢齐禾,路上非要窝在齐禾怀里,不管李嫣怎么哄他他都不肯动,你若强行抱他还要咿呀咿呀给你听。
最后还是这小奶团子累了,窝在齐禾怀里睡着了,这才让李嫣给抱了回来。
一路上走走停停,几辆马车在第二清晨终于到了县城。
齐禾掀开帘子,看着熟悉的街道她却恍若隔世。
“你们那宅院,我们一直打扫着呢,这次回去你们住在那就行,东西都有干净着呢,想来住那边还方便许多。”李嫣说。
虽然齐禾当年离开时那宅院让她用了,但她们一家从未住进去,只是用着那铺子罢了。
马车行到了杏花巷,齐禾从车上下来抬眸就看见了铺子前的那棵大树,她走上前伸手摸了摸。
李义下车将那宅院的门打开,齐禾这才收回手,跟着走了进去。
院中的那口井仍旧在那里,小厨房也是原来的样子,齐禾的屋子,顾默书的屋子,每一间都还是她们离开时的样子。
“我们先回去了,你们收拾收拾,晌午我们再过来。”李嫣见齐禾眼眶红了,忙拉着李义回了自己家。
郭暧还要看酒楼的生意便跟着她们一同出了院子。
“刚才进屋便看见好些书,我这才想起咱们当时走的匆忙,你爹留下的一些书并没有全都带走,进去再看看吧,若你用得到这次都带走罢了。”齐禾说着推开了以前顾一砚住的那件屋门。
屋内摆放一切如旧,挨着墙的书架上果然还有好些的书都是当年没有带走的,那时顾默书还小好些用不上。
顾默书走过去,将上面的书一本一本拿下来,竟发现在这些书的后面,还有一个小木匣。
“这是什么?”一旁的云棠凑了过来,好奇的问道。
“禾禾,你快来看,这里还有东西。”云棠将齐禾也叫了过来。
三人围在书桌前,顾默书将木匣子放在桌上,这木匣子没有上锁,一推便可以打开。
顾默书向左一推,果然将其打开了,只见里面是一个小小的瓷白瓶子和一封信。
齐禾心一颤,她有一种预感,那瓷瓶中定有秘密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