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谦妃后我在清宫修文物

第257章 抹除

“……不得不说武氏庶人之心实在精巧, 精准地拿捏了懋嫔思女的心理,而后想出了这样一个主意,让懋嫔以为她是其其格的转世, 对她言听计从。”

那幅画一拿出来, 雍正看清了画卷上那年少女子的面容,脸色就是一变。

那分明是更年轻一些的武晚沐, 雍正召来画师问过,那画师战战兢兢,也很快就承认了是那时的宁嫔给了他钱财,让他这样做的。

武晚沐有洞察人心之能, 却没有把心思用在正道上。

“如今想来,恐怕雍正八年年初时那些针对你的谣言也是武氏庶人授意懋嫔那样做的。朕若是早些看一看这幅画, 很多事或许也就不会被武氏庶人蒙蔽那么久了。”

甚至第一次见到婉襄时,懋嫔便认得她, 让她在雪夜里长跪, 也许也是为了给一直关注后宫动向的武晚沐出气。

但说到底懋嫔的生命太短, 武晚沐终究没有利用她的爱女之心犯下太多的罪孽。

婉襄将这幅画重新收了起来,递给了小顺子,“拿到田村殡宫去烧了吧。”

便是以嘉祥如今的样貌去想象未来的长相也稍显离谱, 更何况其其格夭折的时候还是襁褓之中的婴儿。

这画像骗了懋嫔那样久,若人死之后真有魂灵,她见到其其格, 也应当知道并非如此。

所以, 便烧去吧,别让武晚沐的罪孽继续留在人间了。

而关于她的最后一个谜团, 也终于解开了。

“懋嫔临死之前还让朕善待武氏庶人, 不知她们泉下相见, 如今又是何等样的情形。怨否?恨否?”

懋嫔是太过想念她的女儿了,所以才愿意上这样的当。也或者是她的人生实在没有寄托,才宁愿上这样的当。

为武晚沐做一些事,就像是为了她的女儿做事。她可以不再是为了女儿的病眼泪流干,却束手无策,只能责怪自己无能的额娘。

同样是母亲,婉襄不忍苛责懋嫔什么,“是有人执迷作恶,也怨不得懋嫔受骗。人生的最后几年,她怕是都病得糊涂了。”

婉襄眼前浮现出懋嫔那张瘦得几乎凹陷的脸,还有那双总是含着幽怨的眼睛。

忽而觉得一阵寒冷,婉襄连忙将这景象赶走了。

“实在是生死之事难以预料操控,才使人为此疯魔。其实我与四哥也都要小心,不要陷入这样的困境中去。”

雍正轻哼一声,但这愤怒与不屑都是对着武晚沐与懋嫔的,“你倒是想得很开,简直不会恨。”

婉襄低头笑了笑,从前是抽离在外,觉得自己像是在玩游戏,旁人都不过是NPC。

尽管如今是将要和这个世界融为一体,不再成为特殊的那一个,她们也都已经不在了,没在这世间留下什么,又有什么好计较。

“四哥是学佛参禅之人,怎么一颗心比我还要浮躁?自此忘了吧。”

“坐亦禅,行亦禅,生气计较也是禅,你既说修佛之人是朕,那么你又懂得什么。”

轮到婉襄轻哼,“我倒是也无所谓自己懂不懂,总之四哥懂就好。天下还有那样多的大事,四哥还是快些用心忙碌吧。”

雍正没有回答,认真地批阅着奏章,有许久都没有说话。

“雍正八年时朕同你谈起千叟宴之事,曾经说过,等哪一年风调雨顺,朕也学皇考办一次千叟宴。可大清幅员辽阔,这些年过去,哪里会有当真风调雨顺之年。”

提及政事,他便将方才那一点小小的龃龉都翻篇了。

“甘肃等处民众,民人为办理军需之事竭尽全力,朕心深为轸念。数年以来,朕亦屡加恩泽,以示嘉奖。”

“夏秋之交,甘肃等处督抚奏报,今年禾麦之收成甚好。然今闻秋见有雨少之州县,似阶州,靖远、环县等处,收成仍然不足,民食维艰。”

“朕已令督抚核查全省之情状,所有歉收之处,或蠲免,或停征粮税。及受灾之民众,应当如何抚恤,已等待督抚奏闻。”

婉襄陪伴他这么多年,其实知道这都是平常事。

但他方才感慨,正想出演安慰他一句,便又见他抽出了一本奏章,“甘肃是有数州县雨水稀少,到江苏,却有多被水之处。”

“往年遇灾,则米家上涨,朕要令督抚将乙卯年江南起运漕粮截留二十万石,各被水之州县均各留五千至一万石不等,视受灾情况与当地人口而定。”

乙卯年是尚未到来的雍正十三年。

“未被水之州县则留三、四千石,等到春市价增长之时。将此平粜。至于其成灾田地,应征新旧条银。”

“如若仍行征输,小民不无竭蹶,着缓至来年麦熟再征收。”

那些都是婉襄一辈子都不会见到的人,但他们都是他的子民,他的百姓。

“但愿大清所有被灾地方皆无力乏食之穷民。”

雍正苦笑了一下,“这些都还不足够呢,婉襄。到冬春之际,此等小民想必觅食越加艰难,朕不得不令当地文武官牟动支仓谷,分别赈济。”

“只要不流离失所,来年便还有风调雨顺的希望。”

他处理完这件事,仍旧不理会婉襄,又去忙碌其他的事。

上次那只弦纹瓶婉襄已经完全修补好了,就放在雍正的博古架上。

她将它拿下来赏玩了片刻,又拿起其他的瓷器,秋日摆设之中,她最喜欢的是一只淡粉釉瓶,是胭脂水。

瓶口内敛,口型如蒜头。颈短,肩丰,自肩一下渐渐收敛,到足部时又微微外撇,造型优美。

整只瓶子胎质洁白细润,身体都是淡粉色的,粉嫩娇艳。瓶子内部及瓶底则是白釉。瓶底又有青花双圈内楷书,“大清雍正年制”。

每次婉襄看见这样珍贵的东西,心中总会生出一些惆怅来,害怕自己不能再和它产生共鸣,更害怕将来的那些人们和它没有缘分。

人们怎么去和旧日的时光产生联系呢?骨肉血脉终有灰飞烟灭的一日,唯有这些坚硬的器物亘古。

婉襄倍加珍惜地将它放了回去,又拿起另一只五彩加金凸雕博古纹洗口瓶。

洗口瓶是古代工匠烧制的,非常常见的瓷瓶样式之一,以瓶口似浅洗而得名,宋代时便已经有这种形状。

洗口瓶主要可以分为三种器形,这一只是直颈,折肩,筒式腹,浅圈足。瓶身上有不少凸起的图案,诸如古花瓶、古玉器等。

而以古瓷器、古玉器、等为装饰的图案便被称为博古纹。

这一只瓶子是康熙年间烧制的,色泽仍然鲜艳,瓶颈与瓶口处都有鎏金花纹,在这时候还没有被岁月涂抹去。

婉襄把这两只瓶子的信息都收到了系统里,而后略微有些惆怅,转回到她平日所坐的长榻上,开始记录她应该记得要去做的事。

她怕那个“她”会忘记,因此必须一条条写下来,即便不知情由,也要照做。

首先要将嘉祥与弘曕小时候用过的那些不属于这年代的衣服、玩具都毁去。

如今就已经有许多用不着了,从明日起,她便要毁去一部分。

而后要将雍正为她作的那些汉服女子的画像烧掉,如今也快作了十二幅了,她有些舍不得,便先记录下来,等到……

那时再焚毁。

而后今日所作之画,也并不能留下来,待她看够了,同样也是要烧掉的。

她留不住真正属于自我的意识,便甘愿只做一个寻常清朝人,做刘婉襄,以免打乱历史的秩序。

也以免被未来的人研究,出现一些没法解释的事,再有人在科技不够发达的时候像她一样穿越到这个朝代,把她所受的苦再经历一遍。

她是先驱,其他科研组也有人穿越根本就是一个谎言,所以在雍正七年时她向尹桢要求看一看敦肃皇贵妃的影像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如今慢慢明白。

而最后,她必须要抹除嘉祥在这世上存在的痕迹。

要雍正不能提起,要乾隆、嘉庆代代见过她的帝王都不能提起,要史官不能提起,就像她从没存在过一样。

嘉祥的存在已经是一种必然,那么消失也是一种必然,她总有一日会找到合适的理由,做到这一切的。

“浙闽总督常年在福建办公,与浙江距离遥远。前些年浙江吏治不清,因此朕着李卫出任浙江总督,整顿吏治营伍,兼管巡抚事务。”

浙江距离京城遥远,又是富庶之地,一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难免官场混乱。

“此惟因时制宜,随才任使,一时变通之政,并非永着为例。浙江事务由李卫办理,已经渐有政通人和之景象。”

“而如今的浙省总督程元章才力不足,难兼总督巡抚盐政三重任。朕见郝玉麟才具精神足以贯注两省,因授其为浙闽总督。”

“程元章以总督衘专管浙江巡抚,并监管两浙盐政事务……”

婉襄望向雍正的方向,他忙碌于他自己的事,那样认真,并不知道此时她心中正在盘算着什么。

她收起了那张纸条,渐渐望他望得痴了。

这些事,只希望他永远都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雍正是暴卒的,之前都身体健康,所以不希望他知道自己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