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清醒了吗
◎真是不可思议◎
有着金色妖瞳的少年抱起少女的尸体, 将她放入棺材中。
开放繁茂的杏花树下，柔白的花瓣飘落，落到少年的乌黑发上，他的发丝漆黑至极, 与纯色调的花瓣格格不入。
棺材还未阂上, 封屹舟将棺材放入提前挖好的土坑中，几缕泥土从边缘滑落跌入棺材中, 见此, 封屹舟脸上划过不悦, 他拿着帕子仔仔细细地将落入棺材中的泥土擦拭干净。
接着，他没有将棺材的盖子阂上, 而是用一种深深的眼神盯着棺材中紧闭双目的少女，视线灼热, 滚烫，痴迷。
此时此刻，在封屹舟看不到的地方, 黎啾啾的灵魂正紧蹙眉头看着他。
回忆没有结束, 所以她需要等待大妖, 又因为她扮演的狄霄道士已经死亡，所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大妖。
黎啾啾看到封屹舟迟迟没有将师父的尸体下葬，不仅如此，少年像是观看什么艺术品一样, 视线不紧不慢地打量棺材中的尸体。
他轻轻笑了一声，只觉说出的每一个字都牵引着胸腔的疼痛，“师父, 不是说好了不要欺骗我么？”
黎啾啾感觉毛骨悚然。
突然, 封屹舟抓住尸体的手, 他苍白的手紧紧抓着少女纤细白皙的手指，仿佛她的手是什么需要紧紧占有才能安心守护的珍宝。
黎啾啾听到封屹舟喃喃痴情说：“师父的手真漂亮，如果我把师父的尸体一直保存着，日日夜夜摩挲这双手，那师父会不会同意呢？”
黎啾啾的灵魂没有忍住尖叫了一声，大妖变态啊！把你的臭手拿开！
少年自然是听不到黎啾啾的声音，他慢慢摩挲着尸体的手指，话语在唇齿中一字一句吐出，小声，迷茫，“师父，你还有什么秘密是我不知道的呢？”
“师父......你为什么就这么离开了......”
封屹舟垂眼，脸色苍白。
“......”
封屹舟迟迟没有将师父的尸体正式下葬，几个村民带着火把满是仇意来到狄霄道士的院落前。
“妖道！纳命来。”村民将火把丢向房屋，他们还不知道狄霄道士已然离世的消息。
然而，火把不仅没有点燃狄霄道士的房屋，这些村民们在下一刻还都失去了呼吸。
鲜血喷洒，尸体倒地。
妖力无情地将外面的尸体和鲜血清理干净。
少年皱眉嫌弃，“不要来打扰，好脏。”
接着，封屹舟回到院落中，他的视线落在棺材中的少女身上，他爱惜地擦了擦少女尸体的指尖，低声关心，“师父，没有吵到你吧。”
“以后师父就不能说话不能阻止我了，那我就会按照我自己的想法做事情.......”他顿了顿，唇角竟然勾出笑容，眼睛带着纯真和疯狂，“如果我多杀一些人，那师父会醒过来吗？”
封屹舟身上强烈的病态感让旁观着他行为的黎啾啾灵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少年看上去对师父的执念深深，黎啾啾觉得惊恐，她后知后觉发现，封屹舟没有现实里的记忆，这一点都不是好事。
现在的他完全没有克制的概念，没有了现实里大妖的记忆，少年完完全全地将真实的病态暴露出来，一点伪装都没有。
黎啾啾感觉这样下去，事情会变得很糟糕。
“封屹舟做的事情已经跟记忆的原本轨迹不同了吧，为什么回忆还没有崩塌。”黎啾啾问圣女泪石。
“泥鳅怪的怨气没有放过他，所以他还在回忆中体验着。”圣女泪石回复。
黎啾啾眯了眯眼，感觉不对劲，“等等，也就是说即便不按照原本的轨迹发展，回忆也不会崩塌？你之前岂不是欺骗了我？”
“当然不是，只是回忆崩塌的方式有多样，不是离开才算是回忆崩塌，当幻境里的事情变得混乱，这也是回忆崩塌的一种情况。”
黎啾啾深深地看了一眼跪在师父棺材旁的少年，她对圣女泪石说，“我想让封屹舟清醒，你能让我回到尸体里吗？”
“抱歉，我不可以，我不是这个回忆幻境的创造者。”
“那如果是回忆的创造者就可以实现了，是么？”
黎啾啾沉声，“泥鳅怪的怨气在哪里？带我去见它。”
“......”
圣女泪石的光化包裹着黎啾啾的灵魂，将她传送到了一个地方，随后，光化散开，黎啾啾的灵魂落入一个漆黑的空间中。
四周滚动着黏稠的黑色潮水，散发着不详的气息。
有什么巨大的生物在潮水中涌动翻滚，让人的心剧烈跳动起来，被如此黑暗窒息的环境包裹着，黎啾啾的心不由得升起一分恐惧，但很快，她稳住了心神，语气冷静出声，“河神大人，你在吗。”
一道低沉的声音冷哼。
“瞧瞧，这是谁来了？”
黎啾啾面容镇定，“您知道我是谁的，尊贵的河神大人，您能放过我跟大妖，让我们回到现实吗？”
泥鳅怪的怨气在黑色潮水中翻涌，发出大笑声，怨气聚集了泥鳅怪的所有负面感情，于是就带着满身怨恨，一点也不近人情，“不可能！”
“我绝对不会放过大妖的，我要让他生不如死，体验他不屑一顾的感情。”
黎啾啾皱了皱眉。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换一个请求，尊贵的河神大人，您能让我的灵魂回到回忆幻境里吗？我还没有体验够呢。”
泥鳅怪哈哈大笑，沉沉的声音带着回声，让人耳目晕眩，“怎么？”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的师父不应该这么死去。”
黎啾啾：“对，让我回去吧。”
“不行！”泥鳅怪突然从黑色的潮水中翻滚而出，它巨大丑陋的身躯直逼黎啾啾，仿佛要在下一刻吞掉她。
“为什么不行？”黎啾啾眸色思索着，拖延时间慢慢问。
“我要让大妖体会到失去重要之人的滋味，让他生不如死，你绝对不能回到他身边。”泥鳅怪说着，巨大的身体翻滚，愤怒的怨气在他周身如暴风雨般缠绕。
直面巨大的、散发着强烈怨气的泥鳅怪，黎啾啾脸色苍白，她攥住手指，慢慢扯起一抹微笑，用平静谈判协商的语气说：“你想让大妖体验如此事情，说明你也知道他平时并不是什么重视情感的存在，所以我根本算不上是什么重要的人，我是否回到他身边，与他生不如死没有必要联系。”
泥鳅怪冷笑，“若是想骗我，那也要用能说得过去的事情来骗我，大妖在我的回忆中经历了与你的师徒情，现在根本不是对你毫不在意。”
黎啾啾无语了一瞬。
若扭曲的恨意也是在意，那岂不是还能说大妖现在爱惨了“师父”。
黎啾啾不觉得封屹舟在师父死去后的表现是一种对她的在意，少年的病态极其诡异，带着一种扭曲的恨，他说，她欺骗了他，隐瞒了身份，自始自终都是在欺骗他，少年提起此时，神情就诡异至极，透出一种扭曲。
而正是这种扭曲，让黎啾啾觉得必须尽快让封屹舟清醒，否则，黎啾啾觉得她实在是落入了一种极其危险的境地。
“他对我的在意与你对你师父的在意不同，大妖的在意不是一种真正的在意，你这样让他继续体验回忆，徒劳无益，他不可能体会到你所经历过的痛苦事情，你跟他的情感是不同的。”黎啾啾用冷静的语调与泥鳅怪的怨气继续说。
“而且，既然你不同意，我大不了就等着，等回忆结束，我跟大妖就可以离开了，到头来，你只是多此一举。”
“离开？”泥鳅怪的怨气嗤道，“我怎么可能让大妖那么轻松，我在报复他，我不会放过他，如果一次回忆没有让他体会到失去重要之人的痛苦，那我就会让他继续体会，成百次、数千次、上万次，直到他能真正地体会到那生不如死的痛苦。”
黎啾啾表情一沉，这是最糟糕的情况。
黎啾啾掐了掐手心，继续说：“可大妖会毁掉你所守护的归煞镇，你让他体验多少次，他就会毁掉多少次与师父的承诺，你很在乎师父的话吧，大妖每次都只会违背师父的命令，阴奉阳违，你看的开心吗。”
泥鳅怪的怨气一顿，紧接着，语调扭曲，“这些只不过幻境，是假的，毁掉又如何，守护归煞镇我得到了什么？他们一直把师父当成妖道，从未改变！”
见泥鳅怪的怨气油盐不进，黎啾啾磨了磨牙。
事情这样放任下去是非常不好的，如果放任封屹舟在幻境中肆意杀戮，那封屹舟会变得越来越可怕。
就在黎啾啾思考的时候，泥鳅怪的黑色潮水突然如牢笼一样困住黎啾啾，“而你，既然送上门了，那我就不客气了。”
黎啾啾抬眼，冷冷看泥鳅怪的怨气，“你要做什么？”
“你留在这里，陪我。”
黎啾啾更是皱眉，“为什么？”
泥鳅怪的怨气冷哼，“自然是拿你当人质，更何况，你还是我选中的河神新娘呢，你本就应该留下来，是大妖毁掉了一切。”
黎啾啾面无表情道：“即便没有大妖，你作为一个泥鳅怪伪装自己是河神，本来就是被戳穿的事情。”
“若不是大妖，谁会发现我，谁能杀死我这个河神！”
“他抢了我的妖丹！”泥鳅怪的怨气怒吼，“那妖丹是师父留给我的护身法宝！”
黎啾啾脑海中的第二个圣女泪石提醒，“主人，泥鳅怪的怨气散在这个空间中，如果您要除掉它，那请您尽量让它把怨气聚集在同一个地方。”
“被大妖戳穿，还不是因为你菜，你这个臭菜鸡！”黎啾啾毫不客气地讽刺泥鳅怪的怨气。
“你、你、你！”泥鳅怪的怨气本就是负面情绪的集合体，立刻被黎啾啾激怒，“我杀了你！”
黎啾啾身边的牢笼破碎，黑色潮水滚着杀意带着怨气席卷向黎啾啾。
黎啾啾冷冷地注视着一切。
在千钧一发之际，她的灵魂将要被泥鳅怪的怨气杀死瞬间，黎啾啾手中骤然绽放圣女泪石的神圣光辉，第二个圣女泪石镇邪宝剑在她的手中，圣女泪石可以穿梭于实体和灵魂，黎啾啾的灵魂握着镇邪宝剑，径直将泥鳅怪的怨气斩成两断。
泥鳅怪的怨气竭力聚集，话语颤抖不可置信，“你怎么可能、使用镇邪宝剑......”
“这有什么特殊的，我收复了它呀。”黎啾啾笑了笑，故意恶劣说，“而且，我在你营造的幻境里当过狄霄道士啊。”
“你应该听师父的话，要不然会受到惩罚的。”
“不许你冒充我的师父！”泥鳅怪的怨气顿时气极，竟然又凝聚出了身形袭向黎啾啾，黎啾啾表情顿时严肃，镇邪宝剑在她手中，再一次发挥出耀眼的光辉，这一次，镇邪宝剑将泥鳅怪的怨气彻底斩杀。
四周的黑色潮水褪去，光亮落在黎啾啾的脸庞。
她的神情怪异了一瞬。
黎啾啾对着空气说，“你有一点错了，我跟大妖并不是同伴。”
“而且，我很不喜欢当人质。”
*
暴雨轰鸣，雨水冲刷着土地，院落中的杏花树在暴雨中凄惨地落下飘零的花瓣。
残败的杏花树下，土地诡异耸动。
先是泥土被推开，然后是棺材盖彻底推开，少女从坟中爬出，黎啾啾揭棺而起。
黎啾啾杀了泥鳅怪的怨气后，花了一些时间才让灵魂回到幻境中的身体里，她来不及管理身上的狼狈，下意识检查了下院落和屋子，但失望地发现里面空无一人，屋子里落着灰尘，大妖应该很久没有居住在这里了。
“现在是怎么回事？”
“大妖清醒了吗？”黎啾啾问了解这个回忆幻境的第二个圣女泪石。
“封屹舟没有清醒，他现在正在河中守护圣女泪石。”
大妖......守护圣女泪石？
黎啾啾想到这样的画面，不由得觉得好笑，她也扑哧笑出声了。
只是四周凄凉，唯有暴雨声会回复她，身边没有了少年问她“师父，怎么了。”
黎啾啾眸色微动，很快眼中一片冷静。
“主人，您接下来要怎么办？”
“要直接传送您离开吗？泥鳅怪的怨气死去，现在由我掌管幻境。”
“但大妖怎么办？”黎啾啾问。
“我只会帮助主人。”圣女泪石一板一眼说。
黎啾啾：“......”
“我接下来去找大妖。”黎啾啾毫不犹豫道。
从山上下来，黎啾啾发现归煞镇的气氛低迷，人们都闷闷不乐的样子，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对他们如影随形。
黎啾啾打探了一番消息，她现在是少女模样，与狄霄道士被人人喊打的情况不同，再加上嘴甜，随意编了个她是来归煞镇寻亲的理由，就很快得到了消息。
归煞镇现在人心惶惶，因为河中的那个大妖怪。
河中的大妖怪是一个妖道的徒弟，那妖道死了之后，这大妖怪就无人能管束了，为非作歹，而这大妖怪要为自己的师父报仇，所有害过、麻烦过他师父的人，他都不会放过。
他每一天都会杀一个归煞镇的人，而被他当成报仇对象的人永远不能离开归煞镇。
“这日子怎么过啊。”告诉黎啾啾消息的老妇叹口气，“那妖道接触过多少归煞镇的村民，这样报仇下去，归煞镇就全完了。”
“小姑娘，寻完亲你就赶紧离开这里吧，这里不是什么可以呆的地方。”
“我有办法解决。”
“你有办法？小姑娘，那大妖怪可怕的很，你还是不要淌这个浑水了。”老妇人却拒绝黎啾啾，一副担忧她的样子。
黎啾啾心中奇怪，对圣女泪石说，“这些归煞镇村民似乎没那么固执了。”
圣女泪石了解黎啾啾的疑惑，圣女泪石没有声音的回复话语在黎啾啾的脑海中回答：“怨气影响村民们的思想，而现在怨气都被封屹舟吸收，所以归煞镇的村民们反而清醒了。”
黎啾啾心骤然重跳，但想到这里只是幻境，不管发生什么都是假的，她很快用平静的语气询问，“他吸收怨气？做什么？”
“妖怪吸收怨气，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想变得强大。”
黎啾啾心情微妙。
大妖还真是事业批反派。
但这样一来，村民们变的友善，黎啾啾反而不能当成祭品被村民献祭给河神了，她原本的打算是如此。
没办法，黎啾啾打晕了原来的祭品，悄悄混进去。
很快，黎啾啾到了河神宫殿，之前在现实中经历过一次，所以黎啾啾对献祭给河神这件事可谓是熟能生巧。
她观察了下河神宫殿的情况，黎啾啾察觉到，封屹舟掌管中的河神宫殿与现实里的河神宫殿不同。
巡逻鱼妖侍从的状态看上去非常严肃，一点轻松的情绪都没有。
河神宫殿中出现的妖怪都透着冷漠的气息，气氛森严戒备。
路上还正好遇到了行刑处罚鱼妖的事情，执行官手起刀落，不听话的鱼妖被无情杀死。
统治一片森严，透出冷血无情。
过了没多久，作为祭品的黎啾啾被送到河神的宫殿，归煞镇送来的祭品没有好结局，都是要被河神亲自折磨而死。
与平常的惊恐祭品不同，黎啾啾这个祭品很轻松自得，她甚至还在好奇地四周打量。
送她这个祭品到河神宫殿的鱼妖侍卫疑惑地看着她，这人类不会被吓疯了吧。
黎啾啾环顾四周，见四周富丽堂皇，她观察了一会儿，心中啧了一声。
这大妖倒是会享受生活。
与现实中用幻术捏造出来的河神宫殿不同，大妖的这河神宫殿全是实打实的。
怪不得在幻境中不清醒，在这里当土皇帝呢。
黎啾啾低头等待。
没过多久，河神宫殿中镶嵌着珍珠的卷帘晃动，一个瘦削高挑的身影浮现，那身影透出煞意，即便没有出现在面前，他身上传出的戾气也明显至极，看到他的瞬间，只觉得有一把冰凉的刀立刻递到了后颈上，让人惊恐，浑身打寒战。
“大人，祭品送过来了。”鱼妖恭敬道。
少年嗓音满是戾气，嘶哑，“今日先不急。”
鱼妖有些意外，小心问，“那祭品怎么办？”
“随意关起来，你们杀死也可以。”少年随意地生杀予夺。
“不行！”黎啾啾突然出声。
少年一顿，“什么？”
他没有听过黎啾啾的声音，突然听到少女喊出声阻止他的话，他身上戾气更重。
“我就想现在献祭！”黎啾啾道。
鱼妖震惊地看黎啾啾。
帘子后的少年发出低笑声，嗓音不耐，“你好大的胆子！”
下一刻，卷帘珍珠晃动砸在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面容苍白的金色妖瞳少年径直掐向黎啾啾，然而，他的视线撞在少女身上的刹那，周身的戾气顿时被无形的手攥住，溃不成军。
“大人，我们这就把这祭品处理了！”鱼妖察觉到封屹舟的怪异情绪，以为他是生气到极点，赶紧惊恐道。
封屹舟下意识想杀了打扰他的鱼妖，但余光接触到黎啾啾，他皱眉对鱼妖道，“你们给我滚出去。”
黎啾啾瞥了封屹舟一眼，然后转身，作势要跟着屁滚尿流的鱼妖走。
“你做什么？”冰冷修长的手指攥住黎啾啾的后衣领，少年金色瞳眸翻滚着浓浓暗色。
黎啾啾看着封屹舟，无辜说：“不是要滚出去么？”
“我不是让……师父滚出去。”少年声音不稳，他垂眼，竭力压制情绪，小心翼翼，仿佛害怕吓到来人。
黎啾啾结束了心血**对封屹舟的逗弄后，她的神情有些平静，安静地打量封屹舟。
不管是任务还是幻境，对她而言都不算是她自己的世界。
少年的手不知不觉颤抖，或者在见到她时就开始了颤抖，只是现在再也无法克制这种颤抖，声音克制祈求，“师父，你果然骗我，你没有死。”
黎啾啾古怪地看封屹舟。
不是吧，她都大摇大摆用着傀儡黎姑娘的样子出现了，这家伙还不知道自己是谁。
黎啾啾实在没有想到，大妖竟然会沉浸在这样的回忆幻境中。
他难道不觉得古怪吗？狄霄道士突然变成了一个女子。
他为何要自欺欺人。
黎啾啾沉默思考的时候，封屹舟已经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少年的动作紧密又小心，他颤抖的指尖仿佛要将他不可置信的心情传递给黎啾啾，像是害怕她不过是幻觉，“你……真的是师父吗？”
与少年颤抖的身体不同，黎啾啾的语气冷静到极点，“我不是。”
话音落下，少年的颤抖骤然止住，但他的手却依然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用力到疼痛。
“你是。你是。”封屹舟摩挲着她的腕骨，嗓音低喃，仿佛确认了什么。
黎啾啾心中叹口气，开始跟封屹舟解释，“我不是你的师父，我也不是狄霄道士。”
封屹舟一僵，他努力扯起一抹微笑，像是在竭力表达自己的乖顺，“没关系，不管师父是什么人，都是我的师父。”
“你不是说欺骗了你，就不会放过我么？”黎啾啾看他。
“是啊，所以师父以后要留在我身边。”少年的话语染上一丝偏执，温柔喃喃。
黎啾啾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想甩开封屹舟的手，却没有甩开。
“可我欺骗你的远不止于此，如果你真的知道我是谁，你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不可能。”少年眼神倔强。
黎啾啾内心反而无言。
半晌后，她终于挣脱自己的手，退了一步，说：“你知道你是谁吗？如果你能想起你是谁，那就知道我是谁了。”
少女的话提醒着什么，封屹舟的心莫名地跳了跳，却低眉，固执说：“我，我是师父的徒弟，别的我什么也不是，我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我只有师父......”
“师父，你回来了，是不是就代表着要重新捡走我了，我什么都没有，只有师父了......”
黎啾啾怔怔看着封屹舟卑微的样子。
真是不可思议，大妖这么疯狂，原来在他求而不得人面前是这么卑微。
可在现实里，大妖是一个没有心的愉悦犯，行事作风都是六亲不认。
想到这里，黎啾啾心中的波动打散。
黎啾啾又退了一步，“我不能捡走你。”
她再退一步，“我也不能成为你的师父。”
“师父，你生我的气，是么？”少年却接近她，攥住她的胳膊，“我杀了归煞镇的人，没有按照你的话。”
他手指温度灼痛，黎啾啾微微颤了下。
“你本来就不会按照我的话。”黎啾啾语气莫测说。
少年表情流露出惊慌，“师父......”
但没想到，下一刻，黎啾啾直接一个巴掌落在了封屹舟的脸上。
“清醒了吗？”黎啾啾甩了甩发疼的手，接着，她抿了下唇，有点不情不愿，“主人。”
鲜明的红痕迅速在封屹舟的脸上泛起，很快肿胀泛起疼痛。
封屹舟眸色怔愣。
忽然间，记忆重叠在一起。
口中的妖丹，月色下，黎姑娘的唇瓣，还有，她的那一巴掌。
“.......”
回忆幻境骤然破碎，四周的场景像猛烈卷动的画轴，而在画轴中的黎啾啾只觉得感知被迅速翻转，等回过神时，她与封屹舟回到了现实。
河流的清澈流动声唤醒了感知。
黎啾啾眨了眨眼，看到天色依然是夜色，月光静静洒下光辉，一成不变。
回忆幻境中的东西不过是荒凉大梦，现实中的时间甚至没有变化太多。
唯一不同的地方是，黎啾啾发现自己被封屹舟抱着，少年的手紧紧地搂着她的腰肢，仿佛在守护她，这是因为刚才的幻境？
可他没有抱她啊。
黎啾啾有些疑惑。
这时，封屹舟喃喃痴迷的话语在黎啾啾耳边响起，“师父.......”
黎啾啾顿时一个激灵，诧异看向封屹舟。
不是吧，还没醒？
但不是已经回来了吗，说明他是清醒的了。
就在黎啾啾迟疑地看封屹舟时，封屹舟突然松手。
黎啾啾感受到少年的衣衫和衣衫上的琥珀香气远离。
黎啾啾呼吸一紧，下意识问，“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封屹舟漆黑瞳眸的视线幽静落在黎啾啾身上，怪异地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