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魔教妖女后我摆烂了

第103章

◎山神新娘22◎

浑厚掺着少许年迈的声音响起, 即使隔着很远的距离,桑枝依旧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声音,仿佛带着混响环绕在山顶。

他一步步迈下阶梯走到新娘的身边, 蛇头拐杖在地面上敲出沉闷的声响。

新娘的母亲下意识地低下头, 不敢直视右长老, 扶着新娘的手甚至微微发颤。

“走吧,去上香。”面对幼小的新娘时, 右长老的语气中隐隐带了一丝温柔。

新娘轻点了点头, 由母亲带着一步步走到紫铜狻猊大鼎边上的梯子,她头上的红盖头并未被取下, 因而爬上梯子上香变成了难事。

桑枝蹲到小腿麻木, 暗暗地在人群里换了个姿势, 却见到右长老有意无意地往这里扫了一眼,吓得她立马用手挡住了脸。

装作太阳太大遮阳的模样, 瞧着格外心虚。

嫁衣厚重宽大,红盖头又挡着视线,新娘伫立在梯子边左右为难, 好半晌, 才小心翼翼地抬起脚试探地迈上第一阶,梯子每一节间隔很宽, 新娘娇小的体型在束缚下很难稳健地爬上去。

右长老瞧了半天,作罢道:“下来吧, 我让须吏送你上去。”

说着,拂过垂挂在腰间的铃铛,先前从未响过的铃铛忽然响起清脆的叮铃声, 下一刻, 须吏再次慢吞吞地从殿内游了出来。

蔫蔫地朝着大鼎方向而来, 金色的竖瞳在阳光下收成一条细长的线。

原本跪在地上的村民慌乱地往旁边退,给使者让出空间。

大祭司接过村长夫人递过来的六根香,点燃后,递给新娘,嘱咐道:“上香时当心些,莫要碰到燃烧的其他香,烫伤可不是好治的。”

新娘一动不动地沉默了很久,才缓慢地接过他手里的香。

右长老轻拍了拍须吏的身体,须吏立在空中的蛇头歪了下,然后用尾巴卷着新娘将她送到大鼎边上,香灰被风吹落,落在它赤红的身上,发出呲呲的轻响。

但它只是吐出芯子,发出不耐烦的嘶嘶声,并未把新娘直接扔掉。

新娘伏在大鼎边缘,一手按住差点滑落的红盖头,一手艰难地把六只香插在大鼎的香灰里。

稚嫩的声音响起:“好了,大祭司。”

须吏把她放回地面上,右长老用拐杖又敲了两下地面,道:“香已上奏山神大人,礼成,请山神娘娘进殿。”

跪着的村民齐声贺喜道:“恭请山神娘娘入殿……”

新娘的母亲不再搀扶她,而是缓慢的后退,然后一道跪在地上,说着贺喜的话,眼里的泪水几乎要溺出来。

右长老抬起蛇头拐杖,放到新娘的面前:“该入殿请山神大人掀盖头了。”

新娘站在原地小手死死攥着嫁衣的裙摆,许久才抓住拐杖,用稚嫩的声音问:“那我还能回家吗?”

右长老愣了一下,疑惑地看向跪在地上的母亲:“你没同娘娘说清楚?”

母亲颤抖着动了动唇,最终垂下头,一言不发。

右长老见此,眉心拧了起来:“这种大事,为何不提早告知娘娘?若是出了事你担得起吗?”

村长夫人弱弱的帮人辩解道:“是晴娃……娘娘跑了一个月突然回来愿意出嫁,我们便以为她已经知晓了此事,没想到……”

新娘握着拐杖的手用力了几分,着急道:“你别怪我阿母,都是我的错。”

她没有方向地往侧边走了两步:“我不问了就是。”

“一个月后你就能回家了。”右长老并未详细明说,只道:“礼成,即使再反悔也没有余地。”

新娘不清楚一个月后她会以何般模样回家,以为只是在山顶的庙宇里住一个月,当下乖顺地跟着拐杖往殿内走。

须吏立起上半身,再次奇怪地望向桑枝的方向,它的视线里只有非常模糊的身形,热成像偏红混乱的叠在一起。

透着熟悉的味道。

尾巴缓慢地拍着地面,就在它想游过去一探究竟时,右长老喊了一声:“须吏。”

两人一蛇进殿后,跪在外头的村民相继站起身,开始互相攀谈,村长与村长夫人维持着秩序,让人按辈分分成四队在大鼎四边的长方形立香香炉内轮流到上香。

桑枝与姜时镜则不动声色地绕到了庙宇的侧边,用轻功跃上了一楼的檐角上。

下一瞬,蓦然听到一阵摩擦的声音,她下意识抬头,二楼檐角挂着的大红灯笼上有一只巴掌大的蝎子对着她晃尾尖,尖锐的尾尖刺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我……淦。”她猛地后退,拽住了姜时镜的袖子,“右长老的蝎子,有剧毒。”

蝎子发现入侵者后从灯笼上爬了下来,离两人只有一步距离。

姜时镜眸内划过一抹暗色,取出捆扎好的银针,夹在指缝间。

桑枝手按在骨笛上脑中划过了强行操控蝎子的想法,但转念一想,这跟暴露身份并没有什么区别,犹豫了下,咬牙切齿道:“我去踩死它。”

姜时镜:“?”

吓得他立马抓住了少女的手。

“这种蝎子的反应速度很快,你走过去只有被蜇的份。”

蝎子摇着两个大钳子,似乎也在打量面前的两个人类,下一瞬快速地爬了过去。

桑枝条件反射地去脱绣花鞋,想把冲上来的蝎子拍死,余光内一道银光闪过,下一瞬,蝎子被银针钉在屋檐上,扭动着身体无法挣脱。

姜时镜缓缓地看向她手里紧握的绣花鞋,不由露出笑意:“为了一只蝎子舍弃鞋子?”

桑枝:“…………”

默默地把鞋子再穿上,尴尬道:“我可以捡回来。”

姜时镜扶着她:“小心些。”

她把鞋子穿好,半蹲下来仔细观察着还在挣扎扭动的蝎子,通体黑色,只有尾尖带着微微的红,若是被蜇到会立刻死亡。

“他竟然还在附近安置了蝎子,是怕有仇人找上门?”

蜀地距离边境遥远,很难有人会找到这里来。

姜时镜踩着砖石往庙宇后面走,道:“先进殿。”

“来啦。”临走前,她故意呲起牙,挑衅地冲动弹不得的蝎子发出赫嘶声,如张牙舞爪的猫。

庙宇后面有五扇小窗户,全部紧锁着打不开,两人便又跃到二楼的隔间,从半开的缝里翻进去。

二楼并未做隔断房间,堆放着大量的供香和空白许愿条以及一些庙宇里常见的物品,悬挂在梁上的经幡褪色发暗,部分被虫啃过的地方出现了斑驳的碎点。

东侧摆放着编钟,上面积满了灰尘,应当许久并未用过,西侧则是叠放在一起的屏风,与编钟相反,屏风干净得一尘不染。

桑枝转了一圈,并未发现炼制蛊虫原材料的存在,轻手轻脚地往楼梯的方向走,在木质楼梯口探头往下望,视角问题,她看不见一楼大殿的场景。

只能瞧见山神金身像的半个后脑勺。

姜时镜走到她身后,低声道:“你在这里待着,我下去。”

桑枝:“?”

反手拉住他的手臂,以同样的音量回道:“会被发现的,他武功不低,况且须吏也在。”

蛇的视力虽为零,但双眼与鼻间有一个呈凹型窝状的器官,不止能够感知到动物的存在,还能形成如热成像般的画面,以此来狩猎。

在它的视线范围内,有任何活物路过都能被感知到。

姜时镜轻笑道:“若不能被发现,我下去岂不是没意义。”

桑枝愣住:“你想引开他们?可是……”

姜时镜桃花眼微弯,眸内似有山泉水流转:“做你想做的事情,不用有所顾忌。”

他伸手轻揉了一下少女额前的碎发:“我会帮你。”

阳光透过侧边的窗户斜斜地映射进两缕,尘埃临时组成了光在人间的形状,空气中是淡淡的香灰味。

桑枝抬着眼眸呆呆地看着他,心房内不知何时停止生长的藤蔓再次攀爬蔓延,甚至因少年短短的两句话,开出了花。

像是在遮掩什么,她撇开眼,糯糯道:“那你小心些,须吏虽然是蟒蛇,但右长老培育时用蛊毒改变了生长,它是剧毒蛇。”

姜时镜应道:“我不会跟他们正面交锋,放心。”

话落,他往楼梯下走。

“等一下。”桑枝仍旧不放心,取出袖子里睡觉的小蜘蛛,放在他肩上,“小蜘蛛吐出来的丝非常有韧性,不会轻易断掉,若是有意外能帮你。”

姜时镜偏头瞧了一眼肩膀上只有小指尖大小的蜘蛛,无奈道:“你好像过于低估我的武功了。”

“以防万一总是没错的。”桑枝认真道。

她知道少年的武功很高,也清晰地记得火烧赌坊那夜在襄州郊外的小院时,面对来势汹汹的魔教人,他能以一敌十。

可右长老喜欢当狗不当人,打起架来撒毒药跟花粉一样,漫天都是。

姜时镜离开没一会儿后,大殿就传来了新娘的惊恐声,而后不知什么东西接连摔在地上,伴随着须吏的嘶吼声,但从始至终都未响起过右长老的声音。

又过了一会儿,大殿徒然变得格外安静,只能隐隐听到庙宇外的村民激烈的交谈声。

桑枝小心翼翼地往楼下走,两层的转角楼梯,靠近金身像的左后方,走到第一层时已经能瞧见整个大殿样貌。

大殿由四根大柱支撑,侧边各两根细柱,每一根柱子上都雕刻着一条四爪蛟龙,正中间的圆形石板上则是白北山的缩略图。

她走到大殿内,才发现右边有一模一样的对称转角楼梯。

最中间端坐着气势磅礴的山神金身,奇怪的是金身前反而没有立香香炉,也没有贡品。

满大殿的经幡显得格格不入。

娇小的新娘躲在金身像后,胆怯地露出半个脑袋,颇为紧张地看着桑枝。

见桑枝望过来,立马缩回头,像个鹌鹑一样躲了起来。

她缓慢地走到小姑娘面前,柔和道:“小妹妹,你方才都看到了什么?”

新娘抓着手里的红盖头,好奇道:“你是精怪姐姐。”

她的官话比村里其他人都要标准。

桑枝半蹲下来,刚好能平视:“算是吧,罗家娃娃和贺家的总爱这么唤我。”

“我叫晴天,罗娃儿同我说过,村里这段时间新来了外乡人,有个如精怪一般的姐姐,我一瞧就知道是你。”她扶着金身像站直身体,一瞬比桑枝高了一个头,“方才有个哥哥从房梁上跳下来。”

她抬手指着身后倒在地上的梨木架子,认真道:“然后使者突然变得很激动打翻了架子,一起出去了。”

桑枝这才看到地上的矮架,滚落一地的书籍和燃香用的镂空熏炉。

金身像后有屏风隔开一道暗门,里面似乎还有一间房间。

她这时也意识到了不对,连忙问道:“大祭司呢?”

话音刚落,暗门被缓缓推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熟悉的人影:“圣女这是在找我?有生之年竟还能在边境碰见教内之人,真是有意思。”

桑枝呆住。

她抬眸看见消失的右长老缓步从屏风后走出来,沟壑的脸上是耐人寻味的表情。

“没记错的话,已有九年了吧。”他上下打量着桑枝,“你都长成大姑娘了。”

桑枝皱了皱眉,温和地跟晴天说道:“你先去殿外玩一会儿可好,姐姐跟大祭司有些私事要聊。”

右长老皮笑肉不笑道:“山神娘娘现下还不能出殿。”

他指着右边的楼梯,嘱咐道:“楼梯上去第二间房,是娘娘今后一个月的住所,回房间待着。”

晴天怯懦地看着两个人的脸色,久久没有动弹,桑枝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脑袋:“去吧。”

她这才提起嫁衣往右边的楼梯走,一步三回首。

直到人彻底消失在拐角位置,桑枝蓦然收起了面上的柔和,神色在一瞬变得冷漠又疏远。

“你为何会跑来边境,藏在山顶假扮大祭司又想做什么。”

右长老将蛇头拐杖放在身前敲了两下,双手交叠,深邃的眼笑眯了起来:“你同你母亲长得很像,性子也像。”

他挑了挑眉,颇有一股老不正经的模样:“七八分吧。”

桑枝冷眼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右长老答非所问道:“与你在一起的那位,是玄天刀宗姜家的少宗主,姜时镜。”

他“嘶”了一声,意味深长道:“圣女竟与中原正派的继任人搅和在一起,这事教主知道吗?”

桑枝非常不喜欢他的讲话方式,自小就不喜欢,阴阳怪气的同时又带着少许真诚,让人猜不到话语背后蕴含的真正意思。

“与你何干。”

右长老认同地点了点头:“说的好,既如此我在白北山安稳度日又与圣女何干。”

桑枝:“…………”

能直接打架吗,扯头发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