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夜半子时, 月上中天, 寒风呼啸,滴水成冰。
边疆,代州城外左右密林之中。
接着黑夜的掩饰二百名大周精锐埋伏于其中,夜色愈深, 四周慢慢弥漫上一股冰冷的雾气, 混着凛冽的东南风吹在人的脸上,真如刀子一般往下刮肉。
但没有将军的命令, 这些士兵们无一人敢发出一丝一毫的响动,一个个匍匐在泥土都冻得僵硬的土地上, 全神贯注。
四更之后,翌日凌晨,乃是人这一整日睡得最为沉重、也是最为疲惫的时刻。
渐渐地, 风向转变,原先吹向将士们脸上的朔风开始转向, 笼罩在人身上的雾气散去, 朝着敌军大营的方向涌去。
魏玹等的就是这个时候。
他与陈穆递了个眼色,陈穆会意,二人同时而起,魏玹率先拉过一侧隐藏的战马,翻身而上,率领这一队轻骑冲着敌军驻扎的大营奔袭而去。
十日之前魏玹与陈穆设计攻下代州城, 一时士气大振, 军心暂稳,然而没高兴几日, 延力东路援军便立刻来袭。
幽州城久攻不下, 倘若再让魏玹与陈穆北上收复忻州, 到时候延力将腹背受敌,此次援军首领乃是延力手下心腹大将史兀,此人英武善战,颇有计谋,延力意图靠着史兀剿灭大周的主力力量,同时加紧时间进攻幽州城。
然而史兀在代州城外一连叫骂了五日城中都毫无动静,突厥人不善攻城,强攻明显不可取,延力告诉史兀,哪怕他攻不下代州,也决不能再让大周的军队继续北上。
魏玹与陈穆连日来便是故意闭门不出,麻痹史兀,待到史兀意志放松之时,瞅准时机,方能一击必中!
轻骑速度十分快,转眼之间就犹如鬼魅一般闪到史兀大营,魏玹身披玄甲,手提洞槊,身先士卒,带着几名勇士直往那最中间的史兀大营杀去。
只听几声惨叫,等敌军将士反应过来之时,已是为时晚矣,史兀手下的几位大将提着弓.弩衣衫不整地从大帐中仓皇而出,大周的铁骑与步兵也在此时排列着整齐的队形凶狠杀来。
不知是谁突然凄厉地尖叫了一声,“史兀死了,史兀死了!”
这句话便如同在油锅中撒了把豆子,史兀军营霎时间便沸腾地炸了锅,敌军不消片刻便作鸟兽散。
史兀被魏玹取走首级,悬挂于代州城楼之上,大周将士的士气皆受到了莫大的鼓舞,气势如虹,魏玹沉吟片刻,立即决定乘胜追击,连夜拔营,留下五千人驻扎代州,剩余的十五万主力大军继续北上。
忻州城果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原先驻扎在此处的突厥将军得知大周的主力部队已经兵临城下之后方寸大乱,甚至准备弃城而逃,被定襄县令杨昭趁其不备一刀斩首,与城内守将打开城门,迎接大周军队入城,里应外合,忻州城之困竟刀不血刃而解。
消息传到幽州,延力听后震怒交加,气得险些将牙掘断。
不亏是老对手,每一招都又稳又准又狠,几乎没有留给他反应的余地,加上先前大意失去的辽州,不过短短几个月的功夫便接连收复了三州!
魏玹知道他的每一个缺点,且随机应变,可在他的眼中这个男人却神秘且完美地几乎没有任何的瑕疵,这根本就不是人!
忻州城,王骥上次中了延力诱敌深入之计大败,好在圣人听从了魏玹的建议,用功不如用过,暂时绕过王骥一条老命。
王骥与魏玹、陈穆的大军会师之后一直十分安分听从两人号令,此次总算是戴罪立功,觉得一连打了两场胜仗,是时候该开个庆功宴攒攒士气。
王骥虽年长资历老,但魏玹才是主将,因他每回打仗都身先士卒勇武异常,拿下三州也基本都是他的功劳,王骥便亲自来问过了魏玹的意思。
魏玹答应了,但让他严加防守,不许扰民,并且金银都给手下的将士分了,他不需要。
王骥本想同他一块赴宴,但见他面色苍白,似乎不适,连忙问:“世子可是受了伤,我这里有上好的金疮药!”
“小伤,我上了药随后就到,不必劳烦王将军。”魏玹举起手中的瓷瓶。
王骥安心了,又嘱托几句便离去。
王骥走后,魏玹突然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他用帕子按住,良久方才平复。
他慢慢打开手掌。
灰色的帕子赫然沾染了大片触目惊心的污血,魏玹神色微黯,擦干净血渍之后将帕子藏好,吃下临走之前郭奉御替他调配的解毒丸,一刻之后,气息稍缓。
今夜恰逢正月初七,初七,人胜日,传闻女娲造人时从初一到初六造出了牲畜,直到初七这一日才造出了人。
魏玹走到支摘窗旁,窗屉支开,头顶上明月如水,楼下灯火通明,偶有一家人牵着孩子经过。
孩子只有五六岁的模样,是个小姑娘,身上穿着白背子,淡绿色的齐胸襦裙,头顶上簪着支钗子,钗上挂着片绢布裁剪成的人胜。
男人将女儿抱在怀里,慈爱地笑着,妻子温柔地替丈夫和女儿掸去发上的风雪,一家三口有说有笑地从窗下经过。
魏玹静静地看着这一家人走远。
算算日子,她至今已怀孕六月有余,上次收到纪乾从苏州寄来的信件还是一个月前,信中说母子平安,胎养得也很好,只是肚子大了之后,走起路来不方便,时常走两步就满头大汗,需要托着后腰歇一歇。
邻家街坊有人碎嘴,说她是被京城的大户人家骗了身肚子才大了起来,现在回来是因为那男人不要她了,当天晚上纪乾跟丹云就把人狠揍了一顿,警告几个长舌妇没事别乱说话。
慢慢地闲言碎语就少了,不过看样子,似乎她也不在意。
月份大了,她出门少了,崔夫人也不让她碰药材,怕与肚子反冲。她便先前用他给的银子在镇上盘下了两个绢行铺子,每日便在房中看看账本,写写字,日子过得平静如流水。
魏玹将怀中的香囊拿出来,这里面装的是一只羊脂玉跳脱,小小的镯子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一如她的肌肤丰盈细腻。
他的目光渐渐变得柔和,嘴角噙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也不知现在,她在做什么?
直到门口的侍卫敲门,王骥已经在催了,魏玹笑容隐去,将玉条脱与香囊收好,换过衣裳后,去了宴客厅。
……
休整两日之后,大军立刻向着幽州城的方向继续行进,并在十日之后与延力的主力部队在汾水两岸展开对峙。
连失三州,大周的西路援军与薛丞也已到达西州,延力不得已改换计策,一面令一支部队继续往西南方向攻城略地,一面派遣援军支援西州的我方部队,一面派遣了使者去邻国回纥寻求合作,准备与回纥联手共同对战大周。
没想到魏玹竟然敢以亲身犯险当做诱饵,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延力派出去的大将不敌**,反中了魏玹的诱敌深入之计,全军覆没。
在回纥的援军赶来之前,延力不得不退居到汾水以北二十里安营扎寨。
接下来几场战役延力亲力亲为,带头冲上战场,不愧是突厥最英武的武士,这般一来双方竟各有胜负,不分高下。
在双方已是十分疲惫的情况下,深夜,魏玹率领一队铁骑精锐夜袭延力大营,眼看将士们的队形大乱,一个个惊慌失措。
延力气得咬牙切齿,立刻命人去将前些时日在边关掳掠来的老弱病残的周人四散到战场之上,拿起弓.弩亲手将一个逃跑的年迈老妇人射杀在了周军面前。
战场之上哀嚎遍野,最多的竟然不是双方将士的尸体,而是成堆的无辜百姓的累累白骨,尸横遍野。
可若想救这些无辜的老百姓,就没法一心二用专心杀敌,军队的队形在延力的阴谋诡计下很快便出现了缺口。
魏玹意识到了事态的重要性,此时此刻但凡犹豫半分便是导致整个战线的溃败,魏玹尚且能保持镇定,今夜跟随他出来突袭的陈穆却已经有些着急上火变了颜色。
“世子,这可怎么办!”
熊熊燃烧的火把下,魏玹侧脸冷峻得犹如刀剑,高声喝道:“都不许乱,谁敢乱出队形,军法处置!”连喝三遍,并当场斩首一名乱了队形士兵。
而后对陈穆耳语几句,陈穆会意,赶紧调转马头。
魏玹取出弓.弩,对着前方混战成一团的人群突然射去了一箭,一箭出,必有一人倒下,且每一箭都非常精准地射中了敌军,敌军瞬时有些乱了方寸。
魏玹便趁此时机带领一队人马包抄到了敌军有缺陷的东南翼,而陈穆则率领了五十人左右的轻骑帮助营救百姓。
延力后方被围,挡路的百姓又被救走,不免左支右绌起来,干脆打马上前,刀尖一挑,从地上挑了个只有七八岁大小的女童扔到魏玹的不远处。
魏玹听到女孩儿的哭喊,回头去看,瞥见那小女娃奄奄一息地躺在雪地里,一身脏污的绿色裙摆残破不堪,瞳孔一缩。
延力就瞅准这个机会,魏玹低头去救人时,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提着刀骑马飞速就朝着魏玹刺来。
魏玹中了刀,被延力一刀刺中了肋骨,脸色煞白,却依旧咬牙按着延力的刀将那快没气的小女娃护在身前,眼看就要从马上坠下去。
延力大喜,正待再往前补上一刀,还没来得及高兴,原本摇摇欲坠的魏玹突然抬起头,手腕在空中猛地一翻,挥刀就对着延力的咽喉砍来。
空中炸开一道血线。
不知道砍到了哪里,滚烫的鲜血飞溅了魏玹一脸,魏玹从马上滚落下来,女娃却被他护在怀里,两人一直滚,直滚到一堆尸体之上。
铺天盖地都是殷红粘稠的鲜血,断臂残尸,女娃浑身瑟缩在适才救她的大将军怀中,吓得流了满脸泪水,几欲晕厥,一声都不敢吭。
在震耳欲聋的厮杀声中,她感到自己的眼睛忽然被人轻轻盖上,耳旁断断续续传来那位大将军低沉微弱的叮嘱声。
“别睁眼……”
……
冰天雪地,尸横遍野。
到处都是横死的将士,全军覆没,无一人生还,整个汾河都被染成了血水,红得刺眼,红得触目惊心。
最后血水从河岸中蔓延出来,电闪雷鸣,化作成滔天血浪向着城内奔涌而去,眼看那血浪便要将整座城池都要淹没……
沈漪漪尖叫着从梦中醒过来。
婢女小翠闻声匆匆赶回来,撩开帐子给沈漪漪不停地擦着身上的汗水与脸上的泪水,直过了许久,沈漪漪耳边的嗡嗡声才渐渐没了,传来小翠焦急的喊声。
“……姑娘,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沈漪漪茫然地,看看小翠的脸,又看看四下的桌椅装饰。
这是她的家。
“姑娘是做噩梦了吧。”小翠扶着她艰难地坐起来,去给她倒了杯温温的水压惊。
如今她的肚子已经七个月了,行动十分不便,崔夫人有时候也无法顾及,便给她找了个小婢女来伺候她的饮食起居。
“我没事。”
此时天已蒙蒙亮,小翠走后,沈漪漪在**躺着也没睡多久,便干脆起来扶着墙壁在屋里来回地走着。
小翠端着热水进来伺候她洗漱,完毕后正要端着水出去,沈漪漪忍不住叫住她,“等等。”
小翠停下,“姑娘有何吩咐?”
沈漪漪抚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沉默了片刻道:“没什么,你去吧。”
小翠应是,又走了两步,却听沈漪漪又从背后叫了她一声,“小翠。”
小翠纳闷地扭过头看着她,“姑娘?”
沈漪漪垂着眸子,也不知在想什么。
“你就去帮我出去打听打听,北边的战事如何了。”片刻后,她沉声道。
出了正月,气温渐渐回暖,屋檐上的积雪也化成水“噼里啪啦”顺着瓦片滴落下来。今日外面太阳正好,暖洋洋的也不晒,沈漪漪搬了个月牙凳坐在天井中央边晒太阳边画着手中的图样,小乖乖在她脚边趴着逗弄一只绣球。
因有了身孕不方便出门,所以自从盘下新铺子之后她还让那店面原来的掌柜帮忙打理,没想到一个月竟也能日进斗金。
表哥每日都在家中刻苦读书,崔夫人年纪大了也整日忙个不停,至于她闲来无事时则喜欢自己画些图样子让绢行的绣娘们照着绣出来卖,或是给肚子里的小宝宝做小衣服、小帽子、小玩具。
日子虽然不算大富大贵,却也过得平淡而充实。
周晗过来拜访。
远远地沈漪漪像是听见了他的声音,连忙扶着后腰起来准备藏到屋里去。
周晗却走得飞快,小翠在后面追都追不上,很快就进了院子。
“六娘妹妹!”
沈漪漪行动不便,周晗担心她脚踩在屋顶滴下的雪水上滑到,跛着脚一瘸一拐地赶过来虚虚地扶住她,“六娘妹妹,你小心一些,这水滑。”
两人到底还是碰了面,沈漪漪无奈,只得使了个眼色,小翠悄声退了下去。
周晗踟蹰道:“六娘妹妹,上次我与你说的话,不知道你……考虑清楚了没?”
“考虑清楚了,”沈漪漪坦诚道:“抱歉周二哥,我不能答应你,请你回去吧。”
周晗失望道:“为什么?六娘妹妹,难道你还想着那个……”
他自知食言,说到此处羞愧地垂下头道歉道:“对不起六娘妹妹,是我口不择言了。”
自从她回来之后周晗对崔家多有帮扶,有什么活计都会赶过来帮忙,沈漪漪摇头道:“我不怪你,周二哥,其实告诉你也无妨,我不想嫁人没有什么其它的缘故,你也听到外面街坊邻里说我的那些闲言碎语……这个孩子,的确没有父亲,周二哥,你是个好人,可从小到大我只把你当成哥哥。”
周晗苦笑道:“我都知道,六娘妹妹,你不必心存愧疚,因为我从没奢望你欢喜过我,我自知我配不上你,从前你与桓玉定亲,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你,后来你跟桓玉走了,我的脚也跛了,被明媒正娶的妻子抛弃,成了一个人人都笑话的瘸子。”
“可是我没想到还能再等到你回来,还能再让我遇见你,你知道你回来的时候我有多高兴吗?我不在乎外面的那些闲言碎语,因为我知道从小到大你都是一个好姑娘,即使是做了迫不得已的事情,那也一定是遭人逼迫,身不由己。”
“六娘妹妹,给我一个机会照顾你和孩子好不好?即使你不愿意……我也不会逼迫你,哪怕只是作为孩子的父亲我会把你腹中的孩子当做亲生骨肉一样疼爱,不让他受任何的委屈,六娘妹妹,请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
周晗走后,沈漪漪便回了房间。
崔桓玉从屋后出来,用干抹布将屋檐下的几片水渍默默地擦干净。
“表哥,我有话对你说。”
沈漪漪不知何时站在门口。
原来她从没进去过。
崔桓玉拧干手中的抹布,低声道:“我还有事,表妹,我先……”
“表哥,”沈漪漪轻声道:“从长安回来之后,我们两个人也好久没有在一起坐坐了。”
崔桓玉看着她那双盈盈的杏眼,笑了笑,“好。”
沈漪漪的闺房,还是她未出阁时的模样,只不过现在多了许多小孩子的衣物与玩具。
大部分的木制家具,比如婴儿摇篮与推车,适合用的桌椅,都是崔桓玉亲手做的。
“开春之后,表哥寻个暖和的天,回长安去吧。”
沈漪漪知道,他的表哥风采卓然,才华横溢,又有雄心大志,否则当初杜云芝与杜云芝的爹也不会一眼就相中他,想要招他为婿。
还有魏玹给他的那封宰相裴襄的推荐信,不管是去何处都不敢有人会怠慢了他,沈漪漪不想看着他这样蹉跎年华一直在江南这个小水乡中埋没着。
崔桓玉看着她:“那你呢,你想好了吗?”
“我想好了,”沈漪漪说道:“周二哥是个极好的人,他应该会好好照顾我,表哥不用再为我担心。”
崔桓玉久久地凝视着沈漪漪,久到沈漪漪眼睛都要变得酸涩之时,他突然站了起来。
“好,我答应你。”
……
崔桓玉没有立刻离开,四月天气晴好,道路通畅,崔夫人劝他最好是在那个时候离开。
崔桓玉应了。
其实他也不想这么早离开,他本想再晚一些,至少要看着沈漪漪平安生下孩子,恢复康健,那时他才可以安心地离开。
沈漪漪还没有应下周晗的求亲,但周晗知道她在给他机会考察他,是不是以后可以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他比沈漪漪年长七岁,沈漪漪与崔桓玉定亲之后,家里人也帮他张罗了一门婚事。
但沈漪漪与崔桓玉离开苏州之后没多久,他便因失足从高楼之上跌下而摔坏了一条腿,从此成了跛子。
妻子嫌弃他残疾,没过多久就与他和离改嫁了旁人。
周晗原本没打算再婚,周家有几分薄产,他每天忙碌打理,倒也活得自在,只留下周家二老没晚垂泪,如何劝说儿子都不肯再娶妻。
如今儿子好不容易想通,虽然是个已经大了肚子的女子,二老万分不愿意,却也没有旁的办法,没过多久便默许了周晗的所作所为。
周晗每日都会去崔家,或帮沈漪漪算账,或帮崔夫人晒药,不过没有正式定亲之前他只从后角门进,不给别人说三道四的机会。
三月里,草长莺飞,春光明媚,万物复苏,距离她生产还有不足一个月。
院子里,两人坐在阴凉下,沈漪漪低头安静地缝着衣服,周晗替她削了个林檎果递过去,一面闲聊道:“这几年天灾,地里的收成不好,去年也就咱们江南这几个州收成还不错,今年又逢战乱不太平,我听说自从前线那主将死后现在几乎天天都在打败仗,战事吃紧,又逢荒年,那日子多难过,咱们还是得多屯些米粮这心里才踏实……”
周晗絮絮叨叨地说完,回头一看却见沈漪漪整个人都怔怔地,脸色惨白,林檎果竟也掉在了地上。
周晗拾起果子,将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道:“漪漪,漪漪,你这是怎么了?”
“你再说一遍,是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