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婢难逃

第29章

蟠花八宝明灯分立两侧, 明亮摇曳的烛光下, 魏玹身姿挺拔,凤目高鼻,俊美清冷难言,令人不敢直视。

看着跽坐在书案前的男人, 沈漪漪的心中五味陈杂, 深吸一口气唤了声:“世子……”

闻言,魏玹抬眸看了她一眼, 脸色淡淡地,没什么情绪波动。

复又垂下, 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卷。

沈漪漪等会儿没听见他的吩咐,便只好轻手轻脚走了进来,手中端着只装了糕点的牙盘, 又轻轻放在书案的一侧,像是怕吵到他似的, 动作局促。

魏玹目光扫到那牙盘里躺着的四只白白胖胖的雪团子, 眉头几无可见地皱了起来。

小奴婢还毫无察觉,继续给他眼前的茶盏里添上茶,袅袅白雾氤氲了她如画的眉眼,看着比平日也格外的乖巧和低眉顺眼,令人不得不怀疑明早是不是太阳会打西边出来。

沈漪漪看着不说话的魏玹,心里仍旧有些畏惧, 捏了捏拳头, 还是鼓起勇气道:“世子,奴婢是来谢世子……”声音到后面跟蚊子哼哼似的。

魏玹眼风动也不动, 翻了页书轻描淡写道:“我本是个伪君子, 禁不起沈姑娘如此夸赞言谢。”

沈漪漪听了这话脸蛋儿登时一红。魏玹这话的意思, 不就是讥讽她那夜对他一时算计的愤怒之言吗?可问题是她有说错吗?

然回嘴是绝不敢回的,沈漪漪尴尬地望着魏玹,红唇微张,苦恼自己该说些什么才能把这茬搪塞过去。

“……奴婢,奴婢不是那个意思。”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

看着魏玹清冷的侧脸,沈漪漪也实不知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只好用象牙著夹了块儿团子,可人还没碰到呢,魏玹突然侧眸冷冷地瞪了她一眼,漪漪唬了一跳,忙收回去手身子僵硬地立住。

“既然世子还忙,那,那奴婢就先不打扰了。”

看来魏玹是不想见到她,此时不走更待何时,漪漪才没那么傻,她可不想没事找骂,正待端着牙盘走人,魏玹放下了手中的书。

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蠢东西。

“谢字不敢当。”

魏玹慢慢看向沈漪漪,嘴角噙起一丝笑,“看的出来你并不想留在齐王府,既然如此,本世子也不想强人所难,你若想离开,明日我便要高管事帮你补办户籍,再将那卖身契重新誊一份过了官府,如此你随时都可以离开。”

“你意下如何?”

沈漪漪受宠若惊,睁大一双水汪汪的杏眼,瞳仁里中闪烁着惊喜的光。

她来找魏玹不就是为了这句话么,一句多谢世子,明日她就想离开即将脱口而出。

然而魏玹脸上那丝温和的笑意是如此的刺眼,刺眼到他分明是在和颜悦色地笑着,她却感到一股悚然冷意从背脊直冲天灵盖,令人遍体生寒。

再仔细一看,原来魏玹嘴角的微笑并未直达眼底,那宛如深潭井水的眼眸深处满是冰冷冷的刀锋,一把把利刃明晃晃地正对着她。

只怕她的话刚一说出口,那尖锐的利刃便会在她细弱的脖颈上宛如砍西瓜一样手起刀落!

这个骗子!伪君子!!

沈漪漪心底的喜悦被生生掐灭。

可她不敢露出失望与愤怒,只能在衣袖下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指尖,违心道:“奴婢不想离开……奴婢只想留在世子身边,一直到世子厌弃奴婢的那一日。”

她单薄的双肩不停地抖着,魏玹仿佛没看见,将她鬓角的碎发亲昵地撩到耳后,语调温柔妾残忍,“这就对了,漪漪,离开郎君,你又能去哪儿呢,去找你的未婚夫,让他再卖你一次,嗯?”

沈漪漪低下头,并不回话。

魏玹的笑容便倏然一收,冷冷道:“抬起头来,你想哭给谁看?”

沈漪漪只好抬头看向他,满脸畏惧地说:“奴婢没哭……”

许是她可怜巴巴的模样取悦了魏玹,魏玹眯了眯眼,倒也没再就此事追问下去。

继而便是长久的沉默,漪漪如坐针毡,就在她以为两人即将在这沉默中死去的时候,魏玹神色又恢复了冷淡,问她:“做的什么。”

“玉露团。”

得到他的允许,沈漪漪才敢用象牙著夹起切好的一小块儿,小心翼翼地递到男人嘴边。

她知道自己做的东西不合魏玹口味,这次便特意做了自己拿手的玉露团,因这牛乳做的玉露团奶酥甜香,小时她极爱吃,阿娘也时常会给她做。

不过显然尊贵的世子爷丝毫也看不上这民间甜掉牙的小甜食,甚至都不屑多看一眼,他慢条斯理地讥讽道:“真是个好丫头,你便拿此物来谢郎君?”

魏玹握住她的手腕,眸色晦暗地看着她慌乱却强装镇定的杏眼,漪漪手中的象牙著和雪团子便同时掉回了盘子里。

“伺候好了郎君,你想要什么恩典,郎君都可以给你。”

“懂吗?”

他的掌心干燥滚烫,摩挲着她细腻如暖玉般的皓腕将她往前突然一扯。

沈漪漪的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儿,这是真的吗?

她又坐到了魏玹的腿上,魏玹就像抱孩子一样揽着她的腰肢将她抱进怀里,声音温柔地又问她一遍,“好孩子,听懂了没?”

听是听懂了,可沈漪漪不知道他这话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又是在试探她。

她不想再回答这问题,干脆垂着眸子抿唇不语,耳根却因他轻佻的动作涨得通红。

“你若不信,我也没法子,”魏玹使坏似地又揉了揉她的耳根,像在逗弄一只哭红了眼睛的小兔儿,语调慵懒地说:“漪漪,你现在也别无选择了,不是么?”

还不都是被你逼的!

沈漪漪心中蓦然一悲,用力咬着自己的唇,娇嫩的唇瓣都被咬得苍白褪尽了血色。

半响,她才止住了不停打颤的身子,绝望地想,不信魏玹又能如何呢,只能死路一条。

默了许久,口中才又憋出几个字来:“奴婢,奴婢可以帮世子洗脚……”

“不够。”

“那、那奴婢给世子洗衣服……缝衣服。”

“这不是你本来的活计?”

魏玹顺势靠到一侧的美人榻上,似笑非笑,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尴尬,无措,出丑。

沈漪漪不敢乱动,怕又碰到不该碰的东西,她僵着身子声如蚊讷:“奴婢愚钝……但凭世子差遣。”

魏玹饮了口茶,随口道:“去跳支舞。”

沈漪漪听后瞪大了双眼,过了会儿老老实实道:“奴婢不会。”

“弹琵琶。”

“奴婢……也不会。”

魏玹看向她,神色极平静。

沈漪漪身子缩了缩。

“唱支曲儿。”

“奴婢……也不……”

魏玹脸色倏然一沉,一把捏过她的腮帮子冷笑道:“沈漪漪,你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又不是江南人都会唱曲儿,沈漪漪好疼,委屈道:“我,奴婢没撒谎,真的,不信奴婢给世子唱一句。”

她开喉唱了几句,吴侬软语软糯清甜是不假,可魏玹还没听过这么难听的江南小曲儿。

僵硬且无丝毫感情,就像是在念歌词,明明她说话娇呼时声音是那么动听清丽,怎么一唱起来就变了味道?

眼看小奴婢还要继续往下唱,他干脆捏住她红红的唇儿,“闭嘴。”

沈漪漪听话地紧闭上嘴巴。

魏玹看着她这幅又呆又蠢的模样,愈发觉得前世的自己瞎了眼,脸色也难看起来。舞不会跳,曲儿不会唱,平日里就知道气他,他不耐烦道:“你还会什么?”

说的好像她丝毫优点也没有,沈漪漪也怀着一丝羞怒赌气的心理,说:“奴婢会鼓瑟。”

阿娘会鼓瑟,沈漪漪从小就跟着娘学,在这上面颇有天赋,就连父亲请来的女大家都说她鼓的瑟清丽温婉,极是悦耳,只怕江南的几个大家闺秀都不如她。

魏玹叫兰蕙去库房中取瑟。

瑟弦二十五根,比之琴弦整整多了十八根,因此弹奏起来颇费体力,还要不时移动瑟柱来变音,若非对此有极大的爱好,女子多半会奏习琴与琵琶。

沈漪漪弹了一首她最拿手的曲子《相府莲》,此曲乃前朝梨园大家所作,在江南颇为流行,这是采莲时除了采莲曲外,漪漪时常听采莲女们哼唱的曲子之一,乐音清丽悠扬中夹杂着一丝哀怨凄婉。

但她怕被魏玹再度会错意,并不敢弹的太凄凉,弹时又心生悔意,她就该装笨惹得魏玹厌弃才好,怎么就好胜心冲昏头脑了呢?

这般静不下心,自然是弹错了好几个音,她想欲盖拟彰,却屋漏偏逢连阴雨连连出错,男人慢慢贴近她的身子,覆在她的手上道:“此音错矣。”

语罢,拇指与食指向内漂亮地一拨,“筝”的一声,一个好听的音符便从他修长分明的指节下泄了出来。

“可听明白了?”他微微低头,故意贴着她的耳洞讲话。磁沉若金玉相击的声线飘入她的耳中,薄唇似有意无意地擦过她小巧如玉的耳垂。

漪漪身子顿时僵直如木石。

耳侧好痒,她往后挪了挪屁股,本想避开魏玹,没想到躲了半天还是撞上一个不该撞的东西

夏日的衣衫单薄,魏玹在家只着了件燕居常服,尤其是他还无丝毫的掩饰之意,漪漪的脸红透了,死死地咬着唇不吭声。

身如剑.拔.弩.张,年轻的郎君依旧能够做到面不改色,又牵引着怀中小奴婢柔若无骨的小手重新弹了个音符,像一位尽职尽责的夫子在教他笨拙的学生般淡淡地说:“漪漪,你心跳的这样快,可能听明白?”

他把手慢慢地按在她心口的柔软之上。

轻拢慢捻抹复挑,琴弦在他的指尖下被肆意按转成任意的弧度。

单纯的漪漪哪里受得了这般的撩.拨,眼眸中逐渐氤氲上一层水雾,颤声求道:“世子,别……不要……奴婢明白了,奴婢明白了。”

魏玹依旧微笑地看着她发烫的侧脸,手又顺着她纤细的腰线下移。

漪漪抓着他青筋凸显的手背,这次终于落下泪来。

她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惶恐地摇头,魏玹却强硬地将她的双手用她腰间的丝绦绑住。

漪漪哭得有些厉害,在魏玹的怀里来回磨蹭着,挣掉绫袜的一只小脚搭在案几上,白嫩的脚趾在空中难捱地蜷缩起。

风吹动廊庑下的铃铛,发出一阵阵噼啪清脆的响声。

半响,她无力地倒在魏玹怀中,发丝凌乱,面色红润,鼻尖和额头出了一层薄薄的汗,虚弱地呼吸着。

魏玹用帕子优雅地擦去手指的水渍,将已经处于迷糊状态的小奴婢打横抱进了怀里,往床榻上走去。

……

清晨的一缕熹微透过淡青色的纱帐静静地洒落在少女恬静的睡颜上。

少女的脸庞柔白细腻,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一头如鸦丰茂的青丝仿佛染了淡淡的金色铺陈在枕上。

魏玹凝视着身侧的少女,抬手拂了拂她脸上的碎发,遮住阳光。

小姑娘哼唧一声,翻了个身抱住他,只觉脸下枕巾柔软异常,便在他怀中依偎地蹭了蹭。

魏玹喉头滚动,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阳光细碎地落在她的身上,小姑娘习惯使然,自然而然地就缠了上去。

这一缠就勾出了些许旺盛的晨火来,火势燎原,差点一发不可收拾。

吉祥在外头走来走去,听着里头的动静,饶是已经净身多年也免不了老脸通红。

好在世子爷总算知道分寸,眼看将要误时的最后一刻,纪乾都忍不住想要冲进去了,门突然一开,世子爷整理着衣襟从里头淡定地走了出来。

魏玹走了两步,又停下来,看了眼吉祥。

吉祥忙笑道:“主子放心,奴婢会让春杏伺候好依依姑娘。”

……

漪漪在水里泡了一会儿,身子还是有些疲乏。

不过比起前几日,倒是没那么疼了。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往自己身上撩着水,盯着自己中央的两根葱白纤细的手指走神。

想到昨夜……沈漪漪憋红着脸将手指在水里狠狠搓洗了好几遍,还说不是花丛老手,只怕魏玹以前在西州没少逛青楼楚馆,表面上还装出一副冰清玉洁、不近女色的模样,真是人不貌相!

不过洗完后她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咦,好像用的不是自己的手指?

病的这几日她都闷在湛露榭没出去过,吉祥特意过来,要兰蕙和朱樱陪着她出去逛逛。

本来沈漪漪不想出去,若是遇上齐王妃或是魏琏,只怕又得被排揎一通。

但总这么躲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似乎也不是事儿。

谨慎起见,她便只在湛露榭后面的听雨阁中走了走。

听雨阁阁楼两侧中栽种了许多芭蕉,阶下铺的是青石板,这时节芭蕉正翠绿欲滴,落雨时雨打芭蕉,落在青石上的声音清脆好听,如鸣佩环,颇为雅致。

后半爿则是一丛规模颇大的竹林,四周竹树环合,微风徐徐,吹动竹叶簌簌而动,若在这林中抚琴,当真能令人心情愉悦安宁。

沈漪漪还未见过如此景致,沿着鹅卵小路一路向北,后面兰蕙和朱樱都跟不及。

临到一处山关,似乎是曲径通幽到了出口,耳旁传来女子一声低低的叹息。

“……婉莹啊,你就是太大度了,这般也不好,云卿房里宠着的那个就是个卑贱的奴婢,除了一张狐媚子似的脸蛋儿一无是处,也不知云卿究竟看上她哪里。”

“你也知道,这后娘难做,我当初是觉着云卿年纪到了,房里也该有个可心可意的伺候着,这才挑中了她。”

“哪想到这丫头面上装得乖巧懂事,背地里却是一肚子坏水儿,不仅勾得世子沉湎酒色没往日勤勉了,还闹得整个湛露榭都鸡犬不宁。”

“当时我是真不该答应将这丫头送给他,谁能想到云卿那般洁身自好的人,能看上一个奴婢呢!”

那厢的婉莹姑娘就笑着应了一句,“人不可貌相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表哥喜欢漂亮的姑娘,这也是人之常情。”

“傻姑娘,我是担心委屈了你啊,若是你日后嫁进王府里,每天对着这么个挑弄是非的小妾,可不得呕心死?”

齐王妃百般挑唆,可惜郑婉莹并不上钩,始终都是副笑眯眯的模样。

唯听到这句话时,耳根红了红,垂眸娇羞道:“王妃说笑了,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婉莹可是一直拿表哥当兄长的。”

齐王妃笑着握了她的手,“你可别妄自菲薄,我看这满长安的贵女哪个也不如你美貌多才,你又与云卿最亲近不过,先前王爷还说若是给云卿相世子妃,郑家那个小娘子就很是不错,你看,王爷也十分满意你呢!”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极为热络地说着,不知道地还以为齐王妃是这位姑娘的亲姨母呢。

不过沈漪漪很早以前就知道魏玹的生母早亡,齐王妃是侧室扶正,想必这位郑姑娘,应该便是魏玹外家的一位表妹吧。

她没有想窥探别人隐私的癖好,本想就此悄声离开,未料背后的朱樱不知实情,跑着过来喊道:“依依,依依,你走慢些,再走可就出去啦!”

赵嬷嬷耳尖听到了,迈着小碎步朝下一望,那多日不见的小贱人可不就在下面默不作声地立着。

见到王妃不知过来打招呼也就罢了,还偷听别人讲话,真真是个贱婢!

郑家是大周的名门望族,齐王妃自然不想要郑婉莹嫁给魏玹,是以这些年与郑婉莹往来谈笑间一直明里暗里地在对方面前对魏玹明褒暗贬,无缝下蛆。

齐王妃对赵嬷嬷使了个眼色,沉声道:“当真是没有教养的野丫头,还不赶紧让她过来见过表姑娘!”

与此同时朱樱和兰蕙也赶了过来,朱樱自知失言,可此刻也不能失了礼数拉着沈漪漪强行离开,谅齐王妃当着世子表妹的面也不敢做什么,便对沈漪漪点了点头。

沈漪漪没办法,只能从假山后头走出来,对着齐王妃身侧坐着的女子屈膝施礼,“奴婢见过王妃,见过表姑娘。”

郑婉莹打量着眼前的少女,只见她上半身是件绣着团花的白绫褙子,外罩一件淡绿的小衫儿,下身是条浅白色的曳地长裙。

第一眼看过去头发乌黑,皮肤极白,低垂的眉眼清丽宛然,长长的睫毛蝶翼似的上下扇动,纤腰几乎不盈一握,观之柔媚单弱,楚楚动人。

这就是表哥看上的那婢女?

郑婉莹嘴上说着不在乎,心中却是一刺。尤其是,这婢女生得还是如此的美貌柔弱,令人心生保护欲。

男人都是看脸的,贤妻美妾,若是没有这张勾魂夺魄的脸和那些不入流的手段,想必表哥如此风采卓然的郎君也不会看上一个低贱的婢女,以色侍人这能有几时好,只怕要了也只是图一时新鲜罢了。

郑婉莹这么一想,心里好受了许多,对沈漪漪笑道:“快起来,你是表哥眼前亲近的人,我怎么好受你一礼呢?”

郑婉莹年约十六,与沈漪漪相仿,一身浅紫色的对襟衫子,下罩一条郁金夹裙,的确颇为美貌,也很端庄婉约,想来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魏玹。

以前沈漪漪就时常想魏玹何时娶妻,如今见到郑婉莹,心里总算有了些盼头。

但愿对方并不是与齐王妃沆瀣一气,否则那可真是糊涂了,她以后的日子也不好过。

沈漪漪低声道:“奴婢不过也是伺候人罢了,姑娘折煞奴婢了。”

郑婉莹便道:“你若不嫌弃,唤我一声婉莹便好,表哥身边有你陪着,我心里也放心。”

齐王妃在一旁冷笑道:“依依,你当着婉莹的面倒是好一幅谦卑的模样,那日我亲自唤你过去,你怎的却推三阻四,仿佛我能吃了你似的?”

初时沈漪漪被卖,是齐王妃身边的管事将她买下,那时刚入府的漪漪对齐王妃感恩戴德。

所以齐王妃要她去勾引魏玹的时候,她虽心中百般不愿,却也无法拒绝,只能装傻充愣,沁芳苑的婢女们都欺负她,齐王妃也从来只当没看见。

现在她明白了,恩情不是这么报的,齐王妃从来没有拿她当过人,将她买入府中,为的也是一己私欲,像养着只猫儿狗儿。

她更是差一点就死在魏琏的手下,如今齐王妃怕是恨透了她,恨不得将她欲除之而后快。

沈漪漪抿唇不语,朱樱见状冷笑道:“王妃此言差矣,依依如今是湛露榭的人,自然也要有自己的活计,若是耽误了世子的事,只怕世子那里就没法交代!”

“没大没小的贱婢,岂容你在王妃面前放肆!”

赵嬷嬷早就看不惯朱樱了,上去就打了朱樱一巴掌,朱樱没个提防连连倒退数步。

沈漪漪连忙扶住她,忍不住道:“赵嬷嬷,朱樱再怎么说是孝静皇后赐给世子的婢女,你适才的意思难道是说孝静皇后亲手教出的婢女是不通规矩吗?!”

“你”赵嬷嬷一噎,许久不见,这贱婢的嘴皮子竟如此利索了!

她当然不敢说孝静皇后不会教人,气得牙根痒痒。

郑婉莹眼睛转了转,笑道:“赵嬷嬷,你误会依依的意思了,依依,赵嬷嬷这不也是一时气急么,你和朱樱快过来和齐王妃、赵嬷嬷陪个罪,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朱樱在湛露榭当了这么多年的大丫头,怎么肯向赵嬷嬷这等粗妇低头,沈漪漪怕两人再起争执,到时候吃亏的一定是势弱的她和朱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也不想招惹麻烦,便上前认错道:“王妃,是奴婢先前有错,还请您……”

“有错?有什么错!”

一语未落,漪漪的话被人从后头打断。

阿鸾和魏琅从后面徐徐走过来,阿鸾一见这架势,再看看朱樱红肿的侧脸,还有什么不明白?

小姑娘拧了眉道:“赵嬷嬷,您这是又拿人练手了呢?”

沈漪漪抬眸看去,阿鸾身侧立了个陌生的男子,一身青色圆领长袍,发束玉冠,是大周典型的士子装扮。

他气质温和,容颜俊朗如玉,眉眼间满是书生的文雅之气,见漪漪望过来,先是一怔,眸中闪过惊艳之色,继而微微一笑,礼貌地冲她颔首致意。

相仿的年纪,同样的气质与装扮,漪漪脑海中浮现出来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的身影……

鼻尖禁不住一酸,她慌忙低下头去掩饰,施礼道:“见过阿鸾姑娘,见过二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