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刀入春闺

第24章 江湖

正值晚春, 太阳虽还未变得毒辣,但人在阳光下多走几步后背总是会变得湿漉漉。

不仅后背,宁熙连额头都有些湿了, 一层薄汗将额前碎发粘在她光洁的额头上。

幸好这外面有风, 有风的地方就不会闷热,宁熙踩着风往前走,裙摆似涟漪般**漾,她觉得脚步都轻快了。

街上人不少, 宁熙将包裹紧紧地抱在怀里。

她记得仇野说过, 财不外露, 所以她这时抱着包裹的力度比寻常都要大。她抱得严严实实,像是生怕被别人发现这里面装了什么好东西。

手心微微出汗,心想这下该不会有人觊觎包里的金银元宝了吧!

可是, 宁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隐隐觉得有人在暗处盯着她。

心里七上八下, 宁熙停下脚步四处环视一圈,并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奇怪……

忽然!一个黑影不知从何处冒出,像箭一般往她这边扑来, 她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在拉扯怀里的包裹,而她的力气太小, 根本抢不过,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包裹被抢走。

等反应过来后,宁熙几乎要跳起来,那里几乎装着她所有的钱!

她连忙追着那黑影喊:“抓小偷啊!抓小偷!”

可是街上的人只是看热闹似的扭回头东张西望,然后就忙自己的事去了。宁熙叫不上人, 又追不上小偷,快急得哭出来。

看来六姐姐说得没错, 她现在已经开始倒霉了!

那小偷速度很快,往小巷里一拐就不见踪影,宁熙站在原地,觉得自己像个呆子。

肩膀忽的被人拍了拍,宁熙抬头望去,是个相貌很憨厚的青年,眉眼细细看去,还有些清秀。

青年对她憨笑,将包裹递过去,“姑娘,下次要小心!我都注意你很久了,想提醒你,把包裹看得太紧很容易被抢的!”

宁熙收回包裹警惕地看着青年,“所以刚才,是你抢的?”

“不不不,不是!是我,不,不是我,哎呀,是我,是我帮你抢、抢回来的!”青年卖力地解释着,蜜色皮肤泛起一圈红。

显然这是个嘴笨的青年。

宁熙咯咯笑道:“对不起,方才误会你了。”

青年脸更红,“没,没关系。”

宁熙脸上的笑又变得凝重起来,她有些纳闷,“不是说财不外露么?为什么我把包裹抱得那么紧还是会有人来抢?包裹里面的东西我一点都没露出来。”

青年叹道:“姑娘没在外边混过吧?你这样紧紧抓着,别人一看就会觉得里面肯定装了贵重的东西,有心人就会盯着你下手。越贵重的东西你反而要装作越不在乎的样子,把包裹背在胸前,但又必须足够悠闲,这样别人才不会打歪主意。”

“原来是这样。”这下宁熙也不再把包裹抱得那么紧了,只是随意地拿着。

想不到,江湖上光是拿一个包裹就有这么大的学问,宁熙瞬间觉得自己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青年继续小心翼翼地问:“我看姑娘背着包裹,是要出远门么?”

“嗯,我要到江南去。”

“江南具体哪个地方?”

“诗人都说,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我大概会先到杭州府去看西湖。”

“那姑娘可愿意坐我的马车?我可以把你送到广平府,姑娘可以在那里住一晚再租马车。”青年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主要是我爹娘腿脚不便,我也不能跑太远,只敢在附近拉拉马车赚钱。”

见宁熙还在考虑,青年又说,“我实话说吧,主要是我不太能认路,所以坐我马车的人很少,我赚的钱也很少。但是姑娘放心,从这里到广平府的路我已经走过很多次了,绝对不会错,要是再远些,我也不敢拉。”

青年说得真诚,看起来憨厚刚正。若他真的贪图钱财,大可把包裹抢过来不还,但他没那样做,即使自己没什么钱,也不发不义之财。

宁熙觉得他实在是个会靠自己双手谋生的正直之人,便点头同意。

青年几乎快感动到落泪,连连说,“谢谢姑娘,这下我爹娘能有钱买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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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在街上飞驰,宁熙还是老样子,她喜欢撩开轿帘去看窗外的景象。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到脸上,宁熙觉得凉爽又快活。

这马车虽然比不上国公府的豪华,但也算宽敞,青年车夫虽然不太能认路,但驾马技术极好,马车开得又快又稳,宁熙坐在马车上没感到颠簸也没觉得晕眩。

窗外的楼房变成矮屋,最后变成最原始的树木。晚春的树枝已经全部发芽,四周嫩绿一片。

满眼绿意中忽然出现一抹彩色,宁熙被那抹彩色吸引。

那是个仙风道骨的中年男人,身上长袍是彩色布条缝制而成,肩上立着一只小小的黑猫,此刻正推着小推车,车上都是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等那个彩色的点变得越来越小时,宁熙发现自己的脖子已经扭得发酸了。

她连忙让青年停车,自己蹦蹦跳跳地下去看彩布条车上的小玩意儿。

“姑娘好眼光,这批是西域来的货。”

中年男人留着胡须,笑起来很和善,只是他肩上的那只黑猫看上去很清傲,绿色的眸中全是冷漠,这让宁熙不由想起一个人。

她盯着黑猫看了会儿,那黑猫似乎也不喜欢被人盯着看,神色竟然变得凶狠起来。

宁熙撇撇嘴,“我喜欢你才盯着你看的。”

黑猫歪了歪毛茸茸的小脑袋,似是不解。或许是因为少女的笑容太过明媚,黑猫的攻击性已不似方才那般强烈。

“我能摸摸它么?”

见少女黑溜溜的大眼睛里满是真诚,中年男人有些犹豫,“这个……我的猫怕生,性子很傲,你得看它愿不愿意。有时候我摸它都会被挠。”

宁熙大胆地把手伸过去,没想到黑猫竟然没躲。虽然脸上表情很臭,但还是任由少女轻轻地揉着头。

中年男人见状拧了拧眉,怪声怪气地自言自语,“这小畜生今儿个怎么还转性了?”

身后传来一阵马的嘶鸣,宁熙还在摸小猫,只听头顶传来那仙风道骨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姑娘,你的目的地是这荒郊野岭?你的马车怎么跑了?”

宁熙猛然转身,只见马车已经开远,留下一路飞扬的尘土。

“糟了!”她抱头跺了跺脚,“我的包裹还在里面!”

她连忙赶上前去追,可是人怎么能跑得过马呢?没跑几步,就绝望地蹲下身,将脸埋在臂弯里生闷气,心想等今晚住进客栈,一定要拿小本子记下来。

中年男人叹道:“看来姑娘是涉世未深啊,就算下马车也要把贵重东西都带上才对。”

宁熙抬起头,少女眼眶红红的,将来龙去脉跟那中年男人细细说了一遍。

“正因为这样,我才觉得他是个好人啊,这才放心,放心……”

中年男人又叹道:“人心变幻莫测,哪来那么多好人。前一刻发誓不取不义之财,下一刻就能谋财害命,这不挺正常的事?少见多怪。”

“原来这种事很正常么……”宁熙已经开始哽咽,如今身上没多少钱了,必须省着用,只好把东西放回小推车,“对不起,我不能买你的东西了。”

中年男人安慰道:“不买就不买嘛,我又不是强买强卖的人。”

他环顾四周然后说,“这里荒郊野岭,你留在这里也不安全,附近有个城镇,用不用我带你过去?诶,先说好哈,我只带你过去,你可别赖上我,我身边不养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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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城时已是下午,宁熙走了不远的路,此刻已经饿得头晕目眩,踩着珍珠软履的脚也酸痛无比。

看中年男人的样子,似也是饿得不轻,只有趴在他肩上睡觉的猫儿依旧悠闲。

“就此别过罢。”中年男人指了指前面的酒楼,“我现在要去吃点东西,你自己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也没啥钱,就不请你吃饭了。”

他说着就已经进了酒楼。

宁熙再也没力气走路了,这正好有个吃饭的地方,就懒得再找。反正酒楼大,中年男人去三楼,她就去二楼。只要不碰面就行,省得让那人误会自己要赖上他。

酒楼老板是个胖子,脸圆,肚子也圆。

长得胖的人通常都有福气,有福气的人才能当老板,要是当了老板还会把手下人当人看的话,就会更有福气。

眼前这个胖老板一看就是个顶有福气的人,圆圆的一张脸,笑起来就让人觉得喜庆。

宁熙算着手里的钱点了一菜一汤一饭,她虽然点得少,但胖老板仍旧乐呵呵的,招呼着店小二给她端汤送菜。

宁熙正埋头吃着饭,耳畔传来一声口哨声,只见花无叶坐在她对面,朝她挤了挤眼睛。

“五姐姐,好巧。”

“不巧,我是来找你的。”花无叶拖着下巴看她,一双眼像狐狸一样眯起来笑道:“别叫我五姐姐,你可以像小六子一样管我叫花姐,或者像其他人一样管我叫婊|子。”

“婊、子?那是什么意思?听起来……”

“听起来很可爱对不对?”花无叶笑得像只狐狸。

宁熙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她不是没听过府里的婆子骂人,虽然一般这种时候她都会被丫鬟们捂着耳朵拉走,但是就算捂住耳朵也能隐约听见。

所以,她就算不知这词具体的意思,也明白这是用来骂人的。

现在,眼前的人却用这个骂人的话来自称,宁熙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就像在大街上看到有人大声说“我是蠢货”一样震撼。

见她这般惊讶,花无叶继续解释道:“你可千万别觉得这是什么不好的词,恰恰相反,这代表着美貌、勇敢、智慧和力量。因为只有当别人拿你无可奈何又恨你恨得牙痒痒的时候,才会这么说你,所以这当然是个好得不能再好的词。”

宁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最后喊道:“花姐。”

花无叶依旧笑眼盈盈,她朝店小二挥挥手,“再来一盘苞米面饼,一盘红烧肉!”

说罢她看向宁熙,“吃完跟我走,我把你送回府。”

笑话,一千八百两哪能说扔就扔,虽不能强掳,但办法总得都试试。

闻言,宁熙差点被饭噎到,连忙摇头,不回去,打死不回去。

花无叶上下打量她一眼,“包裹被骗了对吧?”

宁熙只得点头。

“那还不赶紧回去?这里骗子那么多,要是再待会儿,别说包裹了,你头上的金蝴蝶,你整个人都要被骗干净。”

宁熙铁骨铮铮,脖子一哽,摇摇头,不回去,打死不回去。

“你就算不回去也找不到小七,何必在外风餐露宿?”

宁熙脸忽的变红,“谁说我是去找他的?我要到杭州府去。”

“杭州府?”花无叶挑了挑眉,“西湖里刚死了个被虐杀的人,你也敢去?”

“什么?”

“对啊,据说是折花仙干的,你听没听过折花仙?”

“听过。”

“这就对了,江湖上像折花仙这种穷凶极恶之徒数不甚数。我还是带你回府吧。”

宁熙还是摇摇头,“恶徒虽多,侠客也不少。去不了杭州我就去苏州,去绍兴。江南那么大,总有能去的地方。”

“所以你觉得小七是侠客?”

“那当然!”

花无叶没绷住,噗嗤笑出声。虽然面上在笑,心里却咬牙切齿。

他大爷的,与其费功夫劝小姑娘去赚那一千八百两还不如杀个人来得痛快。

费了功夫又赚不到钱,花无叶烦躁得很,连着仇野也一起记恨起来了。

于是她收住笑声,一字一句道:“宁熙,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她的声音轻得像是飘在半空的鬼魂,让人毛骨悚然。

“我十岁的时候就不再是个孩子,那年我以三百文的价格把自己卖给了一个包子铺老板,可完事后他却只愿意给我三十个菜包子——还不是肉的,那菜包子才卖一文钱一个。我当然不服气,可我只有十岁,没办法对付他。然后我就一直等一直等……”

这时,店小二上完菜,等小二走后,花无叶又继续对脸色已有些发白的宁熙说:

“八年后,我用一把杀猪的刀把他剁成了肉泥,混合葱姜蒜末包进包子里再卖出去。周围人都说他家的包子没以前好吃了——废话,那长得脑满肠肥的东西当然不好吃,等那批肉包子买完了,那家包子铺也就名声扫地了。”

宁熙的嘴唇在发抖。

见她发抖,花无叶就笑得越发开心,“你说小七是侠客,但我告诉你,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是穷凶极恶之徒,小七也是。所以啊,看人要看全,别光看一面就盖棺定论,否则很容易被骗。而你,连块苞米面饼都吃不下去,又有什么资格在道上混?”

花无叶说爽了,拍拍屁股走人。

酒楼外的阳光很和煦,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她用力地抱了抱自己,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微笑。

她很爱自己,就像爱金银财宝一样爱着自己。

正因为她这样爱着自己,所以才要为将来做好规划。她已经二十七岁了,总不能一直待在睚眦阁当杀手。

她需要钱,很多很多钱,能在南海买下一座小岛的钱。

所以,她现在总要搞些小动作才行。她将纸签取出来,对准阳光一照,上面赫然写着当今太子陆知弈的名字。

有小道消息称,陆知弈在江南。现在,她也要去江南。如果宁熙运气好没死在路上,也顺利抵达江南的话,那一定会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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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熙在吃苞米面饼。

苞米面饼还是老味道,又干又粗还划嗓子,但她一口一口,倔强地把面饼吃完了。

吃饼的时候她心里想着事。

第一,仇野不是坏人,她相信自己看到听到感受到的;第二,她把饼吃完了,她有资格在外面行走;第三,该怎么跟酒楼老板说她身上钱不够的事?花无叶点了菜没吃也没给钱。

酒楼老板是个友善的胖老板,他指着宁熙头上的金蝴蝶笑道:“姑娘,酒楼对面有个当铺,你可以去当掉。或者留下来刷碗还钱,我们酒楼包吃包住,做六休一,员工待遇都很好。”

胖老板说员工待遇都很好时,几个忙着送菜的店小二都停下来嘿嘿笑道:“妹子,留下来帮工呗,咱们老板真的很好。”

看来是真的很好。

但宁熙思忖半晌,还是决定去把金蝴蝶当掉。

她这金蝴蝶值不少钱呢,当掉的钱除了付饭钱以外,还能走好长的路。

宁熙觉得自己的脚步不能停,于是便取下头顶的金蝴蝶发簪递给当铺老板。

当铺老板蓄着山羊胡须,跟酒楼的胖老板比起来,简直瘦得只剩下骨头架子。

山羊胡老板将金蝴蝶发簪收好,然后递给宁熙一两银子。

“一两?阿叔你看清楚,这是蜀中名匠打造的纯金发簪,光是金子的价格比一两银子多,若是再加上手工艺,怎么才值一两?”

山羊胡老板拿鼻孔瞪人,“这里只有我这一家当铺,我说一两就是一两。”

蛮不讲理!

但幸好酒楼的胖老板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宁熙将事情原委说给胖老板听后,胖老板气得眼睛都变大不少。

“哼,岂有此理!”他一拍桌子,带着一群店小二抄起家伙就往当铺里冲。

“山羊胡子,你给我站出来!”

胖老板在山羊胡老板面前就像是一堵墙,山羊胡老板当然不敢造次了,连忙点头哈腰道歉。

最后,宁熙的金蝴蝶发簪以二十两银子的价钱被当掉,其中三两用来付饭钱,另外十七两换成便于携带的金叶子。

其实她那对金蝴蝶的价格远不止二十两,卖一百两都算是贱卖!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已经比一两银子要多很多了,她只得接受。

临走前,胖老板拍着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现在的人黑心得很,江湖老油子不敢碰,专挑你们这种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下手。”

宁熙纳罕道:“我看起来真的很好骗吗?”

胖老板一本正经,“那可不?比在道上的三岁小孩儿都好骗。”

“要怎样才能不被骗?”

“首先得吸取教训。”

“那当然,我肯定会!”

“然后……”胖老板嘿嘿笑道,“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嗯,我会的,谢谢阿叔。”

宁熙继续出发了,少女的背影纤弱而单薄。

胖老板看着少女的背影叹道,“是从笼里飞出来的孩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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澄黄的太阳渐渐发红,有西坠的趋势。

宁熙现在两手空空。

路边有卖梨的老头,老头鬓发已经苍白,坐在路边像是一尊破旧的雕像。老头无比干瘪,但他面前的梨却很新鲜,仿佛用指甲一掐就能往外喷水。

老头用颤颤巍巍的声音说,“姑娘,买些梨吃吧,我的梨又大又甜又香又脆。”

宁熙心生怜悯,老爷爷年纪都这么大了还出来卖梨,家里一定不富裕。

胖老板怎么说来着?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反正她现在也有些渴了,买几个梨吃吃也行,就当照顾老爷爷生意。

“阿翁,你这梨怎么卖?”

“八十文一斤。”

宁熙是在宅院里长大的贵女,哪里知道市场的梨到底是多少文一斤?既然阿翁说是八十文,那就是八十文,他年纪都那么大了,总不能骗人吧。

“就帮我装一斤吧。”

老头开始往牛皮纸袋里装梨,往秤上一秤,一斤八两。

“姑娘,要不你多吃几个?或者那去分给朋友也是不错的。”

宁熙瞥见那老头麻杆似的双腿,只好点点头同意了,正准备取钱,却被一只纤细白皙的手制止。

来者是个头上满是桂花油香气的女人,高高的发髻上簪着一朵红花,不年轻,但也不老,浑身散发出一种成熟的韵味。

她一把将牛皮纸袋夺过来,再将面上的梨取出来,最后摸出藏在纸袋底部的几颗烂梨丢在地上,“哼,老东西,又出来坑蒙拐骗了!”

宁熙目瞪口呆,她简直没想到,怎么买个梨也能买的坏的,阿翁活了那么大岁数,怎么还会拿坏梨去骗人?

“诶,姑娘,我问你,他的梨卖你多少文一斤?”

“八十文。”宁熙老实回答。

“八十文?!”戴红花的女人冷笑道,“菜市场的梨最多五十文一斤,他敢卖你八十文!”

她又狠狠瞪那老头,“老东西,看人家年纪小没出来买过东西就胡乱报价是吧?你还真是损阴德啊你!”

那老头不说话了,似乎是因为这女人不好惹,所以只敢低着头。

戴红花的女人似乎被这事气得不轻,忙不停告诫宁熙道:“你怎么跟我女儿一样呢?以后买水果的时候一定要记得自己装。”

宁熙被训斥得呆若木鸡,只好傻乎乎地点点头。

心道,原来买卖是这么回事。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交钱之前一定要看看货对不对,正不正宗。

轰隆——

天空一声惊雷,竟突然下起雨来。

“哎哟,什么鬼天气,你带伞没?”戴红花的女人几乎快跳起来。

宁熙依旧端庄地站在原处,轻轻摇头。

“巧了,我也没带。”戴红花的女人说。

她似乎是害怕妆花掉,连忙拿扇子遮雨,“姑娘,我姓胡,你可以管我叫胡大娘,周围人都认识我的。我家就在附近,要不来我家避避雨吧,这雨恐怕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下来。我家也有几个女儿,跟你差不多年纪,你们啊一定能聊得来。”

这场春雨来得急,且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胡大娘柔软又温暖的身子贴过来,挡住一半的雨,让宁熙莫名觉得安心。

这是个强势但热心肠的大嫂,宁熙心想,虽然路上坏人骗子很多,但其实好人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