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大结局（四）
黍离低下头, 轻笑了一声。
笑声绝望，目光空洞。
“我以为你会杀光他们。”栾善看着黍离。
从她有变强的欲望，系统主动引导她, 她完全成为堕者的时候, 他就以为黍离会为了纪岑在那一刻用能力杀光所有人。
但是没想到……最后竟然只是用精神海震慑了一下他们。
“你还是太善良了。”栾善道。
“那难道杀了他们, 就能解决问题了吗。”
“能不能解决问题, 你比我更清楚。”栾善皱着眉, 实在无法理解她的想法, “这个世界于你根本就没有关系, 那些人于你而言也只是一个一个的人而已, 他们可以在上一秒视你为救命恩人，也可以在下一秒觉得你是非不分拔刀相向。但是纪岑不一样，你爱他, 他也完全忠心于你。”
“所以你为什么要为了那些人，放弃自己爱的人, 爱你的人呢？”
“我没有放弃。”黍离嘶哑着声音，泪珠如断线的珍珠般不断掉落, “我也想那样做，我也想什么都不管, 直接了当, 管它最后世界走向如何，与我又有何干！”
“但是，但是他们都是人啊……不论是何祈, 邬然，还有其他……他们都是一个一个，有血有肉的活人，我不想放弃他们……”黍离紧紧抱着纪岑, 肩膀不住颤抖。
“那你听说过一句话吗？”栾善站起身，“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注定只能二者选一样。”
“而现在站在利益最大化的一方，所以你要放弃纪岑吗？”
黍离闭上眼。
往昔无数画面争先恐后不断涌现出来，恨不得将她彻底撕毁。
胸口兀自抽疼起来，黍离抬眼，眸光转向了旁边那还泛着光芒的盲盒。
那一瞬间，像是看到了希望一般，黍离伸出手，近乎颤抖地将那盒子拆开。
【道具名：天使的悲悯】
【道具说明：以天使之姿，给予深陷于黑暗中的人们希望与未来】
【道具能力：净化一切黑暗与污染
使用代价：开盒者需以身献祭，触发主动技能
作用效果：永久】
栾善双眸微微睁大。
黍离看着那泛着银光的针剂，昔日何祈对她说的话又再次回响在耳边。
“所以一切都是冥冥中早已注定的不是吗。”黍离轻笑。
泛着银白光的针剂被她拿在手上。
“你说，任务执行者死了之后，就真的永远消失了吗？”黍离抬眸，那双红肿的双眼定定地注视着栾善。
后者避开她的目光，喉结微动，声音沙哑道：“大概是吧。”
“这样啊……”黍离闭上眼。
“但他如果醒着，是绝对不会让你这么做的。”栾善开口，平静的声音中终于出现了一丝不可控，“抱歉，虽然我没有被系统控制，但是，我还是无法对你现在的处境产生共情。我只知道，如果纪岑现在醒着，他一定会护住你的，哪怕是用性命。”
黍离笑了笑，“但是我也想护住他呀。”
栾善别过头，“抱歉，我理解不了这种感情。”
“没关系啊，”黍离面上带着笑，她低头理了理纪岑额前零碎的黑发，声音轻快，“可以给我讲讲他的事情吗？就在他……成为堕者的那个时候开始，那段时间我好久都没再见过他，所以，可以给我讲讲吗？”
栾善闻言看向她，没说什么，反倒是蹲下身，将她的手放在纪岑的手上，“堕者之间，彼此完全信任的两个人可以产生共情，如果你们……你是可以看到他的全部记忆的。”
黍离如死水的眸光终于动了动。
她看向她与纪岑紧握的双手。
“试试吧。”栾善道，“我相信你们。”
黍离的睫毛微颤，而后她闭上双眼。
一股无形的力量逐渐自两人身上散开。
栾善蹲坐在一边，目光看着他们，而后又转向窗外遥远的方向。
那里无数气息混杂。
他们还是追过来了。
……
真无聊啊。
一片昏暗的地窟迷宫之中，纪岑静静坐在最边上的石崖上方，看着下面被厉鬼追杀四处逃窜的本土人和任务执行者，他只觉得无趣极了。
不过比起那些浪费时间浪费精力的剧情任务，一个顶尖的任务执行者，直接选择高困难级模式的地狱世界，确实是比选择那些好太多了。
只是每天都重复地暴力碾压，疯狂杀戮，杀得他都有些麻木了。
而今天，又是麻木完成任务的一天。
“哧——”
一剑刺穿绕到他身后偷袭的厉鬼，纪岑无趣地嗤笑一声。
没意思，简直没意思。
然后他就被鬼风给直接吹飞到了迷宫内部。
“……”
一个人安静地躺在地上，他想，还是在这里守株待兔算了，老是追着它们跑，也怪累的。
于是，一个人默默地躺在地上，躺了许久，厉鬼不见一只，看中他武器想来抢他剑的人倒是不少。
毫不留情地将他们解决，鲜血溅满了全身，纪岑无谓地甩了甩手，继续靠在墙边等着猎物自己上门。
而这一次，冲上门来的猎物似乎跟之前遇到的都有些不一样。
“啊啊啊啊！009你个废物！救命！救命啊！！”
那是一声极为惨烈的厉叫，叫声自远处逐渐靠近，惹得他都忍不住睁开眼望去。
本以为这样激烈的动静，对方引来的一定会是个s级级别的boss，结果等靠近他才发现，那不过是一个迷宫里最低级的精怪，甚至于攻击力都没有多少，只有长相略微唬人而已。
但听那尖叫……
所以对方是收到了什么消息，故意用这种方式来降低她的危险性吗？
他嗤笑了一声。
这种手段，他见得实在太多。
从一开始表现出一副弱小模样，等靠近后，再趁你不备，杀人越货。
啧，简直无聊。
尖叫的女声靠近他，那一瞬间，身影似乎犹豫了一下，而后她便靠了过来。
“兄弟！兄弟你还好吧！”着急紧张的声音响起，纪岑心里冷笑，他缓缓睁开眼，对上一张陌生的慌张的小脸。
那人着急地看了眼后方即将追上来的精怪，声音颤抖道：“兄弟你还能跑不？快快快，你撑着我，我们快跑！”
纪岑靠在了她的身上，两个人快步朝着迷宫的另一头跑去。
“兄弟你身上有药吗？我第一次进这种世界，不知道是要提前在商城就买好道具进入世界的，我他妈直接裸奔啊！”撑着他不断往前跑的女孩语气里满是懊悔，随后那双无辜的眸子便看向了他。
纪岑笑了笑，将手中高品质的光剑提起来。
“这剑还能治疗？！卧槽，多少能量？贵吗？我下次也要买一把啊！”
“……”
纪岑无言地看向她，一时之间竟然无法判断出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在装傻。
早已沉寂了许久的恶劣心思突然活跃起来，他故意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带着她摔倒在地，手中的光剑摔出。
然后他便见她快速爬起来去将那把光剑抓在手里。
呵，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纪岑哂笑一声，而后慢悠悠转了转手腕，接着光剑就被塞到了他手上。
“兄弟，这可是保命的东西，你倒是抓紧一点啊！”
“……”
默不作声地看了眼旁边还在探头探脑注意周遭情况的女孩，纪岑忍不住想，现在连傻子都敢来困难级世界做任务了吗？
看着面前的傻子明明腿都吓得在发抖，在最后被幽灵冲撞分开的那一瞬，她还惊叫着要来拉住他的手。
啧，蠢死了。
他将脸上的血擦去，手中的光剑发出绚丽的光芒。
“起来了，我带你出去。”纪岑伸出手，看着缩在角落里闭着眼瑟瑟发抖的傻子。
傻子睁开眼，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她感动地捂住胸口，“大佬？！你要带我吗？这多不好意思啊……”
“……”纪岑面无表情地把傻子拉起来，后者躲在他身后，探头探脑左右张望了好久。
“在找什么？”纪岑问。
“刚刚有个人跟我一起的，但是后来被撞开，我找不到他了。”傻子满脸担心。
纪岑闻言表情凝固，不敢相信地将自己手中的光剑提到她面前。
“哇！刚刚那个人手上也有跟大佬你一模一样的剑诶！”
“……”纪岑面无表情地转过头，语气平复无波道：“出去以后多吃点核桃。”
“好嘞好嘞！”
“……”妈的，傻子。
一路拿着光剑开路，迷宫出口，傻子犹豫着回头望了一眼。
“能有这把光剑的人，实力都不会弱，下次长点脑子。”纪岑扯着傻子离开迷宫，困难级任务完成，进入最终结算。
“大佬！谢谢你带我出来啊，不然我这会儿估计人已经没了。”面前的傻子看起来还心有余悸。
纪岑挑了挑眉，突然觉得如果之后的任务里也有这么一个傻子助兴似乎也不错，于是他主动问道：“我带你一起做任务怎么样？”
傻子眼睛一亮，“这样会不会太麻烦大佬你了啊，我很菜的。”
纪岑看着她，语气自信，“相信我，我能带飞你的。”
于是傻子就同意了。
后来的几个世界里，他带着傻子上战场下枯域，不需要旁的人多帮忙，他一个人带着傻子杀遍全任务区。
“很害怕？”
“没，没有，就是太激动了，大佬你别管我，我保证不会让自己拖你后腿的。”
傻子脸色苍白，整个身子都吓得发抖，却偏偏还要死倔，装出一副无畏的样子。
看着她为了保护手里给他的药品而被流弹击中，他静静看着她，第一次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大佬，这次不去困难级世界了啊？”
“那里抢任务的人太多，不想跟他们争，这种世界也挺好的，耗时少，也简单，多做几个也能比上一个困难级世界的奖励。”
他的语气随意，而后便在任务世界里带着傻子大杀特杀，而这一次，傻子没有再受到一点伤害。
“大佬，我觉得，我好像耽误了你好多进度啊。”
又带着傻子做了几个任务后，这一次选世界的时候，傻子的眼里出现了犹豫，她拿出一堆从商城里换出来的道具，语气诚恳，“真的很感谢大佬你带我做了这么多任务，可我好像也没法帮大佬你做点其它什么，这些道具都是我问过别人了的，他们说在困难级世界里这些道具都很必要的……”
他静静看着面前的傻子，心里闪过的无数莫名情绪里，中间竟然夹杂一丝不舍。
啧，他可真是疯了。
而后两人就此分别。
他重新回到他的困难级世界里，日复一日重复着无情的杀戮。
没过多久，他开始厌烦这样的日子，他隐藏了自己的身份，跑去和傻子接同一个世界的任务。
剧情任务，他曾经觉得最无聊的任务类型，如今看着傻子在他面前，一时间竟然觉得也有一种别样的趣味？
只可惜傻子没有认出他来，也对，毕竟各自都有剧本，不同的人设还是要保持住的。
直到。
“总感觉你像我一个朋友。”傻子犹豫道。
他挑了挑眉。
“我那个朋友超强，是个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所以你喜欢他吗？”
傻子沉默了，过来一会儿，她才犹豫道：“我觉得，我应该只是把他当成哥哥的吧？”
他笑了，笑容恶劣，眼底有着一丝不爽。
“所以现在你是把我当成他的替身了吗？”
“……大哥，我们都是任务执行者，别闹。”傻子开始求饶，他冷哼了一声。
之后的日子里，他终于发现，剧情任务的世界，也是有那么一丝乐趣的。
而这些乐趣，全都来源于面前的傻子。
直到后来，任凭他如何努力，那个行事张扬高调，放纵不羁，眉眼间尽是潇洒的傻子，最后还是却变得做事处处顾忌谨慎，束手束脚，几近折腰。
她本不该如此的。
他敛下眸，只觉得剧情任务果然无聊至极。
而这一次，傻子的身份是虐文女主。
即便是知道这一切都是任务使然，但是，没人可以欺负他保护了那么久的傻子。
他强行滞留在那个世界，陪着傻子度过之后的剧情。
“我觉得，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但是，我又觉得这不是喜欢。因为，我不知道每次遇到你的时候，心里想着的人是你，还是别人。”
傻子满脸苦恼跟他道歉，“总感觉，我好像把你当成替身了。”
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而那一次，也是他彻底看清自己内心的时候。
傻子的任务顺利完成，那一次，他想把这一切都跟她彻底解释清楚，即便最后她觉得他恐怖也好，觉得他变态也好。他只想表明自己的身份，表达出自己最后的心意。
然后，让傻子可以理所当然地待在他的羽翼之下。
他会永远保护她。
只是没想到，系统的最终反噬，即便他拼死挣扎，最后还是重伤了她。
看到她眼里不敢相信的绝望，他想，世间最可笑之事，也不过如此了吧？
最后，傻子逃了。
在他身体怔愣的那一瞬间，带着重伤逃离了。
而他，也因为成功反杀掉了系统，成为了所有任务执行者为之惧怕的堕者。
因为没有任务执行者的献祭就强行夺回了身体控制权，他的精神海受到重创，之后的日子里，他都因为无法控制堕者的气息而只能借着同伴的掩护在远处远远望着她。
而她也似乎是真的被打击到了，自小世界回来之后她便一蹶不振。她的伤真的很重，足足休养了三个月。
而他，就陪着她在世界之树下站了三个月。
后来，她的伤好了，之前的阴霾似乎也逐渐散去，她又重新露出了笑，继续去任务区接受任务。
而这个时候，他也终于可以控制住自己的气息。
只是，被主系统所厌恶针对的堕者缠上，于她而言，或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他失去了向她表明心意的资格，他不能解释堕者的一切，所以他害怕她会在发现当初重伤她的那个人也是他的时候，害怕他，厌恶他。
所以他只敢一个人默默跟在她的身后，和她接取同一个世界的任务，在小世界里替她解决一切麻烦，让她可以完美完成任务。
而他原本以为，或许经过那次之后，她便不会再轻易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感情了。
他或许是想让她彻底脱离开感情的桎梏，成为一个真正的任务执行者的。
然而没想到，当他所化的角色命丧他人剑下之时，她还是和当初一样冲动，不顾任务限制，屠杀了全宗门，使得剧情彻底崩坏。
三年的黑名单，他看着身心疲惫的人麻木的坐在世界之树下，他的心里，第一次产生了一种，躁怒而又无能为力的情绪。
害怕长时间待在主系统掌控的区域他的身份会暴露，所以他只敢跑遍各个任务世界，将自己的能量换给别人，让他们帮忙照顾接济一下她。
因为深知她的脾性，他不怕麻烦，求着每个人让他们尽量表现得只是随手一帮的感觉。
不多不少，刚好可以平安度过那三年。
而后，漫长的三年终于过去。
这一次，她扎身进了低级任务区。
她总是这样死倔，不同的是，这一次，他却什么也做不了。
只能默默站在她身后，以善意陌生人的身份，吹着冷风，并肩陪着她绕过一圈又一圈的湖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