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祝郁谨川这辈子没有性生活。
程可夏睡了, 但郁谨川却睡不着了,过了片刻他坐起来,打开了壁灯。
床头柜子的日历上, 被圈起来的7月31日尤为显眼。
郁谨川目光深沉,电话挂断后,他身上的烟火气似乎也被切断了, 日历上的数字, 将他不断拉扯到另一边。
过了许久,郁谨川从书房拿来两本书, 是他今天下班路上去买的——
《胴体》
《X-Venus》
郁谨川一页一页翻过去, 她画笔下的女人不是完美的,和电脑精修的完美比例不同, 那些女性, 有的小肚腩很明显, 有的身上有疤痕, 有的甚至身体残缺, 但柔和的光辉下,都呈现出不同的美。
第二本书,是她的画作合集, 寂静而有力量, 明媚而又热烈,不同的风格,都是她。
她像盛夏里最鲜艳的那朵花, 郁谨川突然有种, 想把那朵花纳入怀中的冲动。
等郁谨川翻完最后一页, 天空已经泛起了白鱼肚, 他合上书, 走到落地窗前,眺望着微明的天光一点一点冲淡长夜。
最后,天光大亮。
或许,他该重新面对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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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可夏是被身下的手机硌醒的,她迷迷糊糊地从身下摸出来,才发现是手机。她昨晚好像和郁谨川打电话来着,但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
程可夏翻到通讯记录,发现来电时间一个小时四十六分钟,他们有聊那么久吗?
正疑惑着,程可夏瞬间从**坐起来。
肯定是郁谨川昨天晚上在她睡着后也没挂电话!
他也太爱她了吧!
嗷呜嗷呜嗷呜!
程可夏兴奋地在**扭动翻滚,今天也是被甜蜜唤醒的一天!
滚了一会儿后,她元气满满地起床,洗漱,换衣服,然后迫不及待地冲下楼,要去上班。
餐厅,江盛文江顾北都在,张芸昨天出去后就没再回来,否则程可夏也不会住下。
看到程可夏下楼,江盛文叫她:“夏夏,来吃早餐,还有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想怎么过?”
“不吃了,上班快迟到了,生日怎么过都行。”程可夏朝他们挥了挥手,就快步往外走。
江顾北:“我让人送你!”
程可夏边走边回头:“不用了哥哥,我会开车。”
程可夏说完没了人影,江顾北和江盛文父子俩面面相觑。
江盛文感慨道:“夏夏还是很有上进心的,过段时间让她进公司吧。”
江顾北没反驳,但也没直接答应,他说:“还是问问夏夏的意见吧。”
江盛文点头:“还有一周就是夏夏的生日了,办个晚宴怎么样?也好让云城的世家新贵知道,谁才是江家的宝贝。”
“我觉得可以,但还是要问问夏夏。”
江顾北知道,他父亲是想为妹妹正名了,避免以后有些不长眼的,不小心恭维错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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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可夏到了公司,放下包就往郁谨川的办公室里钻。
“程秘书。”白歌及时叫住了他。
“怎么了白助理?”程可夏扭头,手还放在门把手上。
“吃早餐了吗?”白歌笑着问。
“没有,我今天不吃。”程可夏对自己的惩罚可是认真的。
“早饭还是要吃的,喏。”白歌将一份早餐递给她,“老板说,凯撒已经代你受罚了。”
程可夏愣了愣,还可以这样的吗?可是凯撒做错了什么!
凯撒什么都没有做错,只不过郁谨川更爱她罢了!
“好的,谢谢。”程可夏美滋滋地接过早餐,“郁谨川还没来吗?”
白歌的目光在程可夏脸上停了几秒,她不知道吗?
每年这个时候,总裁都会失联一周,不会接电话,也不会回消息,没有人能联系到他。
可是今天早上,他却发消息来,让她买一份早餐。
白歌收回思绪,其他的没有多说,只笑了笑:“没有。”
程可夏点头,没多想,坐在工位上吃完了爱心早餐,只是一个小时过去了,郁谨川还没来。
程可夏打他电话,打不通。
“郁谨川出差了吗?”程可夏问白歌。
“这个我也不知道。”白歌说。
“那你知道他在哪吗?”程可夏又问。
白歌抱歉地摇了摇头,她确实不清楚。
就这样,程可夏心不在焉地过了一天,时不时地盯着手机发呆,可是拨出去的电话一直没有回,发的消息也像石沉大海。
第二天,依旧如此。
第三天,照旧。
到了第四天,程可夏实在忍不住了,她下班后跑到云水湾,输入密码——
000731.
程可夏推开门,房间里一片漆黑,她打开灯,连鞋都没换就直接往里走,按照往常,郁谨川一定会板着脸让她把地擦干净。
“郁谨川你在吗?都四天了你去哪儿了?”
“你是不是在给我准备生日礼物呀?”
“你再不说话我就真的生气了!我真不理你了!”
程可夏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没有人,连凯撒都不在,她坐在露台的椅子上,眼睛通红。
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露台的玫瑰花瓣还在,但都已经泛黄枯萎,失去了颜色。
就像她还没开始的感情。
“郁谨川你这个大骗子……”
程可夏蹲下身体,用手轻轻将那些凌乱的玫瑰花瓣拨到一起,如果她不收集起来,等待它们的,将是被扔到垃圾场的命运。
她才不要。
只是收着收着,程可夏忽然坐在了地上,眼里的酸涩堆积,终于再也盛不下她的委屈,她将脸埋进膝盖里,身体一颤一颤的,克制又隐忍。
原来,她已经这么喜欢郁谨川了吗?
她明明只是想玩一玩的。
这几天,程可夏一天比一天睡眠差,这天晚上她没回家,她在原来的房间躺下,失眠了一整晚。
她怕郁谨川回来,她听不到。
可是,他一直都没有回来。
第五天,程可夏还是去了欧瑞,郁谨川依旧不在,但这天下午,助理室来了一位熟悉的面孔。
“李小姐。”白歌站起身,笑着朝李清舒走过去。
“白助理,好久不见。”李清舒款款走来,笑着递给白歌一杯咖啡,但看到程可夏她愣了愣,随后有些抱歉,“新来的同事吗?不好意思我来得着急,下次请你喝咖啡。”
程可夏平静地注视着她姣好的面容,淡淡开口:“不用了,谢谢。”
李清舒微怔,莫名感觉到了这个女孩儿的敌意。
气氛有些不对,白歌连忙打圆场:“这是公司新来的程秘书,李小姐稍等,我去给您拿东西。”
“好。”李清舒微笑着点了点头。
白歌不知道程可夏介不介意别人知道她的身份,所以就没提,进郁谨川办公室前,她不放心地看了程可夏一眼。
助理室,只剩下程可夏和李清舒,李清舒微微打量着程可夏,想找个话题,但程可夏面无表情地对着屏幕敲敲打打,文档里密密麻麻的字——
郁谨川你是个混蛋!混蛋!
你欺骗我的感情!混蛋!混蛋!
再不出现我就把你办公室烧了!烧成灰!
李清舒看着她专注干练的模样,笑着说:“程秘书这么年轻就来了欧瑞,而且还在谨川身边工作,以后一定大有可为。”
谨川?
她叫他谨川?
程可夏打字的动作顿住了,她抬头看着李清舒,心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这些天来积攒的委屈不快,突然就到了临界点。
程可夏笑了笑:“谢谢,李小姐也是,以后的资源一定比现在更好。”
李清舒脸上的笑停在了那里,她刚才不是错觉,面前的女孩儿确实对她存在很强的敌意。
是她的黑粉吗?
就在这时,白歌从总裁办出来了,她拿着一个盒子递给李清舒:“总裁让我交给您的,麻烦您跑一趟了。”
李清舒收回思绪,接过奢华昂贵的盒子,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后,她的笑意重新回到脸上。
而程可夏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那里,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好,那我先走了,谨川那里我自己跟他说。”李清舒笑着走出助理室。
白歌跟在她身后:“我送送您。”
而程可夏,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久久没动,盒子她没见过,但是盒子里的东西她很熟悉。
是在翰墨公馆,他花6500万拍下的百达翡丽1518玫瑰金腕表。
白歌将李清舒送到电梯间,在电梯合上后,她回到助理室,看到程可夏脸色不好,她连忙走过去。
“夏夏怎么了?”白歌来到她身边。
程可夏失神地看着桌面:“她和郁谨川什么关系?”
“她和老板……应该是朋友吧。”白歌底气不是很足。
应该是朋友吧?她来欧瑞已经有五年了,对于李清舒和他们老板的关系,现在也不清楚,外面虽然有些风言风语,但白歌觉得不像。
“朋友?”程可夏冷笑了一声,“那为什么她能联系到郁谨川?”
白歌不知道怎么解释两人的关系,只能想办法安慰程可夏:“这其中的隐秘我也不清楚,但我能看出来总裁对你很上心的,他临走前特意吩咐我给你买早餐,还有那次暴雨,他担心你一个人在云水湾害怕,正开着会呢就出来了,让我立即去陪你。”
“而且,总裁这次离开是有原因的,之前我不知道方不方便说……”
“不管什么原因,都不重要了。”
程可夏脸色很冷,声音没有起伏,她打断白歌的话,提着包离开了办公室。
“夏夏!”白歌在身后慌忙叫她,可是留不住她的脚步。
白歌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程可夏,以前她总是笑眯眯的,让人觉得平易近人,可是刚才冷漠决绝的样子,又真真的拒人于千里之外。
白歌心下觉得出事了,她连忙打电话给郁谨川,但依旧打不通。
程可夏下楼,开车直奔机场。
路上她打电话给钟喜悦:“我去泰国找贝勒,你去吗?”
钟喜悦听出程可夏情绪不对,连忙问:“怎么了?不是在家过生日吗?贝勒还准备过来呢。”
程可夏沉默,过了几秒,声音有点哽咽:“不想说。”
“好,你开车慢点,我现在去机场,慢点开啊!”钟喜悦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挂了电话,钟喜悦什么都没来得及收拾,拿上证件就从公司离开了。
到了机场,程可夏候机的时候,接到了江顾北的电话。
“夏夏,后天生日宴的礼服定制出来了,你今天回家试一试?看看喜欢哪件。”江顾北笑着问。
程可夏鼻子有点酸,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过了好久她开口:“哥哥,我想出去几天。”
“怎么了?”江顾北脸上的笑慢慢收了起来。
程可夏突然想问他郁谨川去哪了,可是话到嘴边,她强撑着没问一个字。
她才不要问他去哪了。
她才不关心。
她才不要像粘人精一样一直缠着他。
程可夏红了眼:“没事,你就让我任性一回吧。”
隐忍的哽咽传来,江顾北一愣,下一秒立刻从沙发上起身:“怎么了夏夏?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告诉哥哥……”
“没有,就是心情不太好,过几天就回来了。”
程可夏知道自己这次很任性,家里为她的生日准备一周了,邀请函也发出去了,她这样离开会让家人很难办。
但是,她真的一秒也不想待下去了。
“那……”江顾北实在不放心,但她已经成年了,他不能一直把她当成小孩子,“那你有事第一时间联系哥哥。”
“好的,谢谢哥哥。”
电话挂断后,没多久钟喜悦到了,她看程可夏不声不响地坐在那里,什么都没问。
能让她这个样子的,恐怕只有郁谨川了。
飞机落地已经快凌晨了,一路上,程可夏一个字也没说,钟喜悦拉着她的手走出去,贝勒已经在外面等着了。
“欢迎两位大小姐!酒店游艇都准备好了,想先去哪儿玩?”
“贝勒,我好想你。”
程可夏走过去一把抱住了贝勒,埋在他肩头掉了几滴泪。贝勒愣了愣,朝钟喜悦看去,钟喜悦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贝勒收回思绪,玩笑着开口:“不用这么想吧!”
“我可要吃醋了,一路上没理我,这刚落地就抱贝勒。”钟喜悦打趣着说,“好了,先上车吧。”
三人上了车,去往海边的酒店。
贝勒的妈妈是泰国人,外祖家几乎垄断了泰国的旅游业,他基本上两个国家轮着待。
到了酒店后,三人直接去了顶层的套房。
“有酒吗?”程可夏问。
“有,要多少有多少。”贝勒从酒柜里取出两瓶酒。
程可夏打开,连杯子都没用,直接干完半瓶,她擦了擦嘴:“我先睡了,你们聊。”
在钟喜悦和贝勒呆滞的目光中,程可夏脚步虚浮地迈向那张大床,抱着手机睡了。
“这……这是怎么了?”贝勒缓不过神。
“为情所困。”钟喜悦叹了声气,“让她睡吧,估计好久没睡了。”
程可夏这一觉,直接睡到了第二天中午,醒来后,她先看了看手机,未接来电很多,消息也很多。
但唯独没有他的。
程可夏气得把手机摔在**,进了浴室。
没过多久,钟喜悦推门进来了,她看见程可夏站在镜子前,已经画好了妆,丝巾摸胸上衣和稍显宽松的白色牛仔裤,露出细细的腰肢和大片美背。
“啧,满血复活啊。”钟喜悦调笑着。
程可夏没转身,对着镜子调整丝巾摸胸:“谁都不能耽误本小姐过生日。”
“走吧,贝勒准备一天了。”钟喜悦说。
程可夏收拾好,戴上墨镜和钟喜悦一起上了游艇,游艇上香槟红酒遍布,帅哥美女如云,穿着都十分清凉,有贝勒当地的朋友,也有程可夏美国的朋友,好几个都是专程赶来的。
程可夏和朋友开了一瓶香槟,热闹的不像话,而钟喜悦喝酒的期间,还接到了工作电话,她回房间处理了半个小时工作,再出来,就看到程可夏和贝勒站在一起。
明媚的阳光,碧蓝的海水,都没有站在船头的两人耀眼。
“来,看这里。”钟喜悦拿出手机。
程可夏和贝勒闻声转过身,贝勒一把楼上程可夏的腰,程可夏的手臂随意搭在一旁。
帅哥美女,养眼得很。
钟喜悦忍不住在心里感慨,如果贝勒是个直的就好了!
“再拍一张,要挑一张最好看的。”贝勒说着又换了个姿势。
钟喜悦不理他,把那张照片发群里收起了手机:“整天首页都是你和小零的照片,简直想把你屏蔽了。”
“亲爱的,你最近好凶。”贝勒坐下,笑着喝了口酒。
“工作使人烦躁。”钟喜悦也灌了一大口。
而程可夏,直接灌了一整杯。
喜悦和贝勒面面相觑,钟喜悦往后靠在椅子上,嘴角上扬:“说说呗,都一天了。”
“不说。”程可夏气呼呼地又倒了杯酒。
喜悦和贝勒没拦着,就那么饶有兴致地看着程可夏喝,果然,程可夏三杯下肚,已经开始哭天喊地了。
“郁谨川个混蛋!”
“就这么消失了一周!打电话不接发消息不回!”
“六千五百万的礼物说送就送了!”
“一顿早餐就把我打发了!亏我还高兴的不得了!”
“我就是个蠢蛋!”
“本小姐缺他那顿早餐吗!”
“他就是条狗!连凯撒都不如!”
“他还亲我!他竟然还亲我!”
“……”
程可夏就这么骂骂咧咧了半个小时,喜悦和贝勒翘着二郎腿,就差嗑瓜子儿了。
“郁谨川是谁?”贝勒小声问。
“就那个她勾引了一个多月都没拿下的男人。”喜悦小声答。
程可夏闻声看过去:“你们不用那么小声的。”
两人立即坐正了身体,喜悦连忙找话安慰:“那个……我觉得郁谨川不像那样的人,是不是有误会?”
“误会什么?就是那天拍卖会的百达翡丽,他送给了李清舒。”
“李清舒?”钟喜悦皱眉。
“他现在肯定和李清舒在一起,我才不要理他!”
程可夏边哭边找纸巾,贝勒见状直接拿了三包放在她面前:“哭吧,管够。”
就这样,程可夏边哭边喝边玩到了凌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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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一座千年古刹中,万籁俱寂,林木幽幽,古朴的建筑在月光下静静矗立,无声传递着厚重的历史底蕴。
后院的的禅房里,桌子上摆放着一沓厚厚的经书,郁谨川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了毛笔。
他的目光落在面前的小方盒上,里面是一条开光的紫檀佛珠。
郁谨川取出来,拿在手中细细摩挲,住持五年来都没有做过开光仪式,这是他求来的。他还担心她的手腕太细,佛珠太大会显得笨重,所以选的是最小的紫檀珠……
她应该会喜欢吧?
想到这里,郁谨川拿出几天都没碰过的手机,开机后,铺天盖地的消息和电话,他先点开了程可夏的99+
一条一条看下来,从疑问,到威胁,再到辱骂,最后的消息停留在了昨天中午。
郁谨川渐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看时间到了零点,连忙发消息过去,紧接着打过去电话。
但是没有人接。
这时候,白歌的电话进来了。
白歌看着接通的电话,似乎不敢相信,往年总裁都是8月1号才与外界联系的,她也就是试试而已,没想到今年提前了一天。
白歌收回思绪,连忙把手机放在耳边:“总裁,您那边忙完了?”
“怎么了?”郁谨川直觉是关于程可夏的。
“您走之前没和程小姐说吗?她这几天一直在找你,情绪很不好,那天李小姐来公司取东西,她好像误会了,离开后就再也没出现。”
郁谨川蹙眉,那天,他应该再说清楚一点的。
“我知道了。”
郁谨川说完挂断,再次拨了程可夏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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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点整,贝勒把一个九层高的生日蛋糕推上来,伴随着海上烟火和礼花,在众人的生日快乐歌中,喜悦把程可夏推到了人群中央。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快乐~”
“谢谢,爱你们我的朋友,有你们真的太幸运了!”
“快许愿!”
烟火还在继续,在海面撒下绚丽的光点,在温柔海风和璀璨的烟花下,程可夏双手合十,闭上了眼。
——祝郁谨川这辈子没有性|生|活。
程可夏睁开眼,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吹灭了蜡烛。
朋友们又是一阵欢呼。
在无边的欢笑中,突然,喜悦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拿着程可夏的手机飞奔到她身边,将手机屏幕怼到她眼前。
手机屏幕中,是郁谨川的来电。
刹那间,程可夏只觉得周围的灯火和欢笑都离她远去了,只有屏幕上的那个名字,牵动着她几天来脆弱的神经。
程可夏红着眼,狠狠按了挂断键。
“怎么不接?”钟喜悦愣了愣。
“他打来我就要接吗?”
程可夏忍着眼泪接过手机,看到了他零点整发来的消息和未接来电——
[生日快乐。]
[那天晚上不是和你说了,有事离开一周。]
什么时候说了?
程可夏正想质问他,结果看到了推送的娱乐新闻,看到李清舒三个字,她立即点开了。
——我们的又一年。
配图,是那只装着百达翡丽的盒子。
程可夏眼里氤氲的泪水,瞬间滑落。
“怎么了?”
“怎么哭了?”
周围的朋友着急地问,程可夏扬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没事,太感动了……大家先吃,我自己待一会儿。”
程可夏说完,走到没人的角落,喜悦连忙跟上,擦掉她脸上的泪:“怎么了?大不了咱们换一个,这世界上的好男人又不止他郁谨川一个。”
“他才不是好男人……”
程可夏说完这句话,郁谨川的电话又来了,程可夏再次挂断,然后发了朋友圈——
新的一岁,狗男人都离本小姐远一点!!
配图有两张,一张是大合照,一张是和贝勒的照片。
两个电话被挂断,郁谨川平静了一周的心,终于不淡定了,他打开两人的消息框。
[接电话]
郁谨川刚发完消息,就看到她发了动态,点开照片后,郁谨川的脸瞬间黑了,随即深眉紧锁。
那个男的是谁?
为什么靠那么近?
为什么揽她的腰?
一个个穿那么少,酒池肉林吗?
狗男人是谁?他吗?
看到定位是芭提雅,郁谨川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但下一秒,有一条消息进来,郁谨川连忙点开。
[谢谢,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郁谨川猛然从椅子上起身,没有一秒钟的停留,直接拨了视频电话过去,然而,却显示……
被拒收。
郁谨川一头雾水地看着那个红色感叹号和那行提示,这是被拉入黑名单的意思吗?
生平第一次被人拉黑微信的郁谨川,有些缓不过神。
接着,他又拨电话过去,但这次不是被挂断了,也不是等待音,而是直接显示暂时无法接通。
生平第一次被人拉黑电话的郁谨川,再次愣在了那里。
一个月以来那种头昏脑胀的感觉又来了,郁谨川看着那沓经书,极力平稳着自己的呼吸,他告诉自己,这次怪他,是他不对,他该和她解释清楚的。
“哥,她是不是很气人?有时候真想狠狠捏她的脸,想狠狠亲……”
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郁谨川突然停住了,他垂着眼,片刻后,嘴角不自觉地缓缓上扬。
“但有时候也挺可爱的,和她待在一起,我很快乐。”
“小姑娘脾气挺大的,我得把人哄回来。”
“今天,就不陪你了。”
郁谨川声音很轻,说得很慢,像是独自呢喃,又像是在诉说。
过了片刻,郁谨川将那些经文收好,驱车离开了古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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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可夏喝得烂醉,哭得烂醉。
钟喜悦看着她蹭在自己身上的痕迹,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鼻涕,实在不忍直视,过了片刻,她拿着手机去了人少的角落,拨通了江顾北的电话。
江顾北接得很快,上来就问:“夏夏还好吗?”
钟喜悦扫了一眼十几米外,瘫在沙发上依旧攥着酒瓶子的人,笑着开口:“挺好的,就是稍微喝了点酒,她酒量不好,可能接不了你的电话了。”
“那还请你看好她,麻烦了。”江顾北说。
“不麻烦,应该的。”钟喜悦轻笑,过了几秒话音一转,“顾北哥,你知道这段时间郁总去哪儿了吗?”
“怎么了?”江顾北脑海中突然有什么东西闪过,但他没抓住。
钟喜悦连忙说:“没什么,我们家有个项目想和欧瑞合作,但这段时间一直联系不上他,所以就想问问你。”
“谨川1号应该就回公司了,你那时候去找他。”
“那个……不知道方不方便,但我还是想问一下,你知道郁谨川这几天干什么去了吗?”钟喜悦旁敲侧击。
江顾北沉默着没说话,但一想,对方是妹妹的朋友,而且每次有事都陪在她身边,江顾北犹豫了片刻,就告诉了她。
钟喜悦听着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脸上的笑一点一点收起来了。
半个小时里,钟喜悦除了江顾北的电话,还打了她圈内朋友的电话,还打了她爸的电话,最后被睡着的老头子臭骂了一顿,终于弄清楚了所有的事情。
钟喜悦深吸一口气,又对着昏茫的海面缓缓吐出来,接着朝程可夏走过去,夺了她手中的酒瓶子。
钟喜悦坐在椅子上,身体前倾,面对面地看着她:“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程可夏在和朋友打牌,眼线已经晕了,额头上贴满了白条,抬头的瞬间像一只呆鬼。
“当然是我的生日啊……”程可夏这个还是知道的。
“也是郁谨川哥哥的忌日。”
程可夏迷迷糊糊地看向钟喜悦:“你在胡说什么?”
“亲哥哥。”钟喜悦继续道。
注视着钟喜悦认真的神情,那些萦绕在耳边的话,程可夏突然觉得酒醒了一大半。
她坐直了身体:“谁说的?”
钟喜悦:“你哥。”
“从来没有听说过他有……”程可夏说到一半,没了声音。
郁飞沉好像一直叫他,二哥?
曾经的片段在脑海中浮现,但程可夏看着钟喜悦的神情,觉得事情可能不止于此。
“怎么……怎么走的?”程可夏有点不敢问。
“溺水,十五岁郁谨川溺水,他哥哥救他,死了。”
“李清舒当时也在,她是郁谨文的女朋友。”
“郁谨文比他大9岁,当时已经在欧瑞了,事发后,郁家压下了所有的消息,所以外界基本不知道真相。”
“这些年,每到这几天郁谨川都会消失一周,好像在哪个寺里,你哥也不知道。”
“所以夏夏,你现在知道,他为什么一直把自己逼那么紧了吧。”
钟喜悦的话一句接一句,程可夏突然觉得脑袋很空,转得好慢:“怎么可能?”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她在做什么?
啊!她真该死!她真该死!
程可夏再次哭得稀里哗啦,她猛地起身,粗暴地把满脸的纸条扯下:“我的手机呢?手机呢?”
她要去安慰郁谨川!
她要给他爱的抱抱!
“不知道刚才被谁扔海里了呢。”钟喜悦悠哉悠哉地靠在椅子上,喝了口酒。
闻言,正在满世界找手机的程可夏,慢慢停下了动作。
嗯,是她刚才扔掉了。
程可夏低着头,心虚地抬眼:“我,是不是,很无理取闹?”
“没有,怎么会呢?谁让郁谨川不提前跟你说清楚,对吧!”钟喜悦是懂怎么安慰人的,“就是俩人都不长嘴。”
“我也是要脸的,总不能一直上赶着……”程可夏微微撇嘴。
以前,她从来不在意郁谨川理不理她,只要她自己喜欢,就无所顾忌,随心所欲。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在意了,在意郁谨川会不会主动想起她,会不会主动找她。
“所以现在什么打算?”钟喜悦问。
“当然回去了!现在回!马上回!”程可夏擦了擦眼泪,恨不得现在就扑到郁谨川怀里。
就这样,程可夏安顿好朋友,和喜悦去了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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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谨川回到郁家,天已经亮了,沈音华看到郁谨川进入客厅,久久缓不过神,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今天,怎么……”沈音华不知道该怎么问。
郁谨川走过去,在他母亲身旁坐下:“今天是夏夏的生日。”
“今天吗?那妈送份礼物过去。”沈音华笑着说。
“我离开前没跟她说清楚,生气了,跑国外去了。”
郁谨川又气又想笑,又有些坐立难安。
“这就怪你了,干嘛不说清楚?那人家女孩儿肯定着急。”沈音华数落了一通,又说,“今天家里也没什么事,上午去趟陵园,中午和过来的亲戚朋友吃顿饭,吃过午饭你就去吧。”
“嗯,知道了。”郁谨川应下。
沈音华注视着身边的儿子,从十五岁到现在,他越来越有主见,也越来越有手段,可是作为母亲,她从来没见他心里有片刻的轻松。
“谨川,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也该过好你的生活。”
是啊,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些痛不欲生的滋味,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化,从夜不能寐,到偶尔做梦梦见,到最后,甚至连梦都不会做了。
那些曾经以为永远都过不去的坎儿,也都过去了。
只是郁谨川需要提醒自己,他的人生,不是他一个人的,他肩膀上的责任,不是一个人的。
“知道了,妈。”郁谨川轻笑。
他相信,以后会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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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可夏冲动地去,冲动地回,一路上都在自责愧疚。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会失去思考、失去分寸,明明那么浅显的漏洞,她却看不出来。
看看她这两天都做了什么——
阴阳怪气李清舒。
发那么蠢的朋友圈。
还拉黑人。
最后还扔手机。
“啊!好蠢好蠢……”程可夏捂着脸不想见人,她好想穿越回几天前!
钟喜悦注意到她的动作:“怎么了?”
“喜悦,你说我这样子回去,郁谨川会不会笑我?我没脸见人了。”
“还有,你觉得郁谨川到底喜不喜欢我?不会还要我像之前那样,一直缠着他才能见到他吧?”
“他会不会觉得被我缠着很烦?”
飞机快落地了,程可夏心里乱七八糟,五官皱成了一团。
她之前觉得,郁谨川对她是有好感的,但经过一周的胡思乱想,她已经不知道了。
“别想了,回去再说。”钟喜悦揉了揉她的头。
程可夏安静了,一个小时后,他们从机场出来,坐上了回市区的车。两人几乎一晚没休息,但程可夏还是睡不着。
坐上车后,程可夏再次发作:“啊!好丢人!我在郁谨川面前抬不起头了!”
钟喜悦戴上眼罩,闭着眼睛轻笑:“你什么时候抬起过?”
程可夏自闭了,时不时地自言自语,钟喜悦听见了就损两句,但就在这时,平稳行驶的轿车突然降速。
司机猛打方向盘,同时大喊:“小心!”
钟喜悦立即摘下眼罩,程可夏也直起身:“怎么……”
“哐——”
“砰——”
程可夏还没问完,就发出了巨大的碰撞声,两人随即失去了意识。
正午的阳光正烈,只见万里碧空下,高架桥上十几辆车连环追尾,火势渐大,浓烟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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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家,他们没有往外透露风声,所以今天过来的都是最亲近的人。
午饭期间,郁谨川正陪长辈一起吃饭,众人看到郁谨川也是感慨,他们已经很久没在今天见过他了。
就在这时,郁谨川有一个电话进来,是厉青。
郁谨川犹豫了两秒,接通了。
“总裁!南环高架发生连环追尾,两死多伤,程小姐……程小姐在里面。”厉青的声音不复往日冷静。
郁谨川登时起身,瞳孔骤然一缩:“她不是在国外吗?怎么会……现在什么情况?”
“现在已经被救护车送往医院了,具体情况……还不清楚。”
郁谨川的五指慢慢收紧,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微微发抖,他极力平稳着呼吸:“地址发我。”
郁谨川边说边往外走,只是脚下不察,一下子被椅子拌得踉跄。
“二哥!”郁飞沉连忙扶住他。
“谨川!怎么了?”沈音华连忙问。
众人已经多年没有在他脸上看见这样慌乱的神情了,上一次,还是十五年前,从那以后,他所有的情绪,都藏了起来。
“我去趟医院,你们先吃。”
郁谨川说完,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沈音华连忙打电话给司机,可郁谨川还是先一步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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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路上,郁谨川开得很快,十五年前那种窒息感,再次席卷而来。
7月31日,难道真的是个魔咒吗?
郁谨川到达医院后,手术室的灯还没灭,他站在手术室外,呼吸还没平稳就打了院长的电话,院长及时赶来,把程可夏的相关情况说了一下。
随后,郁谨川又让厉青联系了相关的权威医生,让他们随时准备过来。
紧接着,江顾北和江盛文也到了。
“夏夏!夏夏怎么样了?”江盛文人还没到,焦急的声音先一步传来。
江顾北看到郁谨川有些诧异,但他现在满脑子都是程可夏:“怎么样了?”
“还在手术,她怎么突然回来了?”郁谨川皱眉。
江顾北摇了摇头。
“联系医生没有?”江盛文望着手术室,心口堵得慌。
江顾北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但他还是去扶了下江盛文:“来的路上已经联系了,爸你先坐下。”
来的路上,江顾北开车,紧握方向盘的手全是汗,他联系了最好的医生,但现在也只能等。
没过多久,钟喜悦疾步走来,额头上贴着纱布。
“喜悦!”江顾北看着面前的人,“没事吧?”
“我没事,夏夏怎么样了?”钟喜悦到医院就醒了,刚做完全身检查。
江顾北:“还在手术。”
郁谨川闻声转身,看到钟喜悦没事,他心里松了口气,两人在一个车上,伤势应该不会差太多。
江盛文看着钟喜悦额头上的纱布,叹了声气:“孩子,连累你了。”
“叔叔您说什么呢,出事的时候,夏夏挡在了我身上……”钟喜悦眼眶通红,心里很不是滋味。
郁谨川刚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江顾北递给她一张纸巾:“好了,夏夏会没事的。”
她们的车在后面,撞击得不是很严重,一定会没事的,一定没事。
江顾北在心里祈祷。
三个小时后,手术结束了,医生看着面前的几个大人物,神经紧绷:“程小姐目前没有大碍了,因为头部受到外力冲击,会有轻微的脑震**,另外手臂骨折了,这个慢慢调理就能恢复,现在可以转入普通病房了。”
“谢谢医生,辛苦了。”
“应该的。”
医生的话说完,护士推着程可夏的病床出来了。
郁谨川的目光紧紧跟随着病**的身影,看到她额头上厚厚的纱布,和手臂的石膏,随即喉头微动。
她那么娇气,肯定疼极了。
“什么时候能醒?”郁谨川声音暗哑。
“大概率晚上能醒过来,最晚明天早上,各位还请放宽心,程小姐的伤势不重,慢慢养就好了。”医生宽慰说。
郁谨川微微颔首,随后几人一起去了病房。
“爸,你先回家休息会儿,夏夏醒了我打电话给你。”江顾北担心他身体撑不住。
江盛文摇头:“等夏夏醒了再说。”
钟喜悦附和:“我也是。”
“喜悦留下吧,有些伤可能当下检查不出来,在医院也好。”
江顾北说完,强行让人送他父亲回家了,回来后,他看到坐在病床前的郁谨川愣了愣。
如果今天是郁谨川的哥哥躺在这里,他大概率也会留下。
但怎么还是感觉有点不对劲?
“你家今天不忙?”江顾北狐疑地问。
“不忙。”郁谨川没抬眼。
两人正说着,沈音华来了。
“伯母,您怎么来了?”江顾北上前。
“我来看看,夏夏怎么样了?”沈音华拿着一束花,放在了床边柜子上。
“没大碍,手臂骨折了,估计明天就能醒。”江顾北搬来椅子让她坐下,“麻烦您跑一趟了。”
“不麻烦,今天不忙。”沈音华目光落在程可夏身上,心疼的不得了,“看这头上磕的。”
“皮外伤已经是万幸了。”
江顾北的情绪紧绷了一天,此刻停下来,忽然觉得浑身没力气。
“顾北,要不你去休息一会儿,让谨川在这儿待着。”沈音华注意到江顾北有些疲惫。
“我没事。”江顾北笑了笑,“您和谨川早点回吧,也不早了。”
沈音华一愣,不动声色地扫了郁谨川一眼,合着这是还没被承认身份呢?
想到这里,沈音华起身拉着江顾北:“你先去吃点东西,再好好睡一觉,别等夏夏醒了你再倒下,走,跟伯母一起去吃个饭。”
江顾北没想到她力气还挺大,直直地被拉着往外走:“伯母,谨川也累一天了,也还没吃饭。”
“他不饿。”
沈音华说着,把江顾北拉出了病房。
钟喜悦暗自点了点头:嗯,以后不愁婆媳关系了。
此时,VIP病房只剩郁谨川和钟喜悦,郁谨川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维持着一个姿势,始终没动,目光也一直落在程可夏身上。
钟喜悦悄悄看了一眼郁谨川,她以前几乎没有近距离和郁谨川相处过,如果不是程可夏,她也只能在财经杂志中看到他。
一时间,钟喜悦突然有种无形的紧张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扫了一眼病**的程可夏,心里暗暗佩服,以前不觉得,现在她终于明白这丫头的胆子有多大了!
“那个……郁总,你有什么想吃的吗?我让人送点吃的过来。”钟喜悦轻声问。
“谢谢,我不饿。”郁谨川抬眼,声音温和。
“好,那我先去吃点东西。”
“嗯,你去吧。”
钟喜悦实在不想和郁谨川待着,迅速溜之大吉。
病房内只剩郁谨川和程可夏,郁谨川看着她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不言不语,很不习惯,倒是有点想听她聒噪地叽叽喳喳了。
郁谨川抬手,轻轻戳了戳程可夏没有受伤的手,过了几秒,又戳了戳她的脸。
但是,程可夏毫无动静。
“程可夏,你真的很不乖。”
郁谨川轻轻握住程可夏的手,没有放开,另一只手,轻轻勾勒着她的眉毛,她的眼睛,她的鼻子……
“等你醒来,我就答应你,把你这辈子的工资都扣完。”
郁谨川眼里的笑意和心疼混杂着,在程可夏额头落下一枚轻吻,
下午听到消息时的那种后怕,那种心慌后悔,他这辈子再也不想体会。
夜里寂静,郁谨川已经三十多个小时没合眼了,他坐在椅子上,手撑着头闭上了眼。
只是,潜意识里的那份担忧,始终牵动着神经。
钟喜悦回来就看到这幅画面,她提着沈音华让人送来的晚餐,站了片刻,悄悄走出了病房。
而江顾北那边,吃完饭,沈音华晓之以情动之以礼,让他回去好好休息,但江顾北心里装着程可夏,无论沈音华怎么说,他还是回了医院。
一整夜,郁谨川和江顾北轮流守着。
但直到天亮,程荷都从美国赶回来了,程可夏还是没醒。
“怎么样了?”
程荷呼吸急促,神色匆匆地走进病房,她来到病床前,目光在程可夏身上来来回回扫视了好几遍。
郁谨川双手抱臂靠在窗边,看到程荷进来,他抬了抬眼,背光的阴影中,面容是遮不住的倦色。
“妈。”江顾北从沙发上起身,“你先别着急,刚刚医生来过了,说身体各项指标都正常。”
“那怎么还没醒?”程荷看了一眼病房内的检测仪器。
“医生说快了。”江顾北倒了杯水给程荷,“先等一会儿,我让人送点吃的过来。”
程荷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跟着她一起回的,还有她新交的小男朋友Levi。
江顾北打电话过去的时候,两人正在朋友的雕塑展上,Levi不放心她一个人回来,就跟着一起回了。
“先休息一会儿。”
Levi双手放在程荷肩膀上,让她坐下。
宽敞的病房内,江盛文也在,两人十几年未见,程荷刚进来的瞬间,他从椅子上起来了,但看到跟进来的人,他刚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去。
Levi是个新锐雕塑家,身材有着属于西方人的高大挺拔,三十岁出头,但脸看着远比年龄要小。
岁月没有在程荷身上留下任何痕迹,江盛文看着两人的身影,站在一起丝毫不显得突兀,甚至还有些莫名的般配。
他想起前几天照镜子,头上新生的白发,心里五味杂陈。
“这丫头到底在晕,还是在睡觉?”
钟喜悦的话,一时间吸引了大家的注意,钟喜悦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程可夏,她刚才分明看到这傻子咂巴了嘴,一副想要翻身的样子。
郁谨川没有意外,临近天亮,他守在床边已经发现了,所以才放下心来去洗了个澡。
“宝贝?”
程荷轻声叫她,但程可夏依旧没回应。
就在这时,病房内突然进来一个不速之客,人还没到,声音先传了进来。
“哎呦,夏夏!夏夏怎没样了?”
张芸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穿着私人订制的花色旗袍,整个人看起来雍容华贵,和脸上悲戚的神情分外不搭。
江盛文狠狠皱眉:“你来干什么?”
“夏夏都这样了,我当然要来看看了,昨天听到消息,我担心得一晚上没睡着。”张芸擦了擦眼角不存在的泪,分外柔弱地站在了江盛文面前。
现在人多,江盛文不方便提离婚协议的事,用仅剩的耐心移开了。
“哎呦,夏夏这手要是落下病根,以后可怎么嫁人啊……”张芸哭哭啼啼的,说个不停。
郁谨川抬眼,冷峻阴郁的目光扫向张芸。
江顾北皱眉转身,但江盛文快了一步,他毫不客气地抓着张芸的手臂:“出去!”
“出去干什么?”程荷笑着起来,转身看向她。
张芸的哭声瞬间停止了,她愣愣地看着程荷,看着这个十几年未见,却一直存在于她世界中的女人。
明明她比自己还要大两岁,但看起来却那么随性,那么轻盈,岁月仿佛格外偏爱她,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明明自己的衣服更加奢华名贵,但她穿着休闲宽松的裤子站在那里,倒显得自己像个小丑,所有人都偏爱她,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明明自己现在才是□□的夫人,但她一出现,她就变得名不正言不顺,就得往后排。
……
张芸的目光立刻就变了,变得嫉妒难藏,愤恨难掩。
“亲爱的,帮我打她两巴掌。”程荷对Levi说。
Levi轻笑,极有涵养:“我不打女人。”
“她不是人。”程荷面无表情。
Levi笑了,笑得有些宠溺:“别闹了。”
张芸终于缓过了神:“你说谁呢?程荷你说谁不是人!”
“出去。”郁谨川冷冷道。
看到郁谨川阴冷的表情,张芸立即不吭声了,只讪讪地笑:“谨川……”
“厉青。”郁谨川朝门外叫了一声。
厉青闻声进来,什么都没说,直接将张芸连拖带拽地弄出了病房。
“好吵……”
一声虚弱的声音传来,病房内瞬间安静了,大家都朝病房聚拢过去,看向了程可夏。
程荷:“宝贝?”
江盛文和江顾北:“夏夏?”
大家面容焦急,但都放轻了声音,郁谨川站在病床前,没有出声,却紧紧注视着她的脸。
在众人的呼唤中,程可夏终于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程可夏微微偏头,但头部传来一阵疼痛,她情不自禁地皱了皱眉。
“宝贝你终于醒了,要吓死我了!”程荷眼睛有点红。
程可夏眼睛也跟着红了:“妈妈……”
“你个傻子终于醒了!昨天干嘛帮我挡嘛……”钟喜悦扑到病床前,握着程可夏的手,眼里有泪光。
听见她的话,程可夏的意识逐渐回笼,昨天发生的事情在脑海重现。
病房里充斥着担忧和喜悦,郁谨川静默地站在那里,一句话没说,但此刻在他的世界里,只有程可夏的存在。
郁谨川站在病床前,掩住眸中的深意:“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男人开口,声音沙哑低沉,仿佛混入了粗糙的沙砾,是整夜担忧和疲惫留下的痕迹。
程可夏望着面前的男人,眼睛中有隐隐的红血丝,她面色平静地看了好久,神色有些呆滞空洞。
最后,程可夏问出了心底的疑惑:“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