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道歉
冯韵醒来已经是四天后, 医院有随设备一起飞过来的工作人员,几人轮班24小时监护设备使用和病人情况。
来中国之前Buston说过一切听任昭远指挥,在S城这边一应日常事宜也都是任昭远着人安排, 是以冯韵醒来后守在旁边的人第一时间告诉了任昭远。
虽然已经醒了, 但身体情况仍旧不容乐观,昏迷时多、清醒时少。安全起见最好把设备和相关人员多留一段时间。不过毕竟不是自己的家事,一天二十几万的消费也不是他来出, 任昭远没多说,只让工作人员把情况如实转达, 按患者家属的决定来就好。
等到冯韵情况稳定些, 不再整日昏沉, 任昭远亲自带人将设备和医务人员送回,和Buston见了一面。
Buston邀请他去新买的岛上玩,任昭远没应,连过夜都没有, 早上落地, 下午就乘飞机返程。分别时Buston说,以后一定要见见任昭远那只黏人的小猫咪。
任昭远笑着反驳,说, 如果一定要比喻,他应该是狮虎。
Buston极夸张地扬眉, 直呼像小猫咪的狮子老虎更有趣。
任昭远在飞机上想起来眼底还忍不住显出笑。
落地没多久赵原青给任昭远打了电话过来, 和他道谢,说冯韵想见他, 问任昭远有没有时间, 愿不愿意来医院见她一面。
任昭远没立刻答应, 只说看情况。
挂断电话后任昭远把通话录音转给了谭铮, 前脚发送后脚谭铮的电话就过来了。
算时间顶多也就听了刚开始的几秒。
“你给我发这个干什么?”
任昭远听他认真又掺杂零星着急的语气觉得有意思,谭铮经常和别人的思考方式不一样。
比如这种通话录音,别人收到不舒服可能是因为恋人和前夫联系了,谭铮不太高兴的语气大概是因为,觉得任昭远认为谭铮不信任他。
“之前答应过你的,和赵原青联系的话你在旁边就开外放,你不在旁边就录音发给你。”
“我不用你给我发录音。”
“啊..”任昭远拖着声音,指尖在桌面有一下没一下地来回拨弄一块玉石,“这种事还是报备一下比较好吧。”
“你告诉我打电话有什么事就可以,不用录音,我又不是不信你。”
任昭远没忍住侧头笑了下。
他就知道。
隔着空间从手机听筒里传过来的轻笑声有些失真,若有似无地飘落扫过,耳朵禁不住就生出细微的痒。
“他妈妈醒了,不过情况还不稳定,他想把设备再多留几天,问我能不能和Buston商量。”
谭铮应了一声。
“还说他妈妈想见我。”
谭铮又应了一声。
“我去吗?”
“啊?”
任昭远无声笑笑,重复一次:“我在征求家属意见,可以去吗?”
“你..”谭铮觉得他的心就在任昭远手里握着,任昭远说句话就能让他心动,是频率错乱地跳还是融化掉根本不受他控制。
全看任昭远。
谭铮后面停了几秒,任昭远也没说话催他,直到他把乱晃的心神收整好,问:“万一我说不可以怎么办?”
任昭远根本没迟疑:“那我就不去。”
“你别这样,”谭铮垂着眼,拇指在无名指根处的戒指上轻轻搓动,声音低低的,“我要被你惯坏了。”
“这就是惯着了?”
“这还不算惯着吗?”
任昭远不说话了,只是笑。
过了会儿才回到正题,谭铮说:“你想去的话就去,不太想去就不去,我不会不舒服。”
任昭远应了一声。
冯韵毕竟是长辈,按道理来讲,出了这种事即使她不要求见面任昭远也该去探望。
何况冯韵还主动提出想见他。
“我明天上午去医院看她。”
谭铮答应:“好。”
“你送我去。”
谭铮低低笑了声:“好。”
任昭远听见了:“笑什么?”
“笑你。”
“嗯?”
“任老师,”谭铮说,“你好像在撒娇。”
——
第二天去医院之前任昭远问了病房护工方不方便探望,九点钟去的,带了一个果篮和一束鲜花。
谭铮送他去的。
不过没进去,在楼下停好了车等他。
提前知道任昭远要过来,赵原青一早就守在病房,不过看见任昭远带着华而不实的果篮客气而疏离地向他点了下头时,又说让任昭远和冯韵聊,自己先出去了。
冯韵憔悴得厉害,大祸一场,几乎少去半条命。
总是红润光泽的脸上还裹着大片纱布,露出的小部分透着病态的苍白。
任昭远把果篮和鲜花放在桌上,走过去喊她:“阿姨。”
冯韵插着针管的手想抬起来,任昭远伸手轻轻按住了:“您别动,想要什么我给您拿。”
“听原青说,我还能活着..全靠你费力。”
“我和他离婚了您也是我的长辈,应该的,您好好休养,不用放在心上。”
冯韵眼底泛起泪光,氧气罩因为呼出的气体不断生成一层薄薄的白雾又缓缓消退。
“妈对不起你..”
任昭远用纸巾给她擦眼泪的手顿了下,而后细致把她脸上的泪痕拭干:“没有,您对我很好。”
冯韵闭起眼睛,摇了摇头:“你从小没有妈妈陪伴,我知道,你真心把我当妈妈孝顺,我..”
赵原青出轨的事并非多周密。
任昭远时隔半年才发现一大部分原因是他太放心了,根本没有往别处想过。
可冯韵是见多了的。
赵荣森第一次出轨没几天冯韵就能凭直觉抓到铁证和赵荣森对质谈条件。
比起来赵原青的道行还差得远。
赵原青有次出差回来和任昭远一起回家里吃饭,聊到有没有去当地一个景点,赵原青脸色当时就一变,磕绊后说太忙了抽不出时间。
冯韵一眼就看出有问题了。
之后她让人去查到了赵原青的出轨对象,那个男孩年轻,二十几岁,刚毕业没什么心眼,家庭情况一般,好拿捏。
她知道任昭远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也知道就凭赵原青瞒不了多久。
她只当不知道,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
那时候任昭远和赵原青已经结婚四五年,赵荣森和冯韵都想让他们要个孩子。
现在受孕技术很发达,也有很多女同性婚姻的家庭想要孩子,双方自愿私下签好合同生下的孩子一方一个是很容易操作的事。
可任昭远不同意。
他只接受领养。
赵原青原本也觉得可行,但任昭远态度坚决,他才改口说要么领养要么不要孩子。
冯韵和赵荣森一个白脸一个红脸,或强硬或苦口婆心劝过很多次,任昭远其他万事都好商量,可这件事无论如何不松口。
他不松口,冯韵想让赵原青瞒着先去弄个孩子,领回来任昭远不至于不管。
可赵原青看任昭远态度强硬,也不愿意了。
赵家的家业总要后继有人。
他们想抱亲孙子。
那时候赵原青和外面的那个才刚接触,冯韵发现后想过及时把赵原青拉回来,可查到那个于南的情况,又忍不住犹豫。
于南和任昭远完全不是同样的人。
任昭远只是看着性子软和而已。
他拿定了的主意、不愿意的事,根本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甚至在任昭远最痛苦的时候,冯韵还暗自庆幸过,离了也好。
可在阎王爷手下转了一遭,想法忽然就变了。
觉得自己不该。
太多不该。
任昭远缓缓收回覆在冯韵指背的手,垂着的眼睫动了动,病房里一时只能听见仪器发出的监测音。
冯韵身体还虚着,醒来后说话一直不多,语速慢,情绪不太稳定,一段话断断续续说了很久。
任昭远就安安静静听了很久。
许是小段时间没开口的缘故,想说点什么时喉咙里就像被堵住了,喉结随着吞咽接连滚动几次才找回正常的语调。
“阿姨,”任昭远掀动唇角,笑了笑,“您其实不必告诉我,也不必道歉。已经过去了,这些对我没有意义,您多休息,我先回去了。”
“昭远..”
任昭远身形微顿,停了几秒将视线转向她:“您说。”
“我不知道这辈子都在活什么..我..我对不起..”
“不用道歉,真的不用,”任昭远将极轻微颤着的指尖拢入掌心,不再看她,也没再停留,“我过得很好,爱人也很好。”
“比赵原青要好。”
赵原青随着换药的医务人员进来,恰巧听到最后一句,愣在原地,只看着任昭远步步离去。
谭铮在车里远远看见任昭远,不等走近就察觉任昭远情绪似乎不太对,立刻三步并两步迎上前:“怎么了?”
“没事,回家吧。”
“好,先回家。”
可不等上车身后就传来一声:“任昭远!”
谭铮转头看见是谢容,眉宇间几乎立时沉了下来。
“任昭远,”谢容匆匆上前,“我有话想和你说。”
任昭远淡淡抬眼看他:“你说。”
谢容看了一旁的谭铮一眼,见他没有让开的意思就转而看向任昭远,支吾几秒后说:“我是来看阿姨,本来打算看过阿姨后去找你,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以前是我做得不对,爸爸教育了我很长时间,我该和你道歉..”
“不必,”任昭远声音没什么起伏,“我不需要道歉。”
谭铮断定任昭远状态不对,当即上前半步背对谢容把两人隔开,拥着任昭远轻声说:“别管他,上车,我们回家。”
扶着任昭远坐进车里,谢容还挡在车前,谭铮倾身给任昭远系好安全带:“等我一下,很快。”
任昭远看着谭铮,说:“好。”
谭铮和风细雨的神色在转过身任昭远看不见的刹那雷云黑沉,根本没管谢容的意愿一把攥住他手臂大步把人扯到了旁边车的另一边。
谢容被踉踉跄跄拖过去又忽然被松开,重重趴在车上才勉强稳住身子:“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谭铮眉宇间全是凌厉寒意,像下一秒就能把谢容踩在脚下碾成泥,“打算出国了给自己仅有的良心找个圆满?让以后夜深人静回忆人生的时候少点愧疚?我警告你,有多远滚多远。你给赵荣森走的账够把牢底坐穿,再敢出现在他面前,十个郑家也救不了你。”
谢容一时被震得没能说话,甚至根本没反应过来谭铮具体说了什么,只看谭铮要走才喃喃说了句:“我是想和他道歉..”
“道歉?”谭铮带着浓浓厌恶施舍般睨他最后一眼,“用你这张嘴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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