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威胁
旅店不大,开在汽车站附近,门户狭窄。方形的铁架上裹着红色的塑料布,破了一角,白炽灯的光亮从里面透出来,朦朦胧胧的光晕在夜里闪烁,照亮了朴素的店名。
店员半倚在柜台下打盹,手机放着电视剧,昏暗的灯光下混着模模糊糊的人声,苏语轻轻敲了敲桌面。
店员立马醒过来,看向他们,“您好,住店吗?”
“嗯,一间双人房。”,苏语没怎么想,开口说道。
“双人房?我们这边双人房已经客满了,不好意思。”
“那来两间单人房…”,他舔了舔嘴唇,女孩挽着他的肩膀,身上的幽香仿佛受过酒精发酵,闻起来依旧是清新的,是他已经习惯了的,熟悉的味道,却更浓烈,酒精般挑逗情绪。
“一间单人房,谢谢。”
身边的人突然大胆,无视了店员暧昧不清的目光。手比他更快,登记好信息,付了钱,钥匙扔进包里。
扭头看向他,语气散漫,又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褪下去的酒红在耳后涨起。
“喂,你走不走?”
何慕青回过头,盯着他,浅褐色的眸雾蒙蒙,声线轻轻颤着,“我困了…想睡觉。”
一颗心在高空吊紧,手心的汗湿黏。
微微褶皱的袖口露出的半截莹白被握住。
“走慢点,这里的楼梯不经踩。”
“哦,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她吞了吞唾液,胸腔里好像有一头小鹿砰砰乱撞,它踩过那些泛黄枯萎的草茎,却重新焕发生机般,从土里冒芽。
……
钥匙卡在锁里好一会儿才撞开门,空气有些沉闷,房间里没什么异味,打开灯,是暖黄色的木制地板,窗户紧关着,厚厚的防寒门帘有了年岁,原本透明的防寒门帘变得暗黄。
何慕青低了眸,看身后他的影子罩住她,扔下手里的包,脚后跟随意地蹭掉了鞋。纤细白皙的手指绾发,扯掉几根皮筋,乌黑顺滑的长发披散过肩,弯腰时露出的腰肢细嫩,比雪还要白。
“我先睡了。”
她扶着鞋柜,赤脚踩在木板上往卧室走,微微晃悠的步伐透露出几分不太清醒的慵懒,似乎真的什么都不想在乎了,她切切实实地累了。
“不洗个澡吗?老板说这里有热水。”
苏语跟在后面,收拾好她脱下以后歪歪扭扭倒在一边的鞋。
“累了。”
他看着那个总活泼热情的小姑娘耷拉下肩膀,低着头消失在半掩着的门后。
叹了口气,他揉了揉鼻梁,往淋浴间走,橙黄的浴灯亮了,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
……
苏语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水珠沿着翘起的发尾滑落进薄削的锁骨窝里,热水烫过的皮肤由白泛红。
他在厨房里找了个干净点儿的杯子,想倒杯水,卧室里忽然传来一声慌张而无助的喊声,声音的主人像是陷入了某种无法摆脱的噩梦,他几乎都以为何慕青已经睡着了。
第一时间放下杯子,毛巾随手扔掉,他冲进卧室,第一时间打开灯,愣了会儿,卧室不大,摆了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
他第一眼看见的是旅馆常用的那种纯白色被褥,棉花糖似的泡发在**,慌忙挣扎后的褶皱还在,微微鼓起的起伏蔓延向角落里。
抬眼看见女孩抱着被子缩在能让人生出些安全感的墙角,身子全藏在布料下,乱蓬蓬的乌发海藻般垂散,里面露出一双颜色浅淡的眸子,眼尾湿红,雾气缭绕,在那一瞬间握紧了他。
“怎么了?”
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眨了眨,似乎惊恐未定,当事人却不说话。
“是不是有老鼠什么的?”
苏语摸了摸下巴,四处看了眼,老房子的电路都经过大改动,很多墙角都是破的,把错综复杂的线路迁过来,多了很多黑乎乎的小洞在角落里,都用装潢遮了起来。
他看见何慕青点了点头,圆润的眸子转了转,软绵绵的,猫儿似的舔着他,总觉着那湿润滑腻的触感到了心里,是种让人放心戒心的纯然,更何况他对女孩本就是天生的信任。
他抬起脚走过去,拎着被褥的一角,把乱糟糟的床单牵平,膝盖爬上了床,手探到了被子底下,有种烘烤过后的暖热,抬头又对上女孩软软的目光,忽然意识到女孩现在就缩在这床被子下面,他立马把手抽出来。
“咳咳…没事儿吧?”,他咳了两声,精致的五官端正,神情正经,问道。
苏语知道女孩一直都很怕这些藏在阴暗里的小东西,蟑螂、老鼠这种都怕的不行,尤其是在老家,发育良好的老鼠大的快要赶上小点儿的猫。
以前有次两个人跟前突然窜过去一只,女孩整个人都挂在他身上死活不下来,和她平常大大咧咧的性子有些反差。
“我怕,它从床底下跑出来的。”
“这边的老鼠应该挺怕人的,又不像家里那边,别紧张。”
她盯着他不说话,眼睛一眨一眨的,酒劲儿应该早过了,可她脸上依然红彤彤的,在混浊的光下有点儿像是熟透了的苹果。
“你不是困了么?睡吧睡吧,有事儿明天再说。”
苏语笑了笑,看了眼椅子和床,只找到一件外套,于是伸出手想替何慕青整理被子,膝盖压在柔软的**又往前拱了拱,两人之间的空间再次被压榨。
何慕青靠在墙壁上的身子往下滑了滑,视线也低下去,呆呆的眼神滑进他松了两粒纽扣的颈侧,看见分明利落的线条,心窝里像是有颗红色的气球在膨胀,仿佛下一秒就要炸开,黏热的汁液撒了她一身。
呼吸揪紧,腿弓起缩在被褥下,足趾抓死床单。
屋子里闷热潮湿的空气还没腾干净,窗不知怎么就被关紧了,她皱了皱鼻子,男性独有的气味浓郁。
心跳的更快了,那味道好像要杀了她这颗在他推开门前就开始躁动的心。
“嗯?怎么了?”,苏语拽了拽被褥,发现被何慕青抓在手里纹丝不动,他无奈地扯扯嘴角,手枕在她脑后,取代冷冰冰的白墙。
“别怕,我一直在呢。”
何慕青好像真的信了似的,松开被褥,小松鼠似的从后面探出脸来,脸颊红扑扑的,唇红的艳丽,似要滴出血来似的,娇艳欲滴却透着与那双纯洁的眸不搭的妖媚。
她枕着他的手往后靠,平躺在**,眼睛始终直勾勾地看着他,悄悄的隐秘的半暗不明的光下流淌。
看她睡好,苏语终于松了口气,挠了挠后颈,她脸颊的绯红褪不下去,以为她闷得慌难受,“喝点水再睡吧,那么多酒,不难受才怪。”
领口凉飕飕的,垂眸看见半开的衣领,隐约间似有灼热的视线若有若无地扫过,他皱眉觉着不妥,暗地里骂自己大意,两个人不是以前了,人长大了心思就复杂,想多了慢慢就有了隔阂和**,就必须要避开。
无论是生理上或是心理的,错了的就要立马修正,规规矩矩的框架束缚住每个人的行为举止,逾过界限是种罪,模糊不清同罪。
他喉结滚了滚,看她半醉朦胧的眼,又强行压下去话头,叹了口气,既然说了明天再说,那索性留到明天好了。
于是起身的速度加快了,要撇清什么似的。他也不清楚为什么突然这种情绪变得强烈,好像再多滞留一秒,就要身陷囹圄,泥潭拽他回去。
“苏语…”
她唤他的名字,他下意识应声抬起头,要看清她的眼睛,所以俯低了头。
到最后也没能看清她的眼睛,脖颈被猝不及防地搂住,不稳的身子朝着用力的一方倒去,他眼前晃**,一时撑住身下人的耳侧。
空气在这一刻停滞,温度在交濡的呼吸里攀升。
“慕…慕青?”
他咬了口下唇,从疼痛中清醒过来。
“我还是怕…”
身下的她还是静静地凝视着他,好一会儿,红唇翕合,她声音轻飘飘地传过来,似乎软弱又无力,“你别走,好不好?”
“好,我不走。”
苏语有些喘不上气来,两条纤细的手臂紧紧地锢着他的颈,他只能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趴在她的身上,头几乎快要埋进她胸口,好在隔了层被褥,但依稀能感受到酥嫩的软,温热的暖香从深处袭来。
“你是不是还没醒?我给你倒水,你先松开我,好不好?”
他的语气温和,看她红到滴血的脸,以为是酒的酒劲儿又来,不太敢用大力,稍稍挣扎。
“嘘!你别乱动…”
她抓着他的领口,望着他的脸,微微仰起头,纤细的眉毛皱在一起,浅褐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在他耳边很体贴地轻咬。
“让别人听见就不好了,嗯?”
上方的灯泡昏黄,有些老化的电路不太稳,偶尔闪烁不隔音。雪白的墙壁已经发黄,不隔音,隐约间能听见隔壁租客叮叮咚咚的声音,甚至有隐隐约约的电视声,不知道在干些什么,手脚却不由自主地放轻,也生怕被对面听见了。
缓过神,他的神经忽然僵住,迟钝地低下头,漆黑的瞳孔皱缩,像是一下子意识到什么。
他看女孩被他的影子罩住的脸,酒色熏染的表情如融化的蜡般模糊。
他太过于放心,固有的印象害人不浅,所以对她毫不设防,像是对待一只抱在怀里的小猫,转眼间却成了一条冰冷滑腻的蛇,绞索住他的颈,舌信舔过脸颊。
他几乎不可置信地看清女孩唇角缓缓勾起的弧度,恍然间明白。
她在威胁他。
(先发了算了,这个是三千字,后面应该还有一个两三千吧,三章的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