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也难逃她的爱

第六章 别跑

雨不合时宜地下大,磅礴浩**,仿佛天幕被闪电划开一道口子,泄出铺天盖地的狂风,卷挟着漫天雨点飞舞,浇筑成一堵囚笼,困住他离开的路。

“气象台发布雷雨大风红色信号,过去三小时内降雨量已达到…”

他一身都快湿透了,浸满了雨水的衣服紧贴着胸口,勾勒出消瘦单薄的线条,额前湿润微卷的刘海凌乱地散开,晦暗的眸子微垂,唇角却短暂地勾起,像是想起了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很快又从唇角消失。

苏语叹了口气,趴在桌上借着人与人之间的缝隙看外面大雨瓢泼,狭窄的巷子小道上积满了水,形成粗壮急湍的水流从台阶前经过,下水道里的污秽被冲上来,水色昏暗发黑,像是一道天埑,让人望而却步。

他拍了拍紧贴在大腿内侧的口袋,兜里的钱基本花光了,连回去的车票钱也凑不齐,极不理智的行为总要在冲动后才记得要付出代价。

卖掉手机、或者打几天零工、更不要脸点就恬不知耻地问人要回家的路费…

这几天他过的颠沛流离,生物钟黑白颠倒,不知日夜,能不能倒头昏睡只在乎手边有没有一张还算干净的桌子,能不能吃饭就盼着工地旁边的快餐店开不开门,好像又回到当初那副落魄的样子,不过好在他习惯了。

他像是无根的浮萍,在狭窄的池塘里生出一种浩**的渺茫感,被迷雾遮了双眼,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又该去哪儿。

唯一庆幸的是他还活着,可帝都便成了不知生死的前路。

那他会死吗?

被困意折腾得睁不开眼的时候,他会在意识困顿时下意识想起自己在死前的记忆,像是在预警他,劝告他逃离,只要再往前一步就会踏空,黑暗下面就是深渊,死亡在向他发出邀请。

他想起自己那时候如惊鸿一瞬的死亡,其实没想象中那样刻骨铭心的疼,甚至时间久了一不小心就忘了。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瓦斯气体,那把银色的刀子在窗外快要凋零烟花下泛着五颜六色的光,可直到它捅进心口,再带着血花出来,所有的颜色都没血红吞没,他能感受到身体正在一点点局部的死去,直到最后刀上的红色变成了眼前的黑,一切走向尾声。

奶茶店门口没再有客人进出,很多客人也被大雨拦住了回去的路,都困在店里闲聊,密密匝匝的雨声也盖不住嬉笑的热闹。

他的眼皮开始变得沉重,困意上涌,他想先睡一觉,却始终没想到出门后该去哪儿。

没有人太把这场雨当回事,反正雨总会停的,停了就回家。

……

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从黑暗中醒来,困意如迷雾般散去。

疲惫像是驱散不开的湿气般浸入身心,阴郁的湿气从鞋底漫到舌苔,他强撑着发昏的视线坐起,后屋的纱帘被掀起,看见负责营业的前屋四下无人。

他想起自己被睡意击垮前的几秒,外面还下着大雨,他下意识躲进了暖和点儿的后屋,不小心睡着了。

店老板拿着扫把清扫着店里的积水,过来给他递了杯冒着热气的水。

“小伙子怎么这也能睡着,雨小了,快点回家去吧,淋了雨睡着了会发烧的,我刚刚太忙了,都没注意到你。”

“雨什么时候停的?”,他揉着太阳穴,力图让自己清醒,可脑袋里像是蒙了层灰色的布,模模糊糊的,提不起半点精神。

“停了好一会儿了,雨刚小下来的时候没人走,一直在招待店里没走的客人,等到外面积水通了才慢慢有人回去。”

“好,麻烦了。”

苏语撑着近乎无力的身子站起,极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单薄的衣物紧贴在皮肤上,冷湿的寒气无情地剥夺他的体温,小腿止不住地打颤,甚至分不清身上湿答答的到底冷汗还是没干的雨水。

他捧着那杯热水,热气在他的虹膜上凝成朦胧的水雾,他小口小口地喝下那杯热烫的水,终于勉强拾起几分支撑他站起来的力气。

剩下的钱勉强够他租间小旅馆对付一晚了,手机浸了水不知福坏没坏,坏了就没法卖个好价钱,肚子也饿了一夜,他快感觉这具身体不属于他自己。

“老板,还有面包吗?拿最便宜的那种就好…”

“有嘞,还有点没卖完,我便宜点一起卖给你。”

店老板放下扫把从后台拿了半框小面包出来,还问他要不要打包好带走。

“嗯,给我打包好吧,这是钱…”

苏语点点头,抽了一张边角被水打湿的钱压在桌上。

“哦….这个纸钞是你给的啊,我今天也没收几张纸币呢。”

店老板忽然一拍脑袋,想起了什么,“之前来了个小姑娘,拿着我家店里买的芒果布丁,问我是谁买的,还说是个男的,我当时太忙,哪里还记得这个,就随口打发了两句说人已经走了,后来才记得确实出了杯加温的芒果布丁,没拿手机给钱,是你付的啊?”

“她人呢?什么时候走的?”

苏语低头算着还剩下多少钱的动作顿时一僵,他因为疲惫而慢吞吞的状态忽然激动起来,一不小心被粘稠的唾液呛住,连声咳嗽,甚至愈演愈烈,咳的肺部震颤,面颊两侧浮现出病态的红晕,漆黑的眸子还是始终盯着店老板,身子却警惕地向着后屋退缩。

“你小子急什么,没找着人当然是走了咯,算算快十来分钟了吧。”,店老板责怪苏语怎么一副大惊小怪的样子,没所谓地挥挥手。

“大叔是过来人,不就是给喜欢的姑娘送点零食嘛,我没少接这种单子,你们年轻人那点弯弯绕绕谁不懂嘛,害羞啥,大叔不会给你告状的,不过啊…追姑娘,还得主动点,你这畏畏缩缩的,不成事儿。”

“没什么,我…我走了。”

他摇了摇头,嘴角扯着局促的笑,来不及等老板打包,他随手扯了个用来装奶茶的袋子,把面包一股脑装进去,放不下多出来的那一个被他随手塞在嘴里,他口齿不清地地冲老板道声谢,然后一头撞开门口纱帘跑出去。

他开始懊悔自己的冒失,想要立刻逃离这里,或许他就不该看到女孩的留言就一时冲动跑来江南,就为了那么毫无意义一两眼,却要支付完全未知的代价。

面包被他两三口咽下去,扑通乱跳的心脏似乎也跟着慢慢鼓起的饱腹感安稳下来,外面的雨已经彻底停了,狭窄的巷子里到处一片狼藉,水泥碎块的残渣被冲的满地都是,混浊的泥水在下水道口拥挤堵塞,几个破破烂烂的塑料袋在水流中央打着转…

巷子经不起摧残般变得破旧不堪,不高的院墙隔开了另一边的居民楼,一颗参天大树从另一半蔓延过来,庞大的树冠漫过了白墙停在他头顶,雨水压弯了叶片,恰好滴落到他的后颈上,疲软的神经微微湿润了一下。

他摸了摸后颈,下意识回过头去。

乌云沉厚,天色黯淡无光,巷子里暗地只能依稀看见人影。

……

她甚至快要放弃,跑来这里什么都没找到,还淋了满身湿,留的长发披下来像个女鬼,伞也不打,神经病似的在大雨里疯跑,惹来不知道多少白眼。

都怪那个该死的梦,她跺着湿透了的帆布鞋,袜子湿答答的,踩在地上咯吱咯吱地很不舒服。

整整学了四年医,她从来不信那些神神鬼鬼的伪科学,管它是水逆还是托梦,甚至借尸还魂都好,她都不信。

可她今天肯定是中了邪,不然为什么总有个声音在耳边告诉她,如果不来,她注定会失去些什么,这让她感到不安。

四年了,她佯装了这么久的成熟,可好像一碰到与他相关的一切就破了功,卸下满身的刺,变得幼稚可笑。

她讨厌死这样的自己。

还有这个鬼巷子、坏天气、破奶茶店…仿佛什么都在和她作对。

她攥紧了拳头,她现在急需透气,否则自己一定要疯掉,随后捡起地上一块石头,她想要发泄,代替眼底慢慢泛滥的热烫和咽在嗓子眼的哽咽。

她幼稚地不想掉眼泪。

可就在她转过身地下一秒,那个单薄消瘦的人影就撞进了她的眼睛里。

何慕青张了张嘴,愣愣地看着对方,那个名字又在唇边跳动,她下意识地丈量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大概隔了十米远,对方的脸有些模糊,却又熟悉到让她永远也忘不掉。

她不再彷徨,她受够了这四年的的患得患失,也厌倦了隔着冰冷石碑的道别

沉默几秒,她攥紧了手里的石头大步缩近这段距离,无论是真是假,她都不想再错过,她咬着牙靠近过去。

“苏语,管你是人是鬼,这回你都跑不掉了。”

(我中午睡过了…抱歉,醒了之后换了结尾,前一个是比较煽情的那种,但想了想还是这个诙谐一点的结尾好,这章也挺长的,三千多字,而且晚上还有一章,原谅我发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