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礼物
喧嚣朦胧的雨里里闯出来一个人，他已经没有力气抬腿继续跑了，步履蹒跚地走出了水幕，乌黑茂密的黑发湿漉漉地耷拉下来，刘海把暗无光泽的眼睛遮掩住，手臂无力地垂落在身体两侧，狼狈地像是刚刚从猛兽口中脱逃的旅人。
他拾起最后一点儿力气，压榨着酸疼的肌肉抬起僵硬的大腿，扒着栏杆，迈上了台阶，楼房的屋檐替他拦住了身后的风雨，脱离了不息的雨水，他才骤然感觉到身子原来凉的吓人，血液仿佛结了冰，冻结在血管里不再流动，冷的仿佛失去知觉。
苏语回过头，看着身后的瓢泼大雨，大脑里好像搅进了一根钢丝，卡住了运转的轮轴，只剩下麻木的执念，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过来的，在雨里跑了多久，又是在哪一站坐上了公交车…然后又在哪一站下了车。
朦胧的雨幕仿佛是掩盖在真相上的面纱，被人无情地剥离，残忍的在他面前揭露藏在虚幻下的真实。
他自以为美好的生活揭开面纱后转瞬成了一头凶猛的怪兽，向着他张开血盆大口，夺去了他所有的活力。
血淋淋的现实已然让他疲惫不堪，他没了残存的力气再去思考这背后的关系，就像是一座地基崩塌彻底的大楼，失去了挽救的意义。
苏语贴着楼道里有些发黄的墙壁往深处的阴暗走，水分浸入墙壁，透湿的衣料沾染上肮脏淤积的灰尘，变得污浊昏黄。
他面无表情地按下电梯按钮，看着电梯的数字由二十二楼缓慢降下，中间在十五楼停留了一会儿，最后直直地落在一楼。
电梯悬停时，强劲的钢轴扭转出咔哒的声响，像是胸腔里砰砰跳动的心跳声，门在他的面前慢慢划开，电梯里有其他的乘客，是个浑身上下都披着雨衣的中年男人，对方有些可怜地望了眼他衣服湿透的狼狈模样，便与他擦身而过。
苏语低垂着视线，走进电梯。
他按了要去的楼层，他站在角落里，依靠在了金属色的墙壁上，默默地等待电梯门关上。
过了一会儿，又是卡卡哒哒的几声脆响，电梯门吱呀着关上，像是给牢笼上了把锁，空间一下子变得狭隘，就连流动的空气也变得粘稠滞涩，他的呼吸仿佛被卡住，面临了些许窒息的痛苦。
他盯着金属色的电梯门上反射着他的模样，他的脸在电梯里劣质的白炽灯从上而下打落的灯光中显出病态的憔悴，他累的说不出一个字。
他一头撞破了那个构建出来的虚假世界，碰的头破血流，却也依旧就找到答案。
粗硬的钢纤拖着巨大的金属笼子开始缓缓上升，骤然出现的失重感在脑海里横冲直撞，电梯的速度像是被刻意调慢，仿佛活生生剥夺了他的生命，将他困在牢笼，他找不到自己近乎微弱的存在感，仿佛要碎裂成浮在空气中的一粒沙尘
……
苏语站在门口，他伸出手想要按动门铃，却忽然想起门铃似乎早就坏了，他只好提起不多的力气，敲了敲门。
他屏住呼吸，默数着心脏砸动的次数，黯淡蒙尘的眼瞳中浮现出点点光亮，像是在迷途的旅人在祈求照亮前路的灯塔。
他听见了门锁转动的咔哒声，心脏揪紧。
门开了，女孩的脑袋从门后冒了出来，粉嫩的嘴唇张开，猫儿似的圆眼里闪过一抹疑惑…但很快被难过替代，带着点儿婴儿肥的脸腮鼓着，她心疼地问道。
“哥哥…你怎么了？”
……
“喝杯热水吧，等会去洗个澡，别着凉了。”
苏希抱着一杯热水递到苏语面前，看着对方湿漉漉的头发不断地滴落水珠，“怎么淋的这么湿？是忘记带伞结果下雨了么？”
“……”
苏语沉默了一会儿，把擦头发的干毛巾放在桌上，伸着僵硬的手指攀附上杯壁，温热的水温活缓着僵硬的关节，他把脑袋里掏的干净，暂时逃避那些绞尽脑汁也琢磨不清的琐事，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女孩贪凉，居然只穿了一件天蓝色的吊带睡裙，露出大片大片白皙娇嫩的肌肤，像是能一把掐出水来，女孩那样爱漂亮，可她一个人待在家里显然也没有心思打理自己了，海藻般乌黑亮丽的头发随意地披散着，望着有些蓬松卷曲，几缕头发纠缠在一起，起了些静电，孤零零的竖了起来，很衬女孩可爱的脸蛋。
苏语的心头微微回暖，喝下的那口热水像是一剂强心针扎在他的胸口，还没有完全坏掉…他沉默着想。
他望了眼雨点砸在玻璃上炸开朦胧的水雾，不久前让他淋得透湿…浑身发冷的瓢泼大雨，现在居然让他产生了一丝莫名的安全与惬意，至少在雨停之前…他可以在在末日来临以前再休息片刻。
苏语不想让女孩无端的担心，拨开额前湿漉漉的头发，露出微微明亮的眼瞳，苍白的唇角勾扯出弧度，“没事儿，路过这里，结果忘记带伞了。”
“呜～是这样吗？”苏希依旧有些狐疑地看着他，浓密蜷曲的睫毛扑闪，气鼓鼓地瞪着他，“白高兴一场，还以为哥哥是提前回来给我庆祝生日的。”
“生…生日？”
“是呀，本来不打算说的，还以为是哥哥记得呢。”
“对不起，我没有准备什么礼物。”
苏希摇了摇头，眼底的那点儿委屈消散的很快，她满不在乎地笑笑，“没关系，我上一次过生日都是很久很久以前啦。”
“那哥哥什么时候走？”
苏希跪坐在椅子上，手臂撑在桌上往前扑了扑，一下子拉近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女孩的肌肤白得纯粹，幽幽的眸子黑得极致，她歪了歪脑袋，纯良的神色看着天真烂漫，“我不怕打雷，但是一个人很无聊…”
“我…雨停了就走。”苏语迟疑了几秒，说道
“雨停？”，苏希在心底算了算日子，小声念叨着，“那可不行。”
“你说什么？”
“哦…没什么，我说希望雨再下久一点，这样我点不着外卖，也有哥哥给我做饭吃。”
苏希捂着脸颊，笑眯眯地看着苏语眼底藏不住的疲惫，男孩极力地内敛着情绪，但眼角眉梢在某个时刻微微的颤抖，还是泄露了心底刮起的飓风。
舌尖舔舐着口腔内壁，擦过尖利的虎牙，那股子兴奋感在神经里疯狂地乱窜，胸膛里那个奇怪的器官也跟着兴奋地砸动起来，像是只四处乱窜的小兔子。
“我去洗澡了，礼物…我会想办法补给你的。”
“嗯嗯，我相信哥哥。”
苏希依旧撑住脸颊，趴在桌上眯着眼睛笑，她看着苏语走进淋浴室，唇角的弧度笑的愈发肆意。
真可爱…
她想起了放在小袋子里的白色粉末。
用咖啡吗，不行…咖啡会提神，不能用咖啡，那是橙汁…还是牛奶，她不禁又开始臆想。
执言…你何必绞尽脑汁去想该送我什么礼物呢。
你的存在于我而言就是最好的礼物…我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