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黎振伟很少有和女儿坐同一辆车的机会。一路上, 他忍不住瞧着车后座的黎潼,目光热切。
副驾的位置被黎漴强行安排给黎振伟,美名曰:年轻人坐在后排有话聊。
然而事实上, 黎潼冷言寡语,不曾搭理热情洋溢的黎漴。随着车程渐缩, 她斜靠在窗边, 垂下乌黑睫毛, 闭目养神。
车内后视镜能明显看到后排座位的兄妹俩,中间的距离能再坐个人。
黎漴见黎潼闭上眼, 没再喋喋不休。
他总是不安心, 司机刹车时,扭头看看沉睡中的黎潼。
期间,黎振伟的手机收到妻子的消息。
“你和儿子还没回家吗?”
语音点开, 楚朱秀柔和轻软的声线在车内响起。
黎振伟没想太多, 压低声线道:“忘了给你说, 我和儿子去给潼潼办过户手续。”
语音发送,他回头看了眼黎潼,她并没察觉到前边的动静。
微信聊天框里,楚朱秀显示[正在输入中],终于,她迟迟发来一句话:
【好, 可以的话, 老公你让潼潼今晚回家吃饭吧。】
楚朱秀将“重任”交给黎振伟。
黎振伟记下这点,决定一会办理完过户手续, 和黎潼讲一声。
他们确未有过一家五口人坐在一起, 气氛和睦温馨吃饭的时刻。
想到这里,黎振伟不由升起期待。
……
江市今年高考出分时间正是6月27日。
江市多所高中校门口的大荧屏上滚动着该校重本率与夺得省市前百名优生的分数。校门口不断有复读机构发送广告纸, 递给校门口附近的学生家长。
楚清许联系她在高中任教的朋友。
等好友忙完学生查分的工作,匆匆赶来咖啡馆,她掏出与黎潼有关的资料,询问该如何给这孩子挑选合适的补习机构。
“这是你亲戚家的小孩吗?”好友忙得一身热汗,灌了两杯水下去,终觉舒坦,她手机嘀嘀着,全是学生家长私聊发送询问如何报考志愿的消息。
楚清许:“是的,亲戚家的小孩。”
好友扫了眼去年的高考成绩,“去年还是旧高考模式,今年新高考3+1+2,她要是从零开始,得费很大功夫。”
“基础瞧着也一般,”好友犀利道,“去年有认真读书吗?”
楚清许并不贸然点评。
她记得黎潼与她说起去年高考时,那双微红潮湿的眼,斟酌语言,平静道:“孩子情况特殊,没有可靠家长帮着。”
“专心读书,对当时的她是件难事。”
只言片语,说尽心酸。
见过太多学生窘迫情况的好友霎时明晓。
她同样默然,翻着黎潼的资料,好半天,问:“现在经济条件怎么样?”
楚清许客观道:“现在经济条件可以,足够供应她复读上学。”
好友松了口气。
她语气轻快起来,“经济条件可以的话,那就好说了。我建议是挑三中、实验、光宇这几所,复读上线率都高,今年搞了新高考复读班……”
两个年长女性凑在一起,交流着如何给孩子挑选一个最为合适的补习机构。
结束这场见面,楚清许给了好友一个拥抱,感激地说谢谢。
好友挑眉:“这孩子联系进班补习,我也收点好处费,你别和我客气。”
楚清许知道她这话说着是让她不要放在心上——教龄二十年的老教师,怎么会看中这点进班的两百“好处费”。
她抬了下金丝框眼镜,眼尾笑纹深深,“行,改天再请你吃顿饭。”
替黎潼联系补习机构的人情,楚清许一应承担,从未给黎潼透露分毫。
下午,她给黎潼发送消息,将几所学校专设的复读班优劣势逐一分析给她。
【如果你还有什么顾虑,周末挑一天,我陪你和江老师聊聊。】
【你现在在家里,还是在外面?】
楚清许说话直率,从不拐弯抹角。黎潼在房管所收到消息,正在办理签字盖章手续,她原本冷淡的表情,如同挂满灯珠的圣诞树粲然点亮。
她连看都没看那签字文件,唰唰两笔写完。
然后,给楚清许发送消息:【姨妈,我这几天都有空,看您安排。】
黎漴陪同办理过户手续,他全程都观察着黎潼的表情,这变化的表情让他心中升起好奇:“潼潼?”
“是谁给你发消息呀?”
少女淡薄清冷的情绪遽然变化,眼中含着少见的温暖与真诚笑意,让黎漴禁不住多想,他看着妹妹漂亮面庞,疑心对面会不会是什么年轻男孩。
黎潼还在敲字,她给楚清许发:【我现在在外面,您有什么事吗?】
楚清许:【你要是在外面的话,就去书店买一套高中新教材新课本。复读班一周上六天课,下周一就开课,提前准备好。】
黎潼立刻答好。
过户房产并未耗费多长时间。
黎振伟安排专业负责相关过户流程的房产中介实时跟进,人到现场,只花不到1小时。热腾腾的房产证出炉,黎潼随手揣进兜里。
她要司机把她送到附近的书店。
黎漴被忽视得彻底,他问妹妹刚才在和谁聊天,她不回他;办理过户手续一经结束,她急匆匆地准备去书店,黎漴一头雾水,与黎振伟对了个眼神。
黎振伟清嗓,“潼潼,今晚回去吃饭吧?”
他记得妻子安排给他的任务,说时并没有给黎潼留有太多拒绝的余地:“家里应该已经准备好了,今晚我们一家人吃顿饭。”
黎潼没什么耐心,她抬眸瞟了中年男人一眼,“不。”
斩钉截铁的拒绝。
黎振伟愣住,他强调道:“我们一家人吃饭,你不去吗?”
黎漴没有在第一时间插话,他凝神关注着黎潼的面部表情,酸楚地发现她是真的不想和他们吃饭——那一双眼中的情绪饱满,说时利落,单字简短,不留迂回空间。
“怎么?很缺我一个吗?”黎潼不想应付他,迅速道,“不见得吧?”
“行了,别再说,很烦。”
“叔,把我送到新华,我去买点书。”黎潼扭头吩咐司机。
司机看了黎振伟、黎漴一刻,黎漴反应过来,轻轻点了下头。
司机:“好的,我带你去趟书店。”
黎振伟脸上青白。
他在家时,鲜少遇到儿女忤逆。黎漴叛逆期时和他吵过、打过,如今儿子成年,也已懂事;黎娅自幼是个甜心孩子,乖巧善良,体贴父母,极少与父母拌嘴。
他享受了二十多年“无痛当爸”的快活,只管挣钱,回家看到的都是乖巧儿女。
黎潼的“坏脾气”让他一口气堵在胸口,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憋屈感。
他想着以父亲姿态来教育黎潼一番——这次,黎漴再怎么给他打眼色,他都不曾听劝。
“潼潼,你觉得你这样做可以吗?”
“不和家里人吃顿饭?”
房产过户手续办理结束,黎振伟说起这些话,更觉得理所应当。
商人重利。他将房子赠予亲生女儿,女儿表示接受。某种程度上,他认为这是黎潼愿意和黎家人亲近的征兆——否则,于情于理,她应该选择拒绝这套房产。
以上心理,他没有当着儿子女儿的面直说。
黎振伟本对黎潼长达十九年人生的陪伴缺失深感愧疚。然而,这一刻,怒火迎头,将那歉疚情绪压下,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以父亲角色教育女儿。
公共场合里,黎振伟说话的语气其实不算严厉,气氛更非紧张凝滞。
路过的人甚至不曾多看他们几眼。
只有黎漴满脸慌张。他扭过头轻轻叹了口气,预见可悲结局。
黎潼觉得黎振伟这话说得真有意思。
她兴趣盎然地对上中年男人的脸,她血缘上的亲生父亲,眉眼轮廓与她几分相似,他的形象非常气派体面。比起无用无为的林建刚,他当之无愧是世俗意义上的“成功男士”。
资产过十亿,事业如日中天。
儿子也不笨,能帮着老子一块建设公司,将来老了,也不怕后继无人。
她平心静气地笑,“爸,你给黎漴、黎娅名下过户房子时,对他们也这么多要求吗?”
黎振伟无话可说。
他完全没想到,黎潼不接招,反而来“反问”的那套。
这个问题如遇芒针,干脆利索,一针见血。
他被猫叼走舌头般,久久才应,支支吾吾:“你觉得这是很难的要求吗?”
能在商界浮浮沉沉几十年,未曾败绩的黎振伟,将话题抛回,已是很心虚的表现。
黎潼耸肩。
她说:“不难。”
“我只是不想而已。”
“顺便说一句,我觉得你作为父亲好像没有好到哪去。”
当父亲的偏心被直白指出,指出者面色从容,波澜不惊,这种反差骇然,令人难以接话。
黎振伟难堪极了。
他呼吸沉沉,看向黎潼的目光含着不可置信,他一定没有想到她会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的话——与完美母亲形象的楚朱秀相比,黎振伟并不觉得自己算是太好的父亲,他很少插手孩子教育,年轻时奔波于做生意,一步步将事业发扬光大——这导致,他在孩子面前多有威信而非温慈。
他沉默下来。
黎漴打圆场,“潼潼,哥陪你去书店好吗?你买的东西多不多?哥帮你提。”
转头对黎振伟低语:“联系司机来接你,我先把潼潼送去。”
末了,儿子叹着气,“你俩脾气也够有意思,都挺呛人。”
黎振伟搓了一把脸,目送着儿子女儿离开。
他喃喃:“我有那么糟吗?”
自省并非黎振伟的人生常态。
他从来潇洒自信,吃了时代红利发展起来的企业家多有这样的毛病。
他满腹纠结,情绪大跌大宕。直到坐上新司机的车,疲惫不堪地扶额,给妻子发消息:
【老婆,没成功,潼潼不愿意回家吃饭。】
他没给妻子说,方才遭受怎样的言语暴击。
发完消息,关掉手机屏幕,望着江市繁华街道的傍晚景色,长久出神。
黎振伟想到黎潼住的小区,想到她洗得起球的圆领短袖,想到她兜里揣着的防身工具。
他还想到她直指他行为不当时平淡的口吻,置身事外的旁人态度。
最终,记忆凝到黎潼那张脸上。
她的眼珠与妻子一样,漆黑明亮,望人时清幽冷淡。
眉宇间的俊俏与他更像,笼着黎振伟二十多年前意气风发的少年姿态。
他恼怒于她的“逆反”,又情不自禁地在她冷冷回怼时,与他极像的姿态中让步。
——黎漴叛逆期时曾有过类似的行为,只是他从小更像楚朱秀。脱离青春期后,五官成熟端正起来,倒是肖父更多。可那时候,黎漴已不再叛逆,不再搞父亲心态。
家中孩子一多,乖巧可爱的绝不会是吸引注意力的那个。
黎振伟回家时,在玄关处脱鞋。他心不在焉地记挂着黎潼刚才要去新华书店的事,开始懊恼自己没控制住情绪,“早知道先问她去买什么书了……”
嘴上念叨着,黎娅甜美的声音响起:“爸爸,你回来啦!”
甜心女儿的声音抚慰人心,黎振伟看到她明亮清纯的笑靥,短暂被她牵走心神,不由跟着笑了:“娅娅在家呢,我记得你这几天有去舞团跳舞吧?”
黎娅去年高考走的艺体生,文化分和艺术分相加,成绩够上江市艺术大学古典舞专业。
她年纪尚轻,还在上学。好在家中财力充裕,借着高中舞蹈老师的人脉关系,暑期进了江市舞团熟悉环境。
依照楚朱秀给的意见,她将来毕业是要奔着江市舞团首席去。
“嗯,”黎娅抱住黎振伟的手臂,往他身后瞧,“哥哥呢?”
黎振伟:“你哥带潼潼去忙,还没回。”
他的思想萦绕在黎潼身上,半心半意地回着黎娅,没注意到她脸上的表情变化。
楚朱秀安排住家阿姨准备的饭丰盛,她听着客厅两人的交谈,轻声唤:“儿子还没回,你们就先来吃饭吧。”
“不等他了。”
夜幕降临,美丽妇人听着黎振伟说话:“行,不知道要不要留点饭给儿子,老婆你一会打个电话问问,看看他们兄妹俩是在外面解决,还是他回来吃。”
她微微失神,很快应下。
“好。”
=
正逢暑期,新华书店内许多被家长放在书店里看书吹空调的孩子们,书店员工耐心将书架上空余的位置填满。
黎潼站在门口,她凝视着被厚厚书籍堆满的店面,心中望而生畏。
她鼓起勇气,抬脚踏步。
一位正好空闲的书店员工上前问:“妹妹,有什么想要看的书吗?”
黎潼低声说:“姐姐,麻烦你帮我拿一套高中的教材书。”
员工姐姐诧异地抬了下眉,她怕自己是听错:“是全套高中教材吗?”
她说的时候并不委婉,相当直接,语气诧然——这也很正常,现在高中生学校都有发课本教材,压根不需要到书店来买。除非是高一假期补高二课程,那才需要提前准备主科的高二课本。
眼前这苍白漂亮女孩的需求显然迥异于员工见过的几种情况。
她眼瞅着女孩脸颊上泛起极浅的粉,眼睫颤动,窘迫道:“……嗯,是全套高中教材。”
员工姐姐纳闷地挠了下脸。
她答应下来:“你等下,我去仓库调一下,如果有刚好够的书,你现在就能带走。”
黎漴从停车场急三火四地赶来,看到的便是黎潼望着书店周围正在翻书的孩子们出神的模样。
他嘴里那句“司机临时有事先走一趟”还没说完,青年惊愕发现她脸颊耳廓犹存的红。
黎潼的皮肤苍白,一点点颜色变化,非常明显。
他茫然地眨了下眼。
“潼潼?你要买什么书?”
他一直没有得到答案,直到到达书店,那股打破沙锅问到底的劲儿仍在造作,“告诉我吧?”
黎潼没有回他。
她的视线落在一个看起来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孩身上。
那女孩戴着眼镜框,和身旁同伴笑嘻嘻地交流着小说架上的新书:“高考结束,我也不用看小说藏着掖着了,我妈特意拨了几千资金给我,让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同伴哈哈大笑,推搡她的肩膀:“当然不用藏着掖着,你的成绩肯定能上211,阿姨肯定心里美美的!”
“嘿嘿,到时候我俩志愿报一块,要是能同专业同宿舍最好了!”
年轻女孩的笑声那样活泼快乐,朝气十足,如同清晨的阳光。
黎漴意识到什么,他垂在身边的手指挣动两下。
仓库拿书的员工姐姐出来时,冲着黎潼道:“妹妹,高一、高三的教辅都有,高二的话,我得联系教材部拿货,你看下着急吗?”
“这个周末能到,你周日来拿,肯定有货。”员工姐姐拍着胸脯打包票道。
黎潼眼睛亮亮,她耳廓的淡红仍未褪去,显得整个人少了许多冷淡阴郁的攻击劲儿,“好,谢谢姐姐。”
“麻烦你帮我打包一下,我现在可以结账带走。”
仓库另外一个员工推着小车出来,高中课本体量大,全科加起来几十本。
黎漴无言地上前搭把手,他将西装袖口挽起,帮着员工拿到柜台清点。
黎潼没管他的动作。
柜台的结账员工一本本扫着,账单极长。结账时,黎漴想抢着结账,奈何动作慢了一拍,黎潼拿卡刷pos机,滴的一声,结束。
员工不忘和黎潼唠家常:“妹妹这是新高考吧?我家表弟今年高一,听说新高考的模式和往年的都不一样……”
黎潼认认真真地答:“是的,我打算报明年的高考。”
她眼中盈着笑,侧脸线条流畅清冷,笑时面部表情柔和,不同于与黎家人交谈时的刻薄。
这类社交场合中,面对外人,黎潼的情绪总是和煦平常。
书店员工帮着将书用小推车拉到停车场。
后备箱塞满书,员工拉着推车离开后,黎漴延滞地、迟慢地开口:
“潼潼,哥还不知道你……打算复读。”
他拖拖沓沓的,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你是什么时候决定要复读的啊?”
黎潼看着后备箱里的高中教材,她珍惜地拍拍最上面那本,合上车后盖。
黎漴望她,她没有说话,两人陷入一阵奇异的僵硬气氛。
英俊青年脸上仓皇不安,年轻女孩脸上寻常如故。
“你为什么想知道?”
头一次,黎潼因不懂黎漴此刻的心态,口吻勉强温和,百思莫解,疑团满腹。
她问,黎漴的眼睛瞪大,他的指尖颤抖。青年极力控制住自己被这句话伤到摇摇欲坠的躯体。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不想知道?”他哑声反问。
黎潼歪了下脸。
一瞬间,觉得他很没意思。
倘若是上辈子,她有这样与兄长推心置腹的机会。她一定欣喜若狂,届时定要缠人到极点,熬个他凌晨三点都不能睡。
兄妹间的倾心聊天,她上辈子没经历过,这辈子没稀罕过。
“算了。”
她耸肩,随性地放弃,并不在乎地转头要坐上车,示意他做司机:“带我回家吧,去新房。”
黎漴站定在原地。他喉中酸涨,一颗久久咽不下去的苦果,痛得他无法言语。
盛夏傍晚,热意消散。
已有吃过饭的居民推着婴儿车出来散步,牵着大狗的年轻夫妇笑着亲密耳语。
簌簌叶响,夜行路灯逐一点亮,护城江河一片波光。
黄蓝色外套的骑手小哥与并骑的同行聊着接单多少:“我运气大发,刚才接了个同地址的八单!一趟挣了我四十!”
“操!你小子爽死了吧!”
红灯闪灭,电动车加大马力,直冲路口,顺着绿灯,一路向光,璀璨而行。
普通人的幸福缩影,他们自黎漴身边路过,留下足以让无数人艳羡的欢笑声。
他站在昂贵豪车后,兜里的钥匙沉重。
好久好久,黎潼拉开半边门,与他相似的容颜间带着恼怒,“黎漴!你傻站着做什么?!”
他被惊醒,讷讷看向她,眼眶骤然热烫。
“潼潼,我在乎的。”
他喃喃,“我想知道……”想知道自己的妹妹何时决定重读高三,想知道她生活中的大小事,就像是每一个普通家庭那样。
话未说完,黎潼面无表情地打断他。
脉脉温情对她来说,已不再是人生的必需品。
黎漴亦不再如同前世那般,是她人生中的第一选择——她早不再靠着汲取家人的爱来活下去。
“黎漴,你难道不知道黎娅去年刚上大学吗?”
她无谓道:“我和她一样大,同一天生日。你没想过为什么我在夏天这样闲散,天天窝在家里?”
黎潼眼中泄出几分真心实意的嘲讽来。
她从容不迫地继续道:“别像个傻叉似的伤春悲秋,上来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