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逐晚此时也知自己扭伤了,她慌乱不已:“这可如何是好?奴马上便要入府献舞了。”
陶知影拧眉:“你如今连路都无法行走…不如我遣人去府中给你同伴送信,唤人替你。”
逐晚连连摇头,清玉的眸中已流下滚滚急泪:“已来不及了…,而且今晚是独舞,飞虹楼独来了我一名舞伶…若缺这场宴会,教习定要给我好果子吃…”
一旁的秋照也跟着撰手发急,她仍在平阳行乞时,曾听过楼馆打罚犯事的女伶,那女伶凄厉的痛呼声她到现在还记得。
陶秋照沉默半晌,犹豫道:“不若…我替你去献舞…”
话虽出口,她还是颇有些头疼。
上世为了她的权贵梦,她也偷偷苦练过几支舞,为着日后取悦郎君。虽然之后确实也派上过用场,但是…她毕竟是良家女子,在夫君面前那算闺房之乐,这般在大庭广众下献舞…
略商量了一番后,与逐晚互换了服髻发饰,又戴上一片面纱。
陶知影搀扶着逐晚入了刺吏府,将逐晚扶坐在一处园中后,按着她所指的路,摸索着到了宴客厅。
找到飞虹楼中同来的乐师,道过事因后,询问是否识得弹奏她欲舞之曲,乐师狐疑望她,正欲开口质疑,便听得府中司宴之人入幕催场,时间紧迫,乐师只得匆匆点头,带着陶知影上了场。
厅间,箜篌乐音将将落下,笙竽之声便相伴而起,一弱骨纤形的舞伎轻移莲步至台间,双袖搅舞,舞姿随即如春燕展翅般轻盈甩开。
见得她头戴步摇冠,冠上珠翠缨络不绝。脸上半覆一透白面纱,只露出月眉杏眼。身着霞色掐腰短襟,下头着同色霓裙,身上则挂满珠玉。舞动时姿态翩跹,或如流风回雪,或如出渊之龙,或柔荑低垂疑无力,裙裾斜跩似云生。
当乐奏加快时,她单足支起,足尖支撑着全身的重量开始飞快旋转,舞态生风,舞裙下缘缓缓肆意漩开,借风力平张着,似一把摄人的绮罗伞盖。
乐奏缓下,她就势停下了旋转,于眉间挽了组变幻莫测的花手后,精确坐在了铺开的舞裙中央。佳人酒容红嫩,百般难描,媚从坐中生。
这一曲舞毕,只觉她跳珠撼玉,**迭生,观者无不神游仙境,目瞪口呆。
陶知影施完礼,迫不及待离场时,撞进一双熟悉却满带戏谑之色的桃花眼。
她心中一突,连忙掩目退开,去找逐晚。
月光如华,陶知影望着亭院中掩印的廊芜,不识纤陌的毛病又发作了——她已记不太清来时路。
硬着头皮开始找路,她心中暗骂这刺吏府作甚建得如此华侈。
走了半晌,刚转入一段水榭亭台,正暗衬有些陌生,欲另寻一路时,却听身后有人扬声:“小娘子停步~”
陶知影被唬了一跳,回身见有得两人朝她走来,为首之人大摇大摆,步态颇为肆意。她忙低头作势恭敬地退到一侧。
到了近前,那人停了下来。
陶知影感到正被人毫不客气地上下打量,随即听得一道流里流气的声音:“小娘子…这是欲往何处去啊?”
她僵了一下,低声回道:“奴正欲出府。”
对方发出粗嘎轻佻的笑声,伸手勾起了她的下颌,一把扯下面纱。
陶知影被迫抬头,见得是一方额广颐,体型肥硕的男子。观他穿着,应是仆主,头上却顶着不知从何处找来的,男伶才会戴的花脚幞头,整个人显得不伦不类,滑稽至极。
他仔细端详着陶知影的脸,咂摸了几下,满脸横内压挤的细窄眼中射出越来越盖不住的**邪之气:“哦?这可不是出府的方向,我观小娘子应是并无出府之心,不若…今夜就留在我府中如何?”
陶知影心中泛出惊惶,她顿时反应过来,此人应是刺吏府的大郎君——岳鸿。
前世便听闻此人**逸不堪,张扬蛮横,且酷爱于床第间折腾女子,勾栏楼馆中的女子但凡经他□□,多半连命都要去掉半条。
岳鸿想着她方才增娇盈媚的舞态,一身邪火已是按捺不住。
他兀自转头吩咐侍从:“把她带到我房中去。”
身后侍从见怪不怪,领命后立刻正要上前捉陶知影,膝间突被一物击中,顿时软身跪了下去。
岳鸿狠狠踹开地上的仆从,正伸手一把捉住欲转身逃窜的陶知影时,身后突袭来一把剑,搭在了他颈间,如冰的剑身刺得他瞬间一哆嗦。正欲歪头喝骂,便听身后传一道懒懒的声音:“岳大郎君最好要乱动,这剑可是锋利得很~”
沈同晏自后方闲闲走来,瞟了一眼他还捉着陶知影的双手,挑唇道:“还不愿松开?不若我命人将它砍了,为你减减身上的负担如何?”
长落手上的剑离开他的脖颈,作势向前挥起——
岳鸿忙讪笑着松开手:“沈世子说笑了。”
“爷可犯不着跟你说笑。这小娘子是爷旧识,岳大郎君方才…可是欲强掳了她?”
沈同晏仍是探扇浅笑,眼中却释放出凌厉的威压。
岳鸿神色一变,慌陪笑道:“世子莫怪,仆无意欺辱,方才只是见这小娘子迷路,欲相送一番而已。”
“如此说来,倒像是爷误会了郎君。只是观你这架势…却并不似相送~”沈同晏扬起下巴,点了点地上的仆从。
岳鸿心中暗暗叫苦,抖如筛康地跪了下去:“世子息怒,仆方才色迷了心窍,若知晓她乃世子旧识,就是给仆一万个胆子,仆也不敢相薄这小娘子半分的!”
沈同晏冷哼:“岳大郎君运气不错,方才你若再进一步,这剑…可该没这么长眼了。滚罢~”
岳鸿如蒙大赦,忙起身带着软脚仆从溜走。
沈同晏低头望陶知影,温声道:“可有被吓到?”
陶知影摇摇头,重新将捡起的面纱戴了起来,俯身行礼道:“多谢世子此番相救。”
“方才…你可是当真迷路了?”沈同晏憋笑问道。
陶知影大窘。
“倒是未曾想到,陶小娘子颖悟绝伦,却居然有这不识阡陌的毛病。”沈同晏闷声笑毕,又问道:
“陶小娘子舞姿甚美,矫若惊鸿。只是…不知为何突然间成了这平阳城中的舞伶?”
“民女在这平阳城探亲,今夜这本该献舞的舞伶本是我一友人,只因她不慎受伤,缺了这宴怕是会遭责罚,故匆忙间换我替上,倒让世子见笑了。”
“陶小娘子的友人倒是繁多,就连楼馆中人也有结识,实在让某自叹不如。”沈同晏故作真诚。
陶知影:…
这就不记得江陵的北斜街了吗?
她正欲开口,却忽然瞟到对角处有人正偷偷摸摸地弯进她侧前方的一处廊角,那是再熟悉不过的人——闻秀兰。
还是做着这刺吏府女使装扮的闻秀兰。
沈同晏也瞧见了,见她神色不对,暗自生奇:“你认识?”
陶知影略带迟疑的点了点头。
沈同晏:…
他不由扶额,这下是真的自叹不如了。
他这次真诚建议:“不如…跟上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