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 金羽 ◇
◎你才魂不守舍◎
驯马师傅递上一封信, “这是少将军寄给娘子的信。”
竟然还有一封?
兰时拆开,铁画银钩, 杀气四溢的笔迹, 信中说这马本叫霜寻,结果越长越黏人才改了名字叫衔蝉,像她一样。
什么叫像她一样!
兰时接着往下看, 结果她那墨宝值千金的五哥, 在信中大篇幅地写了衔蝉究竟有多黏人胆小。
兰时飞速看完,折好塞回去。
收好那封信, 接过缰绳自己牵着那马往府内走。
小声与衔蝉说话,“五哥这是借着你点我呢,明里暗里说我黏人吃不了苦!好衔蝉, 咱们一起闯出个样来给他看看,可不能让他小瞧人!”
兰时揉了揉马耳朵,衔蝉也不怕生地蹭蹭兰时的肩,险些将她撞开,她这下相信她五哥也不是完全地胡说八道了。
“闯出个样来之前,还是先让你别那么黏人吧。”
兰时喂过它一轮, 便急匆匆地去了书房。
关于昨晚, 她想起来一点事情。
她做了个决定。
她要带着那武状元一起去北境。
如果枢密使一定要在北境军中安插一个人的话,那这人是武状元也没什么不好。
那小衙内把什么都写脸上,是兰时见过最好懂的人。
这样的人哪怕在北境军中,也翻不起什么水花来。
不过这事还得先同兄长们通个气。
这一封信已经尽量简洁,还是足有两页纸,没法子用信鸽。
兰时搁笔, 将信封号, 只待明日走驿站, 借着萧宝圆的光,飞速传过去。
结果第二日一早,兰时推开府门,先看见的,又是太子殿下的马车。
已经,不太奇怪了。
兰时上前晃了晃马车上新挂出来的铃。
车内的太子殿下笑了声,立马推开车门下来。
今日太子一袭藏青提花对襟衫,像个风流贵公子。
赶在兰时说话前,柔声道:“阿宛,我要外出巡务了,到徐州,不过应当能在中秋前回来。”
徐州?
太子殿下没错过兰时眼里一闪而过的震惊与错愕。
兰时那一眼,仿佛在说,怎的这般快?
这的确是在兰时预料之外,徐州,可是有,算了,不提也罢。
兰时深吸一口气,将方才外露的情绪纷纷收拢回来,尽量平静道:“殿下何时启程?若是不急,不若进来喝杯茶吧。”
离别茶。
太子殿下没料想还能有这般好事,欣然同行。
兰时擅长点茶,不过已经许久未点过了,前世最后那些时日一直在边关,烽火狼烟,没工夫风雅。
今生,只是单纯地不想再碰。
她学这些,的确修身养性,却并非出自本心。
她现在,只去做自己愿做的事。
今日阳光好,兰时将一应茶具摆到了庭院里。
卫国公府没有那许多的亭台楼阁,大片的空场为了方便家中子女习武。
虽也花木扶疏,但那花木未经雕琢,长势野蛮,张扬舞爪大有连绵不绝之意。
挑剔如太子殿下,都觉得有几分淳朴的野趣。
兰时曾经购得过一只极大的釉面兔毫盏。
此时正好拿出来点茶。
纤纤素手,碾茶成末,调制成茶膏,徐徐向那碗中注入沸水,又添柱之,环回击拂①。
银茶匙泛着锋利的光,不一会儿便搅出茶末,兰时随意勾画,那末上渐渐浮现一簇兰草。
兰时将之置于茶托,捧给太子殿下,“殿下请用。”
卫国公府没存什么好茶,但经兰时这一调,茶香四溢。
太子殿下捧着茶盏,细细端详。
这茶过兰时的手,可咬盏许久,那末上的兰草,恣意舒展。
“为何点茶与我?”像是在告别一般。
兰时轻抿着唇,笑得含蓄,“殿下要出门,自是要送一杯离别茶。”
太子殿下闻言,将那茶饮尽,拽起兰时,“我带你一起去。”
结果被兰时反手制住,颁着他的胳膊摁在背上。
“殿下又在说什么胡话,殿下此番是公务,带着我算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不依不饶,“那你答应我,不准在我离开的这段时日,偷偷往北境去。”
兰时应下,“殿下放心,我不走。”
兰时重诺,从不食言。
她神色如常的送走了太子,看似毫无异常,实则被太子殿下摘走了腰间香囊都未曾发觉。
太子细致地将那枚绣了兰时花押的香囊系在腰间。
“为何听到徐州会色变,那里有什么?”
近日走得太顺了,太子殿下再也没梦过他与兰时那如今并不曾发生过的过往。
他很肯定此去并未性命之忧,不然兰时定会拦他。
那会是什么?
回想起兰时方才那几不可查的决绝,太子殿下有了个不太好的想法。
才过汴城河大街,便掀帘换来了飞羽卫。
“给孤好好看住十四娘,在孤回京之前,绝不许她出城去。”
一队飞羽卫领命而去。
太子殿下轻车简从,出城而去。
兰时寄出了信,赁了辆马车,七拐八拐地敲响了沈相府的大门。
她人坐车内,声音不低,“苏岐鸣府求见你家郎君,你立马去传,他一定会来。”
没过一盏茶的时间,沈初霁急急忙忙跑出来。
兰时也不掀帘,“樊楼,静候沈衙内大驾。”
说完便架着马车扬长而去。
沈初霁一路跑出来,幞头都跑乱了,鞋也差点踩掉。
结果就得了这么一句,气得他想骂娘。
沈初霁气急败坏地蹬好了鞋,“备马!”
御街北的樊楼,朱门绣户,富丽堂皇。
兰时借着萧宝圆的令牌,顺顺当当上了二楼雅座。
过了三刻钟,那沈衙内跌跌撞撞闯进门来。
“姜娘子,你最好真有事说,不然咱俩可得好好计较计较。”
沈衙内勾栏瓦肆常作客,看着人高马大,实则娇柔体弱。
瘫在兰时对面,喝光了桌上的那壶清茶。
“我本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同我去北境,如今已经不必问了。”
听到苏岐鸣三个字,不问缘由就火急火燎地跑过来,旁的不说,单就这份心已经难能可贵了。
“你要去北境?那——”太子能答应吗?
沈初霁下意识坐正,面露难色,他可一点儿不想听到这消息。
兰时以为他要说的的苏岐鸣,递了个锦盒过去,“这个你拿着,若他日苏探花有事可凭此信物去卫国公府求助,卫国公府做不到的事,你便拿此物去寻英王府的小郡主。”
锦盒里头,是片金子铸的鹰羽,沈初霁记得,卫国公府的家徽,是鹰来着。
沈初霁把玩着那片金羽,“你我家族对立,这般重要的信物,你就这样交给我?这么信任我?”
兰时笑笑,重新戴上帷帽,“说出来你或许不信,我远比你想得要信任你。”
从前只信任沈初霁这人,如今,也信任沈相,自从知道沈相,听命于太子。
兰时临走,只叮嘱了一句,“此事不必特意说给探花郎知道了。”
苏姐姐那个性子,总是怕牵连到她。
只是苏姐姐不明白,北境战事不停歇,不会有任何事能牵连到卫国公府。
沈初霁没想到能听到兰时说出这样的话来,毕竟连他爹都从未说过信任他。
也没想到她能为了苏岐鸣做到这地步。
“诶!”沈初霁叫了兰时一声,“你今日,好像有些魂不守舍,可是出什么事了?”
已经行至门口的兰时,顿了下,回头瞪了沈初霁一眼,“你才魂不守舍!”
胡说八道什么,她才不会为了太子殿下与,算了,关她何事!
沈初霁摊手,很识趣地不再言语。
兰时这才走了。
经营慈济院的银子还没有着落,现下还靠着宝圆救急。
兰时还法子能筹出钱来,她那拳谱腿谱,刀谱剑谱,短时内都极难见效。
所以她决定到了北境,让五哥照着那谱子誊一遍,传回京城,定有人买,还得高价买。
兰时临回宫时,典了她阿娘留给她的一箱嫁妆。
换了钱交给花婶。
花婶迟迟不肯接,“夫人留给娘子的嫁妆,这些年,哪怕再艰难时阖府上下也没有谁动过这份嫁妆的,婢子没法拿。”
大凉女子婚嫁极其不易,哪怕是高官家的女儿那也得十里红妆,才不至于在夫家受气。
“娘子一当便是一箱,他日九泉之下,婢子没法跟夫人交代。”
花婶是兰时阿爹寻来的武婢,负责保护她阿娘的安全,多年下来,主仆感情极好,待她也极好。
兰时只得诓她,“花婶,你想想,这一箱嫁妆,可以帮助不少人呢,阿娘不会在意这个的,我未来的夫君若是因为我少了箱嫁妆就嫌弃我,那我才不要嫁。”
而且,天下不定,她也不会嫁。这一箱东西放在那里也是死物,还不如若做些益事。
“阿娘留给我的念想,哪个都比这一箱东西珍贵。而我想做的事,如果做成了,它的价值也远远高过这一箱嫁妆。”
花婶这才接了。
“接下来也劳烦花婶多费费心,或许,我能有大用。”
兰时这才放心到宫里去。
太子与兰时皆不在,皇后娘娘给自己备了满满当当一桌子点心,连各色果饮都备了五六种。
才一口沆瀣浆灌进嘴里,兰时踏着黄昏回来了。
径直跪在皇后娘娘脚边,“姑母,为兰时择婿吧!”
皇后娘娘差点被这一口沆瀣浆送走。
作者有话说:
①出自茶录
还没到那个节点,还有个很重要的剧情没塞进去。感谢在2022-11-07 21:36:49~2022-11-08 19:24: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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