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靠美貌追妻

第47章

膳厅中霎时安静下来。

南境王半张着嘴,怒气冲冲的神情尚未消散,转眼又浮上懵然,显得有些滑稽。

赵明彰顶着众人的目光,似是有些无措地微垂下头,声音弱下来:“我只是随口一说,倘若说错了——”

“没错!”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打断,回过神来的南境王双掌一合,热切地看着他,“你说得对极了!我先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好法子!”

太子:“……”

洛之蘅:“……”

赵明彰腼腆笑笑:“王爷觉得此计可行便好。”

两人一拍即合,眼看就要一锤定音,洛之蘅顾不上其他,忙不动声色地提醒:“阿爹,凡青年才俊,少有愿入赘的。”

这话宛如一盆冷水,顿时浇灭了南境王的满腔热情。他摸着下巴苦思冥想起来。

这话并非危言耸听。

愿意入赘的,十有八|九是贪图南南境王府的权势,先不说蘅儿瞧不瞧得上眼,就算是他,也不敢将蘅儿的下半生托付在贪慕权势的人手中;但若是不贪图这些,时下男子哪有心甘情愿入赘的?

见南境王无意识地微微颔首,洛之蘅自觉逃过一劫,微不可察地松口气。

她的小动作当然没有瞒过太子的眼。若是寻常,太子见到这幅情状定然忍不住笑意,此刻他却莫名笑不出来。

林疏言纠缠不休,甚至拉上林家父母做后盾,南境王想要尽快定下一门婚事来助洛之蘅摆脱纠缠无可厚非。虽非上策,但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也不失为能解燃眉之急的权宜之计。

况且,洛之蘅已然及笄,南境王身为父亲为她操持婚事,于情于理都无可指摘。

他更加无权置喙。

只是,洛之蘅不愿意……

太子没来由地心烦意乱,脑海中各种念头争相撕扯。

他按了按额角,余光骤然瞥见对面的赵明彰转了转眼珠,眼带笑意地转向南境王。

太子心头霎时浮上不好的预感,微眯起眼,递给赵明彰一个警告的眼神,示意他不要多言。

赵明彰却视而不见,目光与他一触即分,转而善解人意地给南境王出起主意:“兄长识得的才俊颇多,且大多与郡主年岁相仿。王爷眼下若是寻不到合适的入赘人选,不如将此事交给兄长?”

太子眼睁睁看着南境王倏地眼睛亮起,满怀期盼地扭头看向他。

太子下意识推辞:“……我恐怕难当此任。”

“怎么会!”南境王一副不赞同的神情,殷切望着太子,“殿下乃人中龙凤,往来交游的自然也是俊逸之才。这等紧要关头,殿下万万不要自谦!”

“……”

太子难得张口结舌。南境王正要趁热打铁地再劝,忽然被一道声音打断。

“阿爹!”洛之蘅匆匆道,“殿下平日里忙于公务,哪能用这些小事劳他费神?”

南境王反驳道:“你的终身大事,怎么能是小事?”

赵明彰在一旁帮腔:“王爷说的极是。”

太子:“……”

洛之蘅“……”

南境王趁热打铁:“况且,哪需要他事必躬亲。只要他将熟识适龄青年的名字家世告知,其余的自有阿爹差人打听,简单得很。”

“可是——”

“没有可是。蘅儿放宽心,这桩事爹定然给你办得漂漂亮亮,绝不叫你费神。”南境王信誓旦旦,转头拍拍太子的肩膀,语重心长道,“蘅儿的终身大事,就拜托你了!”

“……”

太子只好点点头,应了声“好”。

商量完这件事,南境王率先离席。

洛之蘅想必还有话说,草草和太子道了别,便提起裙摆匆匆追上前去。

赵明彰方才有南境王撑腰时肆无忌惮,如今瞧着太子兄长的沉沉面色,暗道不妙,拔腿欲跑。正要跨出门槛之际,听到身后传来碗筷落定的清脆声音。

他心头跟着跳了跳,下一瞬,便听见一声毫无起伏的:“站住。”

“……”没逃过。

赵明彰苦着脸应声而立。

太子沉出一口气,面无表情地从他身旁走过:“你跟我过来。”

赵明彰:“……是。”

两人前后脚进了书房。

赵明彰垂头站在书桌一侧,一副乖顺听训的规矩模样。

“说说吧。”太子掀了掀眼睑,波澜不兴地问,“方才为何要给南境王出招赘的主意?”

赵明彰眼观鼻鼻观心,诚实道:“我看王爷为这事着实头疼,才搜肠刮肚找了个可行之法,想着能为王爷分忧。”

这话骗过旁人可以,却骗不过和他一起长大的太子。

他自来就是和顺的性子,从不会与人为难。

太子盯着他反问:“只为王爷分忧,却枉顾洛之蘅的意愿?”

见太子不打算轻拿轻放,赵明彰嘿嘿一笑,也不再故作姿态:“就知道瞒不过兄长,今日这出,确实是我故意而为。”

“你几时有兴致插手起旁人的家事了?”太子不咸不淡地道。

“不是插手旁人的家事。”赵明彰认真纠正。

“那你方才横插一脚是为何?”

赵明彰没有回答,反而问他:“兄长来南境已经数月,最迟中秋前,也该回京了吧?”

太子蹙了蹙眉。

瞧见他面上的抗拒之色,赵明彰不由笑了笑,道:“南境与盛京相隔南北,兄长储君之尊,轻易不得离京。小郡主待嫁之龄,日后少不了被后宅所困。此次一别,兄长想要再见小郡主一面,恐怕难如登天。”

太子没来由地生出一股躁郁:“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明彰正儿八经地朝他作揖:“只盼兄长能得如意良缘。”

太子霎时明白他的用意,不由斥道:“什么如意良缘?我对洛之蘅并无男女之情。”

“哦。”赵明彰乖巧点头。

太子一噎。

赵明彰若是不信,他有足够的解释能有理有据地驳斥。

可这样一副“兄长说什么我都相信”的模样,反而让他无所适从。

继续澄清,倒显得他斤斤计较,欲盖弥彰。

就此作罢,可赵明彰分明只是嘴上信了,心中却不然。

沉默半晌,太子捏了捏眉心,疲惫道:“这件事——”

“这件事不如就请崔老将军帮忙吧。”

太子动作一顿,抬眸看他。

赵明彰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本想着兄长对小郡主有意,又碍于王爷不好表意,这才想着为兄长铺桥修栈,好助兄长心想事成。可既然兄长并无此意,那便不好叫兄长毛遂自荐了。”

“我离京时,得知崔老将军在为兄长择选太子妃,眼下正对京中各家年轻一辈了如指掌。兄长若忙于政务无暇他顾,不如将帮小郡主觅得佳婿一事交给崔老将军。”顿了顿,赵明彰无辜地询问,“兄长以为如何呢?”

*

宁川的街头人声鼎沸,充斥着热闹景象。

胡同里铁匠铺的后院却杀气腾腾。

剑刃相击,铿锵铮鸣之声不绝于耳。手持武器的两人身形急速变换,快得只余残影。枝叶被剑气所伤,簌簌而落。还未在地上躺得安稳,便又被劲风裹挟着飘在空中。

两人的招式令人眼花缭乱,冬凌揉了揉眼,索性观察起命运坎坷的枝叶来。

不多时,阳起露出破绽,而后便被太子抓住机会打得节节败退。一个错身,太子尖锐的剑尖便直抵他的眉心。

阳起呼吸一滞。

太子面无表情地收了剑,看也不看他,顾自练起招式来。

阳起擦了擦额上的冷汗,提着剑退出战局,有气无力地倒在阶上。

冬凌幸灾乐祸道:“不是说要同殿下打到天昏地暗?”

阳起双目无神,抬起手“啪”地捂住眼:“天暗了。”

冬凌:“……”

两人一人瘫着,一人站着,不约而同地望向独自练剑的太子。

没人对招,太子依然威势不减。长剑仿佛长在他手中,一招一式都游刃有余。剑刃刺向虚空,剑气凌厉,招式汹汹。

阳起抱着剑鞘“嘶”了声。

方才对招中没空细想,如今空闲下来再看,殿下练剑这势头,怎么看着不大对劲?

他屈肘撞了撞冬凌,问:“殿下碰见什么烦心事了?”

冬凌讶异地瞥他一眼,像是震惊这块木头居然也能瞧出端倪。

阳起不服气地翻了个白眼:“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好。”冬凌好整以暇,“那你再猜猜,殿下是为何事烦心?”

阳起当真歪着脑袋思考起来:“殿下在南境,盛京的腌臢事扰不到他;至于政务,殿下向来游刃有余,纵是有难处,也不会躲着来练剑……莫非,又是因为小郡主?”

一语中的。

冬凌这下是着实惊了。

见他这幅反应,阳起心知自己是猜对了,洋洋得意道:“都说了,我已不是之前的我!”

得意完,又凑上去催促道:“快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事儿啊——”冬凌拖长音调,眼风止不住地往太子身上扫,慢吞吞道,“是南境王想要殿下为小郡主择选佳婿,但是殿下不愿意。”

话音刚落,利剑顺势横滑,长势喜人的枝条闻声折断,“唰”地落在地上。

冬凌忙不迭补充:“错了错了。是小郡主不愿意,殿下顾念小郡主的意愿,这才左右为难。”

“殿下合该为难。”阳起颇为认同地点点头。

冬凌瞥他一眼:“怎么说?”

阳起振作精神,直起身来同他细说:“你看啊,这世无其二的良婿就在眼前,南境王偏要舍近求远,要殿下找出一位能和他本人媲美的才俊来,这不是强人所难是什么?”

“……”

冬凌瞧着阳起煞有介事叹息的模样,一阵窒息。

他索性瞥开眼,眼不见为净。

院中太子依然将剑舞得虎虎生风。

冬凌深吸口气,清清嗓子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桩事啊,可正中殿下的下怀呢。”

“哦?”阳起奇道,“其二是什么?”

“咱们殿下早先便与我说要'亲自'为小郡主择选一位好夫君。那时苦于身份,只好暗中为之。如今南境王正儿八经地托付给殿下,等于是过了明路,岂不是正合殿下的意?”

“你说便说,这么大声做什么,我又没有耳疾。”阳起皱着眉揉揉耳朵,又困惑问,“既然是合了殿下的心意,那殿下眼下烦躁什么?”

“要不说呢。”冬凌看着院中的太子,故意扬声道,“殿下如愿以偿,合该高兴才是,怎么反倒心事重重呢?”

太子仿佛没有听见,依旧行云流水地出着招。

冬凌暗暗可惜激将法没奏效,恐怕要白瞎了世子殿下的一番安排。

正愁肠百结着,眼前一花,那柄寒光闪闪的剑忽然脱手,挟着雷霆万钧之势从他脸侧擦过,“噔”地一声刺入漆住,剑柄凭空颤了几颤。

冬凌只觉心跳骤然一停,下一瞬,才心有余悸地沉出口气。

太子直起身,将手中的剑鞘随意一甩,大步流星地往出走。

“不用跟。”

冬凌要追的动作一顿。

阳起看得一头雾水,迟疑道:“殿下这是……不高兴了?”

“是恼羞成怒。”

“恼什么?”阳起愈发不解,“咱们先前讨论殿下的事,也没见他生气啊?”

冬凌心照不宣地笑笑,高深莫测道:“人啊,要直面真正的自己之前,总要挣扎一二。”

阳起:“……”